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数十柄长剑飞到空中,结阵成型,剑光密集地交织在一起,将中间的黑影困住。
黑影四下张望一眼,发出一声非人般的怒吼,忽然回手掏入自己胸口,用力往两边扯开,顿时从身上剥下一张血淋淋的人皮。
人皮内赫然是一头长相奇怖的魔物,那魔物浑身血红,似人而非人,四肢匍匐在地,没有人皮包裹的脸上,眼睛和牙齿都森然地露在外面,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獠牙尖锐。
它身体猛地一震,胀大数倍,与此同时,腋下二十四根肋骨从它背上穿透出来,猛地拉长,化作骨刀,朝着四面剑阵刺去。
铮铮铮铮——
骨头与灵剑相撞,竟撞出金石锐响,刺得虞意耳朵里嗡嗡响,她听到外面有人惊恐地大叫了一声,“是骨魔!”
话音未落,剑阵被破,骨魔的肋骨灵活得像是蜘蛛的步足,骨刀洞穿了几名修士的身躯,将他们甩上半空。
一个东西带着飞溅的鲜血,砸落到虞意躲藏的树丛前。她定睛一看,是一个浑身鲜血,尚还有气的修士,明亮月色下,那修士袖摆上银色的竹叶纹印分外显眼。
银丝竹叶纹。
虞意认出那纹印来,暗道一声倒霉。这一群修士竟然是离山弟子。
今日是离山剑派大喜的日子,他们宗门竟然还有人在外降妖除魔,真不愧是当世正道十二仙门之一。
虞意分神的这么片刻,浅滩上的打斗已经分出胜负,骨魔属于高级魔物,饶是这些离山弟子大多都是金丹修为,却也难以在它手下讨到好处。
追击而来的离山弟子横七竖八地躺在浅滩上,血流潺潺,只剩一个离山弟子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那里,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尚轻的少年人。
虞意透过树丛枝叶,惊奇地打量着对方,那人的修为分明并不高,只不过堪堪筑基,比在场所有人都要低上一个大境界,却奇迹般地活到了现在。
在他身前不远处,一名被骨魔长骨钉穿在地上的修士仰起头,声嘶力竭地对他喊道:“师弟,快走,去找裴师兄报信……”
少年偏眸看向他,表情冷漠,瞳孔里不带一丝属于人的情感,闻言笑了一声,似平日向师兄耍混一样的语气说道:“报信?我才不去。”
那男修焦急道:“你在说什么,快走啊——”
直到看到那残暴的骨魔四肢并用地爬来少年身边,伏低身子,乖乖匍匐在了他的脚边。
男修才骤然睁大眼睛,醒悟过来,他口鼻之中往外溢出鲜血,颓然地倒到地上,僵硬的眼瞳里永远定格在了被背叛的惊怒。
骨魔的长刀拔出,修士金丹随着鲜血一起飞溅而出,少年伸手接住。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沾染着淋漓的鲜血,有什么东西从他袖中延伸出来,缠卷住金丹,吸收里面的灵力。
月亮暂时隐入云絮中,让虞意没能看到这些细节,她只看到金丹在少年手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云絮飘散后,月光重新洒落,他舔了下唇,餍足地眯起眼睛。
先前还凶狠残暴的骨魔,此时乖巧地像一条狗,缩起浑身骨头,趴到少年脚边。
少年抬脚,一脚踩在它头上,用力地碾了碾,碾得骨魔头骨咔咔直响,说道:“这样都会被发现,真是废物。”
骨魔牙齿相撞,发出一连串有节奏的牙齿碰撞声。
“还敢狡辩?”少年说着脚下用力,将它半颗脑袋都踩进浅滩碎石里。
虞意听到旁边那位离山老兄激烈的喘息,他瞪眼盯着浅滩上发生的一幕,目眦欲裂,显然已经快要气爆了。
他顾不得屏息自保,撑起手臂,怒骂道:“薛沉景,你个狗娘养的小杂种,你竟然敢勾结魔物,背叛离山?!”
薛沉景。
虞意听到这个名字,心跳不由一滞,她对这个名字不要太熟悉。
毕竟他也算是原著当中一个举足轻重的男性角色,既是温柔体贴的男二,又是冷血残忍的幕后大boss。
黑化前,他差一点就将女主从裴惊潮身边拐走。黑化后,他差一点就送裴惊潮去见了阎王。
当然,男配始终是男配,他不论想做什么,都会差那么一点。最终在离山剑派的主导下,被十二大仙门联手围剿,死在封魔大阵之下,成就了裴惊潮“天下第一人”的美名。
月色下,白衣少年循声转头,从骨魔身上收回脚,踩着浅滩上潺潺流动的血水,朝这里走来。
他穿着和离山弟子一样的宗门服饰,只不过领口上夹着一层软绒,看上去要比别人穿得厚实些,白衣上绣纹的银丝竹叶纹随着他的走动,在月色下泛着水波一样的微光。
少年人身量修长,还未及冠,长发用一条赤金色的发带高高束起,发尾带着海藻一般卷曲的弧度,随着夜风飞扬。月光映照在他脸上,照出他精致的眉眼和英挺的鼻梁。
若不是白衣上被喷溅的血点,他看上去本该是极其赏心悦目的。
薛沉景走到近前,停在那咒骂的离山剑修一步远外,颇为乖顺地喊道:“原来是李师兄。”
那李姓剑修啐出一口血色的唾沫,手掐剑诀,想要召唤灵剑清理门户。应他所召,呼啸射来的灵剑,还没来到薛沉景身前,就被骨魔后背弹出的骨刀劈断。
他狂呕一口鲜血,气急怒骂道:“你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凡商之子,要不是你爹卑躬屈膝到处打点,你根本就进不了离山剑派,你怎么敢……”
薛沉景弯下腰,伸手掐住他的下颌,“我当然不敢。”
夜风拂过,他额前碎发轻轻摇曳,发梢上沾染的血珠往下一坠,滑落到上挑的眼尾,撕开他温和的表象,露出狰狞的本质。
他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道:“所以,你们今晚都死了,就没人知道了,对不对?”
薛沉景屈指用力,干净利落地了结了他性命,折身走到上游洗手。
骨魔还趴在原地,头被踩得半陷进浅滩石子里,撅着古怪而恐怖的身子一动不敢动。
浅滩上彻底静下来,只剩下潺潺流水声,鲜血将这一段溪流全染成了红色。
虞意缩在树丛里,盯着浅滩上这诡异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