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因人、而衣
洗完澡出来的颜雪竹，终于从上到下，有好好穿衣裤了。
上身还是之前的短袖卫衣。
但是，搭配着下身的运动短裤，让简予淳立即完全回想起来——
那一身都是他的衣服！
之前上高中的时候，他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先出门稍晨跑一圈，再回家温书。
但因为时间太早，他怕给父母和大哥弄醒，于是全都在楼下的客卫解决洗漱卫生问题。
衣服也是他自己专门存放在楼下，用于在客卫洗澡后临时替换的。
后来自己泡在大学里不常回来，就忘了还有这回事儿。
原来都一年了，家里人也没注意到帮自己把衣服收起来么？
但现在，它们正被颜雪竹穿在身上，自己也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让她脱下来。
“你、你自己的衣服……怎么不穿？”
虽然但是，简予淳还是很想问出这个问题。
“哦？你想知道为什么么？”
颜雪竹充满兴趣地睁大眼睛，“要不要来猜猜？”
“……我不要。”
“你不想猜么？”看着简予淳撇到一边的面庞，颜雪竹饶有兴趣，“那不如让我来猜猜～也许……我可能……在……”
她刻意拖长的声音，竟勾起了简予淳心里的一丝丝好奇。
而他不自觉地竖起耳朵、稍稍凑近的小动作，都被颜雪竹收在眼底。
她不禁眸光带笑，声音上却不表现出分毫，甚至还要正经上几分。
“……来的时候……就……”
眼看鱼儿越来越近……颜雪竹压低声线、突然收杆：“就没穿衣服呢？”
“你——”
只是单纯被好奇心作祟，而暂时操控住的简予淳，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
在听清地瞬间，他整个脑袋炸出了一朵蘑菇云！
他这是……又被耍了是吧？是吧！
是吧……呜呜呜呜呜！
眼看着，面前的简予淳，又是一副下一刻眼角泛泪的小模样，颜雪竹心下好笑，面上认真：
“算啦！还是不要继续玩猜猜猜了，这样子一点也没意思，对吧？”
脸上的红烫迟迟下不去的简予淳，听到这话，无疑大大松了口气。
连带着，脸上的热度，都些许减弱。
就算不能及时转头对着回应，简予淳也忙不迭地先疯狂点头附和！
真是难得，“魔女大人”竟然愿意主动放他一马。
可下一瞬，颜雪竹却再次开口，好像自言自语般喃喃地说道：
“因为小淳看起来一点都不感兴趣……也许他应该更想知道，怎么才能让我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下来还给他吧……”
这话让简予淳听得，几乎要两眼一黑！
他是有过一点点类似的念头没错啦！但出于礼貌也不会提出来吧？
最重要的是，明明只是不太想借出自己的衣服，但一番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好像多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魔女大人果然是魔女大人！
真的是不容许他的一点放松，唉……
就这样，简予淳在颜雪竹的面前，一直默默忍受到她离开。
说来也挺沮丧。
在面对颜雪竹的事情上，大哥是毫无指望了。
原本他还打算等爸妈回来之后，找个机会、不指名道姓地从侧面稍微询问一下，自己现在正面临的境况。
然而他还没有找到机会，大哥就已经先跟爸妈说了，颜雪竹是如何在见面后的短短时间内，让自己的严重内向有了很大的转变。
这下子，一直期望自己早晚有一天能变成开朗小孩的爸妈，对颜雪竹重视得如同救星一样。
晚餐在别人的热闹中结束。
在哥哥先一步走出门外，准备送颜雪竹回家的时候，她趁着玄关上只剩下自己和简予淳的时候，悄悄凑近他：
“回见哦，弟弟～”
说完，顺手向他的衣袋中，塞进了什么。
咯啦……
啪嗒……
咯啦、
啪嗒、
咯啦！
啪嗒！
耳机仓的盖子被无意识地反复开开合合，频率也逐渐开始透出烦躁的气息。
可耳机的主人，却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在想什么。
只有手上玩弄耳机的动作，暴露出一点点心情。
啪——
“嘶！”
简予淳赶忙甩开夹住手指的耳机仓，疼痛一下拉回了他的思绪，也让他在不得不想起一些事。
那一次，颜雪竹在告别时，站在玄关前的最后一刻，往他口袋里塞的就是这个耳机。
明明是自己的耳机，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手里，还要被这样转交给自己。
简予淳不禁稍微有点懊恼。
自己遇见颜雪竹之后，好像总是被搞的心绪混乱。
尤其是那天晚上，颜雪竹离开后，他脱力地回到卧室摔进床里，胳膊挡住眼睛，脑海里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早前，从回家那一刻开始遇见她的种种……
然后迷迷糊糊中的他发现自己——
想到这里，简予淳的脸上，又开始莫名泛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样。
而他的表情里，更透出一种很复杂的无力感。
被他擅自在心中封为“魔女大人”的颜雪竹，带来的影响果然后劲十足。
这让他在之后，不得不变得总是下意识地提心吊胆。
谁让那个女人的一言一行，总是带着让人稍不防备，就容易中招的深意！
而且她上次离开前，还特意对自己说了“回见”！
很可能就是她在不安好心地设计着，下一次见面要如何捉弄自己。
只不过，到现在假期即将结束，却一直再没见到她搞出什么动作。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是哥的女朋友，也算见过家长了，却又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简予淳突然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
随即又努力镇定下来，默默安慰自己，他只是在想如何要回自己的衣服，以及担心对方有没有在憋什么坏主意罢了。
简予淳掂了掂被攥在手里的耳机，突然有点烦躁起来。
一定是因为整个假期，他都在循环那个女人推荐的歌。
每次听到的时候，就算自己不会主动想到她，稍不留神也会被勾起相关的记忆！
看来自己也该稍微从音乐里脱离一下下了。
简予淳重重叹了口气，随意罢耳机往刚刚坐着窗台上一抛，准备转身出门。
却在准备反手关上门的那一刻，停下了动作。
在几秒如定格般的思考后，最终他还是重新走回去，拿起刚刚被自己抛下的耳机，顺手揣进口袋里。
起初，简予淳只是漫无目的地在附近闲逛。
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到了距离商业街很近的地方。
想到附近有个他很喜欢的书咖，可以在里面闲坐一天、喝饮料、看漫画，不由得让他有点心动。
进入店里的瞬间，凉爽的空调风瞬间卸下了他一身来路上累积的烦热感。
全天空调供应，也是简予淳很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
那时候他在家中学不进去的备考生，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安静、氛围好，还有空调，简予淳恨不得天天住在这里！
店员也不会提前赶他走，每次他都是踩着闭店时间离开。
甚至偶尔几次，还会给奋笔疾书、学到头昏脑涨的他，默默送来一杯免费冰美式。
曾经，他也表示过想要付钱。
但每次店员都会笑着拒绝，并说咖啡是老板请他的，并祝他学习加油。
可以说这里，真的在他考试上很大的帮助！
搞得他真的很想见一见这位老板，当面好好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
说来也比较惭愧，自己考完试后行程被安排满满。
后来又因为个人原因长期活动在学校那边，不知不觉都忘了这里呢。
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见到老板、向他表示感谢呢～
书咖里的变化并不大，只是今天坐得比较满。
简予淳微微有些不太适应。
之前还从没见过这里这样“热闹”呢，在他的记忆里，大多时候都是比较“冷清”的。
不过他感受了一下，即使顾客多了起来，甚至也能看到有人坐在自己的餐台上，惬意闲聊。
但不知是装修材料、或是其他什么的原因，听起来却只是絮絮的，并不扰人。
店员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忙，竟然不见身影。
原本还想问问关于老板的事情的简予淳，还是选择先不打扰他们的营业高峰期。
他对店里很熟悉。
眼看前面的餐台区，三三两两都坐满了顾客，他便径直往书台区里面走。
越过几个书架，那里还有两三个小小的单桌和椅子。
那里属于书咖的半个后院，里里外外能看到一些绿植。
那时候，温书的简予淳要是被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影晃得学不进去，就会躲到这边来。
看着自己被一片绿意包围，心情很快就会被治愈，再次获得学下去的动力。
一边回忆着，那种被自己汲取过的温柔力量感，一边带着故地重游的感慨和怀念，简予淳就这样在踏入“老地方”的那一刻，看到了坐在那里的颜雪竹。
他下意识想要转身逃走，却当即被抓包。
“哦？这不是弟弟嘛～”颜雪竹从电脑前抬起头来，两手交迭支着下巴，言笑晏晏：
“该说这是缘分呢，还是心有灵犀呢～”
这下，简予淳想跑都跑不了了。
颜雪竹全然不顾他屡次想要开口的小动作，径直将他“按”到自己的对面坐下。
随即立刻拿着手机一通操作。
简予淳好不容易等她手上的事情结束，想要再次开口，表示自己准备离开的想法，却被颜雪竹突然按住了手。
“先不要说话！我来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电话～”
那只手一触即离，透露出主人是真的很忙，和之前逗弄他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简予淳不好打扰别人的正事，只得悄声在对面安坐下来。
毕竟……不打招呼就走，好像不太礼貌吧？
嗯，果然他是因为不想做那种不太礼貌的事，才留在这里的。
简予淳这边还在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颜雪竹那边，已经隔着电话开起会来了。
视线无处安放的简予淳，东看看，西望望，却不知不觉就把视线落到了对面人的身上。
从第一次见面以来，颜雪竹留在他心中的印象，除了“好看”、“好可怕”，就是满满地各种形式的“坏心眼”。
即使哥哥曾无意中和他解释过，说她只是羡慕多年、太想要个弟弟，才会格外自来熟一样地待简予淳格外亲热。
简予淳几乎不怎么相信，他总是觉得，颜雪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有深意，最终目的不过就是想捉弄他。
但，此刻在他面前的颜雪竹，眼神略带锋利，就连周身的气场都透着一股强势和干练。
不知为什么，简予淳反而感觉不到那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