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鹑鹊之乱

 

15

最后小夭拿他的叶钗“帮”他弄出来。说是帮,其实少不了她的恶趣味。

自己身无长物,格外喜欢折腾他,喜欢看他欲求不满地神魂奉献、爽得快坏掉的样子。因此在他柔弱无力地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殷勤照顾了一番。

璟从没想过那么窄细的地方也能插入,脊背绷得像受了惊吓的猫咪,可小夭是什么人?她可是靠治疗不孕不育讨过生活的,男人的极限她心里门清。要是开发地好了,保准以后爽得无法自持。

于是一边又哄又骗的温存,一边揪住菇头,不容拒绝地推进去。

狐狸满头大汗地求饶抗议,几乎要背过气,感觉整个下半身彻底不是自己的自己的了,身家性命要在她手上化掉了、废掉了…他抓着她的手臂辗转反侧,一遍一遍地:“我、我不成了…唔…不成了…”

咿!娇气!

要怪还得怪他水多,才进去一点就紧张得吐水,叶钗都打滑了。

小夭动起手来心狠手辣,痛就是剧痛,爽就是激爽。奇异的麻痒随着扩张而来,快意从脊椎寸寸窜起…璟失了神,不自觉在她怀里敞开了腿,挺起了腰,躁动的娇喘越发甜腻,小夭带着笑意夸赞:“璟好乖。“

“啊哈…啊…小、小夭…”

如玉公子羞愧难当,欲壑难填的呻吟乱颤中,掩耳盗铃一般笼住了自己。平日里抚琴作画的手,白洁如天上舒云,此时和紫红丑陋的性器握在一处,欲拒还迎,轻贱亵渎,实在是很有冲击力。

彻底失控的那一刻,白浊如岩浆喷发,胡乱拍打,甚至玷污了鼻尖的小痣…

云雨过后,室内萦绕着懒洋洋的气息。新雪的冷香混和着某种腥甜的麝香,在天井里悠悠荡荡。

小夭给璟上药。

绵长的余韵中,他气息微微地横陈着,从一只温温柔柔的小狐狸变作了一滩黏黏糊糊的小狐狸。

“小夭…“

小夭不自觉将上药的药杵温温吞吞地出入了几下,惹得璟眼波横流。

“你今天来,我好开心…”一扇蓬松暄软的狐尾勾缠上了她的小腿肚子。

两扇。三扇…

璟身下的软肉还在惹火地挽留。只要捣得更深一点,想必又是一番筋骨皆酥、神魂颠倒。她甚至已经能看见白皙腿根被一次次地掰开,插得迎来送往,合不拢嘴的样子。

小夭为难了起来,这连吃带拿的,可真是盛情难却啊。

之前实在太热,她把扶桑木、金乌梅都撤走了。现下又有点冷,听见璟的轻声咳嗽,小夭左右张望,拿了一件狼皮大氅给璟穿上,掩上了那一身的情痕。

脑子就突然清醒了一点。

小夭甚至悠悠然地回想起来,她来这,本来是和璟划清界限的。到底是什么时候急转直下变成了非做不可的氛围,她都回忆不起来了…

她的人在雪里少说等了两个时辰。她都干了些什么,天哪…

“之前听不到你的消息,我很担心,这才派人去打探,你生气么?“

璟披着大氅,热捱捱地靠过来,刚刚被滚烫热辣的爱意浇灌过,胆子大了很多。

她语焉不详地回答了一句,“嗯,我是不喜欢。“璟几乎没怎么掩饰自己的委屈,期期艾艾地说:“那、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也想保护你…小夭,我毕竟是你的男人。”话说出口,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才不情愿地说:“…之一。”

“你是我男人?哪里的男人这么会夹呀?我看看,哦,原来是青丘的狐狸精啊。”

“…”璟脸颊泛红,耳酣情热之际的荒唐简直不忍直视,默默无言了半响,捉住了小夭的手,小声说:“…那我也是你一个人的狐狸精。”

“我这趟回家,是为了整肃家族势力,好来帮你,不是为了别的。“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没说不许你这样…”小夭带着些甜蜜的无奈说。

气氛实在太好,璟几乎以为她准备好要跟自己坦白了,亮晶晶的狐狸眼期待地看着她,有些失望地发现她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不宜把人逼得太紧,只要留住了她的心,她总会开口。璟被爱意滋润得轻飘飘地迷幻,大尾巴们花冠一样摆了又摆,小心翼翼去琴案下取出一只酸枝木玛瑙锦盒,温润柔和的紫色宝石安静地躺在匣子里。

数十年前由她亲手摘下断情的鱼丹紫,他日日摩挲,鲜亮透翠仍如昨日。

“我知道废墟还没有清理好,我不该贪心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你累了,倦了,都有我在。”

“小夭,你只管一往无前,去开拓未有人走之路,我会在你身后,为你准备后手。天高海阔,这世间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你永远不会无处可去,永远不会穷途末路。”

那黑琉璃一样的眼珠子里的深情炙烈到烫人。他说出口的话直击心灵,那一刻小夭几乎以为璟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他难道…不可能!可是,即使真是这样,她做好将他拉下水的准备了吗?璟说他会是她永远的后路,那么他自己的后路呢?

小夭握着温润的圆珠,璟的手覆着她的,在微微颤抖。

是了,璟怎么会给自己留后路呢?

一时之间,她觉得这梦一般的重逢、相拥、求爱…都太过美好,太过轻盈…轻盈地如同空山落雪,日头高起时便会消融。

他怎么会这么好,好到让她心碎。

璟,你知道吗,我看到你送来的一串红的花籽、穿上小六的的装束时,心里强烈地想要像曾经的那一次一样,狂奔出门,同你越过山河,如同水滴入海,到一个让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这份心情如此真实和冲动…

骤然响起的心跳比任何言语都诚实,将小夭自己也吓了一跳,璟对她的影响力春风化雨,不知不觉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她必须得走了。

可以说落荒而逃。

她还没想好,她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她脑子里的部署乱嗡嗡的,可从头到尾她就没想过将璟拖进来!大镜湖那次是意外,离戎昶来找她也是意外,今天她来这里见他更是个意外!

她怕她和这狐狸多呆一刻,就做出超出自己预料的事。他总会坏她的计划,这可恶的…小夭想骂他,一个词在舌尖囫囵了好几遍,吐出来的时候变成完全没有攻击力的娇嗔:“…冤家!”

也不知道这狐狸醒来的时候见不到她,会急成什么样。

璟的睡颜柔软纯良,从发顶望过去显得青涩又年幼,小夭又恨又爱,到底是爱远远地比恨多,嘴唇、鼻尖、眼角、额心,亲吻不停地落下来。

“小狐狸…小狗…小猫、小鸟、小动物…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了…”小夭逗弄着情人蝶羽般的长睫。

“反正,你长了獠牙和利爪,就要学会怎么挠人。我欺负你可以,别人欺负可不行…下次你要再出事我可真生气了…”

“你乖乖的,把身子养好,让我爱你少一点,爱你久一点,好么?”

洞庭馆的这一间别院,只留了五名哑仆照应,看见她袍袖如飞地出来,都垂下眼,不去窥探贵人。

不得不说,此处幽雅僻静,真是个藏匿秘密的好场所。璟真的很会选地方。

庭院里载植着错落有致的灌木和乔木,小夭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向树梢击去。

”咻!”

冰晶玉莹簌簌而落,娉婷绿衣束腰,在枝冠后面应声显形,一道沉稳的土灵灵力传音而来:“主人放心,这周围没有异动。他们等在西南面的月门之外,请随我走。”

小夭随着娉婷走过花树掩映的长廊和月门,果然看见一匹天马拉着云撵停在那里。小祝融府的下人们垂首而立。因为走过一条街,那边就是热闹的集市,车如流水马如龙,他们这一行并不引人注目。

小夭松了一口气,今日之行,应当是天衣无缝。

小夭踩上脚踏,西风刮面,天马就要乘风飞驰,她突然听到熟悉的呼唤,焦急中带着虚弱。这,这怎么可能…

月门那边一个白衣翩跹的人影,离得很远她都认出了那是他的璟,着急追赶她,走路一颠一簸。

“小夭——”

她明明让人昏睡过去了!而且璟还带着那一身风尘气的打扮,身上的艳痕毫无遮掩就直接追出来了,没带面纱,也没披大氅!

数九寒冬,他甚至没有穿鞋,就这么散发跣足…他的身子已经透支成那样了,根本没有一般神族对严寒的抵御力…

“你怎么…”小夭目瞪口呆,她知道即使不是情事后的软弱、药物的余威,光是他的左腿的伤,也根本不可能追上,驭者已经挥起了鞭,小夭还是胆战心惊。

“小夭…小夭!”璟已经跑出了月门,却扑了空,随着天马腾空,他的身影离得越来越远。

小夭扶着车驾往下看,他完全没有回去的意思。

她已经离开了!他都追不上了!为什么还不放弃?

你为什么要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为什么不能好好对自己,涂山璟…

“你这个笨蛋!你、你不要名声了么!涂——”小夭硬生生把到嘴边的名字咽了回去,高声呵斥道:“你快点走!”又解开身上的披袄,转头对娉婷吩咐:“下去,把他带走!带上我的狐绒褂子!”

“你要去哪里…”璟还在追逐着天马,却被路石绊得跌倒在地,披发赤足,眼底通红的血丝骇人听闻,“你要去做什么,小夭!”

小夭心痛如焚,但这里是外面,他这副样子会被别人看到,她不能让他在这里发疯。小夭迎风撒了一些毒粉,娉婷和袅娜一左一右,借着重力落下,上前搀扶。

璟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一口郁血喷出,洒落在院门外的瓦砾和青草上。

药力很快发作,加上余毒尚在,璟顿时全身麻痹,匍匐在地,却仿佛不谙人事,一双含血带泪的狐狸眼只是一味地盯着她。

就在不久前,这双眼睛里还盛着满腔的欢喜,在她怀里辗转反侧,极尽温存…

天娘的。

她好像不管怎么对待他都是滔天的恶行…她怎么招惹了这么棘手的家伙!

16

“你何苦回来。”

璟悠悠转醒,双眼无神,笔直地盯着罗帐,好像在跟空气说话。

她好像真的把这只温柔敦厚的小狐狸惹毛了。那怎么办呢?她确实不该回来,她要是不回来,这会儿她已经在小祝融府静心安神了,何苦跟不配合的病患斗智斗勇…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做的事情太多了,最不该的就是招惹了涂山家缠人的狐狸。

要怪只能怪你这只狐狸精情网恢恢、疏而不漏!但凡他对她粗心一点,也不至于有今天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她企图使用暴力,把药丸塞进他嘴里,他直接气闷地转头,就是不合作。

“你的底子太差,今天那样就是急症。这是护心养命用的。”小夭没好气举着丹药绕到他面前:“快点。”

璟攥着锦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夭看到他抬起头,一双模糊朦胧的伤心目。

“你就…你就不能跟我坦白吗?调息解毒的法子还是你教给我的,你把我毒倒,我只会更担心,我…”

小夭很想用最炙热的柔情扑上去亲吻他,却只能保持克制,把注意力放在眼下的急症上,因此冷着脸打断:“喂。不吃我可扔了啊!你可就横死在妓院里了。”

“反正我离了你,也是活不成的。”璟蔫头巴脑地垂下头。

“你何苦为难胡珍,每次都把给我治病的药方藏到喧熙园,硬要他说是古书上找的。”

他居然都知道。

她不愿意说,他就不问也不提。说是信任也好,放任也罢,他们二人的关系中,他想给她最大的自由。

患者拒不合作,威胁的话又毫无作用。她只好换一个说法。

“我真扔了啊!这一颗可是我的血炼的,新割的口子还没好呢,可疼。”

狐狸睁圆了眼睛,气得蔫巴巴,确认了真假话,认命地把药吃了。尖牙轻轻勾过指尖,没舍得咬,两颊臌胀地生嚼硬吞,看上去像个河豚。“早先就和你讲过,我的身体多调养一阵总会好的…”

她就知道这人舍不得真生她的气。

“刚刚还要死要活的。”

“…”

璟坐得笔挺,双唇很有尊严似的紧紧抿着。掌心水灵灵气生发,能惑人五感的雾气从桌面上的茶杯腾起,像一只毛绒绒的白尾妥帖温顺地抚平小夭手腕的伤痕。

小夭另一只手将坠子从里衣里拽出来,到他眼前晃了晃。

是…鱼丹紫。她贴身带着。

璟的心里的一角柔软得塌陷了。那点因为着急生出来的怒气灰飞烟灭。

难道她早想好了先斩后奏逃了再说,死活就是不摊牌,事后再给他一个甜头糊弄过关?

他可不准备再让她蒙混过关。

良久,璟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怪我,是没把话讲清楚。。”

他刚刚把缘由又想了一遍,他本以为自己说得很明白了,她却说什么也不愿意信他,恐怕是自己以前仁而不决,让她失望过…所以她还是顾虑他的处境,他肩上的家族责任吗?

小夭察觉到气氛严肃,觉得不舒服了,又蠢蠢欲动想要溜走。

谁知璟头都没抬,一把把人拉住,少见的强势,小夭挣也挣不开。

“别走。我有话说。”

“放手。”小夭僵着脸,璟抿着唇不松手,两人僵持着。

“给我一个机会,小夭。我保证不再逼问你了,你听听我的,之后你要留要走我都随你。”

“…”话说到这份上,她终于松弛了身体。

不过她是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他把人留下了又能怎么样?小夭斜靠在太师椅上,坐没坐相,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你可能知道,我这趟回家,篌的势力被肃清无几,他走投无路,只能绝地反击。”

嗯,她确实知道,她也知道璟早对篌早有准备。但那是璟的家事,她不明白璟此时提这件事是为什么?

小夭浑身上下都是刻意的表演出的抗拒,一会儿扣弄手上的丹蔻,一会儿摆弄玉瓶里的梅枝,璟语调缓缓地说了下去,却如平地一声惊雷:

“一年后,涂山族长璟…会死在与伯兄的决斗中。”

“你说什么!?”

达到了效果,璟马上安抚小夭:“放心。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我,太奶奶过世之后已经有十年,你又回到我身边…如果有必要,我不仅会挠人,还会像野兽一样撕咬。”

璟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点甜蜜的调侃。啊,什么挠人什么撕咬,这是在取笑她趁他睡着偷亲他的时候说的话吗?这只狐狸居然还有意识!小夭牙根发痒:看来下次得加大药量。

只听他继续说了下去:“…不仅涂山璟,涂山篌也死于那场内斗。涂山氏无主,下任族长只能在长老、宗亲和旁系远只中匆忙选出。七名候选人通过初次遴选,最终结果由投筹决定。但这只是明面上要走的流程…我会活着,篌也不会死,但会永远离开中原,而我已经选中了下一任的涂山族长。”

“你想要假死脱身,将涂山家托付给信任的人么?”小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意识到璟早就在为自己脱离涂山家做布局。

璟不能过于放权。作为掌舵手,他必须培养自己的力量,他有责任保证巨船在正确的航向上行驶,即便是遇上豺狼虎豹,自己手中的影响力也足以让涂山家平稳地渡过难关。

他也不能太过专权。否则万千系于一身,他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因此涂山家的管理一直维持在外松内紧的状态,防风意映和篌弄权抗礼,却从来接触不到核心的力量。

“定了谁?”

“他叫涂山真元。和我一样与曋氏有亲缘,行事粗中有细,是个忠诚可靠的人。我死之后,瑱儿身世坎坷,年少失怙,他又老大无婚,族中一致决定将瑱儿归入他的名下,修改涂山家谱,由他把瑱儿认作嫡子,当作涂山家下一代的继承人培养。”

“你物色人选物色了多久了?”下任族长的人选,考量必然复杂无比。绝不是璟听上去的这么轻描淡写。

“有一段日子了,本来选出了三位,还没那么快定下。但最近我得知,这位族亲有涂山灵目,少时在高辛游历,并且熟悉东海物产。”

璟轻轻地说。“高辛”两个字在他这句话里乍听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高辛背靠东海,物产丰富,他这位族亲熟悉哪里的地形风貌,想必可以帮涂山家扩大版图。涂山家一直受限于中原,黑帝又重农抑商,涂山家有心脱离中原另谋出路,提拔这样的候选人,是非常合理的布局。

但璟看着她的眼神,小夭立刻知道璟定下这个人的用意不在东海,只在高辛。他想借这个人的手,正大光明地改变涂山家这艘巨船一直以来的航向。

这步棋的用意远远不止是金蝉脱壳。只要璟还坐在那个位置,决策风格上的重大改变会立刻招来怀疑,而涂山家掌门人意外易主之机,势力重组、决策变动却是应有之义,在高辛拓展人手,不会让人起疑。

璟…他全都知道了…这局棋…璟是为了她才下在了这里…

”这几个月…我时常将你说过的话翻来覆去地想。想来想去,总是被自相矛盾的线索困住…”

璟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直以来的苦闷和思考,顺着他多情的目光,结成思念的蛛网,笼罩在自己身上。

“我问自己,你到底有什么事要瞒着我呢?为什么见到春日的美景,都满面愁容呢?明明你就在我身边,你那么爱我,你的心还会为我燃烧,为我…”

前面挺正经的,听到这里小夭猛然脸上一热,想骂人了,璟苦笑着,话头一转:”…明明一切都很好。我却觉得你的目光看向别处,我正在离你越来越远。”

“…”

“我知道这个原因不是丰隆也不是防风意映。你并不会被世俗眼光拘束住。直到后来,我直觉里的图景越来越清晰了…放眼大荒,有什么紧要的事能让你愁眉不展?谜底简单无比。那便是帝王之策。”

四个字一出口,小夭悚然心惊,脱口而出:“你知道多少了!?”

“多到足以被你牵连。”璟微笑。

小夭脸色大变。

璟更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攥着她的手安慰道:“我已经数次经历生死,毕生所求也不过是和你牵连。“

“除非是你厌弃我了,否则你即使东临虞渊,西沉归墟,我也是要是去追你的。“

狐死首丘,代马依风。你的身边就是我的故乡。

”大荒的三位帝王中,黄帝陛下与世无争,紫金顶和五神山却不平静。俊帝陛下或许生了禅让之心,可高辛四部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和古老的世家们却不可能把富饶多产的高辛拱手相让。权力交接困难重重…我猜测五神山上发出的政令,已经在为继承人铺路了。”

小夭气闷打断:“你说你是靠猜的?我不信,你就骗人吧。”

璟无奈:“大势如此,并不难猜。何况我的心思从来在你身上。”

“无论你要做什么,隐世避祸也好,去到漩涡中心也罢,只求你让我有所准备,好不好?”

“我还能拿你怎么办,算你赢了行不行。”小夭郁闷地说。搞什么,她费尽心机,人家猜得八九不离十,铁了心要趟这趟浑水。

璟闷闷地笑了。

“我爹为他做的可不止政令。”想到神农山的那一位,小夭冷笑着说:”我爹是用自己的一世美名给他做踏脚石,他越显得老来昏庸,荒淫无度,日后高辛百姓对他的眷恋就越少,新帝接任的阻力就越小。”

“可我爹管理高辛数百年,他就不是昏君。他是百鸟来朝的天帝少昊,人神妖无所不服,高辛在他在任时五百年大治,如今为了玱玹入主承恩宫的路上不溅上血腥,就把血腥揽到自己身上,呵!”

璟注意到小夭接连说了两次玱玹的名字,她以前总是亲呢地称呼那人为哥哥,如今疏远冷漠好似旁人,他默默思索这些不同。

“我最后一次回五神山,爹突然把我拉到一边,说他有一个小礼物给我,是他亲自去求王母,能恢复我身上的驻颜花的灵符…他对我说:,希望我的小夭尽览大荒风物,自由自在地生活,,我只觉得奇怪…一个月后,我听到轩辕要出兵高辛的消息。那个时候我才懂,他是怕自己护不住我了。”

璟听到这里有些动容。虽然他只与小夭的父王短暂相处,但他很能理解俊帝的做法。她是他此世最深的牵挂。

“高辛和轩辕的战事,恐怕很近了。所以你才不愿意大张旗鼓地举办生辰宴,”璟略一思索,关切地问:“宴会地点定在了高辛境内、法阵最弱的蓬莱仙山吗?”

小夭吸了一口冷气。她知道璟询问这种细节,是为了更好地帮她,可是…

她生辰宴的选址根本没人知道。她前几日还在信里和外爷吵了一架,外爷只当她还在同玱玹闹脾气,小儿女的撒娇泼皮罢了!

那一刻小夭的心里甚至不受控制地闪过杀机。要是换做别人说了这话,她绝不会让那人活着离开。

“…璟,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可怕。”

“我能猜到,是因为我很了解你。小夭,你放心,你的人很稳妥,并没有出泄漏消息。”

小夭心底一松。也对,还好这个人是璟。他总是静水流深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但或许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璟打从心眼里相信她有成事之能。

反观那个人。

小月顶上,朝云峰前,她笑把真心当戏言,从没有被当过真。就算把所有这些线索放到那人眼前,他那一贯傲慢的眼皮恐怕也抬都不会抬一下吧。一个小女子,待嫁时从父从兄,嫁人自当从夫从长,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外边人看来顶了天的尊贵,谈起来也不过是谁谁谁的女人。沾了血缘和姻亲的光给你三分薄面罢了,还想怎么样呢?王朝的断壁残垣下,多得是冤魂野鬼,你居然敢要尊重、敢与天争个短长?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市井流言都能吃了你。

“璟。你猜的很对,可是只猜对了一半。”

杏眼中一贯的戏谑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野火蔓延,铺天盖地,烧尽一切的不甘。

大荒就非统一不可么?

她心心念念的清水镇成为前线,她小时玩耍的地方化作焦土,她的亲人友人对峙沙场…

千百年后,即便一个更强大的帝国从废墟中崛起,金碧辉煌,万国来朝,跟她又有什么关系?那不是她的家乡。她就要现在的这一个,别的都不作数!

她九五至尊的好哥哥呀,最是慷慨,赏了她许许多多的好东西。

大荒最珍奇的药材灵草,最冷僻难找的古籍,甚至是她任性起来的有意刁难,在她房里堆成了小山。偏偏她真心想要的,他就是不肯给。那天通向神农山的所有法阵都封死了,紫金宫朝见的石阶,是一阶又一阶的青玉岩铺成的,雨天湿滑难走,她头一次知道这条路有多长、有多冷。

你知道最绝望的是什么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璟。你不是说,天高海阔,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吗?“小夭咯咯娇笑起来:“这是不可能的!有他在位的一日,我就哪里都去不了。我和玱玹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18

“我必须要走了。下次见你我会托口信。好么?”

她与他温存吻别。

如果这里不是花柳是非地,如果未来不是沉默地蛰伏在黑暗里…那样柔软的双唇几乎是浑浊俗世里最无辜最不该受责难的东西。天道纲常肮脏下作,君父臣子尊卑难明。只有此刻的交融,比初恋更清白,比孩童还纯真…爱怎么会是有罪的呢?

庭院深深,花柳扶疏,倚门而望的人眼中尽是柔情与不舍,而伊人已远。他用目光脉脉陪伴她踏上宿命中的孤家寡人之路。

她的敌人也是他的敌人,他这一生,唯愿她所求都能得偿所愿…

离戎昶踏着深雪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老远地看见璟穿得飘逸单薄,御寒的雪白狐绒披风随意地半披着,极目望远。

“还舍不得走呢。”

“昶!”

“怎么,如愿以偿了?”

“改日请你喝酒。”

“快别!我整天陪你喝酒都喝闷死了!我宁愿你离赌坊远远的,别有事没事的找我!“离戎昶大笑,璟愣了一下,也会心一笑。只听离戎昶压了压嗓子又说:”真不是我说你,哄女人有你这种哄法吗,你别吓死你兄弟。”

璟的脸上是毫不在意的铜墙铁壁。身姿清朗如水洗,挺拔的舒展,眉眼下却是一片青灰色的倦怠。

明明青丘那一堆糟心事儿还没处理完呢,自己先乱了阵脚,一个劲往积轶城里飞扑,像个自投罗网的麻雀。

昶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璟的肩。“我知道劝你也没用,今天丰隆可从轩辕山回来了,你自己小心点。”

璟和那位大王姬的爱欲纠缠堪称惨烈。本该劝他保重自己为好,可看他如此,又觉得人生在世不就是要会笑会痛,轰轰烈烈?以前那个行将就木的样子哪能算活着呢?罢了罢了,左右不过「乐意」二字。

”丰隆…!”璟吃了一惊,“他怎么回来地这么突然,他现在人呢?”

“在上桓宫。丰隆现在可是庙堂上的大红人,黑帝器重得不得了。想必有要事相商。”离戎昶不免带着些酸溜溜的讥讽说。

“你知道今天多凶险吗,得亏他停都没停就去找黑帝了,要是他追到这…你这只狐狸就要被他撕了!”

璟抿唇。他对丰隆有着复杂难辨的心绪。

自从各自嫁娶,他就再难以平常心面对旧日好友,而丰隆又忙于新朝政务,这段友谊被搁置落尘。如今他失而复得,愧疚之心日益沉重。他知道他应该肉袒牵羊,负荆请罪,求他谅解…可内心深处,他几乎想要揪着丰隆的衣领质问:

我做梦都想娶的那个人就睡在你枕边,她的异常如此明显,你作为丈夫居然没有发现吗?你怎么能这样辜负她!

昶看璟恍神许久,神色变幻,竟然没说一个字出来,哧了一声,没好气地说:”算了,我也管不着。“

”你说你们这些成家的,要么在情天恨海里头做苦行僧,要么天天在外面跑不着家,图什么,不如我单身汉!想和谁搞和谁搞,想怎么过怎么过!”

璟苦笑不语,“你就笑话我吧。“

“我哪天笑话过你?天塌下来你也是我兄弟。”

离戎昶正色拧眉,将人一提一转,翻了个面:“别被人抓了,赶紧的回青丘吧!车马都给你备好了。”

小夭回到府中,立刻注意到了与往日的不同。

”夫人,老爷回来了!”小祝融府家生的奴婢们喜气洋洋,府里上下一新,除尘打扫,忙得热火朝天。珊瑚款款走过来,悄声说:“老爷车马未停,东西还在厢房,就去面圣了。晌午皇后托人来传话,留在紫金宫用膳。”

她和手下的心腹想必已经把屋子里的痕迹都收拾干净了。

小夭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当年大婚过后没多久,丰隆受命前往旧都整顿世家的人口和田产,凡虚报者,充归国有,一去就是两年。他们两个人不算如胶似漆,但也时常书信往来,丰隆从未提过返家的事。他察觉什么了?

小夭不动声色。

珊瑚招手时,苗圃正在园中安排事宜,有些奇怪地进了正屋,三道大门吱呀呀地关上。屋内两边站着侍从和暗卫,都低着头。

王姬靠着临水花窗,窗外假山瀑布,曲水流觞。杏衣美人正靠着卧榻,手中拈着一只箭杆,向假山上的玉壶瞄准。

“王姬找我。”

“说吧,你今天要去送的信。“小夭头也未抬,仍在掂量箭杆。投壶用的箭杆是木制的,比不得扎实的弓箭,清风稍加吹拂,箭道便容易走偏,投壶游戏里,运气成分十之八九。

“苍玄在积yi城和小祝融府已经安插了多少眼线了,他还想知道什么?”

苗圃一哽,随即敛裾一礼,不卑不亢地答道:“陛下挂念王姬的一蔬一饭,一粥一汤。饮食起居,面面俱到,关爱之心溢于言表。”

小夭不置可否,玉手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我和璟的事你全说了?”

啪的一声,轻飘飘的箭杆正中玉壶,四分五裂。

苗圃扑通跪下。

“奴婢不明白。向陛下禀告王姬的安全本就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奴婢有什么错?王姬和涂山族长过从甚密,为了他不惜调遣禁军,璟族长甚至在府中长住,奴婢是怕流言蜚语中伤王姬…”

珊瑚呵斥道:“大胆!你还认得谁是你的主子?出卖主人的后果你想过吗?”

苗圃争辩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从来没有背叛过王姬!黑帝陛下只是授意我保护王姬的安全,传消息的事是我自作主张。人人都知道陛下最宠爱妹妹,如今不知为何王姬单方面与陛下生了嫌隙,我想从中调和才…”

“这么说,这不是哥哥的意思,倒是你自己的意思?看不惯我和璟在一起,把丰隆搬出来治我?”

“奴婢、奴婢怎么敢!”苗圃冷汗直流,砰砰磕头,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地板上都是血迹。

“从今往后。你给他传的每一个字,都要按我的意思来。”小夭冷冰冰地说:“否则按奸细处理。”

苗圃心中风暴闪念,无暇细想,诺诺称是。

“你对苍玄这么念旧,听过一个故事吗?“

“苍玄年轻时在高辛做质子,师从我的爹爹皓陵王。我爹亲手为他培养了一批暗卫,送给他之后,故意下达了冲突的命令,最后所有听从我爹命令的人,都被我爹杀了,只有听从苍玄的人活下来。“

“苍玄把我爹管理暗卫的风格学去了十成十。”

“苗圃。苍玄把你送给我的时候,把你的身契和亲属关系也交到我手上了,我手边这盒子就是你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你知道吗?”

苗圃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许多。同为奴仆,珊瑚是高辛帝送给王姬的人!自己怎么会这么拎不清,她早先呵斥自己,根本是在救自己!轻风吹过,在身上激起的是毛骨悚然的凉意。

“…奴婢明白了。”

夭冷笑:“他也就会背地里搞这些手段了。你问苍玄他敢不敢光明正大来找我对质?”

说话间,苍玄的肥遗鸟准时落在院子里的梧桐上。是君王的信使来了。珊瑚从苗圃的衣袖里抽出薄薄的信笺:“这封信怎么办?”

“告诉他,就说下个月我要去青丘找璟。”

“王、王姬…!”苗圃惊恐万分。

“有本事他把我偷情的事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丰隆啊!那样正好,不如一起发疯,丰隆前脚休了我,我后脚就大摇大摆地把璟掳走。“

“动用禁军对付防风意映是我偷了舅舅的玉牌,我可没靠他。我这边就一句话:涂、山、璟、我、要、定、了。”

丰隆下午回到家中,一直在书房和同僚议事,直到掌灯时分,才像是想起了家里的夫人,一拍脑袋过来找她。

彼时小夭正在井井有条地打点宾客,府中鱼龙进出,松而不乱。丰隆看着她,又想到大婚那日她从水边踩着赤色莲花而来的光彩夺目,不禁心旌旗摇…

当男子的气息从背后包围过来时,小夭的第一反应是:璟,别蹭脖子,好痒!可璟抱她时力道从来都是收着,绝对不会死重死重地压着她…小夭心头一凛,条件反射的一个肘击已经送出去。

黑暗中的男子露出深俊面目。

“…丰隆!你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

“…”他这位夫人以前行过医,是知道怎么揍人最疼的,丰隆龇牙咧嘴地捂着小腹:“…我不过是、不过是回得晚了一点!我那是办公事!你就这么记仇,你不也出门玩了!“

丰隆说的是他回到家时,听说小夭去了歌舞坊的事。

赤水莲帐,君子协定。小夭找乐子,丰隆办正事,互不干涉,谁干涉谁是狗。

“干嘛?我还没问你偷摸回家,是要搞什么名堂,你查岗?”

“黑帝让我回家的啊!再说我自己家,我还不能回了!”

苍玄让丰隆星夜兼程,赶回积yi城,只说缺人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务,旁敲侧击的,一直到最后才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来,要丰隆不要冷落小夭,有时间了多关注璟的动向。

可惜了,丰隆在男女之事上实在是光明磊落到过分,完全跑偏了关注的重点,跑去馨悦那里家长里短了一番,听来了一肚子的闲话,回来跟小夭长篇大论:“璟太惨了。他们涂山家一本糊涂账,涂山太夫人东不敢西不敢的,谨慎了大半辈子,差点把璟逼死了,到最后就找了那种孙媳妇…璟帮别人养孩子养了十几年,涂山家的祖坟都冒绿光…“说到这里激动得拍案而起。不愧是大丈夫伟男子,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小夭都被他震得一抖。

“要我说璟就是脾气太好,他哥就不是个东西,我早劝璟收拾他,哪有在同一个人手上死两回的?你说是吧!多亏了有你仗义相助,不枉他与你相知了一场…”

不好意思,你娶的女人也好不了多少。

丰隆还在唧唧呱呱,小夭懒洋洋地听着,将新做的丹蔻翻来覆去地看,从手背翻到手心,经脉里青黑隐隐,奔涌不息,全是不该存在在这世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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