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可敌国 第688
了解蒙元王公贵族的想法。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这些自认为高贵的家伙,怎么可能向低贱的昔日奴隶投降呢?
所以纳哈出就像渣女一样,一直若即若离的吊着朱老板这个老实人,一吊就是十几年。结果还是跟北元王廷一起过日子,双方一东一西,成犄角之势,互为奥援,完全没有要离婚的意思。
后来真正想要光复大元的王保保数次与明军交战,他却一直作壁上观,保存实力。
明军数次进攻东北,纳哈出都望风而逃,连抵抗的想法都没有。他平时就在白城,也就是后来的吉林一带活动,明军来了他直接逃到黑龙江,甚至逃进外兴安岭。你让明军怎么追?
当然明军也不是没有收获,截止至今年底,他们已经在辽东地区建立了十二个卫所,驻扎军队七万五千人,彻底占领了纳哈出的“祖宗基业”。
在替元朝收复辽东后,他被元顺帝任命为辽阳行省平章政事,据有沈阳之地。
双方也一直不太一心,哪怕在元朝强盛时期,兀良哈人也没少叛乱。但到了北元苟延残喘时期,他们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蒙古人的孝子贤孙,这一切皆因为一个人的出现,他就是纳哈出。
拜昔日的蒙古帝国所赐,蒙古各部的分布极广,从东北到西北,从草原到漠北都有他们的身影。只是大部分都被大明教训的很老实了,只有漠北的北元王廷和东北的兀良哈部,依然坚持与大明作对。
老实人自然也有失去耐性的时候,朱老板也不是没下令徐达收拾纳哈出。但纳哈出跟北元皇帝都是一个师傅教的,三十六计最熟的就是走为上计。
不过这也够纳哈出受的,虽然他还占有广阔的松嫩平原,但那里是人家兀良哈的牧场。正所谓——“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其实那里说了算的是兀良哈部的首领们。
至于为什么只占辽东,不继续北上垦屯。原因很简单,再往北,太他妈冷了……关内来的明军,实在熬不过辽河以北漫长的冬天。
屋漏偏早连阴雨,这时候北元王廷又严打与明朝互市,结果兀良哈各部,甚至原先的故元各部都纷纷归降明朝,号称“自辽阳至山海关,降人不绝如缕”。
“其中最近归降的一个叫乃剌吾的,是纳哈出的昔日亲信,他告诉岳父,今年冬天纳哈出在庆州越冬!而且现在大雪封山,牛羊难行,在开春前都没法换地方了!”朱棣兴奋的对朱桢道:“庆州在哪里你知道吗?距离北平还不到一千里啊!!”
要了命的病
那感情好啊,可岳父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病倒了呢?”朱桢奇怪问道。
“唉,别提了……”朱棣郁闷道:“岳父这几年身体本来就不好,他从十几岁就开始戎马生涯,难免一身的伤病。年轻的时候还能撑的住,这一上了年纪,各种毛病都找上门来了。唉,而且北平这个地方不养人啊。”
“父皇跟岳父说过,让他回南京一起颐养天年,但岳父心里一直有遗憾,所以请父皇再给他几年时间,一雪岭北之耻,就解甲归田。”他接着道:“所以一接到这个宝贵的情报,岳父十分高兴,当晚就拉着我们几个兴冲冲地制定了作战计划,准备打破常规,正月出兵,这样二月大军就能赶赴庆州。”
“嗯。”朱桢点点头,心说岳父还真是求战心切啊。上千年来,中原王朝游牧民族之间的战争是回合制的,游牧民族南下劫掠,一定会在秋季,中原王朝北上进攻,一定会在春季。
个中原因有很多,总之这种沿袭上千年的出兵时间,严格遵守准没错。
所以大明每次北伐,都会在二月出兵。这次徐达提前到正月,而且还是在罕见的寒冬,可以说是非常冒险的。
不过,谁又会质疑大将军的决策呢?那可是徐达啊……
“第二天,我们便召集北平文武,布置战前准备。”朱棣接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第一个说到的就是军粮,岳父要求北平布政使李彧,按察使赵全德征调民夫,将储备军粮运往喜峰口屯储。并要求他们立下军令状,保证年前运到一百五十万石,正月再运到一百万石。”
“结果两人眼见着就慌了神,支支吾吾各种推脱,不肯立这个军令状。”朱棣语气渐渐变得沉重道:“岳父一看就知道他俩有问题,于是会后留下两人仔细盘问,最后两人承认说军粮保存不善,损耗颇大,很难如数拨给。”
说着他对朱桢解释道:“不知道你们云南是什么情况,反正北平这边自从设立了三司之后,南方运到的军粮就归布政司管了。然后藩库按月拨给都司口粮,遇到战事按照大将军的要求拨付军粮。”
“我们那边也差不多。”朱桢摸了摸鼻子,老贼撤销行省,权分三司,就是为了让他们互相牵制。但别的省,都司下面的军屯卫所可以自产军粮,所以对布政司的依赖没那么重。
但云南、北平这些边防都司,屯田的收成还远无法自给自足,仍需要内地源源不断的供给。自然也就要受到布政司的限制了。
这样自然很不方便,但这种设计显然是为了防范边将作乱的。也不只是因为老贼疑心病重,换了谁当皇帝都不可能让边将同时掌握军队和粮饷的。像徐达这么规矩的将军,对此自然心知肚明,所以从洪武九年开始,就把这块交给了布政司负责。
“这些年北方一直没什么大战,倒也没出什么篓子。谁知这次要他们掏老底了,一下就现了原形。”朱棣恨声道:“岳父心知不妙,当天就亲自前往盘库,结果你猜怎么着?账上有四百万石军粮,库里却只有不到二百万石。而且其中一半是掺了沙子杂草的霉烂陈米!要是把那种粮食发给将士们,他们直接就能造反!”
“这么夸张的吗?”朱桢瞠目结舌道:“在大将军眼皮子底下还敢这么搞?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但他们就是这么丧心病狂!”朱棣叹息一声道:“岳父当场就急火攻心,吐血晕倒了,被抬回来之后,又生了背疽,日夜疼痛,饮食渐减,现已是消瘦不堪,卧床不起了。”
“背疽……”朱桢听到这两个字,脸色变得煞白,这正是要了徐达命的病啊!
“我王府的太医,还有北平的名医,都束手无策,说背疽分公母,公的还能治,母的神仙也难救。”朱棣说着一把抓住老六的肩膀,沉声道:“你不是知道很多神奇的方子吗,有没有能治背疽的?”
“……”朱桢叹气道:“我又不是大夫,就是个瞎出主意的,你问我还不如找五哥来呢。”
“老五这么厉害了吗?”朱棣有些惊讶,当哥哥的虽然疼自己的弟弟,但也最容易忽视他的成就。“只听说他是治疗传染病的行家,没听说他还会给人治背疽啊。”
“你没听说不代表他不会。”朱桢便道:“知道这几年他在昆明军医院,做了多少台手术吗?知道他的医学研究到了什么程度吗?”
“什么程度?”朱棣张大嘴巴。
“我不知道历史上的扁鹊华佗到底有多厉害。”朱桢便道:“但我相信,五哥就是这个时代的扁鹊华佗。”
倒不是说五哥的天分能赶得上扁鹊华佗,而是他的研究条件远超单兵作战的古代名医。又有自己帮他开挂,水平赶不上两千多年前的扁鹊,一千多年前的华佗,那才叫离谱呢。
“这么厉害的吗?!”朱棣马上就激动了,大叫道:“我这就写信给他,让他赶紧来北平!”
“不必了,父皇已经派五哥来了。”朱桢摇头道:“正好他从云南回京给母后看病,这会儿母后的病情也稳定了,父皇就把他派来北平了,估计也就比我晚个天便到。”
“那太好了!”朱棣高兴的搂着马脖子直摇晃,高兴道:“老五要是还在昆明,这回还麻烦了呢!”
“那可不。”朱桢笑笑,又正色道:“不过也不要太过乐观,人力有尽时,五哥也不是一定能治好的。”
“那当然,医者医病不医命嘛。”朱棣重重点头道:“不过总有希望不是吗?”
“那是。”朱桢点头笑笑道:“尤其是治疗这种疽、疮、痈之类的病,可是我们云南军医院的专长。”
“怎么讲?”朱棣问道。
“就西南那种湿热天气,人去了就没有不生这些玩意的。”朱桢答道。
“哈哈,那我就更有信心了!”朱棣高兴的放声大笑,与朱桢并肩进了通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