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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钟言想了想:“秦翎的银两是不是都在这里?”

这话像祸从口出,元墨打了个激灵差点捂住少奶奶的嘴。他知道她是好心,不会贪图少爷的钱,可问出来就不行了啊。少爷除了随身的体己钱,大钱肯定都在这里头,没有哪家少爷小姐屋子里存一堆金银珠宝的,外加去世多年的大夫人婚假时的嫁妆,通通都在这里了。

钱修德一直没给好脸,听了这话更是冷漠:“少奶奶这是何意?”

“没事,就是问问。”钟言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将手放在算盘珠子上,“大婚之前,秦翎支出去一笔银子,让元墨去置办我的头面首饰以及衣裳,我看了看觉着不对,想看看账本。”

元墨的眉头都快松不开了,小小年纪就为了少奶奶愁上心头。少爷可没有坑骗您,样样都是好东西。

“不用看账本,这笔我记着呢。”钱修德脱口而出,将置办的明细一一说了出来,从头到脚的东西一样没差,可见脑子好使,“……就是这些,统共支出五百六十两,拿回来二十二两。”

“那他的寿材花了多少银两?”钟言紧接着就问,“我总能看看账本吧?”

元墨往后退了一步,大人家吵架,不要牵扯到他一个小纸人。

“满口胡言!”果真,钱修德使劲儿地拍了一下桌面,将算盘都震起来了,“谁允许你一个妇孺之辈进账房的?我在秦家二十三年,还从没把管事的大权交给别人过。”

“我是你们大少爷的妻,看看账本总行吧?我还没问寿材是哪家做的呢。”钟言也不客气,明白话一个劲儿往外倒,“我怕你们苛待他,不给他好东西,往后他要是走了,没东西烧怎么行?我不得给他添些啊?”

啊,元墨好似开窍,听懂了少奶奶的意思,她其实根本不关心银两和账目,她是想从账本找出少爷的大棺是哪家打的。

“出去出去,一早上忙得很,没空闲和你多费口舌!”钱修德胡子一吹,愣是挥手赶人了。元墨怕他俩吵得不可开交,连忙拽着钟言的袖口往外退:“走吧,咱们先走,以后有的是办法看。”

钟言虽然退了出来,可心里焦急,他怕时辰不够了,必须找出那口棺材和纸人是谁家做的。可这种事账房一定藏在寻常人找不见的地方,只能用别的手段,大不了偷出来。

等这俩人走了,账房的伙计全部围了上来,可是又不说话。钱修德啐了一口:“呸,就这点本事还想管秦家的账?她也配!”

账房里头一共两男两女,一起跟着嘿嘿嘿笑了起来,仍旧无人说话。

两个人像碰了一鼻子灰从账房出来了,元墨先哄:“您别气,账房的人自来就是这样。他们除了老爷和夫人的话一概不听。”

“我没气,就是觉着古怪。”钟言往湖的方向走去,那层红鲤鱼到现在都没捞干净,“这几日你别去账房,那里头不大对劲。”

“啊?”元墨哆嗦一下,怎么秦家哪里都不对劲。

“我的珍珠霜被郎中下过药。”钟言忽然摸起面庞,“可是你说珍珠霜那天只放过账房。”

“下药?中毒了?”元墨越听越急。

“应该是能腐蚀皮肉和骨头的毒药,但具体是何种毒药我暂时还摸不透,也没找到解药。”钟言沉思,“恐怕也没有解药。”

元墨差点一头昏死过去。“那怎么成?”

“没什么大碍,走一步看一步。”钟言笑着看向白云,仿佛所有烦忧都随着一丝风吹散,什么困苦都落不到他的肩上,“只希望明日是个好天气。”

或许是心诚则灵,第二日,还真是一个好天气。

因着路途较远,辰时时分秦家的大门就开了。老爷和夫人自然不用去,吃斋去的只有小辈。只是这次不同,大少爷的马车也在其中,再加上前后照应的人也多了起来,看着比往年热闹。

秦翎太久没上过马车,没出过门,离开秦家的时候竟然觉着不太真切。他由元墨扶上了车,不懂元墨和小翠为什么这次不跟随,好在他们只住一夜。

“你们好好守着,明日我给你们买些斋点回来。”上了马车,秦翎撩开帘子和外头的元墨小翠交代,“帮我看好那几棵梨树。”

“少爷您放心。”小翠微微躬身,唉,从前想起斋点还有馋虫,如今不用吃饭了。

秦翎这才安心,撂下帘子后环顾四周。马车的内里很宽阔,后面能坐四人,还有小桌,等到车夫开始甩鞭子了他才看钟言,高兴地告诉她:“你瞧见门口那两棵柳树了么?”

钟言靠着左边的窗,故意说:“没看见。成亲那日就没看见,喜娘背着我进来的。”

“那回来的时候我带你去看,那两棵柳树是我幼年学骑马时师傅种的,还说,等我长成,骑术一定也学成了,要用木料帮我做一副马鞍。”秦翎回忆,“如今树都那么高了。”

柳树做马鞍?这倒是没听过。钟言一时没有说话,闲得发慌,便拿起秦翎的骨扇给自己扇了扇风。

“你这扇子是什么做的?”他摸着触手生凉。窗外马蹄声阵阵,除了秦烁、秦泠和秦瑶的车,也有账房跟着来的人。只因为账房要支银子给隐游寺上香点灯,每年马虎不得。

“这是昆仑琦玉,我七岁时候用着,玉也养好了。”秦翎回答,时不时看看窗外,吹一吹风。

“玉是好玉,就是扇面太素雅了,两面都是白的。”钟言不喜欢这样素的东西,“既然你擅长用笔,怎么不给自己画一副扇面?”

秦翎看了看那扇子,今日天热,他只穿了薄衫,露出领口下面一片肉粉色来,脸色却极好。“你觉着好,往后我提笔画一副就是。”

“那你可得好好养病,手抖就没法画了。”钟言用扇柄敲了他一下。秦翎垂下眼睫,走神一样看了看钟言的手:“你的手看似纤薄,实则比我有力,若不嫌弃,往后我教你。”

“又想拉我的手了?”钟言忽然靠了过去,不止是逗他,也破了自己孤僻寡淡的性子。

“没有,我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秦翎目光闪烁,全身都绷得紧紧的。

“你怎么又脸红了?唉,听说寺里还有温泉汤呢,若是一起泡了,你岂不是要羞昏头了?”钟言说笑完便不再言语,像两个小孩儿偷着出来游玩,他们静悄悄地坐在一起,手臂隔着衣裳贴住手臂,只有风儿沙沙。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最前头的大车是秦烁的,再后面才是秦翎,接着是秦翎的小车,最后是秦瑶的绣房车。最后头的那一车看着较为简朴,没有车挂装饰,是账房的人跟着。车前头甩鞭的是账房的两个伙计,里面坐着的是钱修德和夫人徐莲,这会儿徐莲正倒腾着茶叶竹筒,细细选着:“老爷路上喝什么茶?”

“随意吧。”钱修德说。

“那就喝花茶吧,寺庙里的茶叶苦。”徐莲选好了茶叶,蹲在烹茶的小炉边上煮水。半圆的茶叶放在木勺当中,往滚水中一放,她徐徐地撇出沫子来:“今年的茶比去年好,去年的茶喝到最后全是渣子。”

背后寂静无声。

她不当回事,只当老爷看书:“马车上太颠簸,还是别看了,眼睛容易累。”

身后还是没有回应。

她也习惯了,这些年他总是这样,说三句,回一句:“真没想到大少爷能好,可真是喜事降临。那孩子小时候活蹦乱跳的,这些年真是可怜……”

耳后不仅无声,反而让她觉着空空荡荡,好似无人之境。她慢慢地回过头去,手里还拿着烹茶的用具,头慢慢昂起,惊恐地看着自己相识已久的老爷。

钱修德已经脱尽衣衫,猛地将她抱住。徐莲刚想呼救,嘴巴和钱修德的嘴巴已经贴在了一块儿,皮肉竟然像融化又粘住了,再也脱不开身,说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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