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
提起方家，众祭司眼神微妙起来，“族长，方家那头……”“我们不掺和。”简短的一句话，却直接给此事定了基调，再没有更改的余地了。对此，祭司们倒是没有什么异议，纷纷点头应和。只在角落中，一位祭司没有出声。他的面庞隐在黑暗中，看不清面目，但想来也不至于反对。那位祭司离开密室后，来到路家一处少有人烟的荒院，手指结了个印，似乎祭出了什么法器，而后开始对着法器说话。风中传来他模糊的声音：“路家不会插手了……只能提醒到这……你们好自为之。” 商议方氏高层集聚一堂。昨日族长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沉思犹豫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召开族会商讨。此时此刻，东域瀛洲金品方氏的全体高层， 就集聚在这么一间刻录封闭阵法的密室里。密室光线不算特别明亮， 四面墙角都燃着一盏壁灯，满屋都是橘黄色的光。方氏族长方奇山就正坐在一盏灯下， 摇曳的烛光让他脸上明暗交错，看起来十分肃穆。“或许又到了我们方氏全族做出重大决策的时候了。”方奇山环视下首一圈，缓缓开口， “昨天我收到密报，那秦家妖孽跟着风氏使团一起，秘密到达路氏领地，并与他们做了一笔交易， 现在， 路氏的立场， 已经与先前大不相同了。”密室静了一会儿， 坐在这里的长老都为这个消息各自震撼着。许久才有长老斟酌开口：“秦如清与风家搅和到一起不奇怪，风琴雪那女人在归墟时就亲自开口邀请她了。就是路家……凭她秦如清能拿出什么让路家心动的筹码？能叫路家弃我们而就她？那家族不是一直饲灵，古怪得很么。”“正是因为他们饲灵， 秦如清拿出的筹码， 自然也跟饲灵有关。”方奇山沉着道。“据我收到的消息，百年前路家从我们手中抢走神丹秘笈，真正的目的却并不是为此， 而是附着在秘笈上面的灵。”这消息除了方奇山，就只有方家大长老知道。因此， 绝大多数方家高层皆露出惊异的目光。方奇山继续道：“我们留在路家的线人报，那灵的状态不是很好， 可路家却十分看重。风氏使团前往路家恐怕也跟这个灵有关。不过，这个灵最后，却被秦如清唤醒了。”方奇山的指尖重重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仿佛也在借着声音强调这个消息的重要性。密室一时十分安静，只能听到灯花爆闪的哔啵声。“秦家小怪恐怕就是用了这个灵的唤醒方法与路氏做了交易，路家一贯将灵看得跟命根子似的，恐怕很难不心动。” 有长老恍然道。“结果当是显而易见的。”方奇山缓缓点头，眼神也逐渐深邃凝重起来，“路氏已经因为利益倒戈，不说站到秦家那头，至少是不会再帮我们分毫了。方家，只能靠自己！”靠山的倒戈确然给众人心头带来了危机感，但总有人愿意将事情往好的方向想。就有长老迟疑道：“那秦家孽障是有威胁，可她只有一人，且还刚刚从归墟出来，实力成长到哪一步还不好说。就算她真得了天大的传承，将传承吸收炼化也还需要时间。现在算一算，从归墟出来，也才过了将将不到一月的时间呐！”一个月的时间，就算她有窜天的本事，又能掀起多大浪花呢。方奇山却摇头，“你想象不到她能成长到哪一步，这也就意味着，她成长的地步很会超乎你的想象。这么多次的前例还看不清吗？她哪回不是出人意料，次次打脸？到了如今这地步，若还敢小看她，不加以重视，方家要承担的损失，恐怕就不只是上次的丢脸那种程度了。”族长还是有远见的。面对秦如清这样的妖孽，就是要趁她还未成气候的时候全力格杀。老实讲，现在这个时机，都已经有些晚了，秦如清从归墟出来，得了传承，受两大仙品拉拢，气候小成。若是还拖下去，再不动手，后面方家恐怕还真就拿她没办法了了。桌上的人皆认同颔首，倒有部分人忧虑：“倒是听说那孽障与风家关系处得不错，也不知此番，她可能请动风家出手。”要是风家插手，那事情就不好办了。“风氏是仙品。仙品的立场，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们是不会轻易表态的，最多在秦如清呆在风氏领地时，给与她些许庇护。”“那要是小怪物当缩头乌龟，缩在蓬莱不出来呢？她一贯滑不溜手，歪主意极多，真想躲，我们可不好找！”直到这时，一直沉默，未发一词的方家大长老忽然道道：“她既要躲，我们给她引出来不就行了吗。”“引出来？”众人不解。大长老捻须一笑，好似成竹在胸，“她个人实力再强大，后面却拖着一个秦族。可她偏偏又姓秦。根基扎在秦氏，若是秦氏倒塌，失了世家身份，凭她一人之力，终究也掀不起什么大浪花。她要真敢以独行侠的身份对世家动手，众族的唾沫都可淹死她。”“说得对呀，这招，叫釜底抽薪！”有长老抚掌附和。“只不过有规矩压着，倒也不好光明正大对秦氏开战。”“谁说要正面开战了？”方大长老淡笑反问，“我收到消息，秦家老祖秦玟萱，最近不在秦氏族地。”“不在族地？怎么，那老不死的女人还打算去蓬莱找秦如清不成？”方大长老缓缓摇头，语气中还含着一丝天赐良机的惊喜，“或许是天意，她最近竟然重返了那个上古秘境，似乎要在里面修炼。”上古秘境……众人对视一眼。修仙界的大小秘境多得很，但是上古秘境却不多见，现存有记录的上古秘境，数量也绝不超过一只手。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新的上古秘境出现，大长老又用了“重返”这个词，那么秦玟萱去的究竟是哪个上古秘境，他们心中也就有数了。——可不就是他们方家与秦家彻底闹翻撕破脸的那个上古秘境么。“倒也奇了，那秘境又不是初次现世，里面的好东西早已被搜刮干净了吧，秦玟萱没事去那里干嘛！”有长老猜测：“或许是修炼。”“修炼哪里不行？她秦家如今也算发达了吧，还用得着去一个已经搜刮干净的旧秘境？”“话倒也不是这么说的，那处上古秘境，里面虽说没什么好东西了，但到底底子还在，还是有几处绝佳又特殊的修炼场所的。若是秦玟萱临近突破，需要什么特定的修炼场所，那去那个秘境，也就不算奇怪了。”众长老讨论了一圈，还是方奇山定音道：“管她是因为什么，秦玟萱现在不在秦氏领地这个事实终归是跑不了的。这，就给了我们方家可趁之机。”有长老咂嘴道：“她赶在这个时候去秘境，恐怕是要突破元婴了吧。”
方奇山淡淡一笑：“秦玟萱能在南岭那种穷乡僻壤里修到元婴，也算是个人才了，可惜，也止步于此，此次，我会请动老祖宗出手，务必要以雷霆之势，活捉秦玟萱！”最后一句，混杂着灵力，用重音说了出去。方家人各个面色涨红，激动起来。自从那秦家妖孽崛起，他们方家，实在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如今有族长这句，他们仿佛已经能展望活捉秦玟萱后，那妖孽气急败坏气急跳脚的样子。“好，就是要这样，痛快！”“这口恶气实在忍了很久了！”“就趁此机会，一举将那妖孽和秦氏铲除！”方奇山看似激昂，实则内心平静地等候那些长老发泄完情绪。秦如清成长起来后，他们方家确实有种气撒不出的憋屈感。多次针对她的计划，几乎都以失败告终。失败倒也罢了，还被那孽障用不软不硬的方式恶心报复了回来。她就像扎在溃烂伤口里的钉子，时不时动一动、晃一晃，昭示一下存在感，却偏偏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关键部位，轻易不敢动。只是溃肉终究要处理，秦如清这颗烂钉子，若是再不拔出来，叫族人消气，那他这个族长的威信，估计也就荡然无存了。当真是让他们抱怨发泄了好一会儿，方奇山才摆手制止。“好了，接下来该讨论详细的计划。此行，必要万无一失……” 老祖结婴，方氏动手听到响动， 秦氏老祖秦玟萱缓缓睁开眼睛，正好看见秦德馨逆光走进洞口，并转身在洞口打上一串隐秘结界。“老祖， 我检查了方圆十里， 除了驱逐了一些大型妖兽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秦德馨走过来说。老祖缓缓颔首， “我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若没什么问题，就开始吧。”这个开始， 自然是预备开始结婴，召唤结婴之雷。秦德馨的目光忍不住出现一抹担忧。结婴之事何等重大，她担忧，既是担心老祖结婴出现意外， 又是担忧她们现在并不在秦氏族地， 置于陌生外界， 内心总有一种不安定感。老祖就像是没看见秦德馨脸上犹豫变幻的神色似的， 抬手打出两道光，光束击在左右两边的洞壁上，等光束平静下来， 才发现是两株草， 像兰草一样有修长弯曲的叶子，中心的花蕊呈红蓝对半分布，直挺挺地垂直插在洞壁上。再一看两人所处的山洞， 也大有玄机。洞内的隧洞呈现一种“人”字型。右边的洞壁覆盖着深蓝的冰层，叫人一眼望去就遍生寒意。而左边的洞壁却是暗红色， 洞内的空气隐隐扭曲，洞口时不时朝外喷射出迫人的热浪。而老祖， 就盘膝坐在这冰与火的交汇处，看着神色平静，毫无影响。多年之前，她身中冰火之毒，修为停滞，饱受其苦，幸而有清清出计，用取巧的方式，从南部原始密林取得了冰火两仪草，为她解了冰火毒。秦玟萱也因祸得福，体内的灵气有了冰火之力，凭借着这冰火之力，她的战力也比从前翻了不止一倍。只是福祸又相依。灵气含有冰火之力，虽然提高了战力，却又加大了她结婴的难度。秦玟萱当然可以通过服食丹药的法子逼出体内的冰火之力，只是这样，她的战力不仅折损，修为更是会下跌。当然，这些影响在秦玟萱看来其实不算什么，对她来说，剔除冰火之力真正的后果是，她也就此放弃了道途的机缘，从此沦为平凡。若论天赋，她也不过就是中等银品，这辈子穷尽所有，也至多不过修到元婴。曾中冰火之毒是她的劫，却又在因缘巧合下，成为她大道的机缘，能帮助她走得更远。如若放弃了已经修成的冰火之力，就是放弃了这丝大道机缘，从此以后，她将止步于此。因为大道的馈赠只有一次。秦玟萱很清楚这点。她当然是不可能放弃的。能带领失了世家身份的秦家，在南岭重新扎根，杀出一条生路的秦玟萱，铁骨铮铮，有一颗永远向前的斗争之心。她就要利用这后天得来的冰火之力，彻底成全自己，帮她提高修行的上限。故而，秦玟萱结婴，必须要找寻一处同时富有冰火之力的特殊空间，且这里的冰火之力还要格外强劲，如此才能让她通过结婴雷劫吸收炼化，让冰火之力从此以后成她的本源力量。这样的场地自是极其难寻的。当初秦家人商议时，第一反应就是曾经获得过冰火两仪草的南部原始密林。那里交汇的两道冰火泉眼形成了一种特殊环境，这才能养成冰火两仪草。只是秦玟萱后来刻意回到那里考察了一番，发现冰火之力被泉水稀释，分散在密林各处，能量并不集中，完全不够她结婴的修行。此地不行，只能另寻他处。秦玟萱后来翻遍秦家收藏的典籍，这才找到了办法。秦家曾在探索秘境时发现过同时存在冰火之力的特殊洞府。那秘境么，也巧得很，正是他们秦家在那里生了祸端，导致秦氏开山老祖陨落的那处上古秘境。秦玟萱得到这个消息时，冥冥中也生出一种宿命轮回之感。秦家的祸端始于那处上古秘境，如今，她又要重返那里吗？秦玟萱当然是犹豫了的。只是那丁点儿的犹豫和担忧，在结婴机缘面前，不堪一击。符合她结婴要求的冰火洞府难寻，南部原始密林那处不行，再错过这个，恐怕以后就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了。秦玟萱如此才毅然离族，秘密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