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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鳗鳗高三毕业时又一次参与出版社办理的创作b赛。他翻出云端资料夹中最喜欢的一部作品大纲,关於他国高中暗恋一名异x恋少年的点滴,花整个高三升大一的暑假──家庭旅游也带着电脑赶稿──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一本十四万字的长篇。

今日是初选结果公布的日子,鳗鳗晚上十一点五十分开始不停重刷出版社经营的网站主页。十二点整,首页广告区跳出初选入围名单,鳗鳗颤抖双手点击页面,一路从第一个作品下滑,最後停在出版社的贺语上。

没有他的笔名和参赛作品名《蓝》。

担心是自己眼花,他又滑了两三次,但每个字都看过,就是没有心心念念的那行字。滑到第三次时,鳗鳗心里大概已经有底,用网页寻找功能做最後挣扎,结果显示0/0,彻底宣告他被拒绝的事实。

十四岁到十八岁那段日子,鳗鳗一次次在相处细节中透漏对那名异x恋少年的ai意。少年总是不经意撇开视线,说好热,要不要去合作社买冰,或是今天考的数学好难,这题怎麽算,你会吗?

少年不要他,没关系,那本就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暗恋。他把这些事情放入故事,想着悲伤的经历写成,那就是珍贵的素材,而不是心头钻的小虫了。

但连他想和他人分享这份心情,得到的结果也总像要求他适可而止。不要说了,没人想听。他感觉又再度站在司令台後的步道、不小心看见少年和学姐亲吻,少年用无声的画面告诉他,和你打球可以,一起读书可以,坐後座可以,睡同一张床可以,但牵手不行,嘴唇触碰更不行,一生都不行。你所投入的终究只会是一场无意义的争逐,因为你生来就没有他人想要你拥有的翅膀。

鳗鳗根本不ai打球,就像他根本不ai出版社偏好的文风和架构,为了博得喜ai,他分析对方喜好,忍耐一些不适,改变自己原始的模样──如流一身汗黏答答回家,如把角se写得更符合大众眼光──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有些东西无论多努力都无法g着,那些异x恋生理nv孩们在追求异男拥有一把高凳子,她们能轻易摘下树上的苹果,优雅的咬一口果r0u。鳗鳗无论再如何垫脚尖蹦跳,也只会被落叶淋得一身狼狈。

填写志愿单时,他违背和少年读同一个大学的约定,填写离少年选择的学校需要坐火车四个多小时才会到达的县市,少年说要去北部,鳗鳗填了一间南边的大学。少年看见他志愿单後不解,说你不是说你也要选c大吗?不然至少也要是同一个县市,这样我以後要怎麽找你?鳗鳗说没关系,如果要约,就回故乡。少年说,也对,你成绩那麽好,考c大就浪费了。那每个暑假都约,记得。

见少年丝毫没有考虑改变自己的主意──如果他想见他,其实南部有更好的学校──鳗鳗终於知道了他们的约定对少年而言只是奠基在「刚好」之上。刚刚好学姐念c大,刚刚好鳗鳗也想念c大──虽然是在少年的提议後说的──刚刚好,自己的模拟考成绩也能上c大,那我们就刚刚好感情深厚地念同一所大学。

鳗鳗违反约定,没关系,你成绩b我们好嘛,我原谅你自私地去选择更好的学校,这也不是自私,是成熟的做法,鳗鳗,不要愧疚,我很善解人意。但是少年不知道的是,如果鳗鳗没撞见他和学姐在傍晚的教室ai抚和说些甜腻的情话,他真的会笨得拿顶大成绩去念一所普通学校。很多事情,少年就算是个再完美、再好的人,也永远不会懂。

他放弃那异x恋少年,这世界会有更适合他的人、属於他的栖身之地,鳗鳗短暂的十八年生命里放弃过许多事情,也及时停损过不少情不自禁产生的ai意,少年和写是他坚持最久的人和事。从十四岁对随意拿起的一见锺情,想写出一样感人的作品,从父亲调职缘故转到一所新国中,满面笑意的少年主动关心他有没有需要什麽帮助,说我叫蓝辉,蓝se的蓝,光辉的辉,鳗鳗忽然心跳加速,至今算来都四年多。但鳗鳗知道自己的人生还很长,他还会遇到更多不同的事,值得拨时间去努力。

他关闭电脑,躺回床舖,闭上眼睛,决定不要再写了,永远,永远,像毕业後不再和蓝辉联络,用同一个企图心。从去年参赛失利便已产生这个念头,若非今年参赛奖金提高,合作对象有他喜欢的剧团,鳗鳗早就不打算开启他的资料夹了。他想和其他同学一样,在长假规划旅行,而不是到了民宿还在赶稿。

但就像他决意慢慢远离蓝辉那天,在蓝辉的呼喊下,他头也不回的跑回家,上房间,用力关上门,抱着腿,坐在书桌旁对满书籍的角落,眼泪扑簌簌滚落。

b赛结果公布的深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用棉被将脸埋起来,隔绝一切。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要放弃啊。

可是他已经畏惧那种用尽全力却一再落空的感觉了。

鳗鳗时常听见租屋对面的透天厝传来小孩的哭声。深夜十二点,嗓音粗哑的男人唱着歌走入小巷,开门,吆喝,摔玻璃瓶,接着,小孩的哭声就传来了。

隔天,鳗鳗会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书包走出屋子,跟在他的身後,和他搭同一班公车。他们俩并肩坐,似乎知道彼此是邻居,但不说话,男孩偶尔偷看鳗鳗背包上的吊饰,一只球状的猛玛象。被鳗鳗发现,鳗鳗正打算和他搭话,男孩却赶紧低下头,一路上都不敢再看鳗鳗。

鳗鳗捏捏那只猛玛象,男孩早他一站下车。他隔着车窗看男孩,男孩的手臂上有一条条紫红se的伤痕。

日子久了,悲伤的会淡去,有时候就是当个简单又健忘的笨蛋日子才会过得开心。鳗鳗一身白se运动服站在网球场,轻轻将球发给网子对面的队友林易承,林易承回击,两人对打起来。

四年前,鳗鳗还是个从家走到公车站都气喘吁吁的运动白痴。为了陪伴总是抱怨没人陪他练网球的蓝辉,鳗鳗主动要求他教自己打球,并每个清晨和放学後的两个小时都和他一起在学校附近的红土球场练球。起初,鳗鳗挥拍几次便筋疲力尽,但一想起蓝辉教导自己时的温柔笑脸,他立刻从休息区爬起,站回烈yan下。

国二到高三,鳗鳗磨平一双又一双被红土染se的球鞋,高二生日,蓝辉送给他一双网球鞋,就像老爸在母亲节时送老妈一台x1尘器,鳗鳗笑着接下,心想只要是蓝辉送的,他都喜欢,并且又花一年的时间穿旧那双鞋。

到了高三,他还是打不过从小练网球到大的蓝辉,但四年的积极练习,他成为蓝辉认可的优质陪练员。

高三毕业和蓝辉断联,鳗鳗不再碰网球,本以为从此和网球绝缘,直到开学时他ch0u到担任系上网球队队长的萧文寒当直属学长,对方知道他会打网球後,百般邀请他加入系队。

「我们人真的太少了,明年一个学长和两个学姐毕业,就真的要倒了。拜托,你有认识谁有兴趣也可以把他们拉进来,不会打也没关系,我们很快乐的,而且暑训可以到山上玩。」

鳗鳗见学长快跪下来求他了,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和高中曾参加网球社的室友林易承一起加入系网。

高中毕业後再次站上球场,鳗鳗发现自己不再像过去厌恶运动,虽然依旧讨厌流汗、晒太yan,但或许是同学和学长姐们时常对他露出崇拜的眼光──除了他的室友、直属、副队学长和两位即将毕业的学姐,大部分的成员都是大学才开始接触这项运动──修复了鳗鳗过去老是被蓝辉打击的信心。

林易承常常约他练球,因此鳗鳗也逐渐习惯有网球陪伴的日子。这天,林易承一如往常约他在规定的练球时间前一小时到场打球,因为他们周三下午都没有课。

鳗鳗反常更改时间:「我们三点就可以去了。」

「你平常不是说你五点前有事?」

「现在没有了,以後都很闲。」

鳗鳗过去需要去图书馆赶稿,打字到腰酸背痛才到球场放松,现在鳗鳗已经不用这麽做。忽觉过着如此从容的日子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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