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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我

 

正当安瑟希尔德自草垛后面红着脸偷窥格雷姆哈克时,有一道深邃古老的声音自脑海深处响起:【实验开启。】

瞬间无数记忆碎片炸开在脑子里。

安瑟惨叫着倒在地上捂着头不停翻滚。

【安……瑟……】

纷至沓来的记忆和声音带来的剧痛让她脑子几乎就要裂开。她挣扎着,哀嚎着,最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安瑟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拿着一本书。

那本书名为《魔鬼之伤》。

她忽然灵光一现,脑中的疼痛也如潮水般退去。她想起来了!

这是她作为二十一世纪三好青年上班族时的记忆。

出生于不贫困不富裕的家庭,历经了十多年按部就班的学生生活,考上了普通的本科大学,毕业后顺利找到了收入一般的工作。这样的她,一天在下班后路过书摊,买了一本恐怖,就是这本《魔鬼之伤》,讲述了男主病态扭曲的罪恶一生。

然而回到家,晚上读着读着……就再呼吸不上来……

而后就是她作为安瑟希尔德的记忆。生于一个工人家庭,是家里的小女儿,上面有一个大姐和大哥。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中过了至今为止十五年的人生。父亲担任工厂的主管,因此在这个村子里家境还算不错。

而格雷姆——是新搬来的邻居哈克先生家的小儿子。

清秀、瘦弱、胆小的格雷姆。

卷曲的黑亮头发,碧绿色的眼珠,微笑起来会有两个淡淡酒窝,白皙的带着点雀斑的脸颊害羞时会浮起淡粉色的格雷姆。

因身格瘦弱、又清秀的像个女孩,被那帮讨厌浑小子欺负的格雷姆。

安瑟希尔德很喜欢格雷姆。

她觉得格雷姆和那些总以欺负女孩为乐的同龄男孩不同。安瑟最讨厌受到那些大人们影响看不起女孩的男生了。

格雷姆第一天搬来时就送了她一朵花。微笑的跟她打了招呼。

在早晨、傍晚上学,放学的路上,见到她,总会用那明亮温柔的绿色眼睛直视着她,叫她的名字,和她打招呼。

“早安,安瑟。”

“晚上好,安瑟。”

安瑟喜欢那温和的声音。并不吵闹,粗鲁,也不会聚集哄笑着揪着女生辫子。

他们交流并不多。只是偶尔碰到打招呼,或者被差使着到邻居家借东西、交易些新鲜的肉菜。

安瑟很期待看到格雷姆。所以她总会积极的替家里去邻居家跑腿。有时会透过窗户、草垛,看到格雷姆安静的看着书。

阳光会静静地撒在他的柔软的发丝上,温柔安静的碧绿眼珠随着文字一行行缓慢的移动。

安瑟这时往往会屏息,希望等待的时光能长些。能将这一幕拉的更长。但同时会有一种隐秘的激昂心情燃在心头,希望他能发现自己,抬起那双温柔的眼睛,直视着她,微笑着喊她的名字:“安瑟,你好。有什么事吗?”

安瑟喜欢上了格雷姆,暗恋着格雷姆。

是那种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只充斥着格雷姆的微笑和种种不能告人的幻想的喜欢。

有时,她会看到格雷姆被那帮混小子逼到角落里,推搡,嘲弄,书本散了一地。

她那时和格雷姆不算很熟,因胆小怕事,怕惹上麻烦,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情,视而不见了一次。

第二次,她看到被围在角落的格雷姆的衣服上有脚印,嘴角有淤青。她脑子一热,想去找老师,或者找大人,或者跳出去大声呵斥斥责那些施暴的男孩。

但最后她仍旧攥着手,什么也没做。

她想起隔壁班有个女孩是怎么被那些男孩纠缠、羞辱、每天嘲弄,最后干脆不再来学校的。

而这样的事情,告诉父母,或者她的哥哥姐姐也是没用的。父亲萨姆希尔德一向重男轻女,脾气暴躁,对安瑟和姐姐迈拉平日都不闻不问,动辄发怒。在他的影响之下哥哥埃克特对妹妹们也是尖酸刻薄,冷言冷语的模样。母亲琳达虽然温柔,却懦弱,一味地只是迎合父亲。姐姐迈拉还有一个月就要毕业,父亲那日在晚餐时就冷漠的向迈拉说,家里不会支持她再进一步读书,让她自己想办法。要么去城里找工作,要么就嫁人。

可对哥哥埃克特,他却温和的表示会供他读大学,让他专心学习即可。

迈拉在房间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她给安瑟留下纸条,说自己一定会在城里混出名堂来。

对于安瑟,将来也是一样的。要不是教堂给予的基础课业花不了多少钱,而未来城里那些富裕的人家招聘女仆都需要些学历,萨姆甚至不想让她念现在的学校。要是她在学校引发了什么矛盾,相信萨姆会很乐意的让她退学。

安瑟不想退学,并非是她乐于学习,但学校确实是她为数不多的避难所。那里没有母亲的唠叨、父亲的怒吼和哥哥的冷言冷语。

她想毕业,毕业后就去城里找迈拉,最好凭着这份基础学历能在城里找个工作,离开这个窒息的小镇。

所以第三次、第四次、第六次,她眼见着格雷姆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衣服越来越破,却什么也没做。

而在她每晚的梦里,她都会化身成一位长着双翼的女战士,挥舞着剑把那些坏小子们赶走,在格雷姆感激的眼神中与他相拥。

今天早上,她不幸又撞见了格雷姆被堵在墙角的情景,而这次幸运的是,有教师赶来及时的驱赶了坏学生,让他们赶紧回教师上课,而她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小心被格雷姆撞见了。

那双蒙上一层水汽的绿色眼眸盯着她的脸眨了眨,格雷姆随即窘迫的红了脸,捡起书包匆匆跑开了。

安瑟一天脑子里都在回想着格雷姆的那个表情。

明天就到休假日了,搞不好有两天都看不到格雷姆。这么想着她待在家中坐立不安,最后还是偷偷拿着绑带、药水和一些母亲刚做的苹果派想去看看他。

得跟他聊聊天,安慰他,跟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男孩都是些混蛋,而他比那些人好的多。

安瑟偷偷摸摸来到邻居家的草垛后,窥视着坐在树下看书的格雷姆。

依旧是那么认真。格雷姆脑子一定很好,他应该能够考上大学。不,肯定能!

安瑟握了握拳,无比紧张的看着手中的篮子。又不舍的看着格雷姆。

就在这时,那声音传来了。

黑暗中,安瑟终于想起了一切。

格雷姆哈克。

《魔鬼之伤》的男主角。天生嗜血,弑杀成性的杀人魔。

而他扭曲而罪恶一生开端的首个受害者,就是暗恋于他的邻家少女,安瑟希尔德。

不,安瑟希尔德……

我就是,安瑟希尔德?

安瑟自灵魂深处产生了寒意的战栗。

【恭喜您已知晓自己的处境。】

那个古老的声音自黑暗中蔓延传来。

【因不知名的力量,您的灵魂来到了《魔鬼之伤》这本书中,作为书中角色,配合我们的实验。】

什么……什么灵魂?什么意思?意思是我穿越到了那本恐怖中?

安瑟只觉得自己呆愣愣的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根据实验目标,你现在的任务是:在爱上主角后,顺利被主角格雷姆哈克残忍的杀害。】

“你说什么?”安瑟几乎反应不过来,尖叫出声:“你疯了?!不可能!你。是什么东西!我要回家、我要回二十一世纪!”

【回不去的。不完成实验你是回不去的。】

“……实验,什么实验?”安瑟愣了。

【用爱感化罪恶灵魂。】那苍老的声音用活泼的语气道。

【格雷姆哈克,恶魔之子,一生作恶无数,其灵魂之恶甚至无法被神所超度。】

【所以我们想换一种方法。从源头上减轻他的罪恶。这需要异界灵魂的帮助。】

【安瑟希尔德,从现在开始,你会被格雷姆哈克杀害无数次,并每次死后都化为下一个他的受害者,又被杀死。直到格雷姆生命的尽头。】

【这样他从始至终杀害的只有一个爱他的灵魂罢了。罪恶随之消减,到了最后,神将慷慨现世,彻底的超度他。】

疯了。

安瑟崩溃了,不顾一切的吼:“不可能,我,我不会如你们所愿……我,我会逃跑,我才不要被杀——”

凭什么,就为超度一个罪人的灵魂,要让她被杀无数次?

不行,要逃。要逃。她逃出那个小镇,再也不回来。

【你无法逃离。你被困于书中。若违背书的情节,你将立刻被世界杀害重启。并且,你也永远无法回去你的世界。】

“我不要,我不要……”安瑟咬着牙,捂着头不停的摇晃。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下班累了,买一本消磨时光的,她从来没做过什么错事,为什么要被弄到这里来接受这样的命运?

【如果你配合我们。我们会给你一定的回报。】

古老的声音看她实在哭的崩溃,带着笑意循循善诱。

【将死之前的那一刻,你的身体将失去痛觉。你的灵魂将被剥离。直到肉体彻底毁灭,灵魂才会进入下个轮回。】

安瑟听不懂,她只想回家。

【单靠说果然是不行,何不亲自实验呢?呵呵,对我们也没有损失。】

古老的声音说完,忽然就如雾般散去了。

安瑟猛的睁开眼,面前是一双幽深的,饱含着担心的绿眸。

“安瑟,你没事吧?”少年眯起眼睛,伸手摸向她的额头。

……格雷姆。安瑟呆呆的看着他。

直到那略显冰凉的手掌贴上额头,她才惊觉的往后一退,格雷姆的手就这样尴尬的悬在了半空。

“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今天太阳这么大,你刚才那样难受,我觉得可能是中暑了。”格雷姆手回收,讷讷的说。

“啊,我——”安瑟只觉得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格雷姆窘迫的神情让她心生愧疚。

不过是个中暑后的噩梦罢了。

什么二十一世纪,什么,什么实验……

哪有这么一回事?

我出生在这个小镇,也长在这个小镇,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时光,怎么可能是假的。

一定是噩梦。看了太多恐怖故事的噩梦罢了。

像格雷姆这样善良、温柔的人,怎么会和梦中里那个变态杀人魔是一个人……

要是他有那样的能力,第一个杀的应该是阿拉玛克瑞格那帮混账男生!

怎么会任他们欺负……

想到这儿,安瑟涨红了脸,不顾头晕的跳了起来,私下寻找,发现自己的篮子整整齐齐的放在身边,这才放了心。

她深吸一口气,悄悄瞥了格雷姆一眼,见对方不知道她要干嘛的模样,才鼓起勇气把篮子递给他:“你,你不用在意阿拉玛他们!”

“这里面是药水和绷带,我看你好像受伤了……还有点我妈妈做的苹果派……”

安瑟越说声音越小。

格雷姆愣了一下:“给我的?”

安瑟红着脸飞速点头。

“谢谢。”格雷姆接过篮子,羞涩的向她微笑道了谢。

看到少年青涩的笑容,安瑟觉得有些飘飘然,恍惚间有种要飞起来的感觉。

她低着头,紧张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一挥手:“那我回家啦!”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格雷姆笑着挥手,送别这个友善的邻家女孩。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他才放下手,好奇的从篮子中拿出一块热气腾腾的苹果派来。

派皮金黄,散发出苹果香,仍带着些许热气。

他把苹果派对着太阳的方向,上下左右,仔细的观察着。碧绿的眼珠不停随着方向变换着视线。

他将派举到头顶,随之张开嘴,松了手。

因为尺寸太大,派并未完全落入口中,只是卡在牙齿之间。格雷姆仰着头,用牙嚼了嚼嘴里的部分。轻甩了下头,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派就这么掉到了土地上,溅起一层淡淡的土。

这让格雷姆想到刚才安瑟倒在地上,也是这样溅起了土。只是声响更大些。

他用指头摸着嘴边的碎屑,舔了舔。

“太甜了。”

他又看了眼篮子里的药水和绷带。自言自语:“就算袖手旁观了那么多次,送一次东西也能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安瑟,真是烂人。”他眯起眼笑了。

安瑟一夜没睡好。梦里反复的出现格雷姆面无表情的拿着把尖刀要捅自己的景象,吓得她一连醒了好几回。早上吃过饭后,母亲让她去一趟邮局寄信,顺带买些蔬菜。

走在路上,她仍有些恍惚。

“安瑟,早安。”熟悉的温和声音从背后传来。激的她一个冷颤。

格雷姆走到旁边,保持着一肩宽的安全距离,乖巧的抱着书,礼貌地问她:“你也是去跑腿吗?”

“嗯,嗯。妈妈让我寄信。”

“真巧。”少年羞涩的挠挠鼻子:“我要去书店买书,一起吗?”

一起。

这是邀请的话语。

从来没有过的进一步的交流让安瑟慌了神,眼神躲避着,语气也不自然起来。

“好,好啊,走吧。”她努力的想营造出自然又满不在意的神情,可颤抖结巴的声音暴露了她的怯懦。

二人开始往镇街走,却都沉默无言。

“昨天的苹果派很好吃,谢谢你。”格雷姆轻快的说。打破了尴尬的沉寂。

“啊。不用客气……你喜欢就好。对了,你的伤怎么样?”安瑟的脸上浮上红晕。

“伤?”格雷姆的声音奇怪的停顿了下。

安瑟心中一跳。

“就是那个、阿拉玛他们,欺负你时的……”

格雷姆沉默了会儿。露出了一个微笑。

“安瑟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的?昨天在教室外面,我可没有受伤呀。”

格雷姆微笑的表情未变,却无端的叫安瑟心慌。

“之前……我看到了。”安瑟望着他,结结巴巴的说。

“啊。原来让你看到了。哈哈……”格雷姆忽然露出一种难堪的苦笑。他干笑了两声,声音逐渐小了。

安瑟觉得喉咙发紧,她张了张嘴,努力下了决心,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你别在意,你比他们强多了!”

格雷姆蒙着雾气的绿眼睛又抬起来看向她。格雷姆的眼睛就好像那些高贵的夫人身上的宝石,那样夺目,让安瑟转不开视线。

“他们那样只会欺负弱小的人,粗俗浅薄,空有力气……你这么聪明,将来一定会考上大学,然后比他们都强。”

安瑟忽的一口气把后面的话都说出来了,而后立刻转开视线,涨红了脸。

格雷姆好久没说话。安瑟偷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对方的反应。

少年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

咦?

这反应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会更,更加的热泪盈眶,或者露出和蔼的笑容来。

我做错了?说错了话?

安瑟心中一沉。

“你真善良。”格雷姆抬起头来,对她苦笑。

“对我这样的胆小鬼,也没有嘲笑,反而来安慰我。”

“我知道我这样的……又矮又瘦,力气也不大,是被大家瞧不起的。”

“没这回事!”安瑟赶忙摇头,慌张的反驳。

“是欺负人的那些人不对!”

“是吗?”安瑟在格雷姆脸上看到了诧异,一闪而过,又变为了落寞。

“可大家都不来帮我。我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可能是我不爱说话,惹人讨厌了。”

安瑟更急了,她搓搓手,咬着嘴唇:“我来当你朋友!”

“我俩是朋友了!”

“真的?”格雷姆瞪大了眼问。

“真的。”安瑟拼命地点头以表真诚,脑袋后红发扎成的两条麻花辫随之摆动。

“你人真好。安瑟。”

一阵风吹来,将格雷姆额前的头发轻轻吹起,幽绿的眼睛被轻轻眯起,少年的唇边漾出笑来。

安瑟愣愣的看着,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缓慢的炸开,暖洋洋的感觉逐渐延伸到了全身。

小镇灰蒙蒙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安瑟从邮局出来,就看到街道上雨雾蒙蒙,行人都匆匆而过,早上气温低,吹过一阵风就冻得人打哆嗦,现在又下了雨,寒意浸骨。

但是不买菜回去,会被骂。

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将衣领竖起来,安瑟决定加快脚步买完东西。

冷冷的雨滴在脸上胡乱的拍,安瑟买完东西觉得手指都僵了。下腹部隐隐传来绞痛,这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算算日子,也快到时候了……

安瑟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捂着腹部,急急忙忙的想跑回家去,没走几步腹下却涌出一股热流。

她的脸一下变得惨白,慌张的把东西放到身前,加快脚步往家里跑。

乡间路上泥泞,磕磕绊绊,安瑟又冲的急,一没注意,不知踩到了什么,就被脚下一块石头拌了个跟头。

纸袋里的面包和番茄、土豆等撒了一地。新换的裙子也跌进了泥泞,手上、小腿都湿哒哒的染上污泥,鞋子里都灌进了泥水。连脸上也被溅了泥点。

怎么会这么倒霉!

安瑟恼怒的暗骂着,看着散落一地的狼狈惨状,自暴自弃的捶了两下地。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肚子更疼了。面包脏了,被爸爸看到又会被骂。

她眼中冒出了泪花,哽咽着去拾掉在地上的食物。

就在这时淅淅沥沥的雨停了。

她的头上蒙上一层阴影。

格雷姆举着一把伞,静静地看着她。

“安瑟,怎么了?”

安瑟呆呆愣愣的望着他。

格雷姆替她拾起滚落的土豆、番茄,又把包着面包的纸袋拿起来,放进了自己的盛书的纸袋里。又把纸袋放到地上,向她伸出手来。

“脚扭到了吗?”

声音温和而关切。

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头发紧贴在脸上,裙子也被污水打湿……安瑟本不想被格雷姆撞见自己这样的一幕,真被看见了,想强撑出几分平静说没事,可一开口,豆大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没事……”她急忙低头掩饰,把手撑在膝盖上,想自己站起来,脚下却无论如何用不了劲儿。越急越站不起来。她发了狠,气的捶打自己没用的腿。

“好了好了。冷静点。”格雷姆的声音无比温柔。急切的过来拉住她,扔下了伞,两只手拉住她的肩膀,把她从泥地里拔了出来。

安瑟恍惚的被格雷姆牵着,来到了不远处河边的桥洞下避雨。

怀里抱着两本书,散发的墨香,她看了眼书名,是她读不懂的医学书。

格雷姆把她装食物的纸袋也放在桥洞下,坐了下来,往里看了眼,笑着对她说:“好在面包只脏了最上面的一点儿,其他被包着没事儿。”

安瑟点点头,捂着膝盖坐到他旁边,低头看着格雷姆衣袖上被打湿的泥点,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我被绊倒了,平时我走路很小心的……”她抽抽搭搭的说。像是在掩盖事实。

“别在意。谁都会有疏忽的时候,更何况是这种雨天。”格雷姆轻声安抚她。

“格雷姆,你的伞是哪来的?”安瑟有点窘迫的转移了话题。

“捡的。”格雷姆笑呵呵的将伞递过来。

“你要是急着用就拿回去吧。”

“不,我也没有那么急。”安瑟小声说,把脸埋进膝盖,侧目偷看格雷姆的脸。

虽然其实要是太晚回去会被骂。

但是和格雷姆这样二人独处的时间可太少了。

她想多留在这一会儿。

正想着,下腹的绞痛却越来越剧烈,疼的她忍不住把肚子贴紧膝盖,更用力的缩成一团。

“你很冷吗?”背后忽然被披上了外套。安瑟认出这是格雷姆的灰色风衣,连忙摆手:“我不冷。这样的天,你不穿外套会感冒的!”

她又把衣服脱下来递给格雷姆。

格雷姆的表情变得有些难过:“你也觉得我太弱,淋淋雨就会生病?我还做不到让女生湿淋淋的回去。”

他像有点生气了,把外套用力的推了回来。

“不是!我真不冷!我是……”安瑟又磕磕巴巴,自觉解释不清,脸瞬间又涨得通红。心里一急,腹下便又涌出一股热流。

这让她瞬间慌张的低下头牢牢抱住裙摆,再不敢乱动,只觉得欲哭无泪。

格雷姆忽然安静下来了。

正当安瑟偷摸的从膝盖侧露出的缝隙去看他是不是察觉出自己的异常时,她赫然发现,格雷姆的脸正近在咫尺!那双绿眼珠几乎要贴上她的膝盖,如幽深空洞的泉水,正一眨不眨的自安瑟的脸旁凝视她。

安瑟觉得脖子后面的寒毛竖起了。

格雷姆……为什么不出声?好近?什么时候靠这么近的,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安瑟。”格雷姆终于出声,吐息喷在她颤抖眼睫上,异常平静的语气中带丝古怪。

“你身上有什么?怎么这么香?”

低哑的嗓音就酥麻的响在耳边。安瑟就像被定住一般只知道看着他,好像来到一个深邃悠远的梦境里,头晕乎乎的,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

就在这样的对视中,格雷姆鼻尖微动,率先移开了视线,发现了什么,提起了安瑟屁股后面的裙摆:“这是?”

他双指捏了捏,指尖揉搓了下,松开裙摆,将右手收回来。大拇指和食指上沾着暗红色的黏湿痕迹。

安瑟脑海中轰的一声,不顾一切的站起身来捂着裙摆往后退,因为太急还差点把怀里抱的书撒在地上,心跳如雷,脸红的快要滴血。一瞬间,她只觉得窘迫,丢人,甚至想干脆从这边跳进河里算了。

格雷姆却仍留在原地,不明所以的望着指尖那抹暗红,甚至把食指凑到鼻尖嗅了下。

——啊,啊,啊!

这一举动惹得安瑟内心不断发出哀嚎。

安瑟大张着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狠狠捂住脸。她觉得之后要么跳河,或者干脆以后再也不见格雷姆,离家出走远远的逃到城里去算了!

“安瑟?怎么了?”格雷姆的困惑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温和,此时听在安瑟耳中却莫名有种坏心眼的反讽意味。

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吗?明明读了那么多医学书!

不,格雷姆不会这样……他向来很有礼貌,难道他真的不知道?

想到这儿,存着莫名的希望,安瑟从指缝中望过去。却发现格雷姆正向她走来。

干什么,干什么?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身体也不由得绷直了。等有只温热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时,激的她心里一跳。

“这种时候,姑娘们更要小心着凉。”

格雷姆温柔的嗓音响在头顶,却是把自己刚才滑落在地的风衣外套重新披在她的肩膀上。

厚实的风衣裹在身上,立刻挡住了寒风,让身体有了暖意。

安瑟放下手,拉紧衣服,仍不敢看格雷姆的脸,讷讷的问:“那你呢?”

“我可比你想象的要强壮!”上身只着件白衬衫的格雷姆握紧右拳,冲她展示了手臂。

嗯,好像没有变化。

安瑟终于把视线自手臂重新移到了格雷姆的脸上。只见他仍带着与往日无异的微笑,并没有嘲弄,讥讽,或厌恶等情绪。

安瑟心中一下就安定了下来。

“外面雨变大了,再坐会儿吧。”格雷姆往桥洞外走了几步,无奈的看着湿了一大半的袖子。

此时安瑟又恢复了抱膝的坐姿,只是没有刚才那样慌张了,闻言点头,心中还有些窃喜。

格雷姆坐到她旁边,翻看起新买的书来。

二人久久无语,安瑟也不想打扰他,只在旁边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是正常的。”格雷姆翻着书页,忽然道。

“嗯?”安瑟知道这是在对她说话,一下坐直了身子。

“我是说,女性每月一次像这样的生理现象是正常的。是健康的表现。”

格雷姆将书放在膝盖上,神情温柔,唇角勾出一抹微笑。

那双绿眼珠眨了眨:“安瑟,这也说明你成熟了,已具备生育能力了,恭喜你。”

安瑟的脸又轰的烧起来了。她几乎觉得自己脑袋上冒的热气能煎蛋。

明明格雷姆说的话语气很正常,内容也是正确的,他也是好心宽慰,怎么,怎么听着就这么怪怪的。好羞耻!

特别是这种话从格雷姆的嘴里说出来,又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她只会控制不住的乱想。

难道这是一种暗示?其实格雷姆对我也有好感……哦不不,他只是出于我不了解这件事的心理来提醒我,并不是要我和他生孩子的意思。不可随便曲解了别人的话!

可她却又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自己和格雷姆的孩子是什么模样的,会不会继承了格雷姆漂亮的绿宝石眼睛和自己的红发……五官更像格雷姆一些更好,个子或许继承她更好些……但是格雷姆说不定还会长呢,虽然现在他俩一样高,他们现在不过才十五六岁,还处于生长期,搞不好格雷姆将来个子也会长得很高。

“安瑟。”格雷姆神色担忧,语气有些无奈的叫她:“你一直在发愣,在想什么呢?”

“啊?啊。”

安瑟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顿时觉得尴尬。

“我在想将来的事,哈哈……”她挠着头,打哈哈,以此来转移话题:“格雷姆将来想做什么呢?”

“我?将来?将来,将来啊……”

格雷姆的表情有些奇异。

像是觉得好笑,又觉得困惑,有些不可思议的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凝神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看着河,幽幽绿潭般的眼里有种宁静。

“可能会去读医学……而后,做医生吧?”他咧咧嘴:“也可能做兽医。”

医生。这在他们这种镇上,算是最高端的职业了。正因如此,在安瑟耳中听起来有种天方夜谭的感觉。

看她的反应,格雷姆苦笑:“你也觉得不太可能是吧?”

“不,我觉得你可以!”安瑟愣了下,急忙澄清:“说真的,你绝对可以,你读了那么多医书,脑袋又聪明……”

“谢谢。”格雷姆礼貌的笑笑,不再提自己,转而问她:“你想将来做什么呢?”

安瑟想起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婚后幻想,想张嘴答,去城里工作,嫁给喜欢的人。

要是格雷姆问她喜欢的人是谁,就能顺着聊下去……她心儿砰砰跳。

“我,毕业了要去城里工作,然后……”

然后,刹那。脑中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强行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电光火石间。安瑟脑中无比清晰的回忆起了昨日昏倒后的种种。

另一个世界,二十一世纪,恐怖,灵魂穿书,用爱超度恶魔之子,杀人狂格雷姆……

格雷姆,是杀人狂。

书中是这么描述他的。

——天生感情淡薄,只试图以模仿演戏来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压抑着内心的欲望。

实则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屠戮。

安瑟忽然眼皮一跳,望向格雷姆。

只见格雷姆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脸。

异常专注,专注到……异常。

格雷姆发现安瑟在看他。很快露出一个窘迫的神情,羞涩的睁大眼睛,转移视线,脸红红的看向地面。

像是被暗恋被发现般慌张到不行的脸。

这是和她刚才有点相像的神情。

安瑟努力的想让自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格雷姆模仿她干什么。

格雷姆是温柔的,善良的,弱小的。

不会是时时刻刻想着屠杀的。

“安瑟到城里想做什么工作?医生吗?”

下一秒,格雷姆又恢复了温和的微笑。好像刚才慌乱羞涩的反应是电视中错误插播的广告般若无其事。

安瑟定了定身,挠着头:“我头脑没那么好,可能顶多也就在邮局帮人家写写信……或者去裁缝店,洗衣铺做帮工……”

即使工资高,她也不想去做什么贵妇人的女仆。觉得那样一点儿属于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

至于她原本想说的嫁给喜欢的人这种话,想起昏倒后梦里的内容忽然就没了心情。

用爱来感化恶人,以自己无尽的死亡。

如果喜欢是需要用这么沉重的代价,她也不是很想嫁人。

即使是格雷姆。

“安瑟?然后呢?”

格雷姆的声音有些困惑。

安瑟缓缓的转头,看见格雷姆的绿眼睛巴巴的望着她。眸子绿宝石般剔透,黑发柔软卷曲,肌肤洁白,整个人如人偶般,纯真而无辜。

安瑟心又软了。

看他这样子!细胳膊细腿的,活像个忠贞的小狗崽。哪里杀得了人!刀或许都拿不动!

安瑟咳了咳:“然后,或许我会嫁人……呃,嫁给一个喜欢的人。”

“像你一样的。”

后面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安瑟和对面的格雷姆同时愣了。

“什么?”

格雷姆的脸上几乎挂不住笑容。眉毛,眼睛,嘴型,神色变幻多次,最后定格在了一张困惑的脸上。

安瑟僵着脸好一会儿。猛的捂住嘴,只觉得全身的皮肤好像都蒸腾出滚烫的热气。

“就是,是像你一样善良的好人的意思……没有其他的……”

那双绿眼探究般深深看向了安瑟。

“哦。”

最终格雷姆微微一笑,略一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继续翻看起了书。

安瑟则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感受胸中的心跳一点,一点的加速。她真的怕声音太大,被旁边的格雷姆听到,因此用力的抓紧了风衣。

回到书桌前,格雷姆掏出一根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安瑟希尔德。

他记下这个名字,回忆起她今天在雨中淋湿,狼狈不堪的模样。笔一转,画了个麻花辫的火柴人,倒在水坑的情景。

而在水坑的旁边,摔倒火柴人的脚下,不远的背后。

他画了一炳钉耙。

笔锋一转,他在下面又画出了一个正好摔在钉耙上,脑袋被耙尖插的四分五裂的马尾辫火柴人。

“差一点。”

放下笔,格雷姆自言自语。

等安瑟回到家,已经是接近三个多小时后了,母亲拉着她担心个不停:“怎么会去了这么久,哎呀裙子怎么脏了!这是谁的衣服?”

“是隔壁格雷姆的,我摔了一跤,他见我绊倒了,拿了衣服给我……”

安瑟往家中左右看看,万幸的是父亲萨姆还没回来。不幸的是大哥埃克特已起了,正坐在沙发上读报。

“这样,我看你一直没回来还想让你大哥去找你呢。格雷姆心地真好,还衣服时可要好好的谢谢他。”

“好。”安瑟匆匆应了声就想赶快回房间。

“站住。”冷冷的一声忽然叫住了她。

安瑟暗骂一声,被迫在屋门外定下了脚步。

“去街上买个东西都能摔跤,你还能做什么!”埃克特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冰冰,又刻薄。

埃克特比安瑟大一岁,比迈拉小一岁。继承了父亲的蓝眼睛和母亲的柔亮的金发。五官姣好,轮廓深邃,身材高大健壮,因此自有一种不可一世的高傲气质。

自儿时起就备受父亲的喜爱,对姐姐妹妹们一向不屑一顾,尤其对于年纪最小的安瑟,儿时更是捉弄、欺负、将自己的错事都推到她身上,为此,安瑟挨了不知多少冤枉的巴掌。

叫住我,就为了羞辱我?

安瑟的火噌的就冒起来了,她不管不顾的冲进房间,嘭的关上了门。

抵在门上轻轻呼出一口气,勉强压抑住怒火。安瑟才脱下身上的风衣,珍惜的把它挂到了衣帽架上。

环顾这个小卧室,原本两张床的其中一个已空空如也,连带着屋子也冷清不少。

迈拉……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安瑟心情又沉重起来,拉开衣柜门,找出换洗的衣服,又从床头拿出一片迈拉塞给过她的卫生棉。迈拉管它叫“白胖子”,报纸广告上则称它为能缓解女性经期困扰的救星,事实上,她刚来月经几个月,因此才刚接触这东西不久,还用不习惯,觉得它麻烦透了,胶条总是粘不牢,闷热笨重,并不像广告宣传的那般方便,但据迈拉说,之前那种用绑带固定的才费劲儿呢,但没办法,做女人注定要经受这个困扰,这是她们无法逃避的生理缺陷。

广告也总是那么说,月经是女人的生理缺陷,唯有“白胖子”医生才能拯救。

但安瑟总是在想,为什么同样是长着同一副身体,男性的秃头被夸成了智慧的象征,而女性的月经则成了生理缺陷?她总是在心里冒出这样的怪念头,一旦向迈拉或母亲说出,都会引起大惊小怪的警告,而“白胖子”一旦不慎被父亲或埃克特瞥见了哪怕一片,她又会因不够庄重、浪荡,被他们狠狠地责骂一顿。可她总觉得不服气,整天活的愤愤不平。男人占利的事也太多了!

不过格雷姆今天说,这是正常的,还说是值得庆贺的事,他不认为这是什么生理缺陷……安瑟心中涌过一丝暖意。

她小心的换上“白胖子”后,这才费力的拉开衣裙背后的拉链,想要把裙子脱下。

就在这时,房门没有任何提示的被拧开了。埃克特走了进来。

“你刚才是什么态度?”他翘起眉头,双臂抱着靠在门口。

安瑟短促的尖叫一声,把扯开一半的裙子捂了回去:“你疯了!我在换衣服!出去!”

埃克特却没有走开,反而仍站在门口,用那刻薄、冰冷的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了妹妹一眼。唇边漾出冷酷无情的讥讽笑意。

这让安瑟更加气愤,忍不住的大喊大叫,呼喊着母亲:“妈妈!妈妈!”

“她出门了。她要和爸爸去看望隔壁镇病倒的瑞贝卡姑妈,去一天一夜,明天下午才回来,你昨晚晚餐时没听爸爸讲吗?”埃克特耸耸肩。

昨天安瑟晚餐时心不在焉,确实没有心情听,现在想来才隐约想起这事。唯一会给她撑腰的妈妈离开了,想到接下来一天一夜都要和这讨厌的大哥独处,安瑟咬紧了下唇。

他为什么不出去,他要杵在那儿看多久!

“道歉。”埃克特冷冰冰的说。

“什么?”安瑟怀疑自己听错了。

明明是他先出言不逊,为什么要她道歉!安瑟涨红了脸,一声不吭。

埃克特冷笑一声,慢悠悠的走进屋子,坐到了安瑟旁边的床上,翘着腿,也不说话,就那么缓缓凝视着她。

忽然他视线定格在一点。

那是安瑟裙子后面那一小块暗红的痕迹,在天蓝色的裙子上格外扎眼。

安瑟自然也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连忙扭过身体,窘迫的挡住了他的视线。

埃克特皱起眉头,略带鄙夷的质问:“你和人私会去了?”

“未婚前做这样的事,真是不知羞耻。要是怀了孕,更给家里丢人。”

安瑟愣了愣,理解那些话的意思后,她眼中喷火,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撕烂那张刻薄的嘴。

“你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做那样的事!你真肮脏、真恶心!”安瑟被气疯了,根本顾不上许多,指着埃克特的鼻子就大骂特骂。

埃克特的脸色阴沉沉如乌云密布,他猛的站起,一个箭步走来,抬手挥下给了妹妹一个耳光。

“你怎么敢和我这么说话?”

安瑟捂着脸,被打的几乎跌到地上去。

拉链拉到一半的衣服却因此自肩头滑落垂坠在腰上,少女雪白的锁骨、颤抖的肩膀、粉翘的乳头,一瞬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埃克特的动作因此僵住了。而安瑟则迅速蹲下捂住了胸脯。她蹲在地上,盖住脸,身体颤抖个不停,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出去、出去、出去!”她哽咽着,哭泣着,声音因崩溃而越来越小。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埃克特终于快步走出了房间,嘭的关上了门。

安瑟忙不迭的插上了锁销,又蹲在地上,静静地哭了一会儿。

她此时无比的想念格雷姆温柔的声音和温暖的手。

埃克特焦虑的走到盥洗室,不停的清洗着双手,又围绕着地板来回踱步。这样走个两三次,才渐渐的舒出一口气来。

他望着自己的手,脑中却忍不住回忆起妹妹刚才的模样……不似小时候,现在的安瑟肌肤粉白娇嫩,身体也趋向于成熟……

我在想什么?

猛的,内心的惊恐把他拉往现实。他哗的打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不断的拍往脸上。

从小他就更讨厌这个妹妹一些,安瑟性情倔强,纵使他再怎么厌烦她,驱赶她,冤枉她,她都不会和母亲姐姐一样的纵着他,随他去,而是会瞪着那双大眼睛,倔强的不停发出抗议:“为什么?凭什么?不是我做的!这不公平!”

即便被父亲打的屁股开花也不承认闹钟是自己打碎的。或者在餐食的分配上一定要和他比少分了什么。迈拉出走后更是大逆不道的对全家吼都是父亲萨姆不公平的对待儿子和女儿才逼走了迈拉。这让他厌烦的不得了。

迈拉是自己要走的,关他什么事?

父亲告诉他是家里的男子,将来要支撑起这个家,做顶梁柱,姐姐妹妹都要靠他,所以他理所应当享受家里这些特权。而安瑟,却让他的理所应当,变得不是那么心安理得,反倒是错误一样。

这个妹妹既不懂事,又固执倔强,犟的和牛一样。随着年纪渐长,脾气好似变得乖顺,偏偏看他的眼神总是透着那股不甘和不服气。

我是她哥哥,在她出嫁前在家里理应管教她。只是扇了巴掌,至于哭成那个样子!

看这样子,安瑟是不会出门做饭了。

埃克特阴沉着脸,走出家门,如今天已放晴,想去镇上找个餐厅随便吃点填饱肚子。

刚出院门,他才看到隔壁的格雷姆站在院门外,探头探脑的望向家里。

真是个瘦弱胆小的家伙,安瑟看上他什么!

埃克特心里冷笑一声,略过他大步往外走,却被叫住了:“埃克特,安瑟在家吗?她今天身体不舒服,我给她拿了些药。”

不舒服?

埃克特停下脚步,审视着他,居高临下的说:“我没听她说什么不舒服。”

格雷姆脸色没变,眸色幽深,只是微笑:“那可能是她不好意思说吧。”

埃克特莫名觉得他这笑很讽刺。

妹妹得了病不和他这家人讲,却和这胆小鬼讲。

“什么药?”他望着格雷姆手里的药瓶。谨慎的说:“我可不会拿来历不明的药片塞进我妹妹嘴里。有药师的处方吗?”

“只是一些镇痛片。”格雷姆老实的说:“我父亲上次头痛,剩下了这些,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回家问父亲把处方拿来。”

格雷姆的父亲温森特哈克是一名牧师,虽然才刚搬来这小镇代替死去的道森牧师不久,却已赢得了人脉,颇受尊敬。因此,虽然哈克一家在镇上算不上富裕,却也具威望,中年丧偶,温文尔雅,相貌英俊的温森特先生也是乡镇中有名的黄金单身汉。

要是问到温森特牧师那去,就有些不礼貌了。这会损害埃克特在镇上大人眼中良好的形象,因此他没在多问,伸手拿过药瓶,点点头:“多谢你关心了,替我向温森特牧师问好,我会带给她的。”

格雷姆脸上带着遗憾的离开了。

埃克特心里冷哼,带着得意回到了屋子里,上下打量手中的药瓶。

镇痛片……

他联想到安瑟裙子屁股后面那块血迹,埃克特并非毫无生理常识的笨蛋,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因缘。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得透出一丝红晕。觉得有些别扭。

原来是这样,是他误会了。

他来到妹妹房间,清了清嗓子道:“隔壁的格雷姆让我给你这瓶镇痛片,你开门来取下。”

过了好久,里面才传出安瑟闷闷的声音:“你放在门口吧。”

埃克特心中又冒了火,难得他拉下脸来和好,她这是什么态度!

他呲了呲牙,故意道:“你要不需要,我就扔进河里去了。”

屋里噔噔的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随即吱呀一声,门开了条缝,安瑟从里面伸出手,心不甘情不愿道:“给我。”

埃克特用脚一别,身体从门缝中强硬的挤了进去。

见他进门了,安瑟惊慌的往后退。

至于这么害怕他?他又不会像爸爸那样拿皮带抽她!

埃克特挑了挑眉:“我饿了。去做饭。”说完就若无其事的坐在了安瑟的床上。

安瑟抬起哭花的脸,红肿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打了人还叫别人给他做饭!

埃克特看见哭红的脸上挂着震惊,觉得好笑,视线往下一移,看到她已换了条裙子,把白皙的脖颈隐藏在衣领中,联想到刚才的景象,喉头一紧,又瞥开了眼,把手伸出:“喏。”

安瑟不确定的往前几步,飞快把药瓶从他手里拿走了。

格雷姆……知道她会痛,还特意送了药来。以往为了她都是硬挨过去的,常常疼的整夜睡不着。

“你来月经了?”埃克特看着她欣喜的表情,忽然问。

“关你什么事!”安瑟瞪着他。药拿到手,就不必再对这讨厌的家伙和颜悦色了。

埃克特扬起眉毛,湛蓝色的眼中像是酝酿着乌云,阴沉沉的愠怒起来。

安瑟见势不妙,转身要逃,刚走几步就被揪住了辫子,痛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跑什么,担心我揍你?”

埃克特冷笑着,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硬把她拽了回来。安瑟站立不稳,倒在了埃克特怀里。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胳膊却被哥哥拽着,强硬的将她按在了腿上。

隔着几层薄薄布料,少女的肌肤紧贴在自己的大腿上,柔软又富有弹性。

埃克特的眸色深了深,更用力的挣扎不已的安瑟的手按住了。

安瑟又气又怕,头皮还火辣辣的疼,屁股又被骨头硌的难受,因为刚才已哭的失去了力气,徒劳的挣扎了几下,憋屈的低下头,不再动弹了。

见她这幅乖顺的模样,本来只想教训吓唬她一下的埃克特倒是很满意,他翘起眉,两手顺势的放开妹妹,语气稍缓:“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什么?”抓住这莫名其妙的片刻,安瑟立刻站起来往门边迈了几步,恶狠狠道。

“说你来月经了。”埃克特停顿了下,咳了声道。

“你要是说了,我也不至于误会!”

为什么要跟你说。

安瑟觉得奇怪,不敢轻举妄动,怕又被打,只能咬着下唇,不甘的说:“你没给我机会解释……也,也没问我……”

“那为什么要跟隔壁那小子说?”

埃克特冷笑。

他是哥哥,是未来家里的顶梁柱,理应是最获得妹妹亲近的。没有让刚搬来不久的邻居小子占了先锋的道理。

“我没说……格雷姆是好心,他看到我裙子脏了,不方便,所以借了风衣给我。”

安瑟偏开头,想避开这酥痒、异样的感觉,她觉得埃克特今天举止讨厌又诡异。

“你喜欢他。”埃克特冷冷道,不是疑问,是肯定句。

安瑟脸上又浮现出红晕,不再出声。

看到她这反应,埃克特了然的冷笑,讥讽:“看来你喜欢瘦小的矮子。”

安瑟忽的气愤的整张脸通红:“不许你这么说他!”

“他聪明,心底好,比谁不强?像你和爸爸那样不尊重女人的粗鲁家伙才是好的吗?”

埃克特睁大了眼。

他从未想过妹妹居然是这么看他的。

这和以前兄妹吵架时气急说出的话不一样,他听出这是安瑟吐露出的真情实感。

他又气又恼,上前一把抓住安瑟的手腕:“什么叫粗鲁的家伙、你说清楚!”

“我讨厌你、讨厌爸爸,讨厌所有像你们一样的男人!”安瑟梗着脖子,毫不避让。

语毕,她闭上了眼,咬牙等着埃克特的第二个耳光。

可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动静。

安瑟抬起眼,忽然看到那个高傲的、冷漠的埃克特,愣在原地,海蓝的眼珠盈满泪光,脸上带着气愤的红晕,薄唇紧抿,用一种诧异的表情死死的盯着她。

他好像快哭了?

安瑟无比震惊。她可从来没看过埃克特哭!

“你怎么能讨厌我?”

埃克特死死的盯着她,嘴唇颤抖。

安瑟咬着下唇,硬着头皮道:“我为什么不能讨厌你!你哪里有做过哥哥应该做的?总是欺负我、嘲笑我、把不是我的过错推到我身上!”

她抿紧嘴,想着搞不好经过这一次宣泄后,埃克特真的能有所悔过、改变。

不过即使那样她也不会原谅他就是了。

“可爸爸明明说过……”

他低声喃喃着什么,让安瑟一时听不太清,皱起眉:“什么?”

埃克特整个人忽然陷入了平静,脸上瞬间面无表情。只是仍盯着妹妹,蓝色的眼珠变得幽深阴暗,嘴里清晰无比的吐出一句话:“爸爸说过……”

“迈拉是他的,你是我的。”

语毕,他忽而伸出手来,使劲儿把妹妹拽进了怀里。

兄妹俩的身体紧紧贴到了一起。

安瑟一个踉跄,脑袋空白,被迫伏在埃克特的健壮胸膛前,耳边听着低沉粗喘声,一股从未有过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自她心头炸开。

他说什么?

他刚才说了什么?

迈拉和爸爸——难道迈拉出走并非只因无法升学?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不……埃克特。你、你冷静些。别开玩笑、别这样吓我。”

安瑟身体抖得仿佛秋叶般,巨大的恐慌仿佛要把她吞噬,这使她的语气有哀求的意味。

“求你,求你说那是假的。是骗人的。”

埃克特却忽然把头搁在她肩头,低低的发出轻笑,语气异常温柔:

“那天我回来的很晚,你和母亲都睡了……不,母亲可能只是装作睡了。我偷偷和朋友出去聚会,没告诉任何人,怕被发现,所以回来时特意放轻了脚步……然后我就听到盥洗室里有声音。”

他停顿了一下。

“是爸爸和迈拉的声音。”

“别说了。”

安瑟脸色苍白,拼命扭动脑袋,想堵住耳朵,手腕却被死死掰住。

不能往下听了。那是深渊的一角。往日虽不顺心也还算普通的家庭日常,十五年来的时光,好像就要在这刻彻底破碎。

埃克特把嘴唇凑到她耳边,酥痒的气息激起了少女颈后的鸡皮疙瘩,他亲昵的吻了吻妹妹的耳垂,咬牙切齿的发出恶狠狠的嘲笑,并不在乎她的挣扎,继续说:

“……门没有关,只开了一条缝,月光下,我看到爸爸和迈拉赤身裸体的纠缠在一起。”

“……你胡说!!!”安瑟就在这一刻崩溃了。她满面泪水,拼命地推搡眼前的男人,奈何高大健壮的埃克特此时如同小山般,紧凭着柔软的胳膊无法撼动。

埃克特反而借机会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提起衣领,将少女重重的摔到了床上:“我胡说?我亲眼看到迈拉是怎么在爸爸身下发出欢叫的。”

“疯子,那个畜生……!”

仇恨与愤怒使安瑟牙齿上下不断发出磕碰的摩擦声。她还未咒骂完,就惊恐的看到哥哥埃克特忽而把手伸进了她的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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