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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周牍听了这话,神情才略缓和了些,道,“这样大的人了,还这般不稳重。”

停了停,又摆了摆手道,“罢了,你去吩咐厨房煮碗醒酒汤,搁在他桌上,叫他回来了记着喝就是。”

醉思量

主家做寿,给丫鬟小厮们的节赏早几日就散了下去。这样的正头日子,府中大半人手都被拨去了前头帮忙,剩余的得了闲,又心知没人顾得上,成群地聚到角门处,赌钱吃酒作消遣。

守园的人大约也躲懒去了,周潋一路从园子里过,静悄悄的一片,半个人影都未遇上。

他走得急,鞋履踏在道旁的枯叶上,发出些细碎的声响,落在耳中,混着沉沉的心跳声,倒显得鲜明。

不知走了多久,他抬起头,眼前粉墙黛瓦,芭蕉从院落里探出一尾,雨打过的新绿,映着院头处乌木的匾额,疏疏朗朗的三个字。

寒汀阁。

筵席下小厮的声音陡然又在脑中响起。

“你说那一位?”

“还能是谁?可不就是咱们周敬周管事从扬州领回来那位花魁娘子。”

“金贵着呢,还带了贴身的丫鬟侍候。老爷亲自发的话,叫搁园子里的寒汀阁先住着。”

对着清松,那小厮没什么顾及,神色间带了几分暧昧,意有所指道,“至于往后挪不挪地方,要看人家自己的本事了。”

周潋在拐角处,一字一句都真切地落进耳中,甚至用不着清松再回禀一遍。

他早该料到的。

府中少有女眷,那日凌霄花架下的人究竟是何身份,他不会猜不出。

徒劳自欺而已。

院门虚掩,来时步履匆匆,残余的酒意蒸腾起来,周潋像是失了分寸,莽莽撞撞地直冲过去,肩膀抵着那道缝,挤进了院子里。

“什么人?”

芭蕉丛下的矮凳旁坐了名女子,瞧着身形装扮正是方才席间开口替人请辞的那位小丫鬟。

眼见着一个大活人贸贸然地闯进来,她显然被骇了一跳,猛地站起身,喝问的同时,一把便将一旁的花帚抓过来,横在身前。

“我来……寻你家姑娘。”周潋立在回廊处,话音有些犹豫,说得艰难,“她可在?”

阿拂今日在席间候了半日,府中人也已熟悉了七七八八,片刻言语之间,便认出了来人,“周少爷?”

“您来寻我们姑娘做什么?”她微微皱起眉,手中的花帚并未放下,警觉道,“我们姑娘身子不爽。”

“已经歇下了。”

周潋此时回过神来,先前叫菊叶酒激出的几分意气早已消去不少,心下也知此举冒失,难免有些懊悔,“我只是,来看看她病得怎么样。”

阿拂拿怀疑的目光直盯着他,心下已然认定,此人闯进此处来,绝非善类,连带着话中都带了刺,“方才婢子在席间已经讲了,姑娘身体抱恙,见不得客。”

“连老爷都恩准了我们姑娘回房休息,难不成少爷还有旁的吩咐?”

周潋被她呛了这一回,面色微赤,还未开口分辨,只听头顶一声轻响,窗棂被推开了道缝隙,素白的手指搭在上面,骨节分明。

“阿拂,”屋内人低咳了一声,淡淡道,“请少爷进来。”

“……是。”阿拂扔了手中的花帚,面上悻悻的,朝着周潋微微屈膝,当作是补了礼,“周少爷,请吧。”

阁中窗扇紧闭,光线昏暗,熟悉的馨香里杂了极淡的涩苦,像是刚用过药的气息。

隔着屏风,周潋只能隐约瞧见软榻上一道月白的人影,半倚着,衫子一角松松地垂落在地,像是三月里的杏蕊。

“阿拂,”那人又开了口,随意吩咐道,“去煮碗甜汤来吧。”

“那药太苦了些。”

“姑娘……”名唤阿拂的丫鬟很是不放心地朝周潋看了一眼,欲言又止道。

“怕什么,”屏风后,那人从榻上直起身,长发流瀑般地垂下,声音懒懒道,“少爷总不会将我吃进肚里去。”

阿拂往外去了,周潋立在屋中,鼻端萦绕着那一缕香气,连带着喉咙都莫名地发紧。

“少爷怎么不坐?”屏风后响起的脚步声轻软,一步步地凑近了,到了他跟前。

依旧是薄纱遮面,轻衫裳裙,素而冷的一双眉眼,像是洇开的梨梢雪。

“怎么?”

“是怪我没有亲自请吗?”

“不是,”周潋忍不住微微退后一步,眼睫轻颤,“我听说……你病了。”

“所以才来……”

“这样吗?”那人见他拘谨,倒不客气,自己在旁拣了张椅子坐了,漫不经心道,“那倒是谢少爷关心了。”

“才刚我在房里,听着底下的动静,还当是谁闯进门来,要兴师问罪呢!”

周潋听见他这样的语调,不知为何,心头莫名地生出些情绪来,语气有些冲地开口,“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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