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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能死在这里

 

他们得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江弈秋的身体恢复得不错,等到回到自己的城市,也就能直接回家。

不用再待在特殊治疗基地里面。

李烛乐得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他们讲了很久,难得的话多。

他本以为江弈秋不善言辞,却不曾想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他们都阅历丰富,什么都能说得上来。

但终究是李烛说得多,江弈秋倾听为主。

他们之间再没有那样的隔阂,灵魂都更接近了。

“江先生,这边有消息通知您。”

江弈秋收到消息之后,赶紧离开了。

李烛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叹息。

他们难得见面,如今更是见不到多久,就又分开。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黏人的性子,但是一遇到江弈秋,他就恨不得全天粘着。

也不说多亲昵,只是想看到他。

而今更是奇怪,他总是幻嗅,经常嗅到江弈秋的信息素气味。

一反之前的排斥和抵抗,竟是有些痴迷。

难道alpha也会对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上瘾?

天方夜谭,闻所未闻。

李烛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看着闲书。

本以为会很久见不到江弈秋,结果第二天,江弈秋又来了。

说是邀请他出去散心。

李烛惊喜万分,赶紧换了衣服跟他出去。

“这段时间实在是麻烦你了。”

从他接受治疗到现在,一直在清理外界的危险因素,如今已经进入扫尾阶段,可以放心了。

总是让李烛待在研究所里也不好,闷得慌。

“不麻烦。”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烛乐得和他独处。

他们去不了远处,只能在附近散散步。

“这边的山可真高。”

抬起头,遮天蔽日,广袤层林,空气质量极高。

深吸一口气,竟是连灵魂都得到洗涤。

江弈秋说话的声音很轻,在林子里格外清幽,语调平稳地讲述着这座山的来历。

颇具神话色彩和战争残酷的故事。

李烛没有想到,江弈秋竟还会看这样山河志怪的书。

他听得入迷,直到江弈秋突然止了话头,抱歉地接了个电话。

江弈秋脸色骤变,拉起李烛的手,赶紧往小路边的树林里钻。

一声枪响惊动了林子里的鸟,逃窜的鸟儿将天幕遮蔽,周围顿时更暗了。

“怎么了?”

李烛和他贴在一起,背靠在一个大石头后面。

“他们居然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

江弈秋脸色苍白,眼神是前所未有地凌厉。

对他不利的人,主脑已经被抓进了监狱,没想到竟是还有一部分势力在这边藏着。

是绞尽脑汁地想置他于死地!

他身上随身带着枪支和刀具,他将枪塞给李烛,简单地教了他。

自己则拿着刀。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拿枪。”

李烛可不敢拿江弈秋的生命开玩笑,如果一定有一个人陷入险境,他宁愿是他自己。

“你拿,枪的后坐力会让我整条胳膊出血。”

他身体没有办法承受开枪的代价。

李烛攥着枪,精神高度集中。

他一定要保护好江弈秋。

“别害怕,我们离研究所不远,很快就会有人来支援。”

林子里又传来几声枪响,有几发子弹擦着石头过,李烛下意识将江弈秋往自己怀里按。

江弈秋一愣,作为alpha,他从来没有被任何人这样保护过。

哪怕上次如此危急,也是他和李烛并肩作战。

“砰——”

李烛冲着黑暗的地方开了一枪。

一人应声倒下。

“你眼力很好。”

江弈秋看向那个方向,那人来得悄无声息,他常年做实验,视力受到影响,光线一暗就什么都看不清。

幸亏李烛看到了。

“我会保护好你的。”

江弈秋抬头,自下而上,看着李烛的侧脸。

他从不是柔弱的人,更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他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艰辛,所有实验的目的只是为了能更有尊严地死去。

如果被人一枪击中,当场死亡,似乎也是一种轻松的死法。

所以他不害怕。

可现在有个人抱紧了他,说会保护他。

哪怕这个人因为家境原因自小就比寻常alpha瘦弱。

哪怕自己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害过他。

哪怕他们能走到现在,只是凭着那高中时期的暗恋。

这一秒好长。

比他们同样艰难的前半生还长。

为了江弈秋,李烛第一次拿起刀,杀了人。

为了江弈秋,他毫不犹豫地对准敌人的头颅,眼也不眨地击杀对方。

连害怕和颤抖都不再。

他们躲了很久,隐约听到了支援的声音。

李烛想要探头去看,江弈秋拉住他的胳膊,“不要去!”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脸颊过去了。

李烛茫然地看向江弈秋,“怎么会这样?!”

江弈秋早已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有内鬼。”

来的时间不对。

研究所离这边很近,听到枪声之后便会紧急支援,要来的话,不过三分钟。

而现在已经七分钟了。

他的研究所,竟然也有问题。

江弈秋不知如何感想,他早就用紧急求救系统求救。

研究所有内鬼只会耽误一些时间而已,他的心腹都是从父亲那一辈就留下的铁杆。

绝对不可能出错。

周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

江弈秋捏紧了手里的刀,他们缓慢往更隐蔽的地方挪。

骤然,李烛只感觉到背后一凉,再反应过来,便是看到江弈秋冲他扑了过来。

血光四射,断肢和头颅落地的声音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动作快于思维,他下意识举枪,对准远处的人。

两声枪响。

后坐力震麻了他的胳膊,在这一瞬间,他只看到江弈秋拉住了他的手。

失重感令人无比恐惧。

但手里的温度又让他冷静。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李烛缓了很久,才撑起身子,林间多暗隙,他一脚踩空,江弈秋扑过来拉他,却被他带着一起掉了下去。

此时已是傍晚,林子里黑得早,一片漆黑。

他们不知是跌落到哪个犄角旮旯,搜救难度又高了好几个层次。

江弈秋和他隔得不远,他们摔在断崖的厚草地上。

李烛慌张地冲他爬过去,低声唤他:“江弈秋?”

手里有些粘,借着月光,竟是暗红一片。

幸好他随身携带着制作好的止血药,赶紧将药粉洒在伤口上。

江弈秋疼醒了。

他恍惚了一瞬,才发现自己的左腿动弹不得。

这么高摔下来,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程度。

浑身的关节都断了一样得疼。

他们不能在这个空旷的地方久待,等到那群人绕道前来,便是死路一条。

李烛背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他身上也重得很,比当初得知父母自杀,背负外债时还重。

江弈秋喘气也会觉得胸痛难忍,“你把我放下吧,往南边走,那是离他们最近的路。”

他死了就是解脱了,李烛不一样。

他健康、拥有大好前途,不该和他这样的人一起死在这里。

说着话,他咳出血,他的内脏可能都有不同程度地出血。

“别说胡话。”

在这个世界上,他早已没有亲人,如今,最亲的人,只有江弈秋。

他和江弈秋一样,从不惧怕死亡,最难熬的时候,也曾想过为何不随父母一起去了。

但竟是这样糊里糊涂地扛了下来。

可能是凭借着对江弈秋的暗恋,那么一点点在深渊里的光,竟是走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如今想来,不可思议。

李烛看向前路,黝黑的树林,夜间看不到一丝光亮,恰如高中时回家的那条路。

只是现在背后多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咬牙走着,走了一刻钟,身上的重越发明显,一种说不出的痛感蔓延全身,他缓缓跪下,将江弈秋放下。

“你伤着哪里了?”

冰冷的手在李烛身上游走一圈,没有摸到很明显的外伤。

“李烛?你怎么了?”

李烛坐在地上,只觉得腰腹以下非常沉重,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体温也很低,想必也有失血。

江弈秋强撑着爬起来,将李烛背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他怕疼,但也极其能忍。

此时浑身污脏,一身血泥,粘在身上十分难受。

江弈秋背着他,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

“你身上有伤,别乱动了”

李烛呼吸开始急促,疼痛不减,刀绞一样。

江弈秋一言不发,口鼻里全是血,咬着牙往前走。

后来,他们确实走不动了,江弈秋靠在石壁上,抱着李烛,避免失温。

因为失血,江弈秋神志不清,只是紧紧抓着李烛的手。

月光渗过林间,李烛缓过了那一阵剧痛,回握他的手,借着月光,看到他手臂上可怖的皮下出血。

白皙的皮肤不再。

像是腐烂的肉块。

李烛心疼得很,缓了口气,将已经半昏迷的江弈秋背上,继续往前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援助,不知道这样走下去会有怎样的结局。

但他不能停在原地。

和当年一样,哪怕所有人都逝去,活着的人,除了硬着头皮往前走,就是死。

李烛回过头,嗅到江弈秋身上浓厚的信息素。

他不甘心。

他们不能死在这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有人语声。

李烛警惕地唤醒了江弈秋,江弈秋奄奄一息,借着最后一丝电,放出信号。

他们终于和救援相遇。

李烛将江弈秋放到担架上,才得知,他们坠落的间隙,和失踪的林子有很严重的高低差,山石通道诡谲,重峦叠嶂,可能的坠落地点有数十处,救援排查了很久,才找对方向。

所幸敌方也一样。

这才得救。

救护车以及警卫队都围在入口处,乌泱泱的一片人。

李烛熬过了最疼的那一段时间,此时跟个没事人一样,走在警卫身边。

视线紧紧锁在江弈秋身上。

将要送上救护车时,江弈秋骤然醒了过来,他焦急地摆摆手,让周围的人停下。

固执地扯下了呼吸罩,冲李烛伸手。

李烛赶紧握住,“怎么了?”

江弈秋剧烈喘息着,又指向人群里的一个人,“合同赔付补偿。”

说完这些,实在坚持不下去,医护将呼吸罩叩在他脸上,抬上救护车。

轴,实在是轴。

李烛又是哭又是笑。

江弈秋是怕自己不在了,没有人兑现合同的约定。

这种危急的时候,竟然说这些

李烛跟着去了急救室门口,他实在担心江弈秋的状况。

研究所有内鬼,他们紧急去了江家的私人医院。

站了一会儿,李烛只感觉头晕得很,之前的那股剧痛再次袭来。

小腹坠痛难当,比之前更加严重。

李烛捂着腹部,弯下腰,却瞧见地上滴落的血。

仔细一瞧,深色的裤子上,已经全是血。

身边的人赶紧扶住他,李烛这才反应过来,这次,不是假孕。

坠痛越来越明显,李烛一阵头晕恶心,在医护的搀扶下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时,床边是方才江弈秋指到的那个年轻法务。

“李先生?您感觉怎么样?”

法务沾湿了棉签给他擦拭干涸的嘴唇。

李烛嗓子干疼,声音沙哑:“我是怎么了?”

他开始祈祷,也许不是

也许是受了伤而已

法务表情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您是终止妊娠。”

李烛心口一疼,呼吸有些不畅,法务赶紧将呼吸器给他戴上,“您平静一下,您还会有孩子的。”

李烛只是看着天花板,很是内疚。

“不要告诉江弈秋。”

“是”

江弈秋伤得很重,不要再因为这样的事情伤神了。

后来,李烛才得知,这个孩子才三周多大,本就是最需要精心养护的时候,他先是在企业里制药,又和江弈秋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惊吓。

加上他以为是假孕,喝了治疗假孕的药。

孩子肯定会保不住的。

哪怕没有坠崖,也不会是个健康的孩子。

李烛内疚难当,蜷缩在床上。

那是他和江弈秋的孩子

岂能不心疼。

可是转念一想,也许江弈秋根本不想要孩子吧。

李烛闭上眼睛,算了,就这样吧,覆水难收。

他的腹部仿佛还在疼痛着,那里曾经来过一个脆弱幼小的生命,可惜他还未曾得知,他便走了。

李烛在医院养了很久,亏了的气血难补,直到能下床时,医生还在叮嘱他记得回来复查生殖腔的状况。

alpha的生殖腔退化程度不一致,但都很难受孕,李烛能怀上已经很艰难,如今还流产了,对身体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李烛一一记下,他这大半个月都没能见到江弈秋。

每次见到法务,对方都是守口如瓶,只说江弈秋状况稳定。

李烛如今不能擅自出入,被江弈秋的人安置在江家本宅。

他这才得知,江弈秋的父母早在十几年前,便因为突发意外去世了。

至于是否是意外,另说。

江家本宅一空就是十几年,这么多年来,李烛反倒是第一个踏足这里的人。

宅子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过,老管家都是曾经的那位。

得知这是江先生的伴侣,老管家十分高兴,还拿了江弈秋小时候的照片给李烛看。

李烛看着照片里的漂亮娃娃,眼眶莫名湿润。

他本是十分坚韧的人,可自从得知孩子没了,一想起来便忍不住眼泪。

虽然只有不到一月的缘分,他仍是十分伤感。

老管家不知道他刚刚没了孩子,只以为他是担心江弈秋。

“江先生没事,只是恢复起来很困难,他怕你看见他不好看的样子。”

确实,每次江弈秋都会把身上瘀伤遮起来,李烛想要给他换药,都得先关上灯。

江弈秋的自尊心很强。

甚至有时候出现瘀血,都不告诉李烛。

哪怕自己疼得整夜睡不着,也一声不吭。

“他什么时候能好?”

李烛翻看着照片,心里挂念得很。

“可能还得一个多月。”

老管家见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赶紧安排人给他做了食疗的方子。

这样养了一个多月,李烛的气色确实好多了,心情也恢复如初。

只是在见到江弈秋的时候,难免落寞。

江弈秋靠在床头,身上的淤血都散了,左腿骨折,还得养很久。

“你好些了吗?”

江弈秋捏住他的手,打量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忧。

“我比你伤得轻,好多了。”

幸好江弈秋没有一醒来就见他,他那时刚流产,脸色和墙壁有得一拼。

李烛自发地钻进被子,抱住江弈秋,来时贴了抑制贴,贴得再近也不会影响到江弈秋。

江弈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李烛此时状况不对劲,无声地回抱他,两人贴在一起。

本来都很冷,此时慢慢热了起来。

“江弈秋”

“嗯?”

李烛第一次对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闻到你的信息素。”

从来没有alpha会喜欢闻到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

江弈秋不习惯多问,只是顺从他的心意,克制地释放出清淡的香。

听说不论任何性别,怀孕之后,都会渴望伴侣的信息素。

原来那段时间的上瘾,是因为这个

李烛闻到了他的信息素,安心地闭上眼睛,独自释怀那难以忘却的内疚和疼痛。

养伤期间,他们几乎天天黏在一起,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李烛很高兴,但江弈秋逐渐就不那么高兴了。

他总是有心事一样。

自从半个月前,他拿到了一份报告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李烛担心他,又本能地抗拒知道具体的原因。

也许是他不够好,他如是想。

江弈秋的腿恢复很慢,但也能下地了。

李烛推着他去草地边晒太阳,扶着他在草地上走了几圈。

日头好了,晒在身上,江弈秋神色开朗了些,拉着李烛坐在草里,看着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他轻声问李烛:“如果我的父母,知道我是这样的身体,不生下我,会不会是一种解脱?”

二十年前的基因检测技术没有现在全面,没有检测出他这种突变型的疾病,父母满怀希望地生下他,却发现他容易瘀伤、出血、骨折。

奈何已经生下来,医生说活不过一岁,父母那般精心,才将他养大。

李烛不知该如何作答,江母绝对是爱他的,如果她知道孩子有问题,会坚持生下来吗?

他心里闪过一个声音:明知孩子有问题,还生下来,和造孽有什么区别?

可如果江弈秋没有被生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他漂亮精致的面庞,透过皮囊,还能看到他诚挚的心,这样好的一个人,不该被生下来?

可是活着已经让他很辛苦。

矛盾,无比矛盾。

江弈秋没有指望李烛能说什么,他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现在想这些一点用处也没有,可我就是忍不住乱想。”

总之也没有任何方式解决困境。

江弈秋望着湖面,疲惫又懒散。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哪段时间,有如今清闲。

他总是泡在实验室,总是在学习,妄图找到解救自己的方法。

结果是竹篮打水,还连累了李烛这样一个无辜的人。

所幸及时止损。

李烛不会安慰人,只是揽住江弈秋的肩,默默地给他一个依靠。

听说,过段时间,江弈秋的姑妈会来接他,回到之前的竹苑。

李烛很少听到江弈秋说起自己的家人,姑妈是怎样一个人呢?

江弈秋一直没有提起过,看样子感情不怎么样吧。

李烛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也许会回到自己的工作,过着没有重逢江弈秋的生活。

可那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不能回去。

江弈秋靠在李烛的肩上睡着了,阳光静静地洒在他的侧脸,美不胜收。

李烛心都化了。

这一刻,他想和江弈秋在一起。

想得发疯。

曾经不敢奢望的事情,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

如果没有遇到过江弈秋,如果没有对他上瘾,此时的他会是何样?

他会奔波忙碌,会自顾不暇,没有心思和精力去爱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原来,遇见已是上上签。

这是他们用尽力气,在暗夜里熬了许久,才换来的相遇。

“江弈秋”

李烛低声喃喃,只敢在江弈秋睡着的时候说爱他。

江弈秋只是打了个盹,醒来后说道:“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李烛当然愿意,纠结了几秒,“愿意。”

“真的吗?”

江弈秋本是不相信,李烛见到他如此糟糕的模样,居然还会喜欢他吗?

还会愿意跟他回家?

不可思议。

江弈秋淡淡地笑了,他笑着,李烛却觉得他眼里有化不开的悲戚。

“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

只是觉得亏欠。

过了几天,江弈秋的姑妈来了,是个十分干练,精英感十足的女性beta。

她明显很疼爱江弈秋,可不善言辞,让他们显得一点也不亲近。

注意到李烛之后,姑妈只是微笑点头,没有做多的表示。

并且理所当然地帮李烛也准备了行李,一起回到他们曾经的城市。

再次回到竹苑,李烛恍惚得很,和管家爷爷拥抱了一下。

“欢迎您回来。”

李烛又回到了他的房间,只是这次不是自己一个人进来,江弈秋跟在他身后,往他的房间里填补了很多药物。

有些是李烛走了之后,江弈秋又重新做的。

都是改良版。

李烛看见他往里面添了避孕药、以及缓解假孕反应的药。

故意蹲到江弈秋身边,“我经常忘记吃药。”

江弈秋手一顿,表情如常冷淡,只是缓慢转过身,将盒子里的避孕套也放了进去

李烛瞧见他耳尖微红,忍俊不禁。

又忍不住逗他:“要是真的有了怎么办?”

闻言,江弈秋陷入了沉思。

他定定地蹲在地上,手里还捏着避孕药,真的有在认真思考李烛的话。

“如果他是健康的,你也愿意留下的话就、就留下吧。”

李烛叹息一声,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手比脑子快,上去搓了两下。

“我只是随意问问。”

很明显,江弈秋很在意自己的病,担心会遗传给下一代。

“嗯”

江弈秋沉默地收拾好药盒,李烛坐在床边,等了他很久,才等到下一句话:“我只是不希望连累他。”

他活得太辛苦,不想再祸害孩子。

“我知道的。”

李烛点点头,表示认同。

晚间,他们抱在一起纯睡觉。

外面下着雨,屋里温暖一片。

难得的和谐安宁。

江弈秋抱着被子,听雨。

李烛听着雨,看江弈秋。

彼此都很满足。

“父母还在的时候,我特别喜欢这样的天气。”

李烛的话勾起了江弈秋的兴趣,“之后呢?”

“不喜欢了。”

“为什么?”

伴随着他的话,李烛的记忆飘远到那时。

雨天的校园里都是伞,很难挤出校门,公共汽车也会延迟,而从学校到打工的地方,需要四十三分钟的车程。

一旦迟到,就会扣工资。

本就是未成年,一扣就不剩多少。

末班车八点半,下班在九点,风夹着雨,打伞会被吹坏,他舍不得。

“时气潮湿,糊得脸上都是水汽。”

江弈秋点点头,没有追问,只是捏住了李烛的手。

这段时间,李烛一直待在家里,和江弈秋一起做实验。

他又想起最初的那个条约,“当初是为什么要和我签订那样的合同?”

江弈秋不会做和目的无关的事情,一定是为了治病。

说明他是有实验方向的,可为什么又放弃了呢?

江弈秋斟酌再三,耐不住李烛一直软磨硬泡,告诉了他。

因为他的基因很特殊,首先是和江弈秋的信息素匹配程度很高,故而他一旦流露出信息素,就能很快引得江弈秋进入假性发情状态。

为了保持理智,江弈秋起初制止他放出信息素。

而他们在做爱的时候,操开生殖腔内射,能促进李烛体内的激素分泌,次日会在血液里留有助于治疗的成分。

江弈秋原先每隔三天来一次,每次只做一次,便是控制变量,想看看李烛的身体能产生多少有益成分。

可后来李烛出现了假孕反应,江弈秋才意识到,避孕药会影响实验结果。

经过一夜,将数据推倒重来后,江弈秋可悲地发现,一旦吃了避孕药,有益成分会骤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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