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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商量

 

还差五天就到网上报考日了。

时间越逼越近,我十分焦躁,苦于想报名却没有网络这个事实。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试着和但丁进行商量。

没想到我居然忍受了接近五个月的没网生活,都是依靠书和游戏才没把自己逼疯,远离网络后我的学习速度与效率直线上升,照这个势头一定能拿下这次考试。

不过报了名最终还要出门考试,唯有这点不得不去商量。

到了晚饭时间但丁依然在沙发上悠然自得玩联网游戏,看着他玩得如此尽兴,对自己只能用通话的砖头机感到些许气愤。

锅里的黄焖鸡发出悦耳的咕嘟咕嘟气泡声,但丁嗅道香气询问道:“好香啊,今天吃什么?”

“黄焖鸡。”

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电话铃声打断,接了电话就去卧室拿笔记本电脑继续把网连上开始办公,一边笑一边敲击键盘。

他随身携带笔记本电脑,离开家跟着一起拿走,根本不留给我接触的机会。

看样子是酒吧经营的不错,在他们不大的交谈声中,我身处厨房也能听到营业表之类的词汇。

开放式厨房离客厅不算远,所以我可以听清。

明明有那么好的条件,偏偏选中我不放,我对于他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不明白索性不想,他随性的性格能摸准他一点也是好事,可以想想接下来对他采取什么对策。

摆好菜肴,在他挂掉电话坐下来开动之后,我犹豫许久,依旧没法轻易说出口。

万一我说了他将我的书给销毁了如何是好,我想象过这个画面,也做了很久的心理防线。

那些书大部分都被摘抄了笔记,也有好好整理出来收好方便阅览,书籍要是真被销毁也一定忍住不要发脾气,我留的后手是已经藏好的笔记。

他吃了几口菜,忽然出声叫了我一声。我茫然抬头。

“为什么不吃饭?”

故意展露有点不甘心的笑容:“你把我的课程断了之后,我一直担心我的厨艺会不会退步,毕竟我也就只学了几道菜。”

“只要好吃就好,你会多少菜我不在意。不过你想的并不是这件事吧?”

“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

他拿筷子指向我搅在一起的手指:“表现的那么明显。”

“哈哈……”我打着哈哈松开手。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他右边的眉毛向上一挑,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先我一步说道:“你想出去是吧?”

“我想报名考试,之前你从老王那里得知我一直都在准备考试吧。快到报名时间了,报了名大概五个月后考试,希望那一天你能让我出去。即使派人跟着我也没关系。”

“恕我直言姐姐,以我看来你并不一定能过。”

这个人是想激怒我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过呢?凡事都要试试才行,我保证只提那么一个要求,也就五个月后那一天出去那么一次,你要是担心可以跟着我。”

“不行。”

我小心翼翼的请求不假思索便被无情拒绝。

“我一天都很忙可没空看着你。”他放下筷子慢条斯理整理袖口:“姐姐是皮痒了?都快半年了,还是没有放下出去的心思?”

“我看你玩霸道总裁这一套倒是熟练得很,我在和你好好商量。”我也跟着一把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心口堵着慌:“非法囚禁人身自由是犯法,虽然我知道你目无王法,但是也做出了让步。但丁,我一没欠你钱,二和你无冤无仇,三你对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我忍耐着没有回击,请求你让我出去考个试而已,考完我就乖乖回来,这样也不行?”

周围空气慢慢凝固,剑拔弩张,我俩之间的气氛仿佛一点即爆。

“姐姐,这是你商量的态度?别蹬鼻子上脸。”

“我哪里得寸进尺?这不是正常的沟通吗?”

“你吃我的用我的,最好别再提过多的要求。”

“真是,”我怒极反笑,反击道:“我一直在猜测你家到底是什么个教育方式能教出你这样的人。你把我强行抢过来,限制我的出入还挺有理。你家肯定就是吃了世纪红利最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吧,不然你不会这么年轻就有资本开酒吧,关系网那么繁杂。你好意思吗但丁,用家里的钱干这种事,还有脸提醒我我吃你的用你的,请问我是自愿住到这和你演变成这种关系的吗?”

“呵。”

与我对视的眼神阴森可怖,就是在酒吧办公室掐住我脖子,用皮带抽我时,宛如猛兽寻找到猎物时的猩红眼眸。

情绪把控能力有些失控,这次估计又再度惹恼了他,但话已说出立马收回的自己蛮怂的,只能梗着脖子打肿脸充胖子,话语却越来越没有底气:“你一口回绝太伤人了,相处那么久,明白你说一不二的态度。但一句话就交涉破裂让我……”

我这个人情绪敏感,被人拒绝总是”也消散不少。

没关系,不厌其烦的给他创造就好,因为他似乎也挺乐在其中。

这半个月度日如年,只能靠游戏机和电视剧来消磨时间。

晚饭后我面朝大海方向的落地窗,努力的举着哑铃,坐着轮椅不方便,但不耽误我练手臂,平举深呼气然后慢慢放下,感受重力下垂。举起,放下,重复一道。

烟花会大概8点开始,已经打电话告知但丁。白天他说要去办点事,尽量在约定时间内赶回。反正赶不回我也不会有什么失落感,这一点是试试他对我的上心程度。毕竟也只是在阳台上欣赏,赶回来看了烟花又去上班,其实没必要绕那么大的弯。

浑身发热,我看到一旁试衣镜里的自己额头有些许汗珠。

举个哑铃也会出汗,比以前的自己更弱了。这次想突破自己,所以选了比较重的哑铃,上臂已经有了肌肉酸胀感。再来一个动作就结束!心里默默激励自己,然后屏住呼吸将哑铃开始向上托举。

“你还真是静不下来啊姐姐。”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手没握稳,哐铛一声,哑铃顺着放松的手指朝两边掉落,但丁和我一起看着哑铃发着咕噜咕噜声滚到角落停止不动为止,才收回视线彼此对视。

他不会也不让我运动了吧。

“你今天回来的好快啊,还以为你会是7点半左右急匆匆赶到的那种情况。”我甩了甩手,十指交叉掌心朝前上提到头顶进行手臂拉伸,小心翼翼哄着:“求你别禁止我运动,你看我只是在家无聊找点事做做看,没有看书也没有工作,这点事就允许我做吧,锻炼身体好了身材也很棒你会更高兴的对吧?”

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但丁,手里转动钥匙,慢悠悠踱步到哑铃那里,低头不语。似乎在看哑铃上标注的重量。

“3?5公斤?”他耸耸肩,明目张胆的嘲笑:“哇,好弱。”

“是啦,我超弱的,”没好气的回道,故意对他示弱:“所以你该放心了吧,就我这种小虾米不管是身体还是谋略都比不上你。”

“我尝过姐姐的一拳头,老实说,打得我满脸发麻。”

暗暗发笑,事实证明健身还是有点用处,要是感觉不到痛就不可能有淤青了。

“但丁,我这种有暴力倾向的人,要不就放走吧。不然以后和你打起来不太好。”

他调转方向朝我走来:“没门。反正你要和我对抗的话下场也体验过了,你闹的越凶我下手越狠。”说完意有所指的看向我的脚。

我放弃的叹了口气。

“吃过饭了吗?”

“吃了。”

“那就好,我们走吧。”但丁绕到我身后握住轮椅把手,我感觉轮椅底部一抖,整个身体顿时往后倾斜呈现凹进去的形态。因为害怕摔下去,忙不迭握紧两旁的扶手,心有余悸的呼出一口气。好在就那么一下,然后轮椅匀速往门口方向移动。

“你带我去哪里?”刚才被他吓了一跳,语气稍微有些不好。

“你不是要看烟花吗?”

“我还以为在卧室阳台上看。”

“比起阳台这里不是离海边很近嘛,带你去海边看。”

“哦?你转性了?肯带我出去了?”

“我在身边的话没事,你单独出去不行。”

出了别墅大门,到铁门这一段路都有路灯,的做这种事?”他摆出不可理喻的表情。

不过他这么说倒是点醒了我,如果能把手机上下载好软件接通,即使和但丁同居着也能时刻关注出租屋的情况。把这个想法和但丁说了,他回了我一句与其这么麻烦不如退租,反正接下来也不在这里住。

可我把这里当做一个退路,如果但丁能在一年内腻烦我的话还可以回来这里。不过看但丁这个样子很长时间内不打算放过我了。说是退路,距离到期也只剩五个月,可惜那五个月的钱收不回来。

看来只能退租了。

“行吧,回来打扫完了顺便你和我一起去找房东退租吧。”

“姐姐真听话。”

距离我家的小城市也不过两小时的车程,这个小城市归于我所打工的省府管辖。指导但丁一路拐弯,终于开到了医院门口。不出所料,在进入医院停车场的时候收获了大堆人目光,我在副驾如坐针扎只希望不要在那堆人群里有认识我的人。

拨通妈妈的电话,听她的指示赶到所在病房。

爸爸戴着氧气面罩直挺挺躺在床上,旁边的心电图机正规律播放心跳,看起来整个身体消瘦了一圈,体态更显苍老。妈妈样貌和我离开家的那个时候没什么不同,坐在病床边刷着手机。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语调沉重:“来了?你爸以后可能就是这样瘫着了。”

“我还以为会继续住icu。以后就是这样瘫痪,衣食住行都要人服侍了是吗?”我走近床边,看到床沿垂着消瘦到只剩皮的手,心情复杂。在经历过老人们一个接一个过世后,我早就不是失去亲人就会痛哭流涕的小女孩。

深知顺从自然规律的生老病死道理,逐渐变得麻木不仁。

明白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及时尽孝。

“嗯。”

“还能正常进食吗?”

“可以,不过不太能醒过来。昨天抢救好久,医生说生命体征不太平稳,暂时只能维持这样,让我们做好后事准备。”

“……”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万一爸爸去世但丁锁着我不让我来弄丧葬事,岂不是让我在亲戚间背负骂名?

绞尽脑汁想方法,也得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案,但是回忆起那个莫名被挂掉的电话,打算问个清楚:“妈,你告诉我,我们家钱还够用吗?医疗费能报销多少?”

妈妈的表情渐渐凝固,甚至有些尴尬地不敢与我对视:“你妈最近买了一个盘,被你阿姨带进币圈,今年12月到账后这些问题不用担心了。”

“币圈?盘?”

这些金融词汇第一次从这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口中说出来,大事不妙的预感如同一片乌云覆盖头顶,视线阵阵发黑。一个仅仅只有初中文化的农村妇女,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忙着下乡盖房子,时隔四十多年面对女儿居然说出了这样专业词语。

不是我看不起自己的母亲,而是觉得蹊跷。因为小时候她虽然辛苦地抚养我长大,可在我记忆中她可从来不是爱看书的那种长辈。邻里家常间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做事不考虑后果,曾经也被电视销售哄骗过买了一堆没有实际用处的物品堆放在家。这样不靠谱的家人,让我怎么去信她系统学习了金融知识。

“哪个阿姨带你进的?你在玩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哪里违法乱纪了,这是国家开展的一项伟大的工程,我们好多姐妹都加入了,12月商城一上市大家都可以分股份。”

“什么鬼的分股份,你加入的那个玩意叫什么名字,是公司吗?你从来没有去那个公司上班过吧,交钱分股份有这种好事岂不是人人发财。你告诉我他们有什么产品?”

在我咄咄逼人下,妈妈从床头柜拿出一个塑料杯递到我手里,颇为自豪的回答:“这是我们公司的产品,你看上面的名字,以后这个就是我们公司即将要上市的商品。”翻过塑料杯,只见上面印着一个简陋的头像,下面印着英文名“rich”。

不必多说,三无产品加上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名字……我顿时觉得呼吸不畅。

用力捏着杯子,蓦地把它重重放回桌面,努力平稳气息:“你到现在还在做你那一夜暴富的梦?”

“我们rich就是要让家人们众志成城一同富裕,我做了好几个盘,也帮你做了几个,以后我走了给你留下大笔财富,你现在可以跟着我一起学系统,免得将来你不懂。”

太傻了,傻得我想立刻掉头就走,宁愿被但丁囚禁也不愿回来这里。

“哈哈。”我冷笑不已:“我看你是想把我拖进地狱。三年前给你的那十几万你是不是全部投进去了,如果还剩的话不会来给我打电话的吧。我不信你们省吃俭用几十年这三年就能开销那么大,爸爸这次那么严重,是不是也是因为你的原因?”

妈妈被我问得怔住,随后恼羞成怒地反驳:“你怎么说话的?!你爸是老了,老了肯定就会生病,怎么怪到我头上来,我生你不如生个儿子。”

她直接戳到我的痛点,令我话语攻击性加强:“是吗?你要是生个儿子估计不仅不会给你十万,还可能伸手向你要钱,没准你现在还要去工厂拧螺丝给他凑娶媳妇的房子钱。你这种人的教育失败我没有长歪已经够好了。不给我惹麻烦就感激不尽,现在居然拉我下水。”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抬起手,我看出来她想给我一巴掌,立刻后退一步:“我说的有什么错吗?”然后把手里的包甩到她怀里:“我离开的这几年赚的钱都在这里,这是给爸爸请护工和医药费,如果你要拿去投你那rich,不好意思,我永远不会再回来。本来就是给你们拿来养老的,你们不仅不感激还背后捅我一刀。”

我转头朝门口走去,周围全程听我们吵架的病人家属默默让开一条道。

刚迈出几步,但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才把车停好,姐姐就要走了吗?”

来的时机可真巧,妈妈包含怒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琳,那是谁?”

瞧见我为难的表情,但丁神色自若进门来到我身边拦住肩膀,强制我转身面向那边:“姐姐要怎么介绍我呢?”他低下头轻声细语的问道。

“男,男朋友。”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我知道了。”但丁抬头客气的自我介绍:“你好伯母,我是琳的男朋友,可以叫我但丁。”

大概是看但丁一身卫衣运动裤的休闲装扮,又有耳钉又戴戒指,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估计当他是社会上不三不四的闲散人员,所以妈妈拉下脸教训道:“不信你妈的工作就算了。你看你自己30岁了,交男朋友靠谱点早点结婚也不用我们那么担心。本来我们都还盼孙子的,不过你爸这个情况怕是等不到了。”

但丁饶有趣味的询问:“请问伯母,你认为怎样的男人是靠谱的?”

“不是你这个样子的就行。你今年多大?”

“26。”

“比我家琳还小,”她恨铁不成钢地瞪过来:“你什么时候才真正的懂事?找个年纪大点的稳当可靠,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就好,但丁这个年龄明显没有玩够,你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我有点忍无可忍:“你的嘴从以前到现在就是那么不饶人,就是因为你这种父母不靠谱导致我都不敢结婚。你和我爸结婚给我当了多少次反面教材。”

眼看我要再度和妈妈吵起来,但丁安抚性拍拍肩头示意我平息怒火:“好了姐姐,老一辈的人顽固过头和她们争论不休没用的。现在姐姐的打算是什么?”

我捏紧拳头思考再三:“我爸瘫痪了,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大概就是辞职回来这边上班和我妈轮流照顾吧。刚刚把我所有的钱给了她让她找护工,以后打算我按月付她赡养费和请护工的钱,并不想和我妈有过多牵扯。二十多万省吃俭用些请护工也能照顾三到五年,这个小城市护工工资要价不高。”拽住但丁的手往外拖:“我很压抑,陪我到门口坐坐。”

绝对要对他隐瞒我妈进了传销的事。

“你站住。”妈妈气势汹汹地厉声呵斥:“刚来就想走,坐过去看着你爸,我要出去打水。”

“我总算知道姐姐你这个暴脾气从哪来了,你们两母女真是一模一样。”但丁耸耸肩。妈妈与但丁擦肩而过,眼神依旧不友善。我要是把和但丁只是包养关系这件事抖出来,没准会被骂个没完,甚至嫌我丢脸当众和我撇清关系这种事都有可能发生。

在她出门后,我搬出两把塑料椅子放到床边,招呼但丁过来入座。

不愧是有气质的人,虽然身着普通的休闲装,由于本人出色容貌的加持,周围病床家属有几位阿姨时不时往我俩这边偷瞄,交头接耳。

妈妈恶意对待他的行为也能大概理解,毕竟从小耳熏目染她训斥我的话里包含了“帅能当饭吃吗?”“我当年选你爸是看中能力不是脸。”“找人一定要选好根正苗红的人。”诸如此类的话,对我的择偶观产生极大影响。

“不好意思,我妈……就是那种性格,和我爸那么久了,不是说他就是说我。能理解她操劳了半辈子有数不清的辛酸,但那种说话方式我长那么大还是接受不了。这不是我不成熟,是习惯之后产生的厌恶。”我弓下腰抱住自己的头解释。

“没事,姐姐为什么不早点结婚呢?我刚才听见你妈提到这个事,有点好奇。”

消毒水气味钻入鼻翼,其实我最讨厌来的地方就是医院,尤其在病房里看到太多的人生百态,连空气中都充满腐朽的死亡气息,让人倍感压抑。我在这里照顾了无数次的老人,这次终于轮到了我爸。

人的年龄越大,亲近之人就会越少。

如果说但丁是一幅巨大的黑网,那这件事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沼泽,会把我一生沉入漫无边际的黑暗。

父母只生了我一个,如果我回来就意味一生将待在这直到入土,放不下我妈又离不开,这个年纪被催婚也只能将就结婚,正因为对这个小城市的男性失去期望才逃离到大城市独自生存。这正是名为“现实”的地狱。

“早点结婚?”我自嘲地咧开嘴笑着反问:“我要是结婚了你还能在酒吧与我相遇并发展成这个关系吗?你看看我的家庭这个样子,如果我结婚生了孩子只会让自己陷入更痛苦的境地,我的人生信仰是不要当没脑子的人,没有这个实力不要去做超越能力的事。”

但丁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眼神并没有在我身上,而是斜视窗外。不尊重人我也不在乎:“这一眼就能看穿的未来让我十分惧怕。本来就是平庸之辈,除了外貌一无所长。结婚有了孩子,如果运气不好遇到撒手掌柜。你看我审视了好几年才放心交心的朋友被你以利益诱惑一下就背叛我。如果老公不管,我一个人上班,带孩子,照顾我爸,得的工资不够付医疗费……”情不自禁扣紧十指:“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逃离,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用死亡。人生只有一次,好不容易出生了,我想为自己而活。”

“我最终憎恨的,只是少不懂事的自己错过了努力的机会。如果能去高等学府,结识不错的伙伴,我的最终结果会比现在要好的很多吧。”把我爸裸露在外的手塞回被窝里:“现在无论怎么弥补都无法挽回曾经的错误选择。”

“但是姐姐遇到了我,为什么不向我求救?”恶魔诱惑着伸出了橄榄枝。

“不用,这是我家的事。”干净利落的拒绝:“就我混了那么久的社会,明白的道理是等价交换,如此帮我只能另有所图。但丁你开始就那样对我绝对不是喜欢,所以不会接受你的好意。你自己也说不懂感情,甚至还想摧毁我喜欢的东西,以为我一无所有就会走向你对吧。我的身上有你所追求的什么?摧毁薄幸美人会有愉悦感?你的态度老是在变化,海边突然改口说要保护我,真是不懂你这种人的思考方式,收起你的拯救欲吧。”

身边传来椅子摩擦的声音,但丁站起来,猜到我的心思爽快一笑:“恕我直言,姐姐现在依旧不改倔强的性格是愚蠢的选择。我就问问你,不低头的话你现在没工作,该不会你觉得那二十万真够花吧,多缠绵病榻几年钱耗去大半,加上你一家日常开销。如果你爸去世了丧葬费加上办酒,消耗速度那么快即使你上班也不可能赶得上。”

他说得没错……我说了那么一大长段话就是为了激他让他知难而退放我走,在我心里始终坚信没有人会义无反顾去帮助一个人,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

一旦接受他的馈赠,势必在我身上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不想出卖灵魂,承担不起他施加给我的任何帮助。为什么选择我?七个月来不停思考,始终不对自己抱着信心。

我沉默不语。

“我出去转转,姐姐好好想想。”

四周安静下来,我独自一人发呆。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一个热水瓶放到床头柜上。与柜面接触的碰撞声让我从自我世界清醒。妈妈面色不善,又有点别扭的在我旁边开口:“你回去吧。”

这奇怪的转变态度,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路上但丁和她说了什么。

“你这态度不对劲,照理说你应该喊我辞职回来帮忙一起照顾的。该不会你是遇到了但丁和你说了什么吧?”

“那你说留在这里能帮忙什么?”

哑口无言。

说的也是,今天但丁非带我回去不可,暂且不论他答不答应,我留下来也会被气走,老实说两代人思想跨越太大,三观不合,总是意见不同吵架,这种窒息氛围只会逼我离开。

我来这里的目的——送钱,已经完成,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不如继续发挥自己的生存价值继续赚钱。最后再看了爸爸一眼,老人总是看一眼少一眼,牢牢记住他的身影后,我起身交待:“那些是救命钱,请护工分担你的负担。千万不要投到你那rich里,没开玩笑。”

她没有回我,我也不在意她是否会听我劝,只要她投了,没钱时哭天抢地再打电话骂我也无能为力,言尽于此。

我能经常回来吗?估计是不可能的。

走出门的时候发现但丁在门口等我,立刻把他拉到走廊另一侧比较空旷的区域质问:“你和我妈说了什么?”

“姐姐老是以最大恶意来揣测我呢,好伤心。”

他惺惺作态捂住胸口,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可那双眼里却透着凌厉之色,充满矛盾感:“姐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碰撞点?”

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七上八下地动摇起来。

但丁知道这件事了,难道是后面出去的时候碰巧和妈妈遇到,然后被我妈拉住一顿说教透露她在做的事了吗?肯定是这样,但丁是做生意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其中这些敏感词汇。

他不会以此来要挟我吧?我现在已经身处他的牢笼中不敢反抗,他还要对我做些什么。

装傻充愣试试看。

“什么碰撞点,我不懂。”我摆出说谎不脸红的厚脸皮本色,从容不迫地回答,生怕被他发现破绽。

明白这是掩耳盗铃之举,但也算反诈一下他到底是不是从我妈那里得到的消息。

“嗯,姐姐不明白这个词也是应该的,毕竟只是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之后变乖的小猫咪而已。不过你妈妈倒是狂热的让我加入他们rich大家庭。”他目不转睛的凝视我,加了一句:“在我对她表露我的身份之后态度转变的特别快,自称自己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一种被卖的不悦感令我不自觉握紧拳头。

“那看来你妈这关我是过了对吧?”他靠近我,与我胳膊相贴,低头轻语:“不管是你的朋友,还是至亲都在把你送往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还不愿放下自尊,趁我现在还有点耐心,应该也要懂点事了。”

懂事?

“你所谓的懂事就是做你情妇给你生孩子一辈子出不去看你商业联姻对吧?我早就说过了。只想为自己而活,人生不会浪费在你身上。”对上他的眼神,毫无怯意。

“谁叫我喜欢精神方面慢慢调教呢?不然早就采取暴力让你屈服了。”他耸耸肩:“虽然答应过你腻了你之后会放你走,但你老是这样子忤逆我,要是哪天真失去耐心把你卖到乡下,不知道你会不会哭着求我。”

“……哼,说得你好像没打过我一样的。”

“那是姐姐故意惹我生气才动手啊。现在这个情况如果我反手一个举报电话,姐姐的家庭怎么办呢?”说着说着,语气竟然夹杂了兴奋的上扬尾音:“妈妈进牢,爸爸住院,姐姐被卖掉,好惨呀。”

“你简直不是人!”我愤怒地举起手朝他脸上煽去。

他一把轻松截住挥动到一半的动作。身高差距下我不是他的对手。男性的力气到底有多大,至少我此刻体会到的是手腕快要断掉的压紧感:“好痛!该死的混蛋,没一点怜悯之心的家伙!”

“你记住哦,现在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你大庭广众下先动手的,那我当然要反击了。”

大力将我往前扯去,倒向他胸口同时感到冷风扑面而来,随即嘴唇被温度封上,他束缚我的两只胳膊牢牢夹在腋下,舌头侵略进来卷起逗弄。

“……!”

走廊尽头偶尔会有几个人通过,正好是我面对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使出吃奶的力气抽回双手推攘他的胸口,但无济于事。我一直有思考哪天和但丁正式撕破脸,正面能打过他吗?即使一直在锻炼手臂,现在的情况也给了我答案。

不可能的。

有位病人抬着挂点滴的架子蹒跚经过,在空旷的走廊里,紧密相拥的两个人是如此显眼。他盯着我们几秒,摇摇头离开了。我只觉得满心羞耻,用气声怒道:“不知廉耻,这是在医院!”

“嗯,医院啊,大家看着姐姐会不会更加有感觉?只是亲一下怎么就生气了?”

“混蛋!唔……!”

再次分离,唇间竟然带出一丝晶莹。

“但丁!”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这里是医院,是公共场所,请你们回家再亲密可以吗?”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惊愕转过身,发现一位护士目光冷淡的注视我们,下了逐客令。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就离开。”我赶忙拉着但丁掉头就走,慌不择路地绕了一个大圈才到住院部大门。但丁全程乖乖被我牵着,只是笑嘻嘻地不发一语。

越走越气,刚刚想问的东西被他插科打诨扰乱思路。不过我也已经得到了答案,但丁确实知道了所有真相,这下我的处境更加不利,利用这个压我低头是最好的刀刃。在通往地下停车场的半路,我才后知后觉发现一直与但丁十指相扣。

怪不得一直在笑。

“咦?这不是琳吗?”

与我擦肩而过的女性停下脚步。

我回过头,一位短发的女性正笑盈盈地打招呼,五官平平并不出众,身材娇小,身着风衣,很普通的一个人。那张脸虽然熟悉但我死活记不起名字,可爱记仇的心里比记忆更快涌上了厌恶感。

这个人肯定与我结过仇。

“我不认识你,走吧。”并不想和她相认,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境地。扯了扯但丁,这副躯体却纹丝不动,不由抬头,只见但丁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是我啊,张若萍,你的初中同学。”

心中深埋的炸药桶因为她的话语引爆,此刻让脑海与身体产生了轰隆隆的雷鸣声。

张若萍是我的初中同学,对我进行校园霸凌的头子之一。说到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一道裂痕,当年刚升到初一,我什么都不懂,还没受过社会毒打的孩子带着一股天然的纯真,不知怎么就被张若萍盯上了。

和但丁找上我的理由似乎是一样的,她对我说看不惯我,我天天自由自在的模样就是无端让人心烦。

何为看不惯,我与她没有任何过节,连话都没有说几句。13岁的孩子就这样自以为是把自己的恶意散发出来,毫不犹豫的强迫我吸收她全部精神垃圾。当时她们有一个小团体,又喜欢在社会上认一些哥哥,算是学校横行霸道的黑恶势力。

男孩比女孩子发育慢但个头长得快,尤其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们。我之所以忍着就是因为怕被那些男孩围殴。

她撕我作业本,扯餐巾纸圈成团一节课砸了我无数次。做我同桌时在课上摸我大腿刻意狠狠掐下去,看我忍着疼痛不敢发声乐不可支。

那时每个学校里都会配有小卖部,我喜欢吃热狗,每次买回教室就会被她们那一波吃吃嘲笑喜欢男生下半身,不然不会那么爱热狗。

百般羞辱,用喝剩的可乐倒在我头上……

越是回忆杀意越是强烈。

“好久不见,我一直希望你能死掉呢,没想到还活着,真可惜。”

张嘴就是恶毒的诅咒,我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释然,碰见仇家分外眼红。

“唉,我知道你还记恨我,那个时候大家还小,都不懂事,不过都过去了。”

“好一个过去了,你这张脸皮是有多厚。那个时候对我的伤害就三个字过去了,你以为我是圣人吗?趁我现在没动手,请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我咬着牙逼自己尽量说出客套的话。

“这样吧,我请你吃饭为年少不懂事赔个不是,刚好我老公也在,一起吃个饭吧。”

听到她的声音就想烦躁不安,谁会和霸凌过自己的人心平气和的共处一个餐桌,只是个人生过客而已,没必要深入接触。这种人有毒,若是靠近了一定得不到好果子吃。

“不必。”我强硬拽但丁的手:“走了。”

“你男朋友吗?长得真帅啊。”她把视线转到但丁身上:“帅哥,麻烦你劝劝女朋友,我们小时候有点结怨,请你赏脸让她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伸出做了美甲的手指搭上嘴唇,她露出了稍显妩媚的笑容。

这女人该不是想勾引但丁吧?刚刚才说了自己有老公,现在冲但丁如此轻佻作态,也不怕被自己老公揍。

既然这样我就看她做戏。但丁之前有过女人,这副长相和家世吸引的肯定都是高质量美人,她难道以为随便勾引一下但丁就会和普通男性一样难以拒绝投怀送抱的女人?

“好啊,姐姐,我们难得来县城,有没有好一点的西餐厅,吃牛排好不好?”

“?!”稀奇地瞪圆眼睛,但丁又出现了面对外人那副客气又和蔼可亲的嘴脸,我握紧交缠的手指回应:“我想回家打扫卫生了。”

“没关系啦,吃个饭就回去,不浪费时间,反正明早才回别墅。”

“哇,你们住别墅吗?琳,你的运气真好,以前的你性格挺好的,现在能交到那么棒的男朋友也是福气。”她的眼里有异样的光芒,在我看来弥漫不怀好意的想法。

“我不想去。”干脆就像无理取闹的小女孩一样强硬一点。

三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我在饭桌上等待的绝对只有恶意的羞辱,我可不可以选择不去受这个气?当然可以,只要能拉动但丁。所以立刻撒娇:“走嘛,回去家里我也可以给你做牛排的,好不好嘛。”

回应我的是一股大力压到肩膀上,但丁满脸不容拒绝的强硬微笑,手从后脑勺伸过来轻柔抚摸我的侧脸:“一起去吧。我对你的同学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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