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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

 

然后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已经到家了,我认得出天花板的样式。

我缓慢地想起了那之后的事,门开了,我站起来走出去,乘上公交车回了家。明明是连续着的自己经历过的事,我却觉得恍惚,仿佛断了片一样。

身体动不了,神经和肢端失去了联系,我用尽力气也调度不了一根手指。

鬼压床,人们一般这样称呼这种现象。

有科学的解释,我也十分相信,曾经疲惫中半梦半醒的时刻也经历过。经验来讲最多一两分钟就过去了。

但是,我看到了周承文。

她侧着身体,压着我的一条腿坐在床上。

和想象中不一样,并非是血淋淋的模样,也不是半透明的虚影。她实实在在地坐在那里,并且因为我的苏醒投来微笑,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没出现时我一直神经紧张,时不时怀疑什么,但她出现以后居然这么寻常,一点点恐怖的要素都没有,甚至依然穿着那身蓝白色的高中校服。

唯一违和的地方,是她压着我的腿,却没有任何重量。

“我有点生气呢。”

她笑过之后皱眉。

“不遇到麻烦就想不起我吗,难道你之前就没有想过我?”

“为什么啊妹妹,”周承文俯下身,胳膊撑在我身侧,“你就那么想让我死吗?”

我又有些感到害怕了。

可是动不了,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周承文是因为从楼顶坠下而死的,我害怕她会突然变得血肉模糊。

她帮我撩开了盖在眼前的头发,让我的脸完全展露出来,这令我更加没有安全感。然后周承文挪动着身体,坐在我的小腹,依然没有重量。可她收拢着掌心,把手掐上我的脖子时,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触碰,以及冰凉的、毫无生气的温度。

和还活着的时候偏低的体温不一样,她的手不会冷到冻伤人的地步,却让人惊惧。即使你没有任何专业知识,只要被触碰,就能本能地感受到,这是死者才有的温度。

周承文收紧了力气,我也能感受到随之而来的压迫感。

好难受。

她要杀了我吗?

“咳、咳咳……”

周承文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怎么这样害怕,我还没用力气呢。”

她说的不假,脖颈上的压力只不过比轻轻触碰稍微大些,我却一副窒息了的表情,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她,胸口起伏得很快。可实际上,我的呼吸是畅通的。

又咳了几声,我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可身体还是动不了,又没什么可说的。

周承文耷拉着眉毛,好像受了什么委屈。

“这么不信任我?我怎么会害你。”

可她的手还压在我的脖子上。

我断断续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但又不是我的错,对吧?

最终周承文松开了,她倒在我身上,哈哈地笑了。

“我没有怪你呀。”

“只是开个玩笑,”她玩着我的头发,“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我可是姐姐。姐姐呢,就是会照顾妹妹,就是会让着妹妹的,对不对?”

脖子上的压力消失了,可我依然在剧烈呼吸。

动不了。

“妹妹。”她的脑袋抵着我的,“姐姐真的好想你。”

好近的距离,但是,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好想你。”

周承文蹭着我的鼻子,又蹭蹭我的脸颊。非常冰冷的触碰,让我背后的肌肉发紧。

“我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委屈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但也许周承文已经没有可以流出的泪水了。现在在我面前这个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和过去没有区别的东西,已经不是人类了。

她亲吻我,舌头伸进来,也是冰凉的。想要拒绝,但是动不了,就算脑袋是清醒的也动不了。嘴被堵着,话都说不出,只能承受。她的吻漫长又舒缓,没有曾经的迫切,好像一切都不是因欲望而起。周承文舔着我的唇,也勾着我的舌,在我的口腔里纠缠。

等这个吻结束,我几乎要因为缺氧而昏厥。

但一个吻的结束不是结束,往往只是开始。她继续吻在我的下巴,我想推开她而不能,只能开口叫住她。

“周承文。”

她停下来看我:“现在开始叫姐姐嘛。”

我不安地顺着呼吸,说实话,我也没那么大勇气阻止她。但我真的害怕她要做什么越界的事,我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周承文已经死了,活着的是我,承受压力的也是我。生前的糊涂事就应该随着死亡埋葬,不然,连看到母亲的身影都要心虚。游戏机没有那么好玩,我早就后悔了,不该罔顾伦理地和她闹。

“姐姐,”我说着这个让我羞耻的词,“别……”

周承文看着我,仿佛在看什么可怜的东西。

“没关系,现在不是动不了的嘛,发生什么你都控制不了。”她说,“所以不是你的错,你安心躺着就好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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