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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给你一瓶魔法药水

 

裴净紧紧盯着他:“你别过来。”

谢筱竹向前走了一步:“我找了你很久。”

裴净觉得气短:“你不要找我。”

谢筱竹问:“你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他为什么会在医院里?裴净几乎笑出声。他把谢筱竹落在他身上的手推开:“我为什么在医院里这种事和你没有关系,请你离开。”

裴净觉得自己早该这么做的。自己早该坚决地推开这个男人,而不是半推半就地任凭他玩弄自己。明明有很大的决心,连坐牢也不怕,怎么会一直受到他的牵制呢?这样想着,他却忍不住带着哭腔说:“我不想看见你!”

病房里没有人。几乎能听见被褥摩擦的声音,急促的呼吸声也尤为明显。裴净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哭得脸颊湿透。生病的时候尤为脆弱,就算不断告诉自己要坚强要独立,特别是在谢筱竹面前,不能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可是也偏偏是在他面前,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糟透了。被对方控制的感觉很好,但是如今这种控制已经变成了最大的威胁。

裴净为了控制住呼吸,小声地啜泣着,眼泪往下淌,还要同时用左手去擦。

谢筱竹慢慢蹲下,降到比卧床的他更低的高度,歪着头打量着他。裴净哭了半天,他看了半天,然后突然凑近他,舔了一下他的眼睛。

“咦?什么?不要”裴净惊慌失措地挡住脸。这一动作对他来说太剧烈了,一下子疼得眼泪又冒出来。谢筱竹又贴上来帮他舔干净,然后亲他的眼睛,亲得裴净方寸大乱。

他把谢筱竹推开后才注意到床头柜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保温盒。他问这是什么,谢筱竹噢了一声,说:“我让孙姨给你做了点吃的。”

谢筱竹弯腰把一个个饭盒摆上桌子。炖牛肉、虾仁鸡蛋羹、松茸菌菇汤、虽然不算丰盛,但是很精致。

裴净问:“这是孙姨做的?”

谢筱竹说:“是的,我说住院的人吃什么,她就做了这些。”

当勺子被递到嘴边时,裴净下意识地拧过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谢筱竹能够如此泰然自若,但是他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谢筱竹用手接着勺子说:“啊——”

裴净感觉汤要滴下来了,他不想弄脏被子,只能微微张开嘴把汤含进去。盐放多了,菌菇的味道也没有煮出来,但是他还是咽了下去。谢筱竹又夹了一只虾送过来,他这次紧闭着嘴决定不会屈服,但是不小心抬眼撞上谢筱竹的眼神,他大为慌乱,谢筱竹趁他不注意就把虾塞进了他嘴里。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吃完了饭,裴净意识到自己的原则荡然无存后,在谢筱竹拿纸巾给他擦嘴的时候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你根本不喜欢我,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唔”

他被谢筱竹吻住了。一个长久的吻结束,裴净有些发懵,脸还在发烫,谢筱竹又往他的眼睛上亲了几下。

“我喜欢你。”他说,“我爱你,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听得裴净晕晕乎乎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心跳一下加速到有些呼吸困难,他瞬间忘记了身体内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的疼痛。

尚未来得及仔细咀嚼一下这句话,谢筱竹又说:“你不会出卖我的,对吗?”

裴净没有听懂。

谢筱竹热切地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什么也不会告诉哥哥的。”

“早啊!”于佳泡完咖啡回到办公室,撒开嗓子打招呼,“小裴回来啦,身体好点了吗?”

裴净点头微笑:“嗯!可以工作了。”

“那就好,大家都很担心你,不过你看起来脸色挺不错!”于佳吸溜一口咖啡,忍不住凑近他嗅了嗅:“你今天用的是什么香水?好好闻,给我个链接。”

“是吗?晚点我发你。”裴净笑笑,扭头继续刷刷地翻票据,一边翻一边做记录。做到一半,他停下了动作,站起身走出办公室,来到洗手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透明瓶,拧开盖子,确认左右无人,仰头一饮而尽。

他发现了一种魔法药水,作用能维持到夜晚。一到次日白昼便失效,这时便需要加以补给,并随身携带一份做备用。

有钱人会服用价格高昂的药水,当做生活调剂用。但魔法药水对裴净来说是生活必需品。没有药水,他没有办法维持正常的生活,也没有办法去公司上班,更别提对他人笑脸相迎了。

他一般会买二锅头,白酒,兑一点水。偶尔用洋酒,啤酒和烧酒混在一起起效更快。一旦饮入,脸上就会洋溢出幸福的神情,意识也会变得模糊起来。好的坏的全部都记不清楚了,甚至幸福地想要唱歌。虽然翌日清晨将要面临巨大的空虚,但是再将酒杯斟满就好了。

裴净忘记自己是从哪一刻开始酗酒的,或许是出院后,或许是上班前完全没有印象。

总之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放任自己跌入酒精的漩涡里了。

但是他久违地感到了幸福。工作时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期待,就算遇见谢筱竹,也能完全镇定地直视他的脸并与他问好了。

他告诉自己,想谁都好,想父母,想姐姐,想小霖,就是不要想谢筱竹。他为此甚至在深夜怀念起初中时总喜欢歪着戴帽子的门卫大爷,回忆起那个说一句话清一下嗓子的高中物理女老师。下班后他几乎什么都不吃,吃完止痛药和胃药,然后把自己灌醉,躺到床上,想要让自己赶紧昏过去。

但是喝得太频繁,身体开始产生抗体,他常常在深夜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无法合眼。为此他只能喝得更多。

为了防止身上有股酒味,他开始同等频繁地使用香水。为了不被人注意到,他都要反反复复闻自己好几遍,甚至让小霖也帮自己闻一下。直到确认没有酒臭味,他才会出门。

总之不要想谢筱竹就好。可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失败了。他几乎每分每秒都在想着他。

他几乎一天抽掉一包烟,陈清来看望他时下巴都要掉了:“哥,家里是起火了吗?烟味儿重得很。”

裴净刚喝完,心情还不错,只敷衍地笑笑挥挥手让他进来坐。他喝酒不上脸,看起来并无异常。

他想泡茶,但是因为手抖个不停把保温壶里的水撒了一半出来。手腕上的皮肤瞬间红了,袖子和裤子也被打湿一片。他没吱声,陈清却急了,跑过来想帮他擦,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裴净拍拍裤子自嘲:“这个年纪手就使不上劲了。”

陈清摇摇头:“没这回事儿。”

他递出手里的一箱子补品:“我不知道这东西灵不灵,但听专家说骨折后吃这个会有效。”

裴净也懒得跟他废话,道谢后答应下来。等陈清离开,他把这箱外观昂贵的补品扔进了储藏柜最深处,拿出一罐啤酒,熟练地扯开拉环就往嘴里灌。

一口气喝掉半罐,裴霖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房间门口看着裴净。

裴净没法装作看不见他,便看向裴霖:“做什么?”

裴霖说:“舅舅,你又在喝酒吗?”

裴净说:“对,怎么?”

裴霖摇摇头:“没事。”他说完后低着头走向洗手间。

裴净闭了一下眼,把啤酒罐摔在柜子上,淡黄色的液体混合泡沫洒了出了一些。

他粗鲁地拉过裴霖,扳住他的肩膀问:“你什么意思?”

裴霖惊恐睁大双眼:“没、没有,我就是觉得舅舅还是少喝点比较好。”

裴净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我花我自己的钱喝酒,你有什么意见吗?”

手指越掐越紧,裴霖吓得用哭腔说道:“我没有,我没有,我就是担心舅舅,我没有不好的意思。”

“胡说!”裴净冲着他的脸大吼一句,又放轻声音:“你担心我?对,你确实该担心我,我死了谁养你?我死了就没人管你了。”

裴霖哭起来,裴净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慢慢说下去:“你是不是不想要跟着我了?是不是还是那个钢琴老师更好?你觉得他会像我一样照顾你吗?我用我自己的钱把你养那么大,你还要对我说三道四,我不过是喝点酒而已”

他越说越激动,哽咽着开始摇晃他的肩:“要是没有你就好了,你知道吗,要是没有你我就不用活得那么累了,要是没有你,我就能不用过这种窝囊日子了。”

裴霖边抽泣边说:“舅舅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要是没有我就好了。”

看着哇哇大哭的裴霖,裴净松开裴霖的肩,往后退了两步,沿着墙慢慢滑到地上。他听着委屈的哭声,仰起脸愣了一会儿,猛地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抱着头蜷成一团,颤声道:“都怪我,我是个废物,赚不到钱,是我没用,应该消失的是我才对。”

裴霖止住了哭泣,尖叫着去阻止他:“舅舅不要打自己,你打我好了,你不要打自己”

晚上,裴净缩着身体在裴霖的小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闹铃准时响起,他像一具活尸从床上滑下来,去冰箱里拿酒,但是只喝了一口就干呕起来。他暂时放弃喝酒,去浴室洗澡。即便头痛欲裂也要去上班。

一天的不幸起始于在门禁处就遇到了谢筱竹,偏偏这个疯子还彬彬有礼地朝他微笑着点头。

裴净表面上不动声色回礼,心里却想着,要是能上去在所有人面前捅死他就好了,他倒要看看他的血到底是不是人类的血,他的血到底有没有温度。

没有喝酒的一天格外难熬。宿醉让他每走一步脑壳都像被锤子敲打,最后实在忍不住去药店买了药。

酒喝得太多,手会抖,头会疼,胸口也一直疼。出院后他一直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走路,微微斜着右侧身子,来压住胸口一直跳动的奇怪感觉。

裴净就着凉水把三四种药片一起吞进去。于佳走过来问他:“你今晚有空吗?”

裴净刚想找借口说没空,于佳掏出两张票放在他面前:“我多了张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

又补充:“请你看,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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