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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衣冠禽兽

 

大钟弄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她。

一趴下她就感到困意袭来,哭过的脑袋酸痛,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再醒过来,是因走廊上雷鸣般的脚步声。

晚修下,放学了。

大钟仍在。室内关掉了一半的灯。

小钟边揉眼边打哈欠,迷迷糊糊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今天不是我值班,早该下了。”

“你在等我啊。”小钟忍不住窃喜。

大钟道:“走吧,辅导室得锁门。”

初醒的朦胧让彼此的距离感更扑朔迷离。小钟故作糊涂地撒娇,“陪我回家。”

大钟迟疑许久,终于婉拒,“我今天开车来的。”

“你开车送我回去,有什么不可以?”

大钟笑,“你就不怕我也带你去奇怪的地方?”

小钟抿着嘴低下头。

结果他还是带着她坐地铁,像别扭不善表达的爹拴个熊孩子。

小钟一直在后面不依不饶地鞭尸。为什么不开车?大钟反问:你是否对男人太没有戒心了?小钟道:你不一样啊,我相信你。大钟叹气,暧昧不明道:你不相信。——不相信什么呢?他不说了。小钟继续道:放学的时间,被人看见我们一起,影响不好吧。大钟道:我们又没什么见不得人,干嘛怕人遇见?小钟道:那你的话不是自相矛盾了吗?没什么见不得人,为什么不让我坐你的车?巧言令色的大人。

到拥挤的车厢里,她就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

今日的人异常多,不像平时轻易有座位。两人只得站着。听乘客闲谈的话,原因似是市中心的广场有新的灯光表演。

大钟见小钟一直望向说话的人,以为她对此感兴趣,问:“要去看看吗?”

“不了。现在好晚,我又困了。”

此时,地铁行至广场的那站,人流似涨落不定的潮水,推着小钟又往大钟那边靠。他措手不及地被撞到,正想多让出些空间,就被小钟揪着衣角抱住。

她们出学校的时间太晚,同行的早已没有学生。就算被看到也没关系,她如是安慰自己。

他的心跳好快,一点不输她的。

“放开。”大钟附着她的耳轻声道。无处可放的手揪了揪马尾。

小钟不理不睬。

大钟又道:“我要下车了。”

她将手臂伸向他的背后,缠得更紧。

他似乎终于动了怒,捏起她的下巴,唇缘着耳后愈发低倾,羽毛似的气息挠尽颈窝,触感微凉,不知是涔涔的汗,还是薄情的吻。

小钟吓得退开一大步,他却勾唇浅笑,潇洒走出车厢,“回见。”

她没有多想,不顾一切地追出去。

车门就在她脑后撞合,而他头也不回地登上扶梯。

“钟绍钤,你给我站住。”

大钟没想到她会下车,闻声回头时全然怔住。他下意识想要下来,但扶梯已将他送至中央。

只好是她跟上。

大钟在一面铜镜般反光的壁画旁停下,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道:“到此为止吧。”

他早已恢复成平日百毒不侵的模样,一张冰山脸结着数九严寒。仿佛那间小屋里的温柔只是她的一场梦。小钟不敢离他太近,小心翼翼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太多就追出来,不是想纠缠。”

她以为他在说她追出来的事,他却想说这段未曾开始的感情——

“你不必道歉。变成现在这样,责任在我。我以为你会冷静。”

大人装作不知,是用最温柔的方式给小孩留有体面,自己反省。小孩却食髓知味地一错再错。她被拒绝不好受,他又如何不难过?

冷彻的眼神诉说着最后错过的机会。她极力想要辩解,想要挽回,却发现是百口莫辩。

小孩还是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值得去维护,也想被他承认,因为他是她放在心上的人。

“你早知道了。”她只暗笑自己的痴,“我倒希望你早说这话,不必让我像个傻子一样。”

大钟道:“法律不能因为人产生与犯罪相关的意志就下达制裁,而要依据犯罪的行为。在今日以前,你并没有做什么,我早与你说,这话又从何说起?岂不是故意引你往歧路上走?”

如何想与如何做不是一回事。他望了眼墙上扭曲的倒影,并不打算原谅因内心煎熬而诡辩的自己。

小钟对他心中的邪念一无所知,只觉听了一个相当恶劣的比喻。

她好恨。因为他比她年长,比她聪明,比她见过更多的人间,就可以对感情的事游刃有余?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就将她的真心宣判为谬误?

越是如此,她越不会善罢甘休。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后悔今日的傲慢。

小钟用他的话以牙还牙,“我已经变成现行犯了,你要怎么做?无非是教训一顿,然后呢?我就是每天晚上用你意淫,口水滴在你的照片上,你能拿我怎样?思想是自由的。”

大钟没被吓到,反而露出霸道的真面。他所决定的事情不容擅改,放任温柔是因为胸有成竹。他将小孩的气话一笑置之,“珍重。后天就是期中考试,不要让我失望。”

——明知她对他的感情,这话由他说来的分量,他不说破,却一步步地算计着,将她牢牢地拿捏于掌心。

“钟绍钤,我恨死你了。”

也许是从这里开始,也许在更早的时候,她们之间,小钟总是先离开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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