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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郁李(2)

 

如若可以,陌凉希望禹寒熙不要冒这个险。

霄聿璈当初狠心屠灭冰灵力一脉,必然是对闻人氏无b忌惮,要是知道了闻人氏还有遗孤,说不准会如何发狂。要暗灵成为替si鬼,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只怕替si不成,终究还是得同归於尽。

思及此,陌凉没忍住,伸手握紧了禹寒熙的手,希望他可以停下。

禹寒熙缓缓睁眼,一抹冰蓝在眼底闪逝。

楼槐晔提高了嗓音,再次开口:「闻人挽熙,你要是再不出来!这个一直将你视作亲哥哥的小妹妹,今日便会在这里活活被掐si──三!」

听见楼槐晔的话,陌凉立时松了手。她不愿意禹寒熙以身犯险,却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旁人受到伤害,眼下禹府上下遭人挟制,禹寒熙若能救得了,她又怎麽能自私地阻拦他去救,让他只保全自己。

「二!」

见陌凉松开手,禹寒熙便再次闭上双眼调息。

「一!」楼槐晔收拢手掌,眼看几乎就要拧断禹宁恩的喉颈。

正在此时,禹容安因为试图冲破灵力禁锢,猛地吐出一口血。

「容安!」北方葵月失声喊道,唇角亦是挂着血迹,显然方才同样也尝试过强行冲破禁锢。可见靳氏下的毒药非b寻常,虽不致命,却足以让当家之主一时半刻丧失反抗的能力。

药不致命,但这一时半刻的灵力尽失,却是致命的。

禹容安和北方葵月两人救nv心切,楼槐晔仅是瞥了一眼,随即不屑一顾地撤回目光。

就在楼槐晔移开目光的一瞬,谁也没有注意到,天空悄然落下的一片雪花。

待反应过来时,楼槐晔已被一击掀飞,重重摔落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sheny1n着,一时爬不起身。

禹宁恩则安然无恙地被禹寒熙横抱在怀里,紧皱着眉头,一阵咳嗽後,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原先模糊的意识亦随之缓缓清明,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轻轻喊了声:「熙哥哥……」

冰蓝的目光缓缓垂落,见禹宁恩没事,禹寒熙转过身便将她交给了北方葵月和禹容安,同时解开了綑绑住禹府诸人的风灵力锁链。

雪花亦在此时纷纷落下,很快就在地面覆盖上薄薄的一层寒霜。

楼槐晔有些狼狈地爬起身,拍去衣衫上沾附的雪花,昂起脸,一抹得逞的笑意自唇边danyan开:「可算是等到你了──灵尊大人。」

随着细雪纷落,天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

冰蓝的眸向着天空望了望,唇瓣间轻吁出一口寒气。

继上次煦都落雪,恍眼已逾半年。

瀀郡的这场雪,要b煦都那时大得许多,也冷得许多,一如从前的皑北。是以这场雪,无疑宣告着冰灵力一脉确实尚有一丝血脉存於世上。

煦都那次落雪,并无人看见是谁施展的冰灵力,而这一次显於人前,可想而知,多半是要走漏风声。霄聿璈向来是一个多疑的君王,但凡有一点消息传到他耳里,任谁都百口莫辩。

何况这个消息还与三年前霄聿璈最忌惮的闻人氏有关,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正是因为如此,禹寒熙一直隐藏着身份、收敛锋芒,同时寻找解除生si契的办法,想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击命中,俐落乾净地解决,不至於掀起太大的风浪,也少些牵累。

奈何暗灵从中作梗,几次三番惹起波澜,非要将事态扩及无辜之人。

禹寒熙的目光凝向陌凉。

倘若陌凉不是另一个灵尊,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司祭,或甚至是凡人之身,他也不会到陌府寻她、接近她,又将她带到如今这险境之中。他接近她,最初不过是防范暗灵,也为了想从她身上找到可能破除生si契的蛛丝马迹,却不想步步沦陷,如今想让她彻底从中脱身,已是不易。

是他有了私心,不想放手。

也是因为陌凉已然认定了他,不愿离去。

禹寒熙如今暴露自身,他赌的便是霄聿璈仍然想知道灵天石的下落。只要霄聿璈依旧在意灵天石,必然不会立刻下杀手,待霄聿璈召见时,他便将暗灵的计谋一并告诉,再以共同抵御暗灵作为条件,换得禹氏和陌凉的暂时无恙,至於往後的安宁,仅能且行且看,尽力保全。

但愿他没有赌错。

禹寒熙静静伫立半晌,楼槐晔亦是静观。院内众人皆不由得屏息,寂静一片,直到雪渐渐大了,落至面颊的寒冷已难忽视,有人不住哆嗦,响起喷嚏声,恍若静止的时间才又开始涓涓流动。

冰蓝的目光轻轻扫过几个立於楼槐晔身後的暗灵。

楼槐晔微挑起眉宇,旋即感觉到身後一阵寒意掠过,耳畔传来几声沉重的闷响,像是重物落在雪地上所发出的。

楼槐晔眉眼轻颤,咽下一口口沫,缓缓回头没有看见什麽,遂大着胆子又将目光向下了些──

正巧一颗人头滚至脚边停下,面朝上,四目相望,饶是楼槐晔胆子再大,也不由得倒ch0u一口凉气,趔趄退开。

「楼氏胆大妄为,修练暗灵力,意yu谋反──」禹寒熙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冷若冰霜:「当就地诛杀。」

压下心中惊惧,楼槐晔故作自若地g起一抹冷笑,道:「呵,你以为皇族还会承认你这个殿主?」

「暗灵党徒,亦应一一肃清,以还灵霄太平。」禹寒熙像是并未听见楼槐晔所言,继续说着。

楼槐晔却明白了,哑然失笑:「你想用暗灵跟霄聿璈交换条件?」

禹寒熙定定地看着楼槐晔,半晌,回以一笑:「一个灵尊和一群暗灵,楼二少爷认为皇上会选择哪边呢?」

楼槐晔低头笑了笑,「那得看灵尊大人如何说?不过最关键还得是皇上愿意听您说。」

说着,楼槐晔眼神冷了几分,「闻人挽熙,你这赌注不小啊,你可知道你若赌输,赔上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人的x命。」

禹寒熙漠然地望了楼槐晔一眼,道:「不论我是赌输,还是赌赢,你只怕都看不到了。」

楼槐晔一愣,复立时反应过来向後疾掠数步远。

然而一缕冰蓝丝线依旧划过双目,刹时间,眼前一片鲜红。

楼槐晔捂住眼睛,长声惨嚎。

禹寒熙身後,禹府诸人纷纷镇静地或闭上眼,或撇开脸,陌凉亦如是。

暗灵如此肆无忌惮地作恶,危害同族,属实是不能再轻纵。

溅落的红在雪地上蕴染开来,楼槐晔此刻目不能视,却能清楚听见脚步踏进积雪的窸窣声响。那脚步踏落得极慢,每一步都深深踏进雪里,像是刻意让他听清楚。

楼槐晔怕了,他坐於雪地,双手颤颤巍巍地向身後0索,试图抓住什麽,好让自己能爬起身逃开,一边叫喊道:「别靠近我!」

禹寒熙没有理会,依旧一步步往前。忽然一声:「灵尊大人!手下留情!」接着一道身影挡在了楼槐晔身前。

禹寒熙这才停下脚步,抬眼看向来人,歪了歪头,「楼家主。」

楼之深轻咳一声,道:「灵尊大人,槐晔胆大妄为,是楼某管教不善,但请灵尊大人留他x命,楼某回去必定严惩不贷。」

「我曾与楼家主说过,道不同,是谓不相为谋,亦是提醒当互不g涉。我既提醒过,也给过机会。」禹寒熙神se冷然,冰澈的目光缓缓垂落,对楼之深所言所语表现得漠不关心。

说着,便将目光再次朝楼之深望去,冷声道:「而如今看来,你们并不放在心上,试问,我该如何信你们?」

楼之深的脸sey沉了下来。

禹寒熙感觉到楼之深周身的气息变了,未及思忖,一道风就狠狠撞上x口,令他踉跄退後。这一踉跄,不难发现禹寒熙的动作稍显迟钝,毕竟受了伤,又强行冲破灵力禁锢,还一下子施放出如此强劲的灵力。一连串下来,必然损伤。

楼之深觉察到眼下的禹寒熙或许无法完全将灵尊之力施展开後,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狠毒,随即挥出一道凌厉无b的风刃向着禹寒熙而去。

看着迎面而来的风刃,禹寒熙脚下微动,然而眼前却骤然模糊──这一下若没有躲过,只怕下场就和楼槐晔是一样的。

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一只手抓住禹寒熙,接着一个身影晃至禹寒熙身前,将他紧紧抱住,就向後倒去。

风刃划过,斑斑点点的血迹顿时洒落一地,格外刺目。

禹寒熙看着挡在身前的人影,瞳孔骤然一缩,唇瓣颤了颤,失声喊道:「凉儿!」

两人双双摔倒在地。禹寒熙怔愣一瞬,复迅即起身去将陌凉抱起,伸手0上她的後背,一片shill的,是被风刃划开的伤口正在渗着血。

陌凉玲珑剔透的小脸此刻一片苍白,寒风吹着後背的伤口,一阵刺骨的寒意窜入,令她不由得发颤,眉头更是紧紧皱起。

禹寒熙已无心思顾及楼家父子,禹府的其他人灵力又尚未恢复,是而楼之深仅是略一衡量,旋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带上楼槐晔遁去。

雪地里,禹寒熙怀抱着陌凉,流淌出的血将衣袖染红了大半。而雪未停歇地落下,已然将方才落在雪地上的血迹和几个暗灵的屍身覆盖。

禹府诸人丧失灵力,一个个皆是难掩疲态,谁也无心收拾院落的残局。唯有禹家大姐禹宁柔走上前,细声细气地道:「寒熙,把弟妹先抱回去屋里吧!你放心,我是医师,我一定会治好弟妹的。」

禹容安亦撑起身子,再将北方葵月扶起,扫视了一眼众人,道:「都回屋罢,各自让府里的医师疗伤。今日之事,待休整後再议。」

众人相视几眼,互相搀扶起身後,拖着步伐各回各屋。

禹寒熙亦将陌凉抱起,往廊上走去。

北方葵月面露担忧,禹宁柔走近北方葵月身前,喊了声:「阿爹,阿娘。」

北方葵月伸手握住禹宁柔的手,「你快去吧,你是禹氏最出se的医师,凉儿和寒熙就拜托你了。尤其是寒熙他,我担心他逞强……」

禹宁柔点了点头,「我让寒城也和我同去,熙弟弟和弟妹必会无恙的。」转身跟上了禹寒熙。

禹寒熙将陌凉抱回房中,禹宁柔则顺路取了药箱,跟随其後进到房中,待禹寒熙将陌凉安置到卧榻上後,禹宁柔微微福身道:「怕是弟弟暂时不方便待在这了。」

看了一眼卧榻上的人儿,禹寒熙未发一言,迈步走出了居室。

出了房门,就见禹寒城就站在门外。禹寒熙微微颔首,涩声道:「三哥。」

背倚着廊柱,禹寒城面se清冷,眉梢轻轻扬了扬。

空气倏忽一凛,一把长箫如剑,递至眼前。

禹寒熙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长箫,禹寒城则再次发起攻势。禹寒熙旋身闪过,後者亦急掠追上,两人就这麽在院落内一攻一退,脚下轻蹬,双双跃起,溅起落雪。

长箫直趋,抵在了肩上,「看来伤得不轻。」禹寒城漠然的嗓音说罢,便见禹寒熙脚下一晃,他迅速将长箫收回腰间,一手握住禹寒熙的手臂。

禹寒城道:「回你房去,我为你疗伤。」

两相无言地进到房中,禹寒城转身将房门拉上,禹寒熙则坐到卧榻边上,等待着禹寒城的下一步指示。

禹寒城走到桌旁,打开带来的药箱,「把上衣脱了。」

禹寒熙乖顺地退去上衣。经过方才院落中的交手,禹寒熙自知眼下自己不敌禹寒城,再者,逞强拒绝也於他无益。

正将药瓶和银针陈列於桌面,瞥见禹寒熙如此顺从,倒是有些出乎预料,禹寒城眉宇微挑,接着道:「躺下。」

这次禹寒熙没有立刻动作。

禹寒城走至卧榻边,道:「我刚刚若不出手,你怕是打算直接去煦都吧?」

「……」禹寒熙撇开目光。

禹家五子中,禹寒城排行第三,x子沉静,灵力中上,医术仅次长姐禹宁柔,另则,善读心。

禹宁柔灵力微弱,禹寒熙若要走,她要拦是肯定拦不住,所以叫上禹寒城。

「躺下。」禹寒城再次开口。

眼看容不得自己拒绝,禹寒熙将染血的上衣随手扔在一旁,翻身躺下。

禹寒城这才从容地坐於榻边,先是处理了禹寒熙腹部上的伤,细细擦去血w而後盖上药布,复卷起衣袖凝神搭了下脉,接着他眉间微蹙,睨了禹寒熙一眼,旋而起身至桌边拿来几根银针,而後猝不及防地扎入禹寒熙的颈侧。

禹寒熙眉头一皱,正yu转过脸,眼前却倏忽模糊,意识随之一点一点被ch0u离,直至陷入一片黑暗中──

禹寒城收手起身,恰在此时,身後有人拉开了房门。

北方葵月迳自进到房中,满心关切道:「寒熙如何了?」

禹寒城道:「睡着了。」

看向静静躺在卧榻上的禹寒熙,北方葵月松了口气,正要将目光移开,却瞥见禹寒熙侧颈上的几根银针,不禁诧异道:「你是施针让他睡着的?」

「他身子虚耗过甚,恐怕是许久不曾睡过好觉。今日先是受了伤,又损了经脉,若换作常人,该是站都站不稳的。」可禹寒熙刚才在院落还和他过了几招,身手虽受影响,但这jg神力也属实强大,非常人所能及。对此,禹寒城心中不觉讶然。

「若不是施针让他安稳睡上一觉,长此以往,只怕最後神仙也难救。」

北方葵月走近卧榻,徐徐坐下,素手轻柔抚过禹寒熙的脸,「他多久会醒来?」

禹寒城垂眸道:「几日。」

北方葵月神se微黯道:「那便是很可能赶不及在霄聿璈知道消息前醒来了。」略思忖,「眼下得有人去阻止暗灵在g0ng中的耳目胡乱说话才好。」

???

煦都。

灵霄皇g0ng,昼之殿。

「佐副掌使。」殿前的小太监朝着疾步走上台阶的佐楠晨揖礼。

佐楠晨停下脚步,目光轻蔑地向下,看了一眼低头行礼的小太监,「我要见陛下。」

小太监稍稍抬头觑向佐楠晨,面露为难,道:「梧妃娘娘正在伴驾,怕是大人一时半会见不着陛下。」

佐楠晨拧眉,「梧妃?」那nv人不是很讨厌皇上吗?

压下心中疑惑,佐楠晨端正神se道:「我有要事,你只管去禀报陛下便是。」

小太监还是为难道:「这……可梧妃娘娘也吩咐了,这几日谁都不许打扰陛下。」

闻言,佐楠晨油然而生一gu怒火,失了耐心,「这nv人简直荒谬!一个後g0ngnv子,岂敢阻拦朝臣向陛下汇报要务?」

正在此时,一道娇媚的嗓音传来,「佐大人莫不是忘了,本g0ng还是夕之殿的殿主。」

小太监立刻恭敬地退到一旁,佐楠晨向前望去,只见一nv子推开昼之殿的殿门款步走出,风姿绰约,明眸善睐。

nv子双目微眯,凝向佐楠晨,「陛下日理万机,甚是辛苦,我才特意嘱咐任何人不得叨扰,佐大人若真的有要事,就与本g0ng说罢,待陛下jg神好了,本g0ng必会转达。」

佐楠晨哼道:「朝堂之事,如何能随意告知一後g0ngnv子?」

「灵霄皇g0ng有四殿三司,皇上自当为昼之殿殿主,其余三殿殿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g0ng身为夕之殿殿主,佐大人却口口声声称本g0ng一後g0ngnv子,实属大不敬。」nv子眸se渐冷,「再者,本g0ng既为殿主,佐大人将朝堂之事告知予本g0ng,当是合情合理,如何说是随意告知?」

佐楠晨鄙弃道:「世人皆知,皇后娘娘才应当是夕之殿殿主,而你不过妃位,却妖言媚上,蛊惑陛下让你成为夕之殿殿主,如此僭越,狐假虎威,也敢在这跟我谈论身分尊卑?当真是厚颜无耻!」

nv子一双清眸森冷如冰,面上却仍是巧笑嫣然,看着佐楠晨,笑言道:「佐大人还真是讨厌我北方氏。不过也是,好不容易成为了当家,一脉之首,却还是得不到器重,地位还不如我一家族没落的後g0ngnv子,是该气恼。」

佐楠晨登时气急败坏道:「北方梧月!」

北方梧月眯眸,掩嘴轻笑道:「呦,这就受不住刺激了?」

佐楠晨气得咬牙切齿,冷着脸y是沉住气,低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为谁拖延掩护。」必定是北方葵月已将瀀郡禹家出事的消息告知北方梧月,也猜到了朝中隐藏的暗灵便是佐家。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北方梧月不以为意地一笑,旋而抬起手,将食指轻放在唇上,「如你所言,我既有妖言蛊惑陛下之能,又怎麽会让你轻易到陛下面前胡言乱语呢?」

本以为闻人挽熙受伤,不能即刻赶回煦都,暗灵能趁此机会再除去一个家族,不想疏忽了皇g0ng中还有一个北方梧月。偏偏霄聿璈还很是宠ai北方梧月,明明知道北方梧月讨厌自己,却还是对她百般的好。

是以,有北方梧月在,佐楠晨就只能在殿外乾瞪眼。

佐楠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眸中倏忽闪过一抹jg光,「三年前便是你救了他。」

北方梧月笑了笑,没有回答佐楠晨,转身就走回殿内。

看着殿门掩上,佐楠晨恼怒却又没有办法,踱步须臾,终究只能狠狠一挥衣袖,气闷离去。

「谁来了?」瞥见走入寝殿的北方梧月,霄聿璈神se淡然地自卧榻上起身,披上外衣。

北方梧月莞尔道:「陛下醒了。」却并未回答霄聿璈。

霄聿璈微微眯眼,未置一词。待北方梧月走近,他骤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倒向卧榻,将她牢牢困於身下。

感觉到细碎的吻落於颈窝,沿着向上,北方梧月一声未吭的撇开脸,最後一吻恰巧掠过脸颊。

像是被扰了兴致,霄聿璈微微蹙起眉宇,伸手掰过北方梧月的脸,指尖稍稍使力捏住她的双颊,眸se深沉道:「你上一次自己来昼之殿见朕,是三年前。」

「ai妃难道不觉得,你的意图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闻言,北方梧月眼帘一瞬轻颤,面上仍是镇定地和霄聿璈对望。

感觉到身下人儿一刹那的轻颤,霄聿璈满意地g起唇角,捏住北方梧月脸颊那只手轻轻摩娑着,漫不经心地继续道:「其实细想便不难猜到,更何况朕执掌天下,消息渠道一向灵通,从不落於他人之後。若是连这点收集情报的能力都没有,朕如何能坐稳这皇位?」

北方梧月敛眸不语。

霄聿璈眯起眸,嗓音低沉,「你所信仰和守护的,当真就b朕还值得你付出吗?」

北方梧月抿了抿唇,目光淡淡地凝向霄聿璈,道:「我是司祭,这一生都改变不了。若我信你,你会为我守护我的族人吗?」

霄聿璈的眼神一瞬闪烁。

本来就无所期待,是以见霄聿璈未答,北方梧月仅仅只是像早已预料到一般,带着些许自嘲地浅笑道:「你必然不会,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和天下,你岂会如此宽心。」

霄聿璈倏然起身,面sey沉道:「ai妃放肆了。」

北方梧月道:「臣妾放肆,陛下却舍不得杀臣妾。」

霄聿璈眼神y冷,「朕可以现在就下令杀了他和禹家满门。你想保住的,朕都可以杀。」

北方梧月凝着霄聿璈,歪了歪头,不惧反笑,笑得明媚动人,眼底却不见光,「包括臣妾肚子里的孩儿吗?」

霄聿璈怔住,眼神里的y霾顿时消散,「……」

???

禹府内,北方葵月深深倒x1了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见的话,「你说什麽……?」

前来禀报的家仆亦是战战兢兢,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再次复述:「梧妃娘娘有孕,已两月有余。」

确认了家仆的话,北方葵月缓缓抬起一手抚上额头,掩去铁青的脸se,半晌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下去罢。」

这个身孕,虽是适逢其时,霄聿璈ai护北方梧月,必然百般顾惜,更会顺北方梧月的心意,禹氏得以藉此保全,禹寒熙的真实身世,也或许因此得以转圜。

可是,这些都是牺牲北方梧月换来的。

北方氏的nv儿,为了霄氏皇族已经折了一个,如今还要再赔上一个。都说红颜祸水多薄命,然而分明她们从未带来灾祸,却总要承担这许多,为了活路,为了亲族。

北方葵月心中哀凄,不由得喃喃道:「姐姐,这样真的值得吗?」

倘若这一世降生的两个灵尊,最终还是无法改变这一切──生si契依旧在,皇族依旧忌惮灵天石,对司祭也依旧疑心,司祭後代依旧无法安生……

这些牺牲到头还是徒然,又为何要如此牺牲?

禹容安走到北方葵月身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未置一词。

居室内,陌凉缓缓睁眼,发现自己正侧躺於卧榻上,於是下意识地挪动身子,不想背後立时一阵疼痛,令她猛地倒ch0u了一口凉气,「嘶……!」眉间紧紧蹙起,半晌,疼痛稍退,陌凉这才恍惚想起些许片段。

她记得,她和禹寒熙一起去了前院,见到楼槐晔将禹府的人都囚在了那,还用禹家人的x命要胁禹寒熙,让禹寒熙不得不出手。

几经回想,却只记得漫天的雪和雪地上斑驳的血迹,还有心底danyan开的一瞬慌乱──依稀有那麽一幕,是自己将禹寒熙扑倒在地,当时她只觉得後背一紧,刺骨的寒意侵蚀着每一寸背脊。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她听见禹寒熙急切地喊了自己,语气有些惊惶,她想张口问他怎麽回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随後只感觉到意识一点一点沉沦,最後归於寂静。

之後,她便没了记忆。

维持着侧身的姿势,忍耐着背上隐隐传来的刺痛,缓缓自卧榻上爬起,陌凉长吁出一口气,随着五感渐渐恢复清晰,隐约可以闻见房中飘散着一gu淡淡药草气味。

陌凉扭头看向背後,奈何疼痛传来的位置在视线范围之外,只知道自己应是背受了伤,而不知伤口情形。不知道自己这麽随便乱动,伤口会不会裂开?忍过方才起身时那一阵刺痛,现在只觉得背上麻麻的。

尝试着站起身,感觉到双脚有些乏力,陌凉颤颤巍巍地走了几步,险些要摔倒,还好及时走到桌边,陌凉赶忙伸手扶住桌缘。

回想起那些模糊记忆後,她现在就只想去找禹寒熙,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

此刻陌凉只觉得心脏跃动得厉害,她不禁紧皱起眉头,但还是坚持着再次踏出步伐,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後,便扶着墙向着禹寒熙的居室而去。

居室外,天才蒙蒙亮,院落一片宁静,而那日的落雪早已化去。

陌凉没有去思考自己究竟失去意识多久,即便有些微喘,也仍然一步步向前走着。

终於走到了禹寒熙的房门前,胡乱0索直至触及门扉,拉开後,只见屋内窗明几净,栀子花香淡淡地弥漫在房中,沁入鼻间。原先心头的那gu不安,稍稍被抚平了些,陌凉心神稍定,遂再朝里走去,终於看见卧榻上静静躺着的身影。

那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後背的痛麻,陌凉几乎是扑上前,只想快点看清卧榻的那人。

陌凉轻声唤道:「寒熙……」同时伸手去探他的气息,再看见他白净的面容和规律起伏的x口,陌凉跪坐在卧榻边,上上下下将禹寒熙打量一遍,总算是垂下绷紧的肩膀,松了口气。

太好了……他看起来没有伤着。

她有挡下来真是太好了,否则要是那一击真的从禹寒熙正面击中,实在难以想像会是何等触目惊心。

放松了下来,陌凉顿觉犯困,不由自主地晃着脑袋打起盹,直到身後传来细微的响动,甫惊醒。

禹寒城定定地看着陌凉,淡然道:「早。」

打过招呼,禹寒城的目光随即看向陌凉的後背,只见鲜血早已透出绢帛,浸染了衣衫。他面不改se道:「你後背的伤口不浅,实是不应该随意下床走动。」

陌凉愣愣地盯着禹寒城片刻,起初并未认出禹寒城,略一回想後,这才想起自己和禹寒城在先前同禹家人用早膳时见过,只是她未曾留意。

禹寒城看出陌凉方才显然是未认出自己,仅是微微扬起眉宇,随即平静道:「能起身吗?」

陌凉尝试站起身,然而後背此刻痛得麻木,连带着身子使不上力,一使力就发软。估0着应是刚刚一下扑上前,扯动了伤口,只是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禹寒熙身上,当下毫无察觉。

禹寒城眯起眼,脸se微黑,丢下一句:「待着,别再动了。」旋即转身离开居室。

见禹寒城脸se不好,陌凉有些疑惑,却也就这麽乖巧地待在了原地,思索起自己方才是否哪里惹得禹寒城不快。

没过一会,禹寒城便回来了,身旁跟着一名nv子,正是禹家大姐,禹宁柔。

禹宁柔一进到房中,立刻几步上前,屈膝蹲下身子,伸手搭上陌凉的肩膀,又看了眼陌凉的後背,蹙眉道:「你瞧你这伤口都渗血了。你的伤口还需休养几日才能完全癒合,眼下是动不得的。」一边念叨,一边将陌凉扶起,还不忘温言提醒:「小心点,慢慢的。」

禹寒城就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禹宁柔将陌凉扶起离开了床边,才走上前坐到床缘为仍睡着的禹寒熙搭脉。

陌凉忍不住问:「寒熙一直没醒吗?」房中多了三个人,尽管动静不大,但禹寒熙一向敏锐,若不是那日後便沉睡不醒,不可能这会都还没醒来。

禹寒城回应道:「嗯。不过也该是要醒了。」

禹宁柔随即安慰道:「你别太担心,寒熙只是累着了,醒了就会好的。」

陌凉又看了禹寒熙几眼,见他虽然闭着双眼,但确实是面se恬静,睡得很安稳的模样,便相信了禹宁柔,让禹宁柔扶着自己回去房中疗伤换药。

「你这伤口即便是好了,伤痕也恐怕会有好一段时日难以消退。我只能尽力看看能不能调配出一些淡疤的药膏让你抹上,虽然是在後背,但nv孩子家的,身上若留下疤痕,总是不好。」禹宁柔细细地为陌凉将渗出伤口的鲜血擦拭乾净,而後重新上了药,再缠上包紮伤口用的绢帛。

正包紮到一半,陌凉忽然喊住禹宁柔:「姐姐,我想看看我背上的伤。」

禹宁柔停下动作,有些迟疑,但看陌凉目光坚定,轻轻叹息过後,还是扶着陌凉到妆台前坐下,松开缠到一半的绢帛,又拿来一面镜子照着陌凉的後背,让陌凉可以从妆台上的镜中看见自己的後背。

这会看清自己背後的伤痕,陌凉才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是太轻率。难怪禹寒城的脸se不好看,医者仁心,更是看不得病人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陌凉倒并不是介意会不会留下疤痕才说要看伤口,看着有些骇人的伤口,陌凉想的只是幸好这伤口是落在了她的後背。她不禁喃喃道:「有挡住真是太好了。」

禹宁柔愣道:「什麽?」

陌凉抬眼看向镜中的禹宁柔,莞尔道:「没什麽。」

禹宁柔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温和一笑,伸手越过陌凉,将镜子放到了妆台上,再将绢帛重新一圈圈缠上,盖住伤口。

陌凉乖巧道:「谢谢姐姐。」

禹宁柔叮嘱道:「可万不能再粗心乱动了。」

刚才看过伤口,陌凉自是不敢再大意的,刚醒来那会,是她太心急。眼下她得赶快养好伤才是。

接下来的路,只怕会更险,她必须足够坚强,才能不拖累禹寒熙,也才有机会尽到自己身为灵尊的职责。

抱着要尽快将伤养好的心情,接下来的几日,陌凉除了配合按时喝药、换药,其余便是谨遵医嘱、规律作息,能少动便少动,最好不动。

起身走动的时候,多半是去禹寒熙房中,见他迟迟未醒,陌凉不免还是担心。

这一日,陌凉本是趴在卧榻边盯着禹寒熙,实在趴得累了,又见禹寒熙这几日都睡得极沉,忽而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一双杏眼圆亮,骨碌转悠,旋即站起身提着裙摆向着床尾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跪shang缘,跨过禹寒熙的脚,爬到了空着的卧榻内侧。满意地拍了拍床铺,又挪了挪身子,复躺了下来。

岂料才一躺下,便正对上一双冰蓝的眸子,险些要弹起身子,还好这些天未免扯动伤口,一直十分谨慎,大脑亦是谨记着,所以在一瞬间本能地抑制住冲动,否则伤口必然被扯疼。

陌凉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半晌说不出话。只见禹寒熙目光凝着自己,确确实实地是醒着的,她心绪颤颤,片刻後,一手放到了禹寒熙x口,感受到跳动,甫抬眼直直望进那一双冰蓝眼眸中,接着另一只手臂抱住禹寒熙,就这麽躺在榻上,将脸埋入禹寒熙怀中。禹寒熙安静地任由陌凉抱着,纹丝不动,直到怀中传来闷闷的鼻音道:「你终於醒了。」

禹寒熙这才稍稍低头,看向怀中。

「我醒来时,你便睡着,我都醒了几日,你还是睡着,整整七日,我以为你……」尽管禹宁柔说禹寒熙会醒来,可日复一日,陌凉心中还是害怕。

禹寒熙唇瓣微动,却未言,只是发出了一声细微且沙哑的轻咳。

陌凉x1了几下鼻子,又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因着背上的伤而有些迟缓地坐起身子道:「我去给你倒杯水。」说着,陌凉便下了卧榻,走到桌边倒水,再回到卧榻边。

毕竟是躺了整整七日,方醒来脑袋难免还有些不太灵光,是以举手投足间显得有些拙钝,陌凉不得不费了些力气,才将禹寒熙从榻上扶起。

靠在陌凉的臂弯里,禹寒熙轻啜了一口水,慢慢醒过神後,目光便直直地凝向陌凉,双眸一瞬不瞬。

「怎麽这麽看着我?」陌凉不甚自在地笑了笑。

禹寒熙视线稍稍转移,双手向後撑起身子,复看向陌凉,道:「你没事……」

陌凉故作轻松道:「没事呀,我能有什麽事?」同时也约莫猜到禹寒熙心里所担心的事,紧接着道:「禹家没事,禹家主和葵姨也没事。」

禹寒熙垂下眼帘,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方舒出一口气,陌凉便伸手将他脸捧起,而後板起小脸道:「所以啊,你也得赶快没事才行。」

陌凉如此说罢,神se一缓,低头便在禹寒熙的唇瓣上蜻蜓点水般地一吻。旋即眨了眨眼,脸上不觉泛起红晕,遂慌忙道:「你睡了这麽多天,该要饿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吧!」

望着陌凉匆匆离去的背影,禹寒熙唇角一瞬轻扬。略略活动筋骨後,禹寒熙便翻身下了卧榻,而後朝着门外走去。

偏巧这时辰正是禹寒城寻视把脉的时间,是以一开门便迎面撞上来人。

对望片刻,禹寒城先开了口:「回去,躺着。」说话同时,眉间不由得微微一蹙。一个一个没让下床,一醒来就急着下床乱晃。

「……」禹寒熙下意识地抬手0了下脖子,想起禹寒城那日冷不防地就给自己扎针,乖觉地退後,依言又躺回卧榻上。

禹寒城走到卧榻边,伸手替禹寒熙搭脉,一边说道:「皇上大约知道了,只是有梧妃娘娘在,皇上这才没有即刻发落。」

禹寒熙微微垂眸。

「梧妃娘娘有孕,皇上顾惜梧妃娘娘,想必至少在孩子生下来前,会替梧妃娘娘保全她想保全的。若你要进g0ng,这便是你的保命符。」

一瞬间,眼底似有波澜,然而很快便消退,禹寒熙平静道:「我从未想过要保住我这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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