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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每次回到这里,总让我想起从前年少时的生活。”李拙垂眸看着书的封面:“只是在这张书桌前坐坐,心情也会平静许多。”

游跃问:“小时候你常常和岚哥在这个书房一起看书吗?”

“他?屁股上像长了蒺藜,一刻也坐不住。”李拙笑了笑,“那时家里还有个弟弟,常常是他坐在我旁边看书。”

游跃回忆一遍已经背熟的李家人名谱,他记得李拙只有一个亲生弟弟李岚,为什么李拙会说还有一个弟弟?

“是、是我记错了吗?我只记得有李岚”游跃迟疑开口。

“你没有记错。”李拙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淡了,他垂着双眸,目光始终落手中的书上:“他是当时家里保姆的孩子,而且他在十九岁的时候就病逝了。”

游跃愣了愣,他对上李拙的目光,感到那片温和静默的双眼下藏着更深的情绪,那更像是经历过巨大痛苦后的镇定,或者说时间冲刷后的麻木与冷静。

“他从前也喜欢追着我问这问那。”李拙依旧笑着,神情不变:“我有时候觉得,你这股认真劲和他还挺像的。”

忽而大书房的门传来两声叩响,接着门打开,李云济的声音响起:“李拙?”

李拙听到门敲响时已无声地伸出手把游跃摊在桌上的笔记本收起,游跃反应慢半拍,转头时李云济已经来到他们身后。

“在做什么?”李云济问。

李拙坦然答:“和弟弟谈谈心,怎么了?”

李云济低头看游跃,态度和气地问:“是什么秘密,怎么不和我这个哥哥谈?”

游跃有些紧张,怕李云济看到自己桌上的医学书:“没有秘密,就是闲聊。”

李云济笑了下,一手自然地放在游跃颈后:“打扰你们闲聊,我有事找他。”

李拙颔首答应,兀自起身找书去看。游跃乖乖地跟李云济离开大书房,来到客厅。

李云济说:“请来了先生给你做套衣服,之后参加奶奶的寿辰用。”

“好的。”

游跃站在原地,请来的裁衣先生一边给他量体,一边报数字:“身高173。”

游跃张开手臂,给人量过肩宽和胸围,师傅拿软尺绕一圈他的腰:“腰围65,这么瘦。”

李云济:“平时都是按医生给的食谱配餐,怎么还是不长肉?”

李叔说:“每天用脑念书也是很大消耗呢。”

等终于量完试完,游跃正要回大书房去,手腕却被不轻不重地一握。

游跃站定在原地,回过神看向李云济。

“回书房?”

“嗯。”

“快到饭点了。”李云济低头看着他,对他说:“去餐厅等着,有什么话以后再聊。”

李拙下午还要回市里参加会议,吃过午餐就与他们告别走了。游跃一上午没念书,他吃下最后一口饭,正要起身告退赶紧上楼去补功课,李云济叫住他。

“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吧。”

游跃闻言看向窗外,午后阳光温暖,不似入夜后满园清凉,时而有清脆鸟鸣远近起伏。李云济主动邀请,游跃从不拒绝,他听话地拿来自己和李云济的外衣,两人一同出门。

说是出去走走,其实仍在夏园。穿过曲折的林间小径,游跃的视线悄悄落向自己侧前方的李云济,男人步履沉稳,不急不缓,身姿优越而挺拔。游跃也渐渐学着他的样子走路,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些。

“和李拙在书房里都聊什么了?”

游跃老实答:“拙哥提起他从前有一个弟弟,很早就病逝了。”

李云济“嗯”了一声:“你们的关系已经变得这么好,他连这件事都对你说?”

“这是什么秘密吗?”

李云济沉思片刻,答:“的确该让你知道。那孩子名叫沈昀,是当年家里保姆的孩子,比李拙小几岁,从前每到假期就被送来夏园和他们兄弟俩住在一起。沈昀性格单纯,安静,有点像”

李云济顿住话头,看了游跃一眼。游跃茫然抬起头,一双眼睛温润清澈,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李云济收回目光,没有把上一句话说下去。“他后来因脑肿瘤去世了。”

脑肿瘤?游跃想起李拙告诉过他,他就是研究脑肿瘤的,在医院担任脑肿瘤科主任。

游跃又有些出神了。

“怎么了?”李云济低声问。

他们已经穿过绿色的植物园,不远处白房掩映,水声淙淙。李云济对他耐心温柔,这低声而专注的询问,仿佛有多么重视他,关切他。

这样的李云济太好了,游跃已然把最初见面时那个冷漠的、无法靠近的男人忘在了脑后。

“我在想”游跃说:“是不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伤痛,藏起来不愿意让外人看见。”

“或许吧。”

游跃鼓起勇气:“我很少看见你难过。”

李云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游跃慌忙解释:“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只、只是偶尔在想,你会不会很累。”

游跃懊悔自己冲动说出口,李云济的心里在想什么,又怎么是他一个外人能随口打探的呢?即使他是出于关心,这关心却发自于毫不相干的“游跃”,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游跃害怕惹李云济生气,磕磕巴巴自我补救式地在末尾加了一句:“哥哥。”

似乎是这一声唤拨动了一点李云济的情绪。李云济笑了下:“嗯,关心哥哥,这很好。”

“我不喜欢情绪外露,这是性格使然。”李云济平和道:“小真与我不同,他外向,又是个孩子,需要人照顾。”

游跃默默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场对话不需要是“小真”与李云济的。他想问:那在你的眼中,我又是怎样的人呢?

他不至于没脑子到真的问出这种问题。只是他的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地闪过关于李云济的许多奇怪的想法和问题,比如那场刮起暴风雨的梦,比如他此刻竟然想与李梦真有所比较。

“你小时候是谁照顾你长大?”李云济问。

这是在问我。游跃有点开心,仔细想了想,答:“谢浪,福利院的做饭阿姨,小学的生活老师。初中以后,我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谢浪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最初其实我们不太亲近,因为我们两个都不爱说话。他比我先离开福利院去上学,周末他会来看我。虽然我们没法天天见面,但是我在这世界上没有亲人,就把他当作我的哥哥了。”

“听起来是个好哥哥。要是你受了欺负,他肯定会保护你,对吗?”

游跃愣一下。李云济注意着游跃的神情,游跃垂下眸,纤长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睛。

“会吧。不过,我也没受过欺负。”

李云济的视线往下,移到他交握在身前看起来有些紧张的手指上。他的声音依旧平缓:“看来你的学校环境还不错,老师和同学都对你很好。”

游跃的手指更紧地握在一起了。游跃微微偏过头,那是一种逃避与对方深入交谈的姿态——李云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还,还不错。”游跃低声答:“我运气挺好的。”

不知不觉两人走入一片花墙,长长的花墙比人还高,繁盛的绿叶之间,一朵朵深红浅红的野蔷薇探头冒出,在蔚蓝晴空下欢快摇曳。漓城的冬季温和,蔷薇开得肆意,游跃还是第一次走进这花墙构筑的迷宫般的道路,他抬起头,若不是李云济走在前方,他就要迷失在繁花与天空构筑的奇妙世界里了。

这个奇妙的世界里只有唯一一条道路,李云济的背影高大、宽阔,笔挺如一棵漂亮的树,与他一同穿越美不胜收的花墙,令人充满安全感。

夏园于游跃而言,就像爱丽丝的一场梦境,令他远离了遍布泥沼的现实,短暂地忘掉斑驳污浊的过去,可以不再无数次从噩梦中惊惧醒来,抑或是害怕第二天的到来。

梦境何时结束?蔷薇柔软的花瓣拂过游跃的脸,他怔怔望着李云济走在前方的背影。

他何时交还这不属于他的一切,独自回到那片黑暗里?

“唔!”

游跃出神得太厉害,脚下被路上小坎一绊,脑门撞到李云济背上。李云济停下脚步,转过身扶住他的肩膀。

“怎么不看路?”

那面容柔和英俊,就像

就像游跃在李梦真的17岁生日视频里所看到的,李云济对李梦真露出的笑。

不知是花太迷眼,还是天空太蔚蓝,游跃竟一时有些眩晕。

“好多花。”游跃的声音有些艰涩:“真好看。”

李云济转头看向身侧的花墙,他找了一会儿,抬手从中摘下一朵蔷薇,递给游跃。

“这朵开得最好。”

游跃接过花,蔷薇开得烈艳,茎刺却一瞬间刺进了游跃的手指。游跃不感到痛,问:“送给我吗?”

“满园的花都是你的,你想摘就摘。”李云济说:“等你18岁生日那天,再送你礼物。”

游跃珍惜地把花握进手心,蔷薇的茎刺沿着花枝一个个刺入掌心,痛感真实,他有种恍惚的满足,心底深处却淌出难言的失落。

届时那份18岁的生日礼物,是送给李梦真的,还是送给游跃的?

熏风吹拂花墙,快淹没两人的身影。主宅三楼的一间房间窗户半掩,季若亭站在窗后,静静看着不远处蔷薇花墙中那二人之间的一幕幕。

他面若冷霜,放在窗台上的一杯热茶已经冷透。良久季若亭转过身,漠然离开了窗前。

琴房的窗台前多了一支绽放的蔷薇。李叔为他拿来一个漂亮的玻璃花瓶,装上水,蔷薇放在花瓶中,每次游跃练琴中途休息片刻,抬头就看见窗前的蔷薇沐浴阳光中,美得热烈招摇。

“我走了。”身旁传来张钦植的声音。

游跃忙收回视线,放下琴起身:“我送你。”

“不用。”张钦植收拾好琴盒,提着琴盒起身,“这次练习课视频我已经录好,回去后会发给许老师。”

最近许琳宜在国外演出,都是张钦植按时按点过来陪他练习。随着接触时间变长,张钦植也渐渐能与他多说几句话,而不像最开始板着脸生人勿进的模样。有时许琳宜太忙来不了,张钦植也会教一教游跃,他是个很好的练琴搭子,水平高,话不多但有耐心,每次都能精准找出游跃的不足。

游跃很感激张钦植,他几次想留张钦植一起吃饭,但张钦植都拒绝了。

张钦植大概还是不习惯看到自己这张和李梦真太过相似的脸。游跃可以理解张钦植对自己的疏远和冷淡。越是与李梦真亲近的人,就越难接受一个假的他。

“小植。”游跃与张钦植一同出门,小心地唤张钦植:“今天司机把车停在了大门口,我陪你走过去吧。”

张钦植正要回答,就见台阶下不远处停下一辆车,李云济走下车,与两人迎面走来:“钦植不留下吃饭?”

张钦植答:“不了,谢谢。”

游跃说:“我送他去门口。”

李云济抬手搭住游跃肩膀,动作自然地让游跃停下了脚步。他对张钦植说:“钦植就坐我的车去门口,免得走路太远。”

张钦植道了谢,上车走了。李云济与游跃上台阶进家门,游跃问李云济:“今天忙吗?晚上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李云济一笑:“今天来检查你的功课。”

游跃顿时不太自信:“是检查大提琴吗?”

“不。听说你每晚练琴练到很晚,专业课已经学得很好,半夜却还在大书房挑灯夜读到深夜。”

李云济垂眸看向游跃:“没想到你这么好学,让我看看你的学习成果?”

游跃一怔。他的笔记本还摊开放在大书房的书桌上,桌上都是理科书籍,笔记本上密密麻麻,是各种标注和画图。从前李云济每次来都不会去大书房,所以他已经习惯了把那里当作自己的“秘密基地”。

可他又忘了,这里是别人的家,怎么会有他的秘密基地。

“哥哥。”游跃心中慌乱,下意识叫了一声。但李云济没有理会他,已打开大书房的门,径自走了进去。

当着游跃的面,李云济翻看完了他的笔记本,也看了书桌上的医学书。

游跃站在他面前,白着脸不说话。李云济将他的笔记本放在桌上,半晌两人都是沉默。

“想学医?”李云济开口。声音平稳,依旧温和。

游跃喉咙干涩,话堵在喉间不敢出口。李云济又说:“想给你哥哥治病?”

游跃低头看着地毯,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撒谎,小声答:“是是。”

李云济笑了笑,“先不说你哥哥的先天心脏病好不好治,万一他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呢?”

心脏霍地一沉,寒意如从心底深处蔓延,那是熟悉的寒冷感,包裹在李云济温柔的外表下,与李云济第一次轻柔地抚摸他,唤他“小真”的那天一模一样。

“对不起。”游跃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相握,声音变得气弱:“我再也不会自己偷偷学这些了。”

“你错在哪里?”

“我没有遵守协议的约定,没有按照你们的要求行动,我、我隐瞒了你们”

游跃的声音局促不安。协议白纸黑字要求游跃不可擅自做出决定,不可擅自行动,对李云济不能有所隐瞒,必须按照李云济的要求行事。

李云济站起身。男人高大的阴影笼罩了游跃,那股熟悉的冷香萦绕而来,游跃感到一丝惧意。

“你比我想象得更聪明。”李云济开口,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做到了协议要求的内容,在此基础上,你花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来达到你自己的目的,目前为止没有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协议,所以我不介意你未经允许利用我给你的任何资源。我也很期待,这么会抓住机会的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实现多大的价值。”

两人离得很近,李云济的气息无所不在地压向游跃,游跃屏住呼吸,窒息的眩晕袭来,他听到李云济的声音既温和,又漠然的冷淡:“至于你喜欢怎样透支自己的身体,有多不顾长久,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会管你。”

李云济离开了。直至夜幕深沉,游跃独自待在琴房里,偌大的琴房灯光明亮,静得寥落。

门轻轻响起,阿梅端着热牛奶过来,把牛奶放在游跃手边。

“小少爷,您在大书房看书的事情不是我告诉李先生的。”阿梅委屈解释。

游跃说:“我知道。”

他知道是李叔告诉李云济的。自己在夏园的所有行踪,李叔都会定期报告给李云济,这也是一开始协议约定好的内容。游跃必须接受“监视”,并被限制自由。

阿梅又说:“李叔去了白夫人那里,以后再不在我们这里管事了。”

游跃愣了下:“为什么?”

阿梅偷偷对游跃说:“我也是听姐姐们说的。那天白夫人晕倒后,李先生说白夫人和桐桐更需要人照顾,就把李叔重新安排去主宅了。以后咱们这儿就自由啦!”

阿梅还是小孩心性,一听没人管,乐得放羊。游跃也想的确如此,白夫人身体不好,桐桐还小,需要更周到的人陪护。

但他仍忍不住想得更多:李云济是觉得已经再没有监视他的必要了?还是认同了他的努力,认为他如今已经可以还算不错地扮演李梦真了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游跃总是失眠。失眠的时候他会打开床头灯看书,但今晚游跃只是抱着小黄人蜷缩在被子里,小黄人是桐桐送给他的,他一直放在床头陪自己睡觉,和仙女棒一起。

漓城的二月已温暖如春,可游跃缩在轻盈的绒被里,觉不出暖意。转眼间就快过年了,这是他第一个在夏园过的年。

从前过年学校放假,学校将他这种无家可归的贫困生集中安置到员工宿舍住,晚上六点后不准私自出校。大年初一的时候,游跃就偷偷跑到学校操场边的围墙外,等着谢浪从杂草丛底下围墙的破门外钻进来。这条隐蔽的出入口还是谢浪找到的。谢浪总有办法。

然后谢浪会把买来的烟花全在操场角落放了,和游跃一起分吃买来的鱼丸和年糕,给游跃塞一个过年红包,走了。

游跃总是问谢浪能不能带他一起打零工,他自己找不到门路,学校附近的小店老板听说他想来帮工,都摆手说不行。

谢浪说不行,你还没成年。

游跃嘀咕:“你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赚钱了。”

谢浪笑着捏他脸:“跃跃乖乖念书,要是被我知道你打黑工,你就完蛋了。”

游跃常感觉自己是谢浪身后的一个拖油瓶。他都不明白,谢浪为什么就非要带着自己这么一个累赘辛苦地活。

“你都可以,凭什么我不行。”

“你是小笨蛋,能和哥哥比吗?”

“我不是笨蛋。”

谢浪叹一口气,愁眉捂住胸口:“跃跃再这样气哥哥,哥哥天天担心你,愁得心脏都不舒服了,怎么办才好”

游跃吓一跳,忙扶住谢浪小心摸摸他哥的胸口,不敢再提打工的事情了。

除夕前夜,夏园张灯结彩,是一年里难得能热闹的时候。按照惯例,大家都回到夏园过除夕,李清平一家将吴商记接到夏园主宅,楼上楼下都是人,团年饭准备了数桌,源源不断的美食端上桌,游跃坐在主桌,他第一次见到食物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团年饭。

不断有人过来敬老太太,探寻的目光落在游跃身上,游跃竭力压下坐立不安的情绪,专心扮笑脸与吴商记说话,他在今晚之前已提前准备好许多话题,反复练习到深夜,只为用来逗吴商记开心。

果然吴商记与他交谈甚欢,几次笑得合不拢嘴。少数知道那场车祸真相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放在游跃的身上,显然比起那个第一天踏入李家畏缩苍白地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年,这场除夕夜团年饭席上的“李梦真”已磨炼出七分冷静的演技,加之八分相似,已足以以假乱真。

“云济。”

觥筹交错的光影之间,李云济被这一声唤回目光。他看向身边的季若亭,目光适时地柔和下来:“怎么了?”

季若亭定定看着他,而后露出个笑容:“看什么这么入神?”

“我入神了吗?”李云济笑了笑:“那孩子让我觉得神奇,有时候表现得不尽人意,有时候又给人带来惊喜。”

季若亭依旧笑着,清冷的眸却一瞬不瞬看着李云济,如有一团无声暗火在其中燃烧。他轻声开口:“原来是这样。你看他那么专心,我还以为你把他当作真的了呢。”

两人目光相触,李云济神情不变,依旧温和开口:“不像吗?我以为我教得还不错。”

季若亭深吸一口气,轻声吐出几个字:“当然像,那孩子很聪明。”

“他今晚的表现比起刚来的时候天差地别,想来是你的亲身教导起到效果。”季若亭的手轻轻放在李云济的手腕上,沿着男人宽大的手背缓缓向上摩挲,他的动作亲昵细密,一双清冷美目注视李云济,声音如切切耳语。

“你从来不把没用的蠢货留在身边,云济”季若亭缓缓道:“不知有多少人都拼命想做你眼中有价值的人。”

李云济失笑:“怎么把我形容得这么冷酷。”

“冷酷?为什么不是呢你总是在冷落我。”

“噢,我很抱歉。”李云济温柔道:“你知道这段时间我太忙了,没有照顾好你的情绪,都是我的错。”

他诚恳地承认错误,耐心的模样简直是模范丈夫完美的回应。

但季若亭却烦躁不已,像面对一堵坚固的墙所产生的无法跨越打破的无力与恼火。他的丈夫温柔备至,从不与他高声一句,不知多少外人艳羡他拥有一位如此帅气多金、温柔专一、专心工作和家庭从不花天酒地的好丈夫。

他们结婚七年,李云济对待他的温柔体贴,数年如一日地不变。

李岚嫌主桌来来往往敬酒的人太多吵闹,加之他年纪轻轻在集团旗下公司任总经理,许多人上前来与他攀谈,一来二去,李岚烦了。

他起身绕过李云济和季若亭,拉起吴商记身边的游跃:“走,跟哥喝酒去。”

游跃没防备被拉起来,吴商记忙按住游跃手腕:“小真还不能喝酒!”

李岚和自家奶奶抢人:“知道了,我喝酒,他喝果汁!”

李岚拉着游跃到离主桌远一些的角落坐下,他让人送来一瓶酒和一瓶饮料,兀自开了酒瓶给自己倒上。游跃没有开饮料,他对李岚说:“谢谢你。”

李岚自斟自饮,瞥他一眼:“没事谢我干嘛?无聊。”

游跃笑笑。离开了主桌,他一坐下就一口气缓缓泄出去,整个人疲惫不已。但他不能表现出疲态,依旧挺直了脊梁坐好,把杯子往李岚那边推推:“我也想喝点酒。”

“不行。”

“拜托,岚哥。”

李岚看了会儿游跃,神色些许复杂:“你的确和刚开始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游跃依旧笑着:“嗯,我就当作你在夸我,岚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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