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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克西丝手记·下

 

第四场?军营外的荒野

梅洛笛及萨贝达上。

梅洛笛?亲爱的,你跑什么呀?再往前就是悬崖了。

萨贝达?你也别过来了!再往前就是悬崖了!

梅洛笛?我不动你就不动。好吗?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的。笑

萨贝达?……好。停在悬崖边的石子旁

梅洛笛?你到底和不和我回城里?我一直期盼着这件事呢。

萨贝达?不。

梅洛笛?可是我很无聊。你不会想看到我生气的。

萨贝达?我也不想看到你高兴。

梅洛笛?仅因为它们都通往同一个后果吗?亲爱的,我也不会一直是拿你的不幸来取乐的人,只是有时而已!至于别的时候……那就是另一个答案了,你不好奇么?这个秘密。为什么要刻意压下你的眼神?我能感受到你体内对秘密的窥伺欲正蠢蠢欲动呢!快过来吧,秘密的开关,就在这里。伸出手只要你用脸颊蹭蹭我的手掌,我什么都会回答的。像个犯人一样。

萨贝达?……犹豫着盯着梅洛笛

梅洛笛?掏出一把手枪,射向萨贝达身旁

萨贝达?唔!掉下悬崖

梅洛笛?我可不喜欢你主动屈服的样子,你被强迫着臣服于我的样子才叫好看。捡起地上带血的石子,收进衣兜里

第五场?悬崖底下

梅洛笛上。

梅洛笛?我有看过,这儿一点都不高。正常人掉下来最多是短腿断脚,或者断几根肋骨。不然我怎么会像赶匹羊一样把你赶到这里去?

萨贝达?欲要起身,却因刺骨的疼痛躺了下去唔……别让他发现……

梅洛笛?去哪儿了呢?在一块巨石后绕来绕去

萨贝达?嘶……放低呼吸的声音

梅洛笛?似乎找不到了。走远

萨贝达?呼。松了一口气。

梅洛笛?哈。在这里呢。忽然从后面出现

萨贝达?你又耍我!惊恐地

梅洛笛?这怎么能叫“耍”?我可是有精心筹备,每一步计划,包括你的神色、你的声音,我都有好好在脑内构想过!每个表演者都有其钟爱的观众,你的惨叫就当是对我的喝彩吧!踩

萨贝达?呜!梅洛笛一脚踩上他的肋骨

梅洛笛?你知道果园里烂熟的草莓是怎么落地的吗?我的父亲也有个果园,那些草莓成熟后会像死囚的头颅一般掉到地上,在硬石上擦出一条深深的红痕,或是被动物嚼得稀巴烂。我想我可以带你去那里,一颗一颗地喂给你,让它们染红你的嘴,染红你的下巴,染红你的肚子,把你的腹腔塞得满满的,直到全部吃不下,我要你看到草莓就恶心,看到别人嫣红的嘴也恶心。

萨贝达?就因为我说过你嘴唇苍白吗?

梅洛笛?我一直记着的。像纸一样有关苍白的记忆,是不可能溶在水里的。我要把那团湿漉漉的纸塞进你的嘴里。

萨贝达?你要把苍白的嘴唇塞进我嘴里。

梅洛笛?我的嘴唇是柔软的。

萨贝达?你的嘴唇似钢刀,你的唾沫似硬纸,卡在我的喉咙眼。

梅洛笛?你该反省。因为里面含着对你的谩骂。你不是全然无辜。

萨贝达?我就理应受到惩罚??

梅洛笛?你有回绝的力气吗?

第六场?军营内

坎贝尔上。

坎贝尔?你今天没吃饭。

萨贝达?和你有关吗。

坎贝尔?你看上去快死了。

萨贝达?像木乃伊吗。摸了摸身上的绷带

坎贝尔?你有钱买那些香料?呵。

萨贝达?我还剩点钱,你去买些蘸料,等我死了把我烤了吃。冷笑

坎贝尔?我可没钱给你的骨头置办墓地。皱眉

萨贝达?活着做穷人,死了做穷鬼。真潇洒。我的手臂动不了,给我点根烟吧。

坎贝尔?不。你以为我是谁?

萨贝达?你这也不愿做那也不愿做,来找我做什么。

坎贝尔?在你眼里我只配做这些事?

萨贝达?现在不是了,现在你最能做的事就是滚出去。

坎贝尔?别死好吗。我们都没钱买墓地。

萨贝达?谁死了?

坎贝尔?我对你的同情是多余的。

萨贝达?哈。你同情我。你总爱说这种怪话。

坎贝尔?谁同情你了?

萨贝达?我倒希望你的遗忘和你的钱来得一样慢。

坎贝尔?萨贝达!怒吼

萨贝达?嗯。

坎贝尔?这个罐头你爱吃不吃!扔

萨贝达?谢谢你!好心的先生!接住

第七场?军营内

坎贝尔拿着信上。

坎贝尔?他不见了……他不见了。他不见了!令我高兴的是他没死,也是令我生气的地方。世人皆爱骗人。谎言和希望本就是同义词。他受了重伤,也犯了大错。被逐出了军队,我向他们打听了实情,他们知道的并不比我多。他负伤了有一两个月,每次我去看他时,他总盯着墙上的污渍看。仿佛那里有什么幽灵。亡魂!他是被亡魂缠住了吗?就像我父亲一样。这几年来,我父亲幽灵的阴云总是笼罩着我,他让我不要忘记、不要忘记那些人因利欲熏心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坎贝尔?这是什么?走近,拿起一个罐头。

坎贝尔?我也恨你。萨贝达。你也和他们一样爱撒谎。把罐头狠狠摔到地上

坎贝尔?……哈。萨贝达、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的,就像命运女神拉克西丝的选择一样,她把你和我紧紧地缠在一起。我也不是全然相信命运……命运也喜欢开玩笑。会再见面的啊,萨贝达。你逃不开的。

坎贝尔?端详手中的硬币硬币的哪一面都是你,萨贝达。当然啦。我恨你。有一天我遇到你时我要用我的拳头一拳打到你腹部上,希望你嘴里哗啦啦吐出的硬币正反面也都是我的样子。

坎贝尔?啊。萨贝达。你最喜欢了戏剧了是不是。我也喜欢。所以我们才无话不谈嘛。我是讲故事的人,也是写故事的人,我要——纺织命运的丝线,让它成为束缚所有人的罗网!当然,你会是我缠得最紧最近最严实的那个!硬币抛向空中,紧紧握住

坎贝尔下。

第三幕

第一场?房间内

萨贝达拿着报纸上。

萨贝达?她死了。死得蹊跷。她怎么死的呢,她怎么会突然死呢,为什么她死前我没有收到她任何一封信呢?她死了。变成了世上无名无姓的鬼魂,我甚至不知道她的父母、她的家乡以及她的种种过往,我没什么可悼念她的东西,她只给我留了一部剧本——《拉克西丝的硬币》,总使得我想起在剧院里那段快乐的时光。拉克西丝啊拉克西丝!命运女神并没有怜悯你,这次的硬币竟翻到了不幸的那面!这是命运吗?这是拉克西丝的丝线所致吗?不。我不信。我怀疑是其他人的丝线。

萨贝达?《拉克西丝的硬币》绝唱。这标题起得真好啊,写新闻的最爱讽刺人。对啊,除了拉克西丝外没人能再演出“拉克西丝”的样子了。这是谁,守财奴,他的样子变了好大,剧作家这工作看起来真累人,还有克罗托,她看起来有点不一样,或许是光线的问题,眼底仿佛多了什么东西……你在透着镜头注视着什么呢?克罗托。

拉克西丝的幽魂上。

拉克西丝?奈布,我的脖子好痛啊……它像棵歪倒的苹果树般拧到一旁——我的腹部的血脏极了!我骨碌碌的眼球在注视着谁?我的长裙为何拖曳着长长的血?为何我腰上的玫瑰变成了红色?是地狱的火为我增添了血色?

萨贝达?拉克西丝!……是他们害的你。

拉克西丝?地狱般的复仇火焰在我心中燃烧!死亡和绝望,死亡和绝望之火吞噬着我!如果你不能让他们命丧黄泉,让金蔷薇剧院敲响丧钟!那你就永远不再是我的情人!将刀子塞入萨贝达手里,唱道

拉克西丝?那么你就,永远不再是我情人!哈哈哈哈……永不再是我的情人……哈哈哈哈……那么你就永不再是我的家人!你将永远被断绝关系,永远被抛弃,永远破坏了,我们仅存的一切记忆维系……永远被断绝关系!被抛弃!永远破坏了!我们仅有的一切情感维系!哈哈哈哈……如果你不能手刃造成一切的元凶。听吧!听吧!听吧!复仇之神听着!听吧,这情人的誓言。唱

拉克西丝下。

萨贝达?听吧!听吧!听吧!这情人的誓言!复仇之神听着!命运女神听着!我要用他们的命,来补偿你的命!哈哈哈哈……《拉克西丝的硬币》之续作!应由我来写就……拉克西丝,你最喜欢的戏剧,每个人都有特定的角色,命运女神拉克西丝,你的头发就是命运的丝线……就由我来代劳你的旨意……我最终找到我的角色!不是军人,而是侦探!在众多物证里实现你的遗愿……把尖刀捅入报纸

萨贝达下。

第二场?金蔷薇剧院?门口

克罗托上。

克罗托?已经十年了。你还是那么年轻。他们撤下你的海报并不是因为你容颜已老,而是因为你早已死去。如今海报上已换了人,不是你,也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这就是你的报应?让我深陷求而不得的诅咒?

拉克西丝的幽魂上。

拉克西丝?那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事无成!克罗托。对!这是诅咒!我生前,他躺在我的臂弯中,我死后,他会睡进我的棺材里。哈哈哈哈!你找到他了吗?我的遗物,可爱可怜的奈布·萨贝达。希望他躺在你怀里时不会想起我的脸。

克罗托?闭嘴!你住嘴!你以为我以前能杀了你,现在也能杀你第二次!捂住耳朵

贝拉及萨贝达上。

萨贝达?克罗托,你怎么了?你的脸好白。

拉克西丝?生活就是戏剧的重演。还是那句话,还是相同的剧情。克罗托。你的脸怎么那么白?笑

克罗托?没事……!我没事!盯着贝拉。

贝拉?哦呵呵,你看起来身体不大舒服?需要给你找个医生吗?或许你需要的是位绅士吧。

萨贝达?她并不是那种人。摇头

贝拉?哦?你知道她是那种人吗?老朋友萨贝达先生——她这个人眼光可不一般,喜欢觊觎已有主人的东西。戏谑的语气

萨贝达?我只凭我所见。

贝拉?呵呵、那你是那种人吗?萨贝达。听起来你很了解,对这种生活真是切身体会啊。

萨贝达?您说是便是了。

贝拉?我是在问你!是让你给个准话。你低着头,像我训斥了你似的。我在你眼里是哪种人?说话啊!

萨贝达?您是最让人尊敬的女首席。

罗纳德上。

罗纳德?哈。都在啊。真是热闹。像一堆苍蝇聚在了一块蛋糕上。

萨贝达?热闹得和团火似的,你的话给这里添了一把柴。

贝拉?我们忙碌的男首席此刻不应到处乱“飞”,这家‘小’剧院可容不了你的‘大’理想。我们的‘大’人物停留于此是因为被剧院的门檐撞得眼冒金星了么?那就变成了无头苍蝇!

罗纳德?无头倒不至于。我听说法国有位王后掉了头。那位王后,也叫玛丽。

萨贝达?罗纳德!

克罗托?天哪。这简直像街道上两个吵嘴的泼妇。那个老头子知道这两个首席演员在门口做出如此不得体的事,他的脸估计会皱得和纸团似的。小声奈布,我知道个安静的地方。

萨贝达?克罗托,我哪也不去,只能说,我哪儿都去不了!愁眉苦脸

克罗托?哦!我理解你,只有我能理解你的困境!短暂的自由不比无休止的争吵更好吗?

旁白?首席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男的也是,女的也是。

一阵马车的声音响起。梅洛笛上。

梅洛笛?真热闹!这是在排练吗?这出戏叫《猫抓老鼠》?有只老鼠可准备溜走了。

贝拉?萨贝达,快给大忙人让路。

罗纳德?本城的总管来到,快让路!

克罗托?干这一行,另外有一手,跟那些少妇、骑士,嘴皮要快——

梅洛笛?喂,萨贝达。

萨贝达?我在。

贝拉?萨贝达到这里来。

罗纳德?萨贝达到我这去。

梅洛笛?萨贝达快过来。

克罗托?萨贝达别过去。

拉克西丝?萨贝达真棒,好啊,太棒了。命运不会把你扳倒——

萨贝达?萨贝达跳上来,萨贝达蹦下去,越快越好,我像闪电一般跑——

众人拥着萨贝达下。

第三场?金蔷薇剧院?舞台

贝拉上。

贝拉?谢幕,又一次。剧终的谢幕——时限已至,幻梦褪去,真实到来!但我,怎能甘心泯然于你的视线之外?!来到升降台,唱

贝拉?看着我!贝恩!我要你睁大双眼!永远看向我,只注视我眸中光彩!是谁中毒已深?那顶上的吊灯,仿若四散的颠茄藤,把你我网住,绽开,在你眼中绽开——你眨动的双眼,令我神往,为我为之坠落!绽开!

贝拉坠落。拉克西丝的幽魂上。

拉克西丝?真是出好戏。鼓掌

克罗托?谁在那里!是谁在那里?!回头那里明明只是一片黑暗,为何我却看到了苍白的影子?是贝拉?是拉克西丝?

拉克西丝?恭喜你。克罗托,拉克西丝的桂冠终于落到了你头上。

克罗托?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我是首席了,我将要是首席了!然后就不是首席了!我会获得他的爱,之后下一个去死……哈哈、哈哈哈哈!这里被你诅咒了。

拉克西丝?你把他还给我,我就甘心离去。

克罗托?你想都不要想!你知道我等了多少年吗?哪怕你把我杀死都无法把他从我这里夺走……他本来是我的,本应是我的……本就是我的!尖叫

拉克西丝的幽魂下。克罗托下。

第四场?梅洛笛府邸书房

梅洛笛及金剪刀上。

梅洛笛?上次委托你的事,你办好了吗?

杰克?当然,都调查好了。递上资料

梅洛笛?哦……真是有趣。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段精彩的“风流史”。看到克罗托注视他的神情我便能猜到十有八九发生了什么,可惜这部戏剧的真正女首席早就死了!笑

杰克?十年前拉克西丝寄给奈布·萨贝达最后一封信件也在里面。我从未想到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它,它并未寄出,而是被克罗托塞进了墙缝里。

梅洛笛?看来是一场早有预料的谋杀。真是深情啊!拉克西丝!可惜你已经是个死人了。端详着信,盯着两张前往法国的船票,把信和票撕得粉碎

杰克?我想您可以等我走后再撕的。这未免太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叹气

梅洛笛?你可以现在就走。

杰克?我倒是对那位侦探先生挺感兴趣的——您不妨再多说点。

梅洛笛?是让你来帮忙的,而不是来捣乱的。

杰克?哦呵呵。好吧。当然,当然。看在我如此忠心的份上,您不应提供一点信息么?

梅洛笛?你是在对照我提供的和你调查的是否相同么?

杰克?哈。也许是吧。真是场有趣的戏剧,可惜我只是一边的配角。

梅洛笛?你不会想知道当主演的下场的。四个人,为一个主角之位争得头破血流,有两个还死了。冷笑

杰克?您既是喜爱美丽物品之人又何必去损毁她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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