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他站在镜子面前,灯光打在他脸上,脸色难看得像鬼。
楚云攸烧了两天。
他就两天没睡。
他骗大人说他睡了。
其实没有。
并非他故意坚持不睡觉,而是他无法控制的生理性失眠, 让他焦虑心慌到无法入眠。
病中的楚云攸睡觉时,他根本不敢闭眼, 要坐在边上不错眼地盯着, 必须听见楚云攸的呼吸声。
有时楚云攸陷入了深度睡眠,心跳变慢,呼吸变轻,他就会极度焦虑。
理智上他知道没关系, 没关系, 只是睡觉而已。
可他就是会害怕。
他怕又是一不小心, 楚云攸就没了。
今天楚云攸开始退烧了, 乔望才渐渐冷静了一些,心脏没那么难受了。
为了不沾湿衣袖, 乔望捋起衣袖, 手臂上全是指甲刻出来的抓痕, 深深浅浅, 深的渗出血珠, 凝作痂壳。
应当很疼。
可他并不觉得疼, 都是无意识时做的,抵消他精神上的痛楚。
被遮掩在袖子下, 没让别人看见。
他知道这不正常。
正在洗小毛巾时,突然有人进门来。
脚步声被水声盖住,因为乔望又在走神,所以没听见,于是被阿姨看见了他手臂上的伤痕。
容诗佳被吓了一跳,愣了愣,快步上前来,抓住乔望要拉袖子的手:“你的手怎么了?你给阿姨看看。”
她的眼珠瞪圆:“天哪,你这怎么回事?!是你的焦虑症又犯了吗?都这么严重了,阿姨带你去医院。”
下次还得更小心些。
乔望想。
他说:“没事的,阿姨,老毛病了。我已经习惯了,不严重的。”
乔望理所当然这样认为。
跟他最严重那会儿拿头撞墙、用刀割手什么的比,完全是轻症,胃口都没有太差,还能吃得下饭,没有一吃就吐呢。
容诗佳着急地说:“习惯了更可怕啊!”
她慌极了:“已经很久了吗?我居然一直没发现。我的天哪,完了,完了,让我怎么跟你妈妈交代啊?”
乔望安抚她说:“没有很久,阿姨,只是这几天而已。等攸攸的病好了,我就好了。”
容诗佳对他投以漫长而复杂的一眼,像是第一次见到乔望不为人知的一面,她无语凝噎。
容诗佳不敢置信:“你是因为攸攸才这样的吗?”
乔望已经把卷起的袖子又翻回去,遮住所有不正常的痕迹,简略地说:“嗯。攸攸好了,我就好了。”
容诗佳仍不放心:“我还是带你去看医生,该吃药就吃药,该做心理咨询就做心理咨询。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乔望原来很想拒绝,可是他对上阿姨真挚的眼睛,实在是说不出口,最后说:“现在不行。等过几天再去行吗?攸攸病好了再说。他现在离不开我。”
容诗佳嘴唇嚅动,皱了皱眉,把到了嘴边的“可我觉得是你离不开他吧?”的话给吞回肚子里。
感觉不用问得那么明白。
她答:“好……”
乔望想到件事,说:“阿姨,能不能跟我妈妈说,别让她担心。”
这就不容商量了,容诗佳斩钉截铁地说:“那不行,必须告诉你妈妈。”
乔望:“……”
容诗佳打量他的脸,自责地说:“哎呀,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睡啊,脸色这么难看。屋子里没拉窗帘,我之前太粗心了,都没注意到。攸攸有我照顾,你赶紧去睡觉吧。”
乔望的手泡在脸盆里,水龙头还没关,“哗啦啦”地发出流水激荡的响声,他抓紧了毛巾,极端排斥地道:“不要,阿姨,还是让我照顾吧。”
容诗佳莫名觉得他有点吓人,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如在安抚一只应激的猫一样地说:“只是个小感冒,已经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啊,真的只是小感冒,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你这个反应太大,就好像攸攸得的是绝症一样,你吓到我了。”
她开玩笑:“你是要反衬我这个亲妈都没你上心负责吗?”
乔望软和下来:“……对不起,阿姨,我没有这个意思。”
容诗佳:“你在这等等啊。”
说完,转身出去了。
乔望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