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我很喜欢你。”
“晚上我要弄点文件，”他不动声se将手臂从肖楠怀中ch0u出，“你乖乖回家去，周末我去找你。”
肖楠偏头看他，“什么文件？”
她句末语气微微上挑，像是不信他。
这句话听在黎青耳朵里，就像是一句直白的“你能有什么需要带回家处理的工作？”。
他沉沉x1了口气。
“我总归是要工作的，就算我是董事家的准nv婿，”他顿了顿，眼睛直直望向肖楠，“但总归还是有些不轻不重的活儿要交给我做的。”
肖楠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一直浮在嘴边的微笑僵住了。
她讨好一般捏了捏黎青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只是想多陪陪你。”
黎青垂眸，“我知道，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最近压力太大了是不是？我听他们说最近在下派任务，所有人都绷着神经。”
“嗯。”
他胡乱应了，心里想着下派任务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其实都无所谓了，反正每次有这样的事情部门领导都会自动忽略掉他。
“那我不去你那里了，”肖楠拉拉他的手，“你送我回家吧。”
黎青驱车行驶在傍晚的街道上，橙hse的余晖从楼宇间的缝隙中透出来，他随手打开音响，一首安安静静的曲子幽幽的飘出来。
坐在副驾驶的肖楠没再讲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偶尔拿出手机来摆弄几下。
她家很快到了，黎青停下车，两只手搭在方向盘上。
肖楠凑到他跟前，从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水味道来。
“那我先上去了，周末等你来。”
“好。”
她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推开车门出去了。
黎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七点，他在楼下买了点夜宵上楼，进了门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周遭终于安静下来，让他能够专心整理思绪。
周舟。
他回手0过手机，开始看车票。
h市距离本市不远，车次很多，他盯着最早一班看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选了邻近中午那一班车。
赶早班车太累了，他不想她来见他的时候还要遭那样的罪。
订好了票，他给付款界面截了图，转手发给了周舟。
几秒种后，她回了电话过来。
黎青接起来，在开口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嗓子有点沙哑。
“……喂？”
“是我，周舟。”
“我知道，”他捂住话筒清了清嗓子，“我存了你的号码。”
“下周一，上午十点半的车？”
她的声音忽远忽近，应该是在看屏幕上他发过去的截图。
“对，你早一点到车站，用身份证在自助取票机取车票就行，记得买点饮料，零食也可以带一点。”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笑自己好像个老妈子，c心c肺。
“好的，”她小声应了，“你去车站接我吗？”
“嗯。”
“你不用上班吗？”
“我随时能出来，没问题的。”
“好，那就到时见。”
她听起来是准备挂断电话了，黎青几乎是脱口而出：“等下。”
“什么？”
“你……喜不喜欢我？”
他故意用了尽量轻佻的语气，以防止小姑娘说“完全不”之后自己可能面对的尴尬局面。
然而周舟很快给了他回复。
“喜欢。”
黎青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我很喜欢你。”
她小声说着，吐字的气声都清清楚楚，仿佛就在他耳边讲话一般。
他笑了笑，“好，周一见。”
时间继续在浑浑噩噩中流逝，到了周末，黎青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才恍然想起今天是约好要去肖楠家吃饭的日子。
他洗漱完毕，挑了得t的衣服穿好，早早的便出了门。
大概是因为今天是个天气不错的周末的缘故，街上的车很多，黎青堵在主g道上半个小时都没能挪动半步，但心情依旧不错。
远远地能看到路口处有几个交警在指挥交通，大概又是新手司机有了刮碰事故什么的，黎青靠在椅背上，随手按开了音响。
车上的cd都是肖楠之前买来的，大多是些软绵绵的情歌，黎青换了一首又一首，只觉得耳朵发痒，便认命的调到了收音机的频道。
广播电台刚好在放一首粤语歌曲，曲调欢快得很，他听着听着，忍不住和着节奏用手指在方向盘上打起拍子来。
前面的车朝前挪了半步，他轻踩油门跟上去，手机响起，黎青接起来放到耳边。
“到哪里了？”
是肖楠。
“还有三条街，”黎青好心情的晃着头，“前面出了车祸，有点堵。”
“好吧，今天我姑妈也来了，一会你记得买点水果什么的。”
“我知道了。”
黎青挂断电话，好心情稍微有点受影响。
肖楠的这位姑妈他之前是见过的，一个中年丧夫的小老太太，退休之后靠出租手里的几套房子过活，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劝人结婚生子。
他不喜欢这个什么姑妈，要是早知道今天她会来，他八成会找借口说不来肖楠家。
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再打退堂鼓，黎青咬了咬唇，抬手关掉了收音机。
按上门铃没多久，便有阿姨出来应门，黎青换上一张笑脸，将方才买来的水果和保健品等递上前去。
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穿着刺眼红se连衣裙的老nv人抢先走上前来。
“呦呦，我看看……这草莓是反季的吧？怕不是用化肥催熟的，吃起来对身t不好的吧？”
黎青垂眼不去看她，自顾自换鞋。
肖楠小步赶来，拉住了自己姑妈的胳膊。
“姑妈，刚才不是还在看照片？怎么突然就跑出来了，来来我们继续去看。”
姑妈仍旧扯着大嗓门，“这不是nv婿上门来了吗？我得出来迎一迎。”
黎青抬眼道：“姑妈早。”
姑妈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看他。
黎青躲开她的视线，朝肖楠走去。
肖楠拉住他，“刚才我们在看我小时候的照片，不过你上次已经看过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对了，我爸爸新买了套音响，你跟我来看看？”
黎青点头，两人甩开姑妈走到楼上书房去。
和肖楠的父亲聊了会音响，时间很快过去，几个人准备下楼去客厅吃饭的时候，肖楠退后几步拉了拉他的袖子。
黎青回头看她。
“我姑妈一年来不上几次，我知道你嫌她嘴碎，就当她是木头人，不理会就好了。”
黎青点头，“我知道。”
门板的合页年头已经很久，有人开门时它便会发出一阵刺耳的咯吱声，叫人听了骨头都发酸。
周舟走进合租房的共用洗漱间，对着墙上那面斑驳的镜子发了会呆。
天花板上悬着的那只灯泡已经快要坏掉，光线昏h，映得她脸se苍白，她将滑下肩头的睡衣肩带捞上去，抬手挠了挠睡乱的头发。
拧开水龙头，冷水倾泻而出，她抬手试着水温——虽然已经是盛夏，但这水直接用来洗漱还是略凉了些，她才醒不久，手上的皮肤被冷水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水槽的下水口似乎又堵了，水越积越多，周舟弯腰拾起放在墙边的一只生了锈的铁钩子，踮起脚尖在水槽里搅了搅，再拔出来时上面已经绕满了腐烂的菜叶子和头发什么的。
积水咕噜噜冒着气泡流走了，她皱着眉头将铁钩子丢到地上。
金属和瓷砖碰撞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走廊尽头不远处传来了含糊不清的叫骂声，周舟闭上眼睛，将头伸到了水龙头下面。
冰冷的自来水冲到头顶的时候，她忍不住倒x1了一口气。
洗漱完，周舟拿着洗发水和牙膏牙刷什么的走出了洗漱间。
走廊里的灯在上周末就坏了，不知道是灯泡质量原本就不好还是又有谁家的熊孩子在故意捣蛋。窄小b仄的过道里摆满了住户丢出来的垃圾袋和杂物，她迈着一双穿着塑料拖鞋的脚，小心翼翼在这些东西里面辨认着道路。
前面不远处的门口站着个人，周舟眯起眼睛看了看，又低下头去找路，那人也不动，只是倚着门框等她走近，等到她真的走近时，他不紧不慢伸出手来拦下她，一张口便是沙哑的烟嗓。
“小舟，睡醒了？”
周舟头也不抬，自顾自板着脸看自己的脚尖。
这个人住在这里很久了，在她和妈妈搬来这里之前他就住这，没人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他看起来大概五十岁左右的样子，邻里邻居都叫他老张。
老张见她不说话，倒也不追问什么，抬手就去0她的头。
周舟侧身躲开，贴着墙边继续朝前走。
老张笑嘻嘻道：“躲什么，有空叫你妈妈带你来张叔家吃饭啊。”
周舟快步离开，可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还是猝不及防被他在pgu上抓了一把。
睡衣轻轻薄薄，他一只大手抓了个实实在在。
她小跑起来，身后是老张促狭的笑声。
回到房间，屋里仍旧一片漆黑，窗帘拉的sisi地，只有右侧没整理好的褶皱处透进来的一丝yan光勉强映亮房间一角。
床铺右侧一团被子皱巴巴的，下面隐约看得见一个消瘦的人形，被子上方边缘露出一大把g枯漆黑的长发。
周舟把东西放在地上，她的头发还sh漉漉的，沿着下巴往下滴着水。
墙边系了根粗绳子，上面挂着毛巾和洗过的衣服，她抬手拉下一条浅hse毛巾，开始仔仔细细的擦g头发。
床上的人动了动，一个nv人坐起身来。
“起这么早gp？”
nv人没什么好气的样子，一条腿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床边晃啊晃。
周舟头也不抬，自顾自擦头发，仿佛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
“天天摆一张si人脸，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nv人跳下床，踩进摆在床边地板上的一双塑料拖鞋，踢开一只系紧了口的垃圾袋，朝门口走来。
周舟侧身让过，看着她推门走出去。
两个住在隔壁的中年妇nv刚好逛完早市从门口路过，门一开一合的瞬间，周舟隐约听见她们压低了嗓音的碎碎念。
“啧啧，真是恨不得光着pgu就出门乱走，瞧那大白腿露的。”
“你懂什么？不这样怎么招揽生意？也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晓得能再g几年皮r0u营生。”
“嗨，老的g不了了不是还有小的？小的可是细皮nengr0u着呢。”
门板阖上了，嚼舌根的nv人也渐渐走远了，周舟拿着毛巾在门边站了好一会，终于慢吞吞的将它重新挂回绳子上。
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垃圾短信，周舟随手删掉，视线落在了前一条已读信息上。
来件人姓名备注是“名表”，最近的一条信息是对方发来的取票码。
车票的日期是后天的，她还要独自在这里忍受整整两天。
叹了口气，她关掉手机屏幕，弯腰坐在床边。
房间里弥漫着一gu淡淡的霉味，靠近窗户的天花板上生着一层苔绿se的霉菌，大概是因为漏雨受了cha0，又或者是木质窗框年头太久，周舟仰头看着看着，只觉得x口里堵得难受。
门咯吱一声轻响，妈妈晃着腰身走了进来，拖鞋啪嗒啪嗒作响。
不等周舟开口，突然又有个人影从门缝里挤进来，一把抱住了妈妈的腰。
是老张。
妈妈一边叫一边笑，老张的手径直从她k腰伸进去，大喇喇0起来，周舟触电一般从床边跳到一旁。
两个人倒在床上，老张松垮垮的k腰上面露出半个gug0u，他一边急吼吼扯着妈妈的睡衣，一边回头笑嘻嘻看她。
“小舟一起来？”
被他按在床上的妈妈一边喘一边叫，声音里带着半真半假的浪。
“王八蛋，还想大的小的一起来啊？”
“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老张用力捏住她已经不够紧实的rufang，一口将她褐se的rt0u衔在嘴里。
周舟白他一眼，从一旁的塑料衣架上扯了件半袖t恤直接套在睡衣外头，夺门而出。
两个人的声音被隔绝在门板的另一头，周舟绕过昏暗b仄的小楼梯一路向下，在冲出破败的出租楼的那一刻，有些re1a的yan光晒在了她的身上。
这片小区大概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外墙皮早已剥落的gg净净，已经褪了se的红砖墙0露在外面，隐约看得见砖缝中钻出来的苔藓。
柏油路面也翻了浆，裂缝的泥土里长着脚踝高的杂草，周舟发泄似的一脚踩上去，又忍不住使劲碾了碾。
她还穿着睡k，上身套了t恤，没来得及穿内衣，领口还露出一半睡衣的衣领，看起来狼狈极了。
好在出门的时候她记得拿了手机。
周舟按亮屏幕，迅速找到了“名表”的号码。
大概也就犹豫了两秒钟的时间，她咬牙拨出了电话。
可一直到自动挂断，对方也没有接听。
周舟有些失望的看着有些刮花了的手机屏幕，这部手机是妈妈之前以“随时能联系到她”为理由给她在地摊上买来的不知道几手货，常常会因为信号不好而拨不出去电话。
是手机故障没能拨出去？还是对方突然对她失去了兴致所以故意不接她的电话？
她打开那张取票码的截图，犹豫着要不要再拨一遍试试。
有人朝她走来，周舟下意识抬起头来，那人逆着光走近，她眯起眼睛，通过来人的轮廓认出了他的身份。
“赵明博？”
她抬手遮住yan光，看见面前的高瘦男孩弯下腰来凑近她。
“你怎么穿成这样？你妈又……”
你妈又带客人回家了？
剩下的没有直说出口的半句话，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周舟点点头，将手机揣进睡k口袋。
赵明博点点头，直起身来，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拿下背后的背包掏了掏，取出个东西塞给她。
“给你喝。”
周舟看了看被y塞进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一瓶牛n。
“你爸给你订的，你总拿来给我g什么？”
赵明博嘻嘻的笑，“给你补补。”
周舟沿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的x脯，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腿朝他膝盖踢过去。
他轻松躲过，笑着催她：“快喝吧，是不是正好也没吃饭？”
“嗯。”
她拧开盖子，把牛n瓶送到嘴边。
赵明博是她上小学时认识的，那时她跟妈妈还没搬来h市，小孩子个x单纯，还没到区分x别的年龄，上学放学的空档就玩在了一起，后来她随妈妈几经辗转搬了五、六次的家，没想到又在h市和他重逢了。
据赵明博说，他是在上初三的时候父母离了婚，爸爸由于工作调动带着他一起搬来h市，两个人能又重新遇见也是有缘，但他爸爸得知周舟妈妈做的“营生”后一直不许他们两个再有来往，所以赵明博都是挑休息日借口和同学打篮球跑出来见她。
周舟没什么朋友，赵明博不像学校里其他人那样戴着有se眼镜看她，她乐意跟他一起玩。
赵明博伸手帮她理了理衣领，“走啊，咱们去溜达溜达，在这站着g啥，多热啊。”
“我穿成这样，能去哪？”
“我出来的时候跟我爸说去打球，”他拉开背包给她看，“做戏做全套，我带了球衣，借你穿，我昨天刚洗过的。”
周舟笑了，“你的衣服太大了，我穿不了。”
赵明博皱眉，“怎么穿不了，我看好多nv生都这么穿，你拿去试试看呗。”
周舟还想推脱，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老式手机的铃声大的出奇，她吓了一跳，慌忙掏出来看。
来电人显示是“名表”。
他拨回来了？
周舟接起来，“喂？”
对面等了好一会才开口，“周舟？”
“是我。”
“我刚才没听到电话响，你找我有事？”
他语调平缓，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周舟抿抿唇，“我想提前过去。”
她本以为自己突然变卦对方会慌掉，可没想到他几乎是立刻就作了回答。
“好，你想什么时候来？”
“下午。”
“好，我去接你。”
他甚至都没问她原因，周舟垂下眼睛，“车票要改签吗？”
“我来弄，半小时之内发你新的取票码，你可以收拾东西去车站等。”
“好。”
他挂断了电话，周舟听着话筒里的忙音，心慢慢的踏实下来。
从第一次和他去酒店那晚她就知道他会帮她。
他在夜里给她拿水喝，也没有太过分的折磨她。
他和她之前认识的人都不太一样，他让她觉得安心。
“你要去哪？”
“嗯？”
周舟从思绪中ch0u出身来，这才想起赵明博还站在自己面前，她仰起脸，对上对方紧缩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