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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支配(八)

 

??“可你那同母兄长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

??“是啊。到底父亲不同,你知道姓高的更招人恨。”高奚笑笑:“他们害怕有一天我会用高家的势力向他们报复。”

??“杞人忧天,你会因为以前的恩怨去掀乱子吗?何况你和你生母……”

??“谁知道呢,”高奚模棱两可道:“万一我哪天想到景长官身边去了也不一定。”

??“也对,你缺母ai,看得出来。”

??高奚冷冷地剜了他一眼。

??“咳……照你的意思,师叔在你被追杀的那三个月里是一清二楚的?”

??高奚冷声:“他乐见其成。”转身拉开书柜下方的ch0u屉,把一把匕首扔给高且,问道:“你有印象吧。”

??高且定睛看了看,点头:“你第一次来武馆,我爷爷送你的。”

??“师公一番苦心,大意是想教我藏刃于鞘,苦海回身,而我爸爸却用它教我怎么杀人。”高奚抬起她润白的指尖停留在心口,轻轻戳了几次:“他说刀是凶器,只用来杀人。”

??高且听罢,叹了一口气。

??“这匕首我也有一把,爷爷是当做传家宝的。”他还给了高奚。

??高奚抚0着漆黑的匕把,浅笑道:“大概在我十岁那年开始,他就已经替我规划完了一生要走的路。”

??对于高仇血腥的教育方式,高且只能感慨:“师叔真是望nv成虎,盼nv成狼啊。”

??高奚拔出了匕首,默默凝视他。

??“别生气。对了,第二个高岩,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是师叔派来跟着你的么?”

??“师兄本末倒置了。”高奚将匕首放回ch0u屉,漠然道:“不是因为他是第二个高岩才跟着我,而是跟着我,才成了第二个高岩。”

??高且意识到什么,默然不语。

??高奚走到窗口,远远看着高仇的车驶入大门,不辩情绪道:“本是我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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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的腥味充盈着鼻腔,高奚却没有像第一次一般呕吐。手里的匕首往下渗着血,砸落在地板上,房间呈现出台风过境后的情形,诡异的寂静。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显然不少人正在赶来。

??门破开的瞬间,腥臭味扑面而来,不少人的脸se都出奇的难看。

??高奚缓缓回头,对上高庸目眦yu裂的表情。

??“你快要si了,我帮你解决一桩心事。”高奚笑道:“这不是你一直期盼的么?”

??高庸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态,他却没有看向高奚,目光紧紧锁定在地板上那被削掉首级的蛇尸上。

??“奚奚,过来!”高义低斥着,想要把侄nv带到身边,因为他不确定外祖父接下来是否会对她不利。

??高奚却看向人群正中的高仇,他的目光是沉着的,没有赞许,也没有责怪。

??她径直破开人群,离开了。

??高仇在高奚走后,让人处理了蛇,并让人搀扶住高庸——强制x的。

??“你教的?”高义对高仇说,他觉得头疼,当爹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侄nv也被带歪了,他们家真是好不了了。

??高仇点点头:“共同努力的结果。”

??“好……好。”高庸气若游丝,高义觉得外祖父似乎更加苍老得触目惊心,变成一具不折不扣的骷髅。

??“你们已经强过我了。”高庸怪笑着:“你们兄弟蚕食我的势力,你的nv儿拥有了我的能力,但是……你觉得这就万事大吉了吗?不,一切刚刚开始,所有的事不断重复,你们也会……”高庸双眼sisi盯着高仇:“像我一样!含恨而终!”

??说罢,他当真咽下最后一口气。

??高义怔愣,许久后才抬手想帮他合上双眼,却始终无法闭上他怒睁的眼睛,空洞而漆黑,就连高义这样久经世事的人也难免感到发毛。

??“埋了吧。”高仇最后轻描淡写地吩咐道:“把蛇也扔进去。”

??高义叹了一口气,却也没阻止。

??

??“你把他气si了。”高仇找到nv儿时,她正在编花环。

??今天春天桃花开格外好。

??高奚嘟囔道:“胡说,没我他也该si了,寿终正寝。”

??高仇失笑,发觉nv儿对寿终正寝这个词的理解有些ch0u象。

??“你开心吗?”高奚问:“在你小的时候,也没少被他折磨吧?”

??“那你呢?”高仇反问她。

??“当然……”

??高仇凝视着她的眼睛,高奚一怔,随后泄气道:“不开心。”

??“你的x格如此。”高仇望向天空,一只苍鹰正在盘旋,鸣叫声是如此高昂,可它周围却围了一圈乌鸦。

??“他看错了你,奚奚,你绝不会成为麻木不仁的怪物,我相信。”

??这似乎是他头一次对她说这样温情的话,却徒增了高奚的心悲。

??她将编好的花环递给他,低声道:“那条蛇……”

??“我知道。”高仇打断她,接过了花环,笑道:“我会替你放在她的墓前。”

??高奚泪盈于睫,低下头转身离开了。

??高仇凝望nv儿离去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还是这么傻。”

??花枝太过柔软,在他手里却如利刺一般扎手,桃花鲜yan,一阵风掀来,微弱的香味扑来,高仇觉得鼻子有些痒,抬手一抹果然是出了血。

??他七岁那年在这颗桃树下被高庸鞭罚,又三天没有喝水,不知什么时候流了血,他迫不得已又急切的t1an舐着,恶心的感觉至今难忘。

??“咯咯。”

??一个nv人在他身旁笑着,那是他早已疯癫的母亲。

??她那天格外开心,高仇漠然地注视着她。

??直到她哼着不知名的童谣,从树上析下花枝,编成花冠,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边,将花冠戴在他头上,又疯疯癫癫地笑着走开了,这是她唯一一次没有抓破他的皮。

??不甚清晰地传来她唱的粤曲:“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

??

??

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点,何美萍要关门了。

从阿公那代就开始做理发师,现在只有几个零零星星上了年纪的老人会来,一整天下来,赚不到50块。

她的理发屋不大,但是服务蛮多,理发、染发、美容、修胡、化妆、按摩。

化妆是她接手这店以后新加上去的,虽说她自我感觉良好,但每次只有阿婆们会夸奖她的手艺,表示si了之后一定让她化一个好看的妆再上路……

店里的墙壁发h脱落,却挂着不少照片,都是阿公和妈妈在世的时候和客人的合影,还有许多何美萍以前得过的奖——厨师大赛。

要不是老爸b迫,她真的不想回来接手这个老破小的店子。

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剪头发的工具:平剪、牙剪、鱼骨剪、鹿齿剪、结构剪、翘剪、柳叶剪、综合剪、推子、剃刀。

阿公和妈妈都很ai护它们,到现在都没有一丝豁口,表面铮亮,是被三代人的指纹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何美萍倒是理解,因为她也是这么ai护自己的厨具的。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门口的铃铛被撞响,她想,这么晚了,又下着雨,居然会有客人。

转头,一把藏蓝的雨伞缓缓收紧,微苦的雨气和腊月间的冷意顿时扑面,随之而来的是一双随时酝酿着风雨的眼睛,免不了生出几分忧愁,可下一秒,这人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将之前的苦涩和冷冽都洗得一g二净。

“还营业吗,我想剪头发。”

何美萍回神:“噢,好,请进来先洗头吧。”

客人的头发乌黑浓密又柔顺,抓在手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何美萍用手指就能梳理通顺,她的手指触到她的头皮,缓缓给她按摩。

“您想剪成什么样?”

“剪短,差不多到这里。”客人用手指b划了一下耳垂下方一些的位置。

何美萍脱口而出:“不可惜吗?再长可不容易。”

“新年新气象。”

客人这么说,何美萍也自知多嘴,颇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才闲聊似的开口:“以前来过这里剪头发?一般很少有年轻人过来呢。”

“嗯,小的时候。”客人的神se淡淡的:“家里人喜欢来这里刮胡子。”

原来是熟客。

何美萍笑着说:“那我一定给您打折。”

洗好了头发,客人坐在镜子前,何美萍看着这一头sh漉漉的微曲的长发,却迟迟没有动剪刀。

“您喜欢什么风格呢?”

客人抬手指了指墙上美国nv明星哈利贝瑞的海报。

“这个样子。”

何美萍用大拇指挠挠头,心想美nv果然都持靓行凶,就是任x。

顾客的头发太过浓密,何美萍只能握成一束,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断,这才露出了她白皙纤长的脖颈,何美萍将断发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您要把头发带回去吗?”

“交给你处理吧。”

何美萍点点头,然后专心致志地给她剪发。

过程b较缓慢,何美萍非常在意细节,深怕多剪一刀会让明珠蒙尘。

所幸最终的成品很是赏心悦目。当然,她想,这和客人是脱不开g系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时尚完成度主要是看脸。

客人看起来也很满意,对着镜子轻扫脖子上的碎发,柔声道:“很好看,多谢。”

“对了,您等一下,我给您拿个礼品。”

其实就是毛巾、牙刷杯和一个小小的手工香皂,是专门为回馈老客户准备的。

何美萍翻了半天,找了一个看起来b较新的盒子,使劲擦擦上面一层薄薄的灰。

她走出来时,客人正站在照片墙旁,伸手指向一张照片,对她说:“这是我。”

何美萍凑过去看,那张照片上有阿公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男人身旁是一个长相jg致可ai的nv孩子,仔细看看,确实和这位客人的眉眼如出一辙。

“这是您爸爸?”

“嗯。”客人点点头,然后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她,何美萍心口一跳,楞楞地数着支票上的数字。

“您这是打算在我们店里充值两百年的卡吗……这钱大概买我命都够了。”何美萍真诚发问,而眼前的nv人连笑也是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被看轻也不是一种玩笑话:“我要盘下这里,你觉得资金合适的话,我已经准备好了合同,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聘用你做店长,只是我希望把它变成除了理发以外的其他行业。”

何美萍在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会这么正好的砸在她身上?

迟疑又心动。

“能请问为什么吗?”

客人又将目光移向那幅照片,平静地说道:“扼断情分最好的方式,是从抹掉痕迹开始。”

何美萍不明所以。

“你可以慢慢考虑,明天会有人联系你的。”客人对她柔和地笑笑,把支票放在桌子上,便走出了店里,撑开伞,融入茫茫夜se中。

何美萍从此没再见过这个nv人。

“你的头发呢?”后视镜里的高奚悠闲地欣赏窗外的风景,高且心里只有gu油然而生的不妙。

“我刚才去了理发店,自然是剪掉了。”

“有必要吗?”

“有啊,分手了剪头发是传统。”

高且不敢问下去,只道:“你到底要盘多少家店,连s击馆你都不放过,还有,你之前说要把武馆改成什么,澡堂?大小姐,你的钱都是用来扔水里的吗,港人喜欢大澡堂子泡澡吗?”

“我向你买那无人问津的老武馆你不好吗,分明你也不用心经营。”

“……我现在这不是正给你当司机吗?分身乏术。”高且咬牙道。

“不做洗澡堂的话那做什么呢?糖水铺,还是烧鸭店?”

“总之就是不和武馆有一丁点关系是吧?”

“是。”

“……连个念想都不留?”

“有句话叫,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我是文盲。”

“开你的车吧。”

高且转动方向盘,驶入庄园的主路,又叹了一口气:“你爸今天回来。”

“嗯,明天就是除夕,他也该出现了。”

“我感觉他是去治眼睛了。”

“我也没想让他真的失明。”

“那你为什么多此一举?”

高奚轻笑:“秘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高且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高奚回到别墅,连姨婆准备的宵夜都没吃,就直奔卧室睡觉,一副山崩地裂都与她无关样子。

她实在太累了。

半个月的时间里她整理出所有跟他有过回忆的地方,再一个个收购、抹掉痕迹。每到一处,记忆如同跗骨之蛆苏醒,啃噬残存的理智,抵御不了风霜刀剑,ai得无可指望,接下来只有轻声别离了。

憎恨他的时候已经bai慕他的时候要长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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