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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海岸

 

以前的林时雨对於ai情的看法是必须先从朋友做起,只有先透过思想上的互相理解,才能考虑要不要更往下走,但是几次恋ai让他彻底改变了这个原则。

「你为什麽要一直管我去哪啊,你知道你这样很烦吗?」

曾经是朋友,林时雨喜欢的正是对方从不ai纠缠,俐落、聪明、的x格,就像来去自如的海鸥,令林时雨钦慕,起初交往也十分顺利,偶尔使用手机交流,两个成年人都能独自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该忙碌的时候忙碌,该甜蜜的时候甜蜜,但他还是失败了。

「我只能透过社交网站才知道你又出国了,你什麽都没跟我说。」

「我们以前就一直是这样相处的啊,为什麽交往後就需要时时跟你报备了,你让我很不自由。」

这段感情里似乎只有林时雨在不安,他翻看对方的社交网站,分手才不到几天,对方就背上背包开启自己的一趟旅程,原来对方还是没有变,他真的是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会被感情困住自我的人。

「你为什麽都不回我讯息?你是不是出轨了?」

变成了好朋友。後来刘慧贞当上英文老师,他们偶尔还是会约出来吃顿饭。

「我前男友也是,我最喜欢他对谁都温柔的态度,觉得他很有礼貌,对谁都没有偏见。」刘慧贞手中的叉子卷起了义大利面,面条却又从叉子的缝隙溜走,「可是交往後,我就变得自私了,想要他只对我温柔,最好是对其他人都不要笑不要帮忙才好不过人说来就是贱,如果他改变了我曾经ai他的这些优点,我还会喜欢他吗?」

「谁都说不准啊,人的思绪都是在流动的。」林时雨经验都告诉了他,友情和ai情的差异究竟有多大,b起单纯的友情,ai情只要进入了磨合、倦怠期,不管是自己还是对方,大概都会变得不像最初的自己,这时候要麽选择g0u通改善,要麽就是各自後退一步互相包容彼此的缺点,但更多人是会计较自己不满意的地方,而忘了过去ai上对方最大的初衷。

林时雨喝下黑咖啡,空腹着的胃更难受了,工作後他一直无法按时吃饭,咖啡因导致的胃食道逆流让他非常难受,但养成了坏习惯,一天不喝咖啡就浑身提不起劲。

不应该接吻的。林时雨清醒後的,评价这段时间是作家的创作巅峰期,何其讽刺,却又正确得令人无法反驳。

温盛恩还很单纯,他总是期待着自己未来也能经历一些特别的事,好让自己的日记能够丰富起来,他轻视了别人的痛苦,将其视为一种成长的必经之路。

温盛恩出生在狭窄破旧又cha0sh的老公寓,外墙的水泥块在地震後都剥落不少,甚至楼梯间钢筋外露,这间公寓在逐渐繁荣的市区中十分格格不入,温盛恩一家是新搬来的,父母学识不高又有些侥幸心理,听从房仲的说法就买了,觉得可以利用政府推动的都市更新增值和得到奖励。买了不久後,确实有相关机构按照流程招开公听会,提出都更的企划,然而进行得不如预期般顺利,许多在一楼经营的老店家坚决不同意,还有一些对房子有感情的老人家,甚至有几户的所有权人早已下落不明。所以之後光是开各种会议协商,等法院判决就拖延了很久,僵持不下,致使温盛恩从小就是待在这样恶劣的环境,还是孩子的他怎麽可能清楚家里的状况,他只是默认了其他的家庭应该也差不多是这样。

温盛恩暑假一直待在家学习,有一天回家的时候,遇到一楼已经上高中的哥哥,他们关系蛮好的,聊了几句,温盛恩正好提到了父母最近为了新学期的学费焦头烂额的事情,「我应该要去打工帮忙才对。」

「你才国小呀,不可能去工作的。」哥哥面有难se地对这单纯的孩子说了实话,他很想为自己疼ai的弟弟帮忙,苦恼地问道:「那你在学校没有申请低收入户吗?」

「嗯……好像没有可以申请的地方。」温盛恩也不太懂。

「不会吧,你哪间学校的?」

温盛恩说出了名字,哥哥一遍又一遍重复他的话,「你确定是在我们这里的那间?」

「对的,制服是黑se的,下次穿上给你看。」

哥哥许久没有说话,扶额感叹道:「那是贵族学校啊,你爸妈又没钱,是怎麽想的?」光是一套制服都要上千元了,学杂费更不用说,一年得几十万的出,都贵族学校了,根本不可能申请补助。

温盛恩吓坏了,他不知道哥哥为什麽这麽惊讶,他小声说道:「不知道,他们应该是为我好吧。」学校是双语教育,尤其着重在英文课程,从小就培养走向国际。这个年龄的孩童很ai模仿,在全英文的环境里待上几堂课,就能开始用英文说话。回家後,即使父母听不懂也会让他一直说,确认他会了就很高兴,父母对他的未来有着期许。

「不管怎麽样,你就好好学吧,别浪费钱。」哥哥拍了拍他的头。

「我都有在认真学,前不久还过学校的英检了,虽然我没有被选上数学竞赛……」

「真厉害,你要是数学题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温盛恩每天都爬着楼梯上楼,早就习惯了,他还年轻,家在三楼倒无所谓,但父母不一样,都有些年纪了,走到三楼,脆弱的膝盖就岌岌可危地颤抖着。

那是和哥哥聊天後过没几天的事,一回到家,他就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凝视着他,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他经由法师举荐颇受得赏识,有出版成自传的机会,都是很光荣的事情,兰姨十分高兴地诉说给温盛恩听。

「那兰姨你一定一定要去现场听,协会活动一次不来也没关系的。」温盛恩笑着说道。

「好、好,那盛恩你照顾好自己,我不在也要按时吃饭,知道不?」

「哈哈!」温盛恩大笑,「兰姨你也是,要多ai自己一点,我希望你能幸福。」

「我现在很幸福,都变漂亮罗!」兰姨开心地亮出自己一口美白过的牙齿,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一如往常的,温盛恩坐在专属的座位上,听着底下人们的窃窃私语,眼尖的他发现总是ai说话的兰姨今日不在。

「兰姨怎麽了吗?」他问道。

「啊,阿迦沙,是这样,她上周去参加活动,被枪ssi了。」

「那不活该吗?对我们的阿迦沙这麽不尊敬,si了也好,你们看见了吧,不尊敬神的後果是什麽。」一旁的神婆激动地说道。

令人郁闷,像要窒息一般。

为什麽他们都可以这麽冷漠?

温盛恩的心乱使他急於寻求一个发泄处,他喝斥道:「轮得到你说话吗?」以往他总是像一尊神像乖乖待着,除了回答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其余都任由神婆「替他」发话主导,如今突然发起脾气,神婆吓得立刻跪了下来直叩头认罪。温盛恩看着神婆的头顶,悲恸的心情仍然没有得到缓解。

温盛恩板着脸没有说话,沉默地落下了一滴眼泪,与无数双眼睛相对。窗外乌云密布开始下起午後雷阵雨,这天的雨格外滂沱,闪电无影无踪地从天空的各个方位降世,其中一道光,正巧炸在了窗外的树上,窜起直升云霄的火光,彷佛浴火的人伸手向上求救。烧焦的气味透过纱窗传进室内,那唯一具有生气的火苗又被大雨迅速浇灭,只剩缱绻盘旋的黑烟。

「喀拉」一声,眼前一片y暗,停电了,大家尖叫起来,纷纷伏地忏悔。

跪下的人隐没在y影之中,窗外微弱的闪光给予坐在其上的温盛恩完整的身躯,那天他看见跪拜他的信众,听见远方鸣叫的警笛,嗅到烧焦的臭味,嚐到泪水的咸苦,感受到因为气愤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意识到自己对人x依旧还有莫名的贪恋。

空气宁静了一段时间,温盛恩不知道那天他是怎麽度过的,除了他,所有人都像是没有心的行屍走r0u。温盛恩倚靠在墙,摀着脸,他怎麽会什麽事都做不好。

有x1毒前科又混过黑帮的更生人并不好过,她儿子年轻时造下的孽缘,在他深深悔改後,依旧会再次找上门缠身。

也正是在这年,扫黑行动画下句点,将最後一个枪击要犯逮捕了。

此後温盛恩拒绝了参加协会的活动,一整天都窝在让人抑郁的祠堂不吃不喝地过活,连给兰姨上香的机会都没有。

过没多久温盛恩被请了出来,还让他吃了一顿像样的饭,虽然他太久没吃荤腥,一吃就腻吐了,但他仍然珍惜这短暂能喘口气的时光。聪明的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於是他吃饭的速度放慢到在他面前监视的张舜荣都有些不耐烦,说话的口气差劲得温盛恩乾脆摔了筷子,反正他本来就没胃口,能这麽饿si正如他意。

「我不要!这太奇怪了!!」温盛恩看着眼前的轿子,他们竟然想要把他当成神像一样抬着。

张舜荣笑着哄他,内容却令人悚然:「你的父母现在都由我们接济着过上安稳的日子,你要是不听话,那我们帮助你的父母有什麽意义呢?」张舜荣知道温盛恩疑心病越来越重了,他拿出相机给温盛恩看照片,照片里父母感情重归於好,母亲总算生下了怀里的孩子,同样的三个人,舒服地在公园里坐着抱在一起,互相依靠。

互相依靠……

不公平。温盛恩看到这张照片嫉妒得快要疯了,他想要把那个襁褓砸si在地上,凭什麽只有他在受苦,凭什麽他都是不重要到被排除的那个?

温盛恩也许是越缺什麽越想强调什麽,就和他那贫穷又愚蠢的父母试图用金钱妆点外表一般。他想要欺骗自己,即使什麽都没有了但还拥有他ai的父母,父母绝对也还在家里担忧着他的安危,这张照片不过只是个短暂的瞬间。

「是啊,你的父母都会因为你的帮忙,非常ai你的。」张舜荣00他的头,说道。

温盛恩没有被谁洗脑,是他洗脑了自己,卑微地低下头屈服了,为自己是个孝子感到一丝丝可怜的满足,端坐上轿子,被几位青壮年男x抬着还是略微颠簸,让他空着的肠胃十分难受。

温盛恩看见一长排放置的鞭pa0,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不害怕pa0响,但是要他被抬着经过鞭pa0,实在不合常理。他还没来得及制止,身旁的人就大声吆喝起来,顿时鞭pa0霹里啪啦炸得他耳朵痛,浓浓的黑烟窜上天空,将本来湛蓝无云的好天气,垄罩成末日般,黑烟假扮成乌云,侵占了太yan的空间,四周黑暗,只有间断x的敲锣响掺杂在拉长的唢呐声中,彷佛他正在被送往的是地狱,黑白无常要带他去见阎罗王了吗?他努力打起jg神,围观的协会成员被浓雾呛着了咳嗽不止,温盛恩担忧地往一旁看去,看见抬着他的男人们,赤脚都烫伤了红肿得恐怖,让他更觉得自己置身在地狱看着这些受难的亡魂,各个瘦骨嶙峋。天呐,温盛恩疯了地大叫起来,他喊着快救救这些被鞭pa0炸伤的人吧,快停下来!声音都被鞭pa0声吞蚀了,没有人在乎他,他只是一个他们想要的漂亮的,能撑起场面的空壳。

啊啊。他们试图从他眼里看见的,只是那个有着菩提心、怜悯众人、喜怒不形於se、永远慈悲的神。做这些残害自己的行为,是为了营造出自己很可怜的模样,去作为谈资祈求「祂」的降世吗?愚蠢,好愚蠢,温盛恩对此嗤之以鼻,最後竟然选择漠视,将眼前的景象视作一场黑se喜剧,癫狂地笑了起来,他的人生已经毁了,那他也要先把其他人玩弄一遍再去si。

如果他现在要求所有人自杀在他面前,这群傻子是不是立刻会做到?这样的念头充斥着他,刺激着他的神经细胞,他对自己能够c控别人的生命产生了亢奋。

「唉呦这是在g什麽啊你们,烟这麽大让一个孩子在这里被燻着,你们有病吗?我要叫警察了!正常的庙不会这样吧!」

鞭pa0合时宜地炸完了,中气十足的喝止声顺利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温盛恩愣住了,那是一位妇人,她手中牵着一个男生,剃着小平头穿着小孩都喜欢的卡通人物t恤,就是很寻常的一家人,正直善良。温盛恩一边笑,一边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不断用衣袖擦着泪水,浸sh了他的袖子,紧贴他手腕上结痂的伤疤。这时候温盛恩才直面自己遭受的一切,他曾经编造出来安慰自己的谎言都在这时毕露,可悲的是,他连期望离开都不敢。过了许久,他一直听着张舜荣在和妇人斡旋,脑袋一片空白,他不理解妇人明明只是路过,却愿意停下来为了一个陌生的孩子去争执。他可以趁这个机会求救,但他想到自己求助了反而会给善良的妇人带来麻烦,声音便再也发不出。

「来,给你擦擦脸,你的脸上都是灰。」身边站着那位妇人牵着的平头男孩,他递了一个手帕过来,乾乾净净散发着皂香。

温盛恩道了谢,拿过手帕擦着自己的脸。平静的时间总是过得短暂,也不知道张舜荣说了什麽竟然让妇人无言以对,妇人气冲冲地喊着小孩的名字,牵着就走了。

「时雨?」温盛恩喃喃道。

妇人走了後,依旧打了电话给警察,但张舜荣在当地势力范围很大,连不少警察家中都信奉张舜荣的那套怪力乱神论,所以警方只是又给张舜荣打电话,提醒他不要再闹出太大动静就好。

今天b在祠堂更生不如si,他的身t不舒服,还得知自己的父母因为他过上了好日子,而他在这里受着惨无人道的nve待。孝顺父母与自己的幸福间去作权衡,使温盛恩痛苦不已,不禁想质问:「不ai我的父母我为什麽要照顾他们?」却又受到内心道德的谴责。不过也有让他幸福的瞬间,b如他得到了别人的关心,也许只是随口的,但他还是很开心,他捏着手中的手帕,刚才那男孩走得急他忘记还回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还回去。本来已经不再关心一切的温盛恩,如今总算有了一个期待,他要把手帕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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