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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单瀮:“……”

在那一瞬间,单瀮莫名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是如此真实,那是一种赤|裸|裸的漠不关心——这个人,可能是真的不关心他的病人是否痛苦。

“我们的法医说,毒物是一种中药提取物,可以用于癌症晚期镇痛治疗。作为肿瘤组的负责人——”

单瀮还没说完,再次被对方打断。胡医生语气不耐:“我们不是中医院,镇痛全是西药那一套,是不可能用什么中药提取物来镇痛的。”

“能给我看一看你开过的镇痛类药吗?”

胡医生做了一个“您请”的手势。

根据胡医生的电脑记录,护理院的确开不出乌|头|碱,胡医生作为一个西医医师,也的确没有开过任何中药。

单瀮皱了皱眉头,问道:“汪贤的护工说,汪贤曾经在他掌心上比划过‘死’字,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汪贤是否向你表达过类似的意向?”

胡医生眯起眼:“老人嘛,插着鼻胃管,是挺痛苦的,想死也正常。可他子女才是监护人啊,子女说尽一切可能抢救,那我们就抢救呗。”说着男人摇了摇头:“他自己怎么想的,不重要,他自己都没有做决定的能力了。”

单瀮又问:“那你是否把汪贤想死的事,告诉过其他人?你也算是和汪贤接触得比较频繁了,你觉得在这个护理院里,谁会有动机让他去死?谁会有渠道提炼,或者获取毒物呢?”

“你看我在乎吗?他是病死的,还是毒死的,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胡医生靠在办公室的躺椅上,手里转着一支笔,哂笑着看向单瀮,“让病人不死,是我医生的工作,但找到凶手,可是你们警察的工作啊!怎么,还要我来帮你做工作?”

单瀮平静地答道:“区别在于——当有人投毒时——你们护理院就出现了刑事案件,而配合调查是院方应尽的责任。”

胡医生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那你们查呗,想查什么就查什么!我怎么知道谁会想弄死汪贤,我看那老头自己就会死的,急什么呀?”

单瀮和手下检查了一圈胡医生的办公室,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他回去一查,却发现这胡医生竟然还有案底——

早些年,胡医生在市里三甲医院工作,眼看着前途一片光明,他却做起违法的勾当。很多时候ct上只是显示一个有密度的肿块,胡医生不做进一步检测就告诉对方这个很有可能是癌症,并以自费的形式推广并没有治疗效果的保健品,说可以防癌。

事发后,胡医生被三甲医院辞退,停职一年,恢复执业后,自然没有正规医院要他。因此,胡医生退而求其次,只好来养老护理院里当起了肿瘤“专家”。

档案看到一半,单瀮再次想起了胡医生那个冷漠的眼神。这回,单瀮真切的意识到,这个没有医德、唯钱是图的医生,是真的不关心那些老人的死活。所以,他更不可能出于什么“想缓解患者痛苦”的目的,来帮助他们解脱。

林鹤知所说的动机,在胡医生身上是完全不成立的。

可是,杀死这些病人,对胡医生会有任何好处吗?

没有。

手上死人多了,他还要扣绩效。

单瀮双肘撑在桌面上,用力错了一把脸,心底骂道:难道,真的不是他?

与此同时,林鹤知之前询问过的那个护工又悄悄找上了他,说自己还想起一件事。女人神秘兮兮地开口:“老郭在死的那天早上和我说咯,他晚上看到那个鸟嘴医生了。”

林鹤知一愣:“什么鸟嘴医生?”

女护工在脸上比划了一个鸟嘴的形状:“就是一个医生,穿白大褂的,头上戴了一个鸟嘴面具。老郭还和说说,那个鸟嘴医生还拉着他的手安慰他。”

林鹤知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影视作品里时常与中世纪黑死病联系起来的“鸟嘴医生”。

“我们护理院,倒一直是有这么个传闻——当那个鸟嘴医生站在你的病床前,就说明你离死期就不远了——我自然是不信这个的。我当时吧,就以为老郭白天听了什么话,又觉得自己要死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晚上看见了鸟嘴医生,也没当真。”

“谁知道,那天他还真就突然心脏病死了!”女人摇摇头,“你现在来问我,老郭的死有没有奇怪的地方,这个鸟嘴医生,还是蛮奇怪的。”

“等等,你说护理院里‘一直’有这个传闻?”林鹤知强调了一下“一直”二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二次死亡

林鹤知在护工群体中一打听, 这个鸟嘴医生的传闻,倒是已经有些年头了。

“我隐约听说过……”张挑山摇摇头,“不过,我在这养老院也工作四年啦, 我从没见过什么鸟嘴医生!”

卢蔚也表示自己听说过这个传闻, 但没有见过:“哎呀, 养老院里的迷信故事罢了,有人信有人不信嘛!之前还有老人传呢,说什么梦见自己死去的家人邀请团聚, 这时候可千万不能答应,稀里糊涂答应了当晚就要去的, 还有上帝来接的, 黑白无常来接的,也不仅仅是鸟嘴医生吧?”

林鹤知问了一圈护工,大部分人对这个传闻嗤之以鼻,毕竟住护理院的老人都挺糊涂,说什么都没人当一回事。

不过,关于鸟嘴医生最早的传闻, 林鹤知追溯到了八年前。今时今日, 当事护工自己也到了快退休的年龄, 她在三木养老院工作了十几年,现在已经做起了面试、考核护工的管理岗。

女人回忆道, 自己曾经照顾的一个癌症晚期的老人,也是死于心脏病突发,而在死亡前几天, 老人曾经问她,那天晚上来看自己的医生是谁。护工去问了护士台, 但昨晚的值班护士对此却毫不知情。老人继而和护工说,那是一个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握着她的手,问她痛不痛苦,想不想解脱。

当时,护工安抚老人说,是做了噩梦而已。

林鹤知闻言,心中一动——虽说这两位老人之间隔了七年之久,但两人不仅病情相似,且口述内容大同小异,更重要的是,这一个“想不想解脱”,完全符合他之前推测的杀人动机!

“她还和我说,那个鸟嘴医生的声音是个女人,”护工负责人说道,“那是我唯一一次接触到鸟嘴医生。”

林鹤知再次找到单瀮,对方与段夏还在护理院会议室里询问其他进出过水房的人。

“我认为这个鸟嘴医生确有其人,”林鹤知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个人是个女性,最起码在护理院工作了八年以上。在你开水房的名单中,有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嫌疑人吗?”

单瀮早以把那张名单摸了个滚瓜烂熟,没好气地答道:“在护理院里工作时间超过五年的都没有,更别提符合条件的女性了!”

林鹤知拿拇指捏了捏下巴,大脑又飞速转动起来。

单瀮连续两次找错了嫌疑人,免不了也有些恼火:“你可真行,从一个案子给我变成连环杀手,现在再从连环杀手变成鬼故事,别当法医了,写小说去吧。”

林鹤知皱起眉头,低声喃喃:“这不可能是巧合。”

上帝、黑白无常这种,是大家都知道的、与死亡相关的形象,但鸟嘴医生对于这一群八九十岁的老人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为什么是鸟嘴医生?

单瀮还是摇头:“你说的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人是亲眼看见了这个鸟嘴医生,而所有看到的人,都是说在晚上看到的。林鹤知,我就问你——假如你躺在病床上,半夜你睁开眼睛,突然看到身边来了一个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你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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