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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k》

 

连凡藏在桌底下的双手,几乎要把裤子揪出两个洞来,“这样啊……那,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周经理,当面或者电话问问他?因为当时他确实说过——”

新上级的脸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周经理跳槽去其他友商了,其实公司内部对他的做法也是挺有争议的。如果私底下因为这些事情联系他,恐怕不是太合适。”

连凡几乎要脱口而出“那我可以找总监问问”,但马上又想到,新上级才空降过来做中层领导,没多久就有个小下属直接搬出总监来,这不是相当于用圣旨打脸钦差吗,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连凡忍了下来,沉默不语。

新上级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语气变得和缓,温柔地问他:“不如你大概说说,当时你和周经理是怎么谈的?我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他们是怎么谈的?在男厕所里谈,用嘴和屌沟通,用体液和喘息交流?

连凡没有再说什么,婉拒了进一步帮助,从容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连凡第一次遭遇类似的事情,但很可惜,不是最后一次。

“直男永远是直男,可以用最不带矫饰的笑容,把最真挚的感情全部吐露,承诺最多的帮助和最少的时间,会告诉你你是多么好的一个男人,甚至可以做爱。

但直男永远是直男,永远不会爱上另一个男人。

或许在第二天,你已成为他与其他直男聊天中的谈资,供他们议论着自己有多么大的雄性魅力,连男人都想被他上!但直男永远是直男。

南柯一梦罢了。”

三个月后,连凡带着又一封推荐信、到手颇为丰厚的工资、仍是应届生的身份和总监的惋惜挽留,离职了。那天晚上,他在社交平台上发了这么一段话,得到了快有两三年里最多的点赞和转发。

在这之后,连凡辗转于设计师工作室与营销公司之间。外资背景的工作室最受他青睐,因为他逐渐发现,只要利用得当,他的同志身份并不会成为他的羁绊,反而是加分项。那些想要在某个特定群体获得固定用户群的新兴品牌,对连凡的名媛带货能力欣赏有加。而氛围较为开放的设计师圈子,更加喜欢标榜自己员工的取向多样性。

仿佛只要他是gay,他喜欢的东西,就是有品位的。连凡经常这么暗暗嘲笑他们,但肯定会加上一句,幸好我本来就很有品位。

连凡心里一直有个目标,他知道自己有审美,有想法,有胆识,他需要的是阶梯。只要他能够登上一定的高度——不管是凭借什么手段上去的——他就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和设计展示开来。只有他站得足够高,才可以获得令他满意的关注。只要他懂得营销,懂得吹风,好与坏、成与败,都可以靠铺天盖地的通稿来引领。

他要沉下心来,稳扎稳打,阶梯不能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他需要实际稳固的基础、人脉、实力,还有成本。

他和总裁是在公司酒会上认识的,总裁的公司在寻找新的投资机会,连凡任职的那家国潮彩妆公司恰好也在寻找新的融资渠道。那时候,连凡已经坐到了部门二把手的位置。

后来发生的事情则如顺水推舟,连凡和总裁好上了,借用他和总裁的亲密关系,用总裁的注资换来了他们二人对公司的持股。一年之后,公司被国际奢侈品大牌收购,连凡将股份套现,拿着那一笔钱,开始自己创业。

有了之前的积蓄和这一笔钱,还有他这么多年在时尚圈打滚的人脉,连凡有信心,他的个人工作室到了可以启动的时候了。但他暂时还没有想好,是从时装开始做起,还是从这几年较为热门的彩妆开始,他甚至有想过做餐具或家居装饰,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印到普普通通的马克杯或抱枕上,完全由设计来刺激购买欲,听起来真的很符合他的理想。

这不是砸一大笔钱就能保证成功的事,他需要持久不断的资金投入,熬到有个别产品出圈的那一刻,然后就能一本万利。连凡知道,他仍需要总裁的进一步加入,来替他分担风险。

刚好有个假期,连凡定好了私汤民宿,拉着总裁去度二人世界的假。总裁自驾,连凡坐在旁边,在景色一成不变的高速路上,连凡无意间向他提出生意上的想法,总裁没有立刻答应。

在别墅的沙发上,连凡将坐垫放在膝盖下,跪在地上,给总裁口着。这个姿势,刺激到了连凡已尘封多时的记忆,提醒了他当年在洗手间里的旧事。

不知究竟是屈辱还是愤怒,还是不甘,还是骄傲或不屑,连凡猛然被复杂的情绪所席卷。依然是一样的行为,今天的他,却是在几千块钱一晚的欧式庭院里,在豪华木地板和天鹅绒布之上。那个被他取悦着的男人,也再不能掌握他的生死存亡。不变的是,连凡依然需要靠低下头颅、活动下颌、吞咽反射来博得支持。

连凡吐出了总裁的性器,啜泣了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总裁有些手足无措,赶紧将连凡从地上拉起。

连凡收住眼泪,连连摇头,骑到了总裁身上,缓缓下坐。他看着总裁的双眼,前后摇晃着,例行公事地操弄着自己。

这是一个男人最容易动摇的时刻,应该在此时再对他提一下工作室的事吗?连凡的脑子飞快转动着,衡量着得失,计算着他与总裁这一年相处下来积攒的信任,减去这一次明显的索求,还能剩下多少,能支持多久?

最终,连凡决定先什么也不说,只是凝视着总裁,直到对方一手紧紧抱住他,另一手握着沙发边缘,颇为夸张地朝上顶胯,射在了他体内。

刚才忘记戴套了,在离开总裁身上时,连凡能感觉到从他腿根留下来的液体。

“我去洗澡。”连凡喘着气,先打开露天温泉的水龙头,再去旁边的淋浴间清理身体。

等他出来时,温泉池子里的水已半满,总裁坐在里面。

连凡沉默地爬了进去,坐在对面。他觉得有点饿,但不用担心晚饭,度假套餐里包含了管家和厨师提供烧烤,晚点他们就会上门来。连凡在心里默默想着说辞,甚至盘算起了退路,如果总裁不想投钱,他还可以找谁来加入。

“你的工作室,想法挺好的,不过我有个建议。”连凡还什么都没说,总裁忽然开口了,“我建议你先不要自己动手做设计,因为如果自己做设计,就必须要自己全权负责生产,找工厂,原材料,生产线,包装线,运输,这些都很麻烦。在公司还没有一定规模的时候,自己做这些得不偿失,因为产量如果不够大,成本就压不下去。”

连凡愣了愣,没有打断他。

“你的长处在于人脉和商务方案,我觉得你可以先从这方面入手,先去承接一些别人的设计,或者公司的品牌包装和营销方案。只要有成功的案例,你就可以把设计师拉入伙,类似合伙人那样,你们只出创意,让有生产线的公司去给你们做剩下的。”

总裁说的也是一种路子,虽然不是连凡自己最想做的,但这样确实风险比较小。

“是因为这样子,你就不需要往里面投钱了吗?”连凡稍微偏过了头。

“当然不是。”总裁极小声地否认了。

不知是连凡此刻失落的表情,还是刚才他在地上忽然哭出声来的眼泪,又或者是意外的无套内射,总裁显然心里愧疚,甚至连凡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隐约的优势。

“我是觉得,你可以先从小做起,积累经验,尤其是先把名气打响,”总裁关掉了温泉水龙头,周围顿时安静下来,“这样子,之后你自己设计的产品,时装也好包包首饰也好,就能有现成的平台去推广,比较可能可以一炮打响。”

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连凡也觉得有点茅塞顿开。他没有身为设计师的资历,也没有科班出身的学历,要想引人注意,必须要靠平台。

“那……”连凡回过头去,温泉之下的脚缓缓挪动,脚趾头戳在了总裁的小腿上。

总裁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你还需要多少?”

时光飞逝,当年总裁投给连凡的那些钱,他本来也没想着要盈利多少,够连凡自己折腾就行了。没想到,连凡的工作室办得还不错,包括他自己在内,仅有个位数的员工,两三年间接下了十来单大生意。只算总裁应得的那些分红,都能在市中心买房了。

“我就和你实话实说了,以你本科的学历,就算加上你的职业背景和语言成绩,你选的这几所学校的aster,都不太可能。”留学中介话说得非常直白,语速也很快,仿佛想要快点搞定连凡,好去跟下一个富二代聊一年三十万人民币学费的预科申请。

连凡看着他托人回母校打印回来的本科成绩单,脑袋都快想破了,心里还是不甘。

“不如考虑一下这几所学校?”中介翻出几本小册子,上面花花绿绿的全是学校设施介绍,每一本小册子封面上的学生都肤色各异,十来二十岁的小年轻笑得正灿烂,仿佛种族歧视并不存在,“虽然综排不高,但是胜在专业排名不错,校舍很新,留学生服务特别周到,学制也不长。”

连凡看都不看那些没听说过的野鸡大学,直接对中介摊牌:“钱我有,学制那些我也无所谓,我只想找名校,综排和专排都亮眼的那种,必须位于大城市市中心,越繁华越好。我可以读预科,甚至读一整年语言班都无所谓。”

中介显得很为难,在电脑上翻来覆去地找着,终于找到了什么,放低了音量:“如果你就是看中学校而已的话,确实还有一个选择。你最想去的那所学校,有一个,唔,怎么说呢,职业课程,录取标准相当低,你可以直接申请。课程的内容,理论上来说,和该校本科四年设置是一样的,你们享受同样的硬件,学校图书馆、校医、健身房啥的,全部都能以学生身份使用。但是,这个课程时间比较短,只有两年,而且毕业证书既不是bachelor也不是aster,只是urse而已,相当于没有文凭,毕业后也没有工作签证,价格也不低……”

“但是起码这两年,我可以成为这所学校的在读学生,毕业之后,如果立刻找到工作,也可以留在国外?”连凡追问。

中介点了点头,颇为不解地看着连凡,搞不清楚他选学校的用意究竟在哪里。

“两年……”连凡喃喃自语,“够用了。”

总裁终于结束出差,回到了他们的爱巢之中。当天晚上,看似一切寻常,连凡点了些外卖,自己煮了米饭,还开了红酒,与他面对面吃着。

“你父母最近身体怎么样?”连凡知道总裁在来这里之前,肯定回过自己家,故意这么问。

总裁果然愣了,谨慎地点了点头,“挺好的。”

“你那几个外甥呢?上几年级了?”连凡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一个上初三,一个初一。”总裁停顿片刻,“怎么了吗?”

“没什么,这不马上要过节了吗?想着,好歹也是自己人,下次我准备点礼物,你带回家去吧。”连凡咬着米粒,语气无恙。

总裁心中又浮现出了怪异,愧疚与烦闷互相掺杂。连凡不是第一次说类似的话了,以前的那几次,总裁到最后都会发现,连凡有事想要求他,或者是哪里不痛快了,故意想让他哄,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总裁夹了一块肉,往连凡碗里送。不料,连凡却把碗一缩,避开了他的好意。

“跟别人没有关系,你心里清楚。”连凡扫了他一眼,“别每次一提这件事,你就扯别人。”

总裁放下了筷子,“怎么回事?你好好跟我说说。”

“莫至孝,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会不会给我一个名分?”连凡毫无怯意地直接问了出口。

“你干嘛呢?突然就开始这么发作?”总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避而不答,“这么久不见,我一来你就存心给我找茬?”

连凡不为所动:“莫至孝,你到底会不会给我一个名分?你会不会带我回你家?”

他连着两次直呼总裁全名,把他吓得不轻,也气得不轻。最让总裁恼羞成怒的,是这两个他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神经病!”总裁猛地站了起来,离开了公寓。

连凡坐在原地,纹丝未动,在门砰地一声关上之后,仍旧吃着桌上的饭菜,还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总裁以为连凡只是不知为了什么在闹脾气,没想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下去。之后的每一次见面,连凡都只问他,到底会不会给他一个正式的名分。

“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在你的世界里,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吗?”连凡流着眼泪这么说,“我也是个男人,我没有办法去告诉我家里人,告诉他们,我究竟在做什么。圈里的人私底下是怎么议论我的,你也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就理应承受这些?你是不是认为,这辈子,我就这样为了你忍气吞声,可以这样就过去了?”

连凡以前一直很听话,总裁也不是不知道他的付出。在总裁心里,连凡约莫已有了家中女主人的位置,但这个“女主人”却一直是张空头支票。连凡越冷静,越镇定,越轻声追问,总裁就越内疚,越心痛,越觉得亏欠。

但总裁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柜的,他不可能违背自己的家族。

连凡赌对了。

28岁的连凡,与交往三年的总裁分手,得到了那一所公寓。

他火速地将自己名下的车子卖掉,解散工作室,所有资产套现,这当中包括总裁当初投给他的那些钱,自然不会还给总裁。他还将略显陈旧、不方便携带的奢侈品卖出不少,用了不到1/4的香水也放二手平台,极尽所能变现。再加上他一直以来的积蓄,公积金全部提现,立刻就给中介付了学费。

最后,他将公寓卖出,为了能尽快出手,价格其实略有些吃亏,但也够连凡在大洋彼岸极尽奢侈了。

在踏上飞机之前,连凡心知肚明,他花巨款在这个单纯为了镀金、毫无学术含金量可言、纯买名校牌子的课程上,只是为了买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内,他必须,必须,必须,找到留下的方式,不管是一份有保证的工作,还是一场婚姻,甚至可以是一份假工作,一场假婚姻,只要能让他留下!

他不能再回到这个地方了,这里充斥着对他的恶意和危机。在这里,他没有家,也没有未来,没有人爱他,所有人都想看他跌倒,看他滚落在泥泞之中。

留下,等待他的就只有身败名裂。离开,他还有机会可以抓住攀向巅峰的藤蔓。

戴着abc送的订婚戒指,连凡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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