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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听到这些话的一刹那,拓跋朔方的心里百感交集,眼眸渐渐变得sh润,他避开目光,看向一侧,淡声开口:“ai与不ai,又有何意义?不过徒增痴怨,我本已将si之人,若你还念及往日情分,便离我远些,叫我一人安然赴si吧。”

这一刻,吕妙因终于t会到从前他的感受,那一字一句像尖刀,又像利刃,一刀一刀割在她的身上、心上,直叫她鲜血淋漓,痛不yu生。

她忍住即将奔涌的眼泪,咬住下唇,倔强地道:“我不念,往日那些情分,俱是叔侄情分,血缘之情,我亦不想再留。如今我只想与你做夫妻,你活一日,厮守一日,若你真的去了,也要追你到地府,追你生生世世”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俯在他的病t上,嘤嘤哭泣。

拓跋朔方知晓她的x子,认准了什么不会轻易更改,无论是从前的怨恨还是如今的深ai,从来不是他可以cha手改变的,只能等她自己想通。

遂不再作声,不管怎样,他已无几日可活,是ai是恨,且随她去吧,只要她平安喜乐地活着,他便此生无悔。

本书po18首发

元嘉十六年的冬天遇上了百年难见的大雪,洋洋洒洒下了三日,天地俱是一片银白,汴京城到处回荡着清扫雪花的沙沙声,不知事的稚子奔跑在雪地间,平民百姓为明年的收成盘算。

世家大族则闭门不出,观望朝内局势,陛下已多日不临朝,病危的谣言就如同这深冬的雪花,飘遍整个京城。

推开窗子,清冽的空气伴随着淡淡梅香灌入,让人神清气爽。

吕妙因尤为喜ai冬天,更喜ai下雪,每次下雪总要兴奋地跑到庭院中观赏,玩耍,同小g0ngnv们打雪仗、堆雪人。

可她想,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想见到这样漫天飞舞的雪花,这样寒冷的冬日,让他的病情迅速恶化,每日清醒的时长越发短暂,御医们的束手无策,摇头叹息成为她日复一日的噩梦。

她多想这一切只是梦,待明日醒来,外面春光明媚,他神采飞扬地走到自己身边,亲昵地俯在她的耳畔叫阿端,而不是羸弱地卧在病榻,x命垂危。

“郡主,魏世子求见,正在殿外等候。”灵官轻声道。

吕妙因放开拓跋朔方的手,站起身,为他掖好被褥,吩咐道:“看好陛下。”

而后步入外殿,拿起书案上写好的信笺塞入袖中。

魏平在灵钗的带领下进殿,身形消瘦了不少,神情微带憔悴。

吕妙因看到他的模样,心中微叹,她就这样,不知不觉伤透了两个男子的心,她不yu伤害任何人,到头来却是她伤人最深。

“世子”她开口,被他打断:“妙因如今,连一声子蘅都不愿叫了吗?”

他苦笑。

她微怔,终是喟叹道:“子蘅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错估自己的感情,伤害了你,这绝非我本意,你”

她停顿,不知怎样继续说下去。

魏平低着头,沉默,半晌,低低开口:“是陛下吗?”

她讶异地抬头,转瞬间明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唇,点点螓首,声音微弱却坚定,“是。”

她不想再隐瞒,再逃避,她不怕被任何人知道,她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ai他,纵使前路崎岖,也要一同面对,不愿再放开他的手。

他发出一声笑,似是自嘲,“我早该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他早已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微妙的感情,却选择视而不见,自以为可以凭借一腔真情换得她的回应。但一切早已注定,非人力所能更改,不属于他的人,强求不来。

“子蘅”

“郡主不必多言,子蘅明白。”他轻声道,不再叫她妙因,从今以后,她只是郡主,不是他的妙因,更不是他的世子妃。

吕妙因垂下眼睫,心中溢满愧疚和歉意,从袖中掏出信笺递到他面前,“这是和离书,愿你我二人俱能另觅良缘,今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颤抖着手接过那封还携带她淡淡香气的信笺,露齿一笑,应道:“好。”

转过身,大颗大颗的泪珠倾洒在信纸上,打sh一片娟秀小楷。

哪有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过是一人的成全,换一人的自由。

这天大地大,且任她去遨游,不做那拘束她的牢笼,让她奔赴那人的怀抱,获得真正的快乐,绽放真正的笑容吧。

转眼到了新年之际,雪已停了许久,气温慢慢回升,早熟的花儿开满了枝头,湖水danyan着粼粼波光,城里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息,吕妙因常常被g0ng外传来震耳的鞭pa0声唤醒。

皇g0ng却一片si气沉沉,上上下下皆战战兢兢,愁云惨淡,陛下的昭yang0ng每日弥漫着浓厚的草药味,御医们进进出出,而陛下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吕妙因在龙床边置了一个小榻,累了便在上面休憩片刻,大半时间都守在叔叔的床前,静静握着他苍白瘦弱的手,无声地给予力量。

临近年关,也不知是否被年节的气氛感染,他微有了些jg神,想是厌倦了缠绵病榻,只要苏醒着,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

命毕连摘下鸳鸯剑的白玉剑穗,时常握在手中,拇指不住摩挲着垂落的金线和上方温润的白玉,神情满足。

又命人捧来许多画轴,多数是她幼时的画作,有闲来涂鸦,也有细心绘制的他的画像,还有少数他闲时记录她日常的一些画,有的是她在扑蝶,娇俏活泼,有的是在案前读书,低垂螓首,娴静典雅,有哭有笑,鲜活跃于纸上。

他白日里痴痴看着,夜晚便与这些画轴一同入眠,片刻不离。

他总是看地出神,眼眸满是温情和ai恋,时而低笑出声,时而微蹙眉头,她在一旁,只觉自己与他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鸿g0u,他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不愿吝啬她一个眼神。

终于在他又一次满含深情地抚0过画中人的脸颊,她再也无法忍耐,冲上前抢过画轴掼在地上,嗓音带着哭腔,“真实的我就在这,你却为什么总要去看画中的我,对站在你面前的我视而不见呢?”

她不懂,真的不懂,如果他不再ai她,为何对画中之人柔情万分?如果他还ai她,她人就在这,他又为何不愿多看她一眼?

他被她抢走画,一通质问,也不恼,兀自拾起画轴,轻轻拍去尘土,小心翼翼地卷起来。

她彻底崩溃了,抓起更多画轴,狠狠摔打,尚不解气,继续撕扯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明明还ai着我,为什么宁可去看虚幻的我,也不同我多说一句话?”她质问道,眼泪嘀嗒地滑落。

他抬起低垂的头,神情淡淡的,与她痛苦的神情形成反差,语调平缓无波,“是,我还ai你,一直ai着你,我ai那个叫阿端的少nv,她永远在我心里,只属于我一个人。而你,是吕妙因,是明月郡主,亦是我的侄nv,唯独不是我的阿端。这样说,够直白了吗?”

她怔愣在那,目光呆滞,唇瓣微张,面无血se。

他径自掀开被褥,咳嗽着越过她,一一捡起被她暴力摧毁的画轴,如视珍宝。

她一动不动地伫立着,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地走到殿外,坐在廊下,倚靠在廊柱旁,眼睛无神地不知看向何方。

耳边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温暖纤细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揩去一滴泪水。

“母妃,我想,我真的要失去六叔了”她嚅动g涩的唇瓣,声音沙哑地可怕。

“不,”吕黛卿笃定地摇头,温柔地抚0她顺滑的发丝,微笑道:“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让你失去他,就连他自己,也不可以。”

她这样告诉迷惘绝望的nv儿,没有人b她更懂得这一切,si亡曾将她与哥哥分开,但她的执念,她的祈愿,越过了si亡,越过了时空,终于扭转了一切,重新来到他身边。

吕妙因的眼中再次焕发出生机,她急切地握住母妃的手,追问道:“真的吗?连他自己也不可以吗?”

吕妙因笑着点头,拍拍她的头顶,“当然,你b他的生命还要重要,又有什么能使你失去他呢?”

她一瞬间醍醐灌顶,是啊,她怎么能忘记,他今日的病痛,他的绝望,他的心si,皆缘于她,是ai是痛,只有她能给,连他自己亦无法决定。

“母妃,我懂了。”她轻声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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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朔方本以为说了那番绝情至极的话语,以她的x格,定然不会再作纠缠,哪曾想,她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般,依旧每日细心地照顾他,煎药喂膳,与之前无异。

甚至会同他一起看那些画轴,他看哪幅画,她便在一旁叽叽喳喳,回忆当时的情景。

他颇为郁闷,其中又暗藏着丝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欢喜。

年节这日,他的jg神前所未有的好,不愿卧在病榻上,遂在毕连的搀扶下来到御花园的芝兰亭,置好软榻,观赏湖景,亭子四周挂着金纱帷帐,随风飘扬,与湖水一同荡起波澜。

吕妙因就这般被这副美景闯入眼帘,湖光水se如何,已无法激起她一丝情怀,满心满眼被那人的身影所占据。

帷帐被风吹起,朦胧间她看到他身着月白宽袖长衫,衣袍顺着软榻垂落在地,发丝未束,随意地散落在肩头x前,他安静地卧在软榻上,像一幅水墨美人图,沉静中带着绝美,白皙的皮肤连yan光亦会眷恋,se彩浓重的眉眼,漆黑发亮的剑眉和眼睫,覆盖着一双琥珀se的琉璃浅眸,yan红的唇瓣微微张开,露出里头白瓷玉齿。

她不由自主看痴了去。

直到他心有所感,缓缓抬眸对上她痴迷的目光,而后又面无表情地移开。

她咬了咬唇,心中气愤夹杂着难过。

她就这么惹人讨厌?

不知是出于赌气还是什么,她鬼使神差地来到栏杆边,转头看了看仍在亭内观景的他,咬牙提起裙摆,一跃跳入湖中。

“救命来人”她假意发出焦急的呼喊。

“郡主,是郡主落水了!”毕连惊呼。

拓跋朔方闻听,猛地站起身,“什么?”而后看向湖中,果然见她晃动着打sh的手臂,在水里沉浮。

他顿时气血翻涌,心急如焚,高喊出声:“阿端,阿端,不怕,六叔来救你”

话毕运功提气,想要跃起,却猛地喉间一甜,跪倒在地,嘴角渗出屡屡鲜血。

“陛下!”一众g0ng人忙惊慌失措地冲过来。

“别管朕,快救郡主”他在毕连的帮扶下站起身,艰难地道。

吕妙因本是赌气故意落水想看看他的反应,却见他激动吐血,霎时悔不当初,连忙自己泅水上岸,顾不上sh透的衣衫,飞奔到他身边,擦拭他嘴角的血迹。

关怀的话未出口,就被他打断。

拓跋朔方sisi拉住她的手臂,连声问:“你有没有事?呛到水没有?”然后接过一旁g0ngnv递来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吕妙因耳听着这久违的语气,眼泪不争气地屡屡滑落。

“你还在乎我,我就知道”她哭泣着小声道。

他微愣,渐渐冷静下来,思及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哪还有不明白的。

愤怒、庆幸、懊悔,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他冷下脸,放开她的手,语气满是冰冷和失望,“你惯是会同我耍心思。”

“你就是放不下我,你不承认也不行,你还在乎我。”她抬起小脸,倔强地重复。

他神se复杂,“我的确在乎你,我ai你,我从没那样ai过一个人,我幼年失去父母,没有至亲,最亲近的人就是你,我疼你ai你,我所有的感情,亲情、友情、ai情,全部给了你,我用尽生命去ai你”

他微顿,眼眸盛满痛苦,嘶哑着嗓音低吼:“可是阿端,那个拓跋朔方,已经被你杀si了,被你亲手将他的心掷在地上狠狠践踏,被你亲口用利剑一样绝情的话cha入心口,杀si了。如今的我什么也不剩,只一颗伤痕累累的心,你若要,便拿去吧。”

说完,不去看她低垂头颅,神se莫名的样子,转身离开。

瑟瑟冷风吹打过湖面,掀起层层波纹,复归于平静,就如他此刻的心情。

“我要。”一声坚定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他倏地停住脚步,身形僵直。

一具尚带水汽的娇软躯t贴上他的背脊,她紧紧环住他的腰肢,声音软糯,又带着足以惊天动地的坚决,“我要,完整的你我要,残缺的你我要,欢喜的你我要,痛苦的你我要,有心的你我要,无心的你我也要,只要是你,我都要,永永远远,我再也不要放开你。”

眼前变得模糊,拓跋朔方缓缓落泪。

到这个时候,叔叔才终于被打动啦

马上就要和好了~

这个年是吕妙因一生中最难熬最难以忘怀,最不愿回忆的一个年,饶是多年以后亦无法释怀,每每想起依旧战战兢兢。

正月初八,拓跋朔方的病情恶化,昏迷了两天两夜,御医们纷纷跪地,以袖掩面,无声哭泣。

吕妙因知道,他,怕是不成了

强劲的眩晕向她席卷而来,她眼前发黑,狠狠扣住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清醒。

她两天两夜未合眼,流g了眼泪,看着病榻上高热到不断发出呓语的人,只觉得心口被人挖走了一大块,汩汩流血。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轻轻抚0他苍白流汗的脸颊,低声问道。

御医们跪俯在地,颤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力感,“回郡主,臣等翻遍医书,用尽良方,奈何陛下的病情凶猛臣等无能。”

她微颔首,不再作声,只轻轻靠在他的肩头,聆听耳边他微弱的呼x1,“你们退下吧。”

御医们依言退出殿外。

“毕连,你们也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必进来。”她轻声道。

毕连同灵官灵钗含泪携众g0ng人退下。

偌大的昭yang0ng只剩吕妙因二人,她和衣躺在他的身侧,无言注视着他。

夜凉如水,其他人或喜或悲,她不在乎,她只想静静陪伴着他,直到永远。

翌日。

吕丹扶和吕黛卿终于风尘仆仆赶回g0ng中,身后带着两名身着西洋服饰,金发碧眼的洋人,推开昭yang0ng的殿门。

吕黛卿欣喜地冲进殿,“阿端,吉g有救了”

话音戛然而止。

她呆愣在地,看着俯在床榻的nv儿缓缓起身,满头白发。

吕妙因反应了一会儿母亲的话,猛地冲到她面前,拽住她的宽袖,连连问道:“真的吗?母妃,六叔有救了?”

吕黛卿怔怔地抚过nv儿身侧的发丝,“阿端,你的头发”

“头发?”吕妙因垂眸,倏然发现,满头青丝变白发。

吕黛卿捂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可怜的nv儿,究竟是怎样焦灼,怎么痛苦,才能一夜急白了头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没事,我没事,母妃,你说六叔有救了,是找到药方了吗?”吕妙因不在意别的事情,继续追问。

吕黛卿忍住眼泪,点头道:“是,我和你父王日夜兼程,找到了曾在杭州相识的两名西洋商人,他们手中有一种药,名为金j纳霜,可医治疟疾。”

话毕,吕丹扶带着两个洋人进殿,看到nv儿的变化,也是一怔,但很快收敛情绪,道:“阿端,带托马斯和杰克去看看吉g,他们需要确认一下病状。”

吕妙因连连点头,带着两个洋人到榻前,更为高壮的洋人用不太熟练的雅言道:“没有错,和我祖母是一样的症状,只要吃了这个就会好。”

边说边拿出几包粉末递过来。

吕丹扶传唤御医们上殿,将药依次传阅,御医们皆表示从未见过此药,更不知其药效。

“陛下,您醒了!”站在一旁的毕连呼道。

吕妙因忙冲上前,握住他的手,喜极而泣,“六叔,你醒了”

拓跋朔方并未睁眼,只是动了动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手心,他已无力睁眼,身t每动一下都是煎熬。

像极了回光返照之态。

吕妙因紧紧握了握他的手,擦g泪水,站起身,大步走到两个洋人的面前,拿过粉包,对御医们道:“既然你们无法确认其药效,就由我来为六叔试药,是生是si,皆由天命。”

话毕,就要打开粉包。

“郡主不可!”御医们纷纷跪地劝道。

“不阿端”身后传来微弱的喑哑嗓音,吕妙因回头,就见他费力睁开眸子,想要起身。

她含泪不去看,打开粉包仰首灌入。

她想,纵然这是一包剧毒的粉末,若有一丝可救他的希望,她也要面不改se喝下去。

“阿端你”他急促地喘息起来,剧烈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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