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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可其他村民说,这仗都打完几个月了,最要命的时候都过去了,咋可能还有兵往出跑。

再说这人浑身上下也没见铠甲、兵刃之类的,穿着就普普通通,说不定是运气差在山里走丢的别村的猎户。

之前那村民不同意他的说法,“他那脸虽然伤了,看着吓人,可你看他那半张好脸,还有浑身那气度,走路那样子,就不像普通人家出来的。”

另一个村民说:“要是大户人家的,说不准最近就找过来了,不可能不闻不问,等着瞧吧。”

这么一等,就等了一两个月,都毫无音信。

有一天,王铁匠在铺子里,对主动过来帮忙的邱鹤年用公鸭嗓扯着脖子道:“正好我后继无人,你就给我当儿子养老送终吧,以后我这铁匠铺就给你,打铁的手艺别人想学我不教他,我就教给你。”

邱鹤年同意了,自那以后他就是王铁匠的儿子。

清言在睡醒后,还闭着眼,就在脑子里整理关于邱鹤年的资料。

但里面并没有涉及邱鹤年的真正来历,清言自己分析,这人也许是哪个落魄大家族之后,也可能是不被待见的大家族里的庶子之类的,说不定遇到了什么意外,流落到了这里。

既然这么多年都没人找过来,想来是被彻底放弃了。

清言对于丈夫失去的有可能的富贵出身,倒是没有什么特殊感觉,毕竟如果邱鹤年不落魄,也轮不到原主和他结亲,最终也就不会便宜了他捡了这么个大漏。

邱鹤年那方面技巧实在是差,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清言珍惜他难得的人品和性子。

他中过大奖,有钱日子过过,小时候的苦也没少吃,人生的起起伏伏都有了。

清言知道自己矫情,但他也只是在条件允许范围内矫情,绝不苛求。况且他也有信心,和邱鹤年一起把日子越过越好。

一觉睡了快一个时辰,睁眼时,清言看见床沿放着陈旧但干净的衣袍,他终于能换下身上短了的喜服,衣袍虽然大了,但也凑合能穿。

他穿鞋下地,屁股还是疼,但比之前动都不敢动的痛不欲生感还是好些了,他慢悠悠在屋子里转了转,邱鹤年不知道去哪了,家里没人,很安静。

他把麻布窗帘拉开,窗子也开了半扇,放放空气,阳光就泄了满室。

清言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这间屋子了,他所在的是间卧室,目测面积大约十三四平,地面是土的,好在墙壁是砖石的,木制窗子是完好的,但朱红色的油漆已经斑斑驳驳,脱落得差不多了。

床边是放铜镜的那张桌子,门板旁边则放了个木制洗脸架,一个铜盆放在上面,里面装了小半盆清水,架子的横梁上放了一块新的皂角,再上面搭了一新一旧两条擦脸的布巾。

旧的虽然很薄,都有小破洞了,但仍然洗得非常干净。

这屋子里最像样的就是床铺,清言躺在上面时,就发现这是一张万工床,虽然是旧的,样式也不如以前在博物馆里见过的那样精美繁复,但按照原主记忆里来估算,也要花上些银两的。

这床和这屋子格格不入,想来是为了这场婚事才买来的。

床上的被褥也都是新的,虽然被面并不是缎面,但也在大红的布料上绣了鸳鸯和荷花之类象征和美恩爱的图案。

这些东西本来是该娘家这边陪嫁,但继母怎么可能将钱花在这上头,硬是只给做了套喜服,就对付过去了。

邱鹤年没有父母,老铁匠也没了两年了。书里没写多详细,清言也无从得知这些是谁帮他张罗的,还是他自己弄来的。

清言出了里屋的门,来到早上用过餐的外屋。

这里比卧室还要简陋的多,靠里是两个连在一起的锅灶,锅台上摆放着些调料罐和其他零碎,旁边靠墙是个放碗筷和杂物的落地柜橱。

床边则是早上吃饭时用的圆桌,桌子边上摆了两把椅子。

锅台旁边一侧地上,有口大缸,里面有半缸干玉米粒,旁边还有两口小缸,清言打开盖子看了看,咸味和酸味立刻逸散出来,都是腌制的咸菜。旁边还有个麻袋,里面放了半袋子土豆,还有几棵外皮已经发黄干燥的白菜。

另一侧则整齐地码放了一些劈好的柴火,柴火旁边,则是一堆黑亮的煤块。

灶膛里还有煤在不温不火地闷烧着,灶上的水壶里发出轻微的滋啦声,还没煮开。

清言去柜橱那里挨个儿门打开了看,里面除了少数几副碗筷,上面几层还有一小口袋大米,半口袋白面,还有些小米、高粱之类的粗粮。

合上橱柜门,清言进了跟外屋连接的另一侧屋子。

一进门,清言就闻到了墨汁特有的香味。

这屋子原来是王铁匠住着的,他去世以后,就空了出来。

屋子里有个木板床,上面的铺盖已经空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

屋子里靠墙堆放着摞在一起的三口朱红色旧箱子。

屋内正中央,摆放了一张长方形木桌,桌面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清言走过去翻看了一下,发现这些东西竟都是新的,虽然纸张的质量十分粗糙,但确实是能写字的纸。

毛笔挂在笔架上,笔洗是青瓷的,上面的白底蓝花漂亮得实在不像这里会有的东西。

唯一被动过的是砚台,上面有少量磨好的墨汁,看起来是试用过,墨香也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清言下意识就想把毛笔拿下来,试着写几个字,可当他想到这些在现代随处可见的纸张,在这个时代有多么贵重后,就赶紧收回了手。

邱鹤年的钱现在就是他的钱,他可不想浪费。

清言正看着这砚台发呆,就听见屋外院门传来响动,有人拍了几下门,清言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那人径自开了门,进了院子里。

隔着窗纸已经能看到人影,清言忙趿拉着鞋开门往外走去。

一打开外屋门,他就见一个长得瘦瘦小小的肤色还算白皙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件旧的灰色棉袄长袍,外面套了件湖绿色棉马甲,这马甲倒是还算新,衬得他本来并不算出彩的脸,有了几分清秀。

院子里虽然有阳光,但气温还是很低,这人不断搓着双手取暖,呼吸间都是白气,见清言出来了,就停下了脚步,用一种明显打量的目光扫视着他周身上下,目光停留在他那不合脚的鞋上,又跟探照灯一样,在他身上更不合身的粗布衣服上停留了半晌,最后才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来,道:“这就是老王家的新媳妇吧,我是你家东边的邻居,叫陈玉。”说完,又毫不掩饰地盯着清言绑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看。

清言目光停留在这人脸侧,一列黑色楷体字写着:陈玉,张家夫郎。

这个世界里有三种性别,男性、女性、哥儿,这个陈玉显然是个哥儿,而且是个已经嫁人了的哥儿,清言完全没有自己也穿成了个哥儿的自觉,他兴致盎然地盯着人家看,直到对方被他看得别扭,不舒服地假咳了一声,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顺着陈玉刚才指过去的方向,看向隔着栅栏的另一侧院子,那边的房子没比自家的好,但收拾得不错,外墙上挂着不少干玉米和干辣椒等物,颜色鲜亮的还挺好看。

清言视线又看回对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道:“我姓于,叫于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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