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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这也是叶峥温书备考中着重训练的一个项目。

好在考题不偏,拿到手,叶峥眼前一亮,这正是瞌睡遇到枕头,撞到他擅长的了:至天下民以农家之学。

上半句出自四书五经中的《周易》,说的百姓市集贸易之事,后半句出自上古气节歌,是劝客农桑的良言警句,正好叶峥对贸易和农事上都比较有心得,这一题看来是难不倒他了。

提笔写下:“臣奏对,臣幼时闻圣人言……”

三场答毕,叶峥走出考场的脚步是轻快的,心情是上扬的。

于他相反的是,大部分考生都表现得极为颓丧,抱怨今年的考题除了第一场的神女踏歌外,其余有几题出得太难太偏,比如那个算数题,就有一多半人看了一脸懵逼,别说解题了,题都没读懂。

还有那个在叶峥看来正中下怀的截搭题,也叫人捶胸顿足,要知道无论是市井小民做买卖的行市,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事,都离这些文人骚客的生活太远太远,能考中举人来考进士的,大多是当地的天之骄子,家里供着,士绅捧着,正应了那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2,对这些俗世哪里有什么真实的感触呢?

别的学子如何抱怨叶峥不管,他这人就这样,考前全副心神,考完全部放下,都结束了还耿耿于怀,可不是他的性格。

走出考场,看见考院外等着的云清,叶峥健步如飞地迎上去。

“考完了……”云清笑。

“嗯!考完了!”

“为了这场考试阿峥如何努力我都看在眼里,考完就成,不论结果!”

这话在考前怕打击叶峥的士气,云清没说,如今考完了,终于可以说这话了,考这一场试,阿峥三更睡五更起,云清可太心疼了,如今终于能松快松快了。

四月初一,在家狠狠歇了两日,叶峥终于把考号里磋磨掉的那点肉给长了回来。

早上午云清出摊的时候,叶峥在家给两个宝宝穿好衣喂好饭,在两张嫩出水的小脸蛋上亲一口,一手牵一个,慢吞吞往巷口走,说走着爹爹带你们去瞧瞧阿爹赚钱养家的样子。

云罗氏说宝宝走得还不稳当,要不等她忙完手头这茬和叶峥一起抱过去,那竹签在锅里看着少,热情的百姓随便排队你一把我一把锅里就空了。

这个速度连带着云罗氏带着草哥儿上午和下午都要抽出功夫来洗菜切菜串串,才勉强赶上一天需要的供应量。

小食摊的钵钵鸡生意比全家人预想得都要火爆,每日出摊前就有人在摆摊的地方等,一看到云家小摊标志性的大骆驼来了,就笑着打趣:“云老板每天都日上三竿才出摊,我们买的人都比卖的心急喽。”

“可不是咋地,又有啥办法呢,这一口简直吃了就忘不了,哎云老板,下次早点来成不成?”

云清和爹手脚麻利儿拿东西支摊子,笑得温和却不接这话,比起起早贪黑,他更愿意陪阿峥多睡片刻,逗着安儿然儿多叫两声阿爹再出门。

阿峥说过,努力赚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若为着赚钱起早贪黑把家里人丢在一旁,就赚了钱也没意思——当然,这话的前提是生活没困苦到那份上,若穷到没米下锅那又是另外说法,反正他家现在是比过去好不少,用不着挣命。

叶峥把安儿埋在袖子里的小手放出来,又把然儿的小鞋正了正,抬头说:“不用,娘你忙吧,左右不过这点路,我牵他们慢慢走去,小心些就是了。”

云罗氏和草哥儿一个洗菜一个串串的确忙得脚不点地,说了声:“那你当心些。”

四月里的上午一出太阳就暖和,安儿和然儿身上的衣服是京城富户小儿里最流行的料子做的,虽有点贵价,但轻便又兼具保暖,从头到脚的一身比家里大人们的衣服还费,但费有费的好处,比如此刻走起路来就比那厚料子的利落,短短的几步路走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

到了街角,一眼就看到排长龙的人堆,和被人群簇拥着的云清,他身上是一套耐磨经脏的松江布衣,弯腰盛汤的时候和灰扑扑的背景人群融为一体,但那挺拔高挑的身影叶峥还是可以一眼认出。

云爹不耐烦和乌泱泱人打交道,每日帮着云清把摊子支起来就回家里劈柴削竹签,瞧着差不多收摊了再来一趟,中间都是云清一个,又要卖吃食又要点钱收钱,还要防着不讲究的把手往锅里伸或者有人趁乱打那钱匣的主意。

这些零落小事在人少的时候不算什么,当人挤人你一嘴我一嘴的时候就格外杂乱。

但云清一直保持微笑,无论围着的再乱他的动作始终有条不紊,再忙也没给人算错钱或收了钱弄错人,把这个要的给了那个,或那个要的给了这个,也没放过一个趁乱不给钱吃白食的。

叶峥牵着儿子们靠墙站了一会儿,没忍住揉了揉两个手感柔顺的小脑袋,自豪道:“宝贝,瞧你们阿爹多能干啊,果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认真工作的人最有魅力,你们阿爹简直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该死的魅力。”

接着又沾沾自喜:“不过你们爹爹我也不差啊,晓得利用自身优势早早就把你们阿爹定了下来,这才有了你们两个,一个继承了你们阿爹的英俊,一个继承了爹爹我的美貌,也算是强强联合吧。”

其他男人夸自己的时候一般会说英挺潇洒之类的,就算长得美也不说,以免堕了男子气概,叶峥却毫不避讳说美貌,甚至对此尤为自得,他巴不得把自己是靠美色上位这件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好叫所有人都知道他家云清打心眼里就爱他这样的,他这花容月貌是专门长云清审美点上的,云清爱他爱得不要不要没了他不行的。

云清忙过一阵高峰期,一抬头就瞧见对面墙边站着的三个人,今日叶峥十分骚包地穿了个月白打底红罩衫,衬得面如春花好颜色,两个宝宝是一样的石榴色菱花对襟小褙子配金绣虎头鞋,头上扎着松香色丝绦,雪雕玉砌般,三人齐排排站那青石墙根下,直叫那处小小角落也亮堂了起来。

云清不由自主脸上就带了发自内心的笑。

和云清对上眼,叶峥撅起嘴朝他飞了个心照不宣的亲亲,牵着安儿和然儿小心避开行人,走到云清身边去。

叶峥这不是第一次来,食客早就知道云清有个漂亮得不行的夫君,还有两个仙童一样的孩子,一瞧见他们就热情招呼:“叶相公又领孩子来看夫郎啦!”

“哟,安儿和然儿腿脚有力了,自己能走着来了?上回还是抱的呢——”

这是相熟的。

也有那第一次来不熟的,从其他食客的打趣里听了只言词组,经过一番脑补,撇撇嘴不屑道:“自己和孩子们穿金戴玉,弄得个富贵郎君样,却叫夫郎起早贪黑一个铜子儿一个铜子儿地赚钱养家,我生平最看不起这等男人。”

“男人就该顶门立户,做出个男人样子来,压榨夫郎着吃软饭,算什么呢?”

这声音还不小,身边好几个食客听到了。

那相熟食客听得尴尬,忙推推这两个人:“你们可不要胡说八道,云老板夫君是读书人,将没几天才考了会试,可不是你说的那样!”

“对啊,叶郎君也时常过来看望夫郎,替夫郎做事,我们都瞧着的。”

别人怎么评价叶峥一向不在意,他把安儿和然儿交到云清手上,朝食客拱拱手:“孩子们和我都想他们阿爹了,就带着来见见。”

说完卷起袖口,把衣摆在腰间捋好,站在云清常站的位置拿起大勺,笑眯眯道:“常老伯,还是照常要那千张搭鸡胗?”

常老伯递了个碗过来,点点头:“我家小孙孙就爱那一口鸡胗,一天不吃两个,饭都不好好吃。我老头子牙不好了,这千张软烂,好嚼又下饭。留下点汤晚上吃饼子过瘾!”

“成嘞,您的鸡胗和千张,有点烫,当心汤别洒了。”

叶峥麻利儿在碗中装好常老伯要的东西递过去,签子挑得准,汤又打得快,一点不洒,收钱找钱一气呵成,嘴上还有功夫说话。

这一看就是干惯了活的,绝不是那等光会翘脚等吃靠夫郎养的无耻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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