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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薄幸

 

“只要你肯承认,寡人就信你。”

玱玹盯着璟,好像眼里只有他,别人的话都不再重要了。某种针锋相对的默契贯穿在两个男人的对视里,玱玹有十足的把握,即便是谎言,璟也绝对不会轻易地将那句话说出口。

离戎昶在心底祈祷:璟,你可一定要承认啊。还好我早早就给你安排了口风最紧的下人,本来是提防丰隆的,眼下正是救命稻草

“是昶记错了。”

离戎昶的心漏了一拍。

“臣在藏经阁中修撰经史…饮酒忘形,辱没经典,故不敢说。”

璟深深作揖,道:“璟亏于德失于言,恳请陛下禁足,以清君问。”

“好。爽快!”

君王盖棺定论。剩下的十几位位高权重的族长们面面相觑。

离戎昶眼睁睁地看着侍从恭敬地将璟从殿内请走,连着其他三位也没有人证的长老,软禁在小月顶上的一座宫殿内。

赤水丰隆被安排彻查此事,由头仍然是世家大族那些账面上的事。可谁都知道,玱玹真正怀疑的只有璟。

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帮他洗脱嫌疑,那青丘的主人就危险了。

本来就不太平的积宜城巷议又起。

一说是青丘暗地里用农具改造兵器,支持高辛的乱党,被禺疆发现才杀人灭口,黑帝会下狠手惩治青丘也是情理之中。

一说是玱玹使这一手不过是借刀杀人,实则是痛宰青丘杀鸡取卵,填补军费空缺才是真实目的,稍有势力的商贾顿时人人自危。

离戎昶那句语惊四座的救场不知怎么也传出去了,衍生出各种闺阁秘辛,淫艳绯闻,传得生动无比,什么猜测都有。

小夭在五神山安排好事宜,回程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滚水里炸开了锅似的城池。

27

小夭不明白,她明明将所有证据都抹杀了,为什么会牵扯到璟呢?

暴雨、山洪、时间、地点,都是万无一失才对。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难道说,她错的地方,正是因为做得太过干净了吗?

小夭想到数年前在清水镇的三人棋局。落英纷纷的梅花树下,她执黑棋横冲直撞,而他总是那么温柔、和煦、纵容

他总能看到更深更远的局势,却对她任性的打法从没说一个不字,这就是璟。

这一次她的棋盘是整个大荒了她的鲁莽会害死璟吗?

小夭要被这个可能性逼疯,她本来下定决心,再见面时,就把所有的屈辱还给玱玹。可她输不起。

那个人赌的就是她输不起。

小夭带着满心的愤恨和不甘,重新走上了那条从神农山到小月顶的路。

这一次,再没有重重侍卫拦截,这条通向天子寝殿的的石阶静悄悄的,落满了凤凰花的花朵。一步一步踏上那些台阶,迷阵中的山道缓缓开启,她想到小时候和那个人的秘密游戏,偌大的宫殿是小小幼童的游乐场,他们留下一些只有彼此能读懂的线索,等着对方来发现。

他们都不是孩子了。

他手里攥着的也不是什么草编的蟋蟀、会发光的竹蜻蜓,而是她心上人的性命。

她到时,墨衣男子正阂目倚在花树旁休息,红艳艳的花朵盖满了脸,一国之尊有些幼稚地吮吸着花蜜,见她来了,兴奋地跃起:“你来了!你来救他了!”

她太熟悉他了,马上就知道他整夜都没有休息好。

以前他们早上吵完一架,晚上就可以和好,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冰冷的皇宫之中,爹娘都不在的小苦瓜,只有对方是彼此的依靠。现在他坐拥天下了,她却只想杀了他,命运真是好一顿辛辣犀利的嘲讽。

“你上次见我,是多久之前了?五年前?十年前?”

“一年零九个月。”

“才这么久吗。我派人去请了多少次,我求了多少情?你一直不肯见我,你对哥哥真是心狠啊。”玱玹抱怨似得感叹了一下,走到秋千前,招呼她:“坐吧。”

小夭强忍着怒气:

“你明明知道璟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为难他?”

玱玹坚持:“坐。”

“西炎玱玹!我没空陪你玩哥哥妹妹的家家酒,我来是”

“好好说话,别惹我。“玱玹的表情冷淡下来:”你要知道你这样我只会更想弄死他。你要救他,就先让我高兴。”

小夭咬住下唇,不情不愿地走到秋千前坐了下来,他想伸手拭去她额上的汗珠,小夭厌恶地躲开。

玱玹轻轻地晃起了秋千。

小夭握住了绳索,没再反抗,玱玹有些高兴,口中慢慢哼起了轩辕古城的童谣。

伴着古朴的唱腔,跟随着秋千的摇动轻轻起伏,小夭眼前的视线逐渐有些模糊起来。

“我讨厌你。”

讨厌你明明知道我会流泪,偏偏要让我想起外婆教给我们的童谣。

讨厌你先是毁掉了阿念的家、又想毁掉父王的家。

讨厌你一直做过分的事情,还要让我理解你。

讨厌你

”还在生气呢?”

玱玹声线低柔地近乎刻意地说:“是哥哥错了。哥哥不是认错了吗?你就原谅我好吗?“

”那件事,你也不能说一点责任也没有。哥哥帮你瞒着丰隆,我们一起守住这个秘密,就像以前一样,好吗?”

小夭气得胃里都在涌上酸水。

“你凭什么要我原谅你!”小夭腾得站起来。

她的痛苦、战栗、害怕,到底是传达不到他这里的。

她故意不提,璟也小心翼翼地避开的话题,他就这么随意地提起。她和璟分开这些年,一丁点也不敢触到对方的伤处,靠近地好辛苦、好辛苦为什么他这个始作俑者却可以这么随意?

玱玹的脸色变了又变,好哥哥的面具几经变换,赔着笑脸来安抚她。

“放手!你不准碰我一点。”

小夭猛得甩开袖子。

“你已经再也不是我哥哥了,你不配。要不是为了璟,我跟你站在一起都觉得恶心!“

玱玹听到那句恶心,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一晃。

”你不是在查禺强的事吗,我直接告诉你,禺强是我杀的!他也是叛徒,是你的走狗,我恨他帮高辛更恨他帮你璟跟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玱玹皱着眉听着,终于失去了耐心:“你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

“就算真是你干的,涂山璟也是幕后主使,只能说我没抓错人,说真的,他到底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

“…”

男人那种理所当然的傲慢让小夭的头脑中涌起一股热血。

可惜这里没有血咒之阵,更没有她安排好的士兵,她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根本没法动玱玹。

她的璟还在他手里,她要低声下气地求他呢。

“算了,好端端的,聊这些干什么,”玱玹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忽然间像想起了什么,兴高采烈地说:“说些开心的事吧,你好久没回来了,爷爷很想你,你跟我去紫金顶陪他聊聊天吧。“

”这次你的生辰刚好撞上两国的和谈,爷爷和师父都卯足了劲,想给你办一个最盛大的仪式。听说哥哥之前安排的礼物不合你心意,这次你要什么尽管提,哥哥一定”

“我要璟。”

“除了涂山璟。”玱玹又变得冷淡。

“我就要璟!”

“不行。”

哈哈哈,不行!小夭几乎要笑出眼泪,从小到大,她真心想要的东西总共有几件?除了璟,除了高辛,除了父王!

“玱玹,你到底有多少例外条件,我想要的,你一个都不给,你的承诺就跟放屁一样!”

玱玹抓着她的衣裙央求着说:“别的都可以,天下之大,我都能给你。”

“那好,我就要天下,你能给我吗!我要你最舍不得的王位,你能给吗?我要自由,你能给吗?你说大话又做不到,你自己说的只要我想,就放我走,那你到处安插眼线和探子又算什么?你对我说的有一句话做到吗?”

“我后悔了不行吗,我就不能舍不得吗?"

玱玹的眼中逐渐涌起水光。卑微、嫉妒和怨恨绞缠在一处:"你就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像馨悦、阿念!她们就很懂事,东海最靓丽的明珠、大荒华美的彩服,给了台阶就下,你就一定要我摇着尾巴求你和好吗?你说我什么都给不了,可我是皇帝,我才是天下最没有自由的人,我自己想要的我都得不到!我嫉妒地快疯了,你哪怕要养十个八十个小白脸,要让你丈夫权倾朝野,你只要肯来紫金宫见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就这一个要求”

“去见你,好让你强奸我吗!?”

“我才犯了一次错你就要判我死刑吗!我喝醉了!你到底要我怎样,要我跪下吗,啊!?”玱玹双目赤红,一国之尊像是疯了一样扑通一声跪在地面上,砰砰砰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这样行吗?够吗?”

小夭僵在那里,剧烈情绪下胸脯急促地起伏,玱玹又砰砰砰接着地磕头,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被声音惊过来的下人们看到这一幕,捧着的瓷瓶碎了一地,此起彼伏地跪落,直呼陛下饶命。

玱玹怒吼:“滚!想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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