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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_只是想念那片天空

 

si去的回忆y要重温,就像b自己吃下冷掉的隔夜菜,菜还是同一道,只是味道早就回不去了。

孟冰雨有些恍惚地想起,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叫孙霏霏的nv孩,是在升上高中不久之後。

孙霏霏和姜炎溪一样就读艺校,来找她时簇拥在身边的人,b她所有朋友加起来的数量还要多。

她对孟冰雨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冷彻入骨,「姜炎溪最讨厌你si缠着他,你不知道吗?」

孟冰雨不敢向姜炎溪求证,在那个自尊b天还高的年纪,她固执地觉得求证就是认输了。

可在那之後,说不上是不是她的错觉,两人确实渐行渐远,直到怀抱着远大梦想的姜炎溪去了韩国,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她才终於学会,想念是情深,不想念是洒脱,但想念不会想念自己的人,那叫自作多情。

孟冰雨用力拍了拍脸,把自己从陈旧的回忆洪流里拉回,继续剪片。

她一路剪到凌晨三点半,才完成一支三分钟的简单见面会开场小短片,将它放上排程,设定成周五下午六点的下班时间发布,陪伴粉丝们迎接周末。

完成设定的那一刻,孟冰雨长长吐了口气,往旁边的床一歪,眼镜都没摘就睡着了,再次醒来时,房间的灯都还开着。

她本能地心疼电费,支起身把灯关了,又碰地躺回床上,望向窗外天际那抹鱼肚白。

生活里没有太让她焦虑烦心的事情,也没有刻骨铭心的悲伤或挫折,起床了,仍只是迎接另一个重复而疲倦的白天,感受不到甚麽期待。

然而孟冰雨紧接着又想到茉莉,至少今天还有新的打歌舞台可以看。

胡思乱想好一会,孟冰雨才意识到唤醒她的不是灯光,是粉丝群组里连绵不断的讯息提示音,她睡眼惺忪,0索着滑开手机。

「命运们快起来!我们的奇蹟宝第一次来台湾开演唱会啊啊啊!」

「谁在线!我需要有人跟我一起呐喊宣泄我的兴奋!」

「那天我已经准备好去网咖抢票了,有谁要加一?」

孟冰雨重复看了好几遍这几则讯息。

「奇蹟」是炎所在的四人团t名称,他们的粉丝和其他韩国偶像一样,有个专属的名称叫作「命运」,这名字来自於炎在出道记者会上的一段话。

当时团t还乏人问津,专辑预购量是同时期榜单的垫底,他凝望着镜头目光坚定,青涩的眼眨也不眨,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我们可以在无尽宇宙洪流的此时此刻相遇,是一种奇蹟,而我们会ai上彼此,是命运。」

当然,这r0u麻的发言让他在上许多节目时,常常都被主持人笑话。

奇蹟出道四年第一次来台湾,的确是会让所有粉丝疯狂的消息。孟冰雨看着群组里瀑布般刷过的讯息,心头宛若生了只小蚂蚁,细细绵绵啃着她心底藏起的一块过期的糖。

姜炎溪要回来了,从没没无闻,到如今算是衣锦还乡。

其实不能完全说是回来,奇蹟只开一天的演唱会,想必是匆匆来了又匆匆离去。即使他有闲暇时间可以看一眼家人和朋友,人选名单里头也不会有她……更多的时间可能得去陪孙霏霏吧。

那块糖早就坏了,不能吃了。

孟冰雨毅然决然关掉讯息提醒,抹一把脸,爬起来准备上班。

周五事情依然多得让人烦躁,孟冰雨在一连串的电话与电子邮件里晕头转向,擅长把事情丢给别人的前辈又晃过来,笑道:「昨天那份做得还行,等等我传给你一个档案,再麻烦你下班前完成,可以吗?你要多学习,现在是刚进公司的蜜月期,再久你就没时间学这些基本功了。」

孟冰雨嘴唇一动,前辈却已经转身离开。

午休时间,隔壁座位的同事冯千羽滑着椅子过来,确认前辈不在声音传递范围後,小声问她:「要不要告诉主管?她这样做不只一次了吧?老是把分内的事情丢给别人。」

「算了,她也是为我好。」

「这样叫作为你好?」冯千羽摇摇头,「虽然不想说你活该,但允许别人这样对你,就是你的问题罗。」

孟冰雨尴尬地微笑,回答不出来。

不反抗是罪,没有底线也是罪,她任由生活把她熨烫得没有棱角,或许真的是自己的问题。

「对了,你追星吗?前阵子爆红的那个韩国男团奇蹟要来了,我想找人一起去看。」

孟冰雨猛然抬头,捏紧手指,口不择言:「我……我不知道他们。」

冯千羽讶异地上下打量她,而後惊呼:「孟冰雨,亏你还是在走在cha0流前端的公关业工作,你怎麽不知道他们?」

她故作镇静,重新组织语言,「我口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在追他们。」

「那就现在开始追,保证入坑不亏。你就想成他们那麽红,又刚好来台湾,偶尔去看看帅哥也不错。就这麽说定罗,到时候我跟你各自抢两人份的票,谁抢到谁先付款。」

冯千羽滑回自己的位子,孟冰雨还在原位,脸上支着不变的微笑,心里却为无法拒绝而懊恼。

她知道冯千羽没恶意,只是单纯想拉她一起,是她不会拒绝。

算了,反正过几天想好说词,再婉拒冯千羽就好。

下午她们去客户处拜访,出来时时间已经超过六点,主管大发慈悲,直接就地解散,让孟冰雨搭附近的捷运回家。

自从高中毕业後开始打工自给自足,孟冰雨已经许久没有在天尚亮的时候回到家。

她出了捷运站,忽然有些犹豫,磨蹭半晌,又看看还算明亮的h昏天空,最终选择坐上了公车。

山坡上的学校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大门口静悄悄的,有警卫正在扫地,看到她四处张望,友善地询问:「你是这里的学生吗?想回来找老师?」

孟冰雨蠕动着唇,小声回答:「只是来看看。」

「要不要进来?不过现在大多数的老师都回家了喔。」

她有些承受不住警卫大叔的热情,换了证件,走进国中校园。

孟冰雨走到靠近大门的旧楼前,看到小小的告示牌,宣告再过几个月,这栋楼因为历史悠久、担心有安全疑虑,即将被拆除。

那一瞬间她又想到了那个摩天轮,那座废弃了的乐园。

孟冰雨推开最高层楼梯尽头的铁门,缓缓走进开阔的水泥空地,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看上去一切如旧,连角落锈红se的水桶也还在。

她靠在栏杆上往西边望去,是整片yu燃的壮丽云景。

其实她不是为了找谁而来,也没有多怀念领着清寒补助、咬着牙度日的国中生活,只是突然有点想念这片曾和姜炎溪一起在顶楼上看过的天空。

那天日光暖融融的,被太yan晒过的毛衣很好闻,水彩颜料淡淡的化学气味晕抹在纸上。少年指尖沾了点夕yan的红,抬起来涂到孟冰雨脸上,换来她的怒目後,他大笑着露出虎牙。

出了名的淡水夕照,是姜炎溪送她的第一幅画。

和姜炎溪的回忆像玻璃碎片,远看闪闪发亮,小心翼翼捧起时才发觉会割手。

孟冰雨已经忘了太多细节,但那寥寥几次姜炎溪为她作画的场景,她都还记得──如果连那都记不清楚,可以好好怀念的回忆就太少了。

国二时孟冰雨转到新学校,来之前就听说过这所学校龙蛇杂处。不得已收留她的阿嬷板着脸,警告她如果学坏,以後一定会把她扔回去让在监狱里蹲的流氓爸爸抚养。

第一天到校孟冰雨惴惴不安,徘徊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走进校门。一旁围墙角落里突兀地蹲着个人,低头不知道在做什麽,注意到她不经意停留的视线,遽然转过来。

「你看什麽?」对方口气很差。

原本被挡住的橘猫喵了一声,小小的头颅跟着转向这位新来的不速之客。

她瞥见那只正在喂流浪猫猫条的手,分明的骨节上有斑斑伤痕。她知道那是什麽,因为她爸爸的手上也有,经常用拳头去殴打什麽後,指节蹭破了皮,经年累月叠加的伤口。

孟冰雨下意识地退缩,手的主人冷冷扫她一眼,打量似地挑眉,飞扬的眉锋向上飘入白金se浏海里,他手指施力,把空了的包装纸r0u扁。

他倏然站起,大步朝孟冰雨走来。

她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想要後退时──

「她认人,想被抓伤的话就尽量乱0没关系。」男孩平静地张口,与她擦身而过,走向校舍的方向。

孟冰雨凝视他背影好几秒後,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好意提醒她,只是言语像淬了毒,毫不客气。

猫咪冷傲地看她一眼,昂首慢慢走开了。

在上课时间跑出来喂猫,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多规矩的好学生,所以当孟冰雨被学务主任带到教室,发现教室唯一的空位旁趴着一颗白金se脑袋时,深感平静的国中生活正离她而去。

班导是细腻的人,注意到孟冰雨极度害羞後,没有让她做自我介绍,而是简单和同学们介绍新同学,让班上的人多多关照。

班导说话的时候,孟冰雨偷偷瞄一眼身边的人。少年睡着的脸半埋在臂弯里,从缝隙中可以窥见他浓黑的眉与睫,淡到接近银se的金发和纯白制服一起融在yan光里,彷佛下秒就会消散湮灭。

他对她毫无关注,这样很好。

班导给她几张待填写的资料,其中一个是社团申请单,同时语带歉意地补充道:「因为你b较晚来,还有名额的社团不多。」

孟冰雨看着纸上寥寥几个社团名称──

排球社,不行,她的t育细胞注定她与多数球类运动都无缘。

辩论社,也不行,她笨拙的口才在那边完全派不上用场。

画画社……

孟冰雨从小就喜欢画画,小学时每年都担任负责教室布置的学艺gu长。只有在画画的时候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安静,也只有笔下的世界纷展开来时,她能忘记现实世界里的沉重。

虽然她毫无自信自己的绘画技巧足以进入画画社团,不过总b其他社团更有希望吧?

自动笔笔尖顿住好几秒,孟冰雨最後还是g选了最後一个选项。

下课时,几个热情的同学主动来找她,免除她不知道该做些什麽的尴尬。其中一个人探头看见她的社团申请单,忽然神神秘秘压低声音,「我劝你最好不要选画画社。」

「为什麽?」

几个nv孩探头确定邻座的姜炎溪还在熟睡後,低声道:「因为我们班就只有姜炎溪是画画社的。他超怪,除了画画什麽都不感兴趣,也几乎都不说话,所以旁边才没有安排坐人。」

「连老师都担心他闹事,跟他说只要不影响同学,来学校後去别的地方也没关系,不一定要待在教室。」

孟冰雨维持礼貌的微笑,直到上课钟响,此时窗外的风更大了些,裹着秋初的凉意缓缓渗进皮肤。

她转头看看邻桌同学身上单薄的制服,怕他着凉,探身过去想要把窗户合拢一点。

少年忽然毫无预警地坐起,孟冰雨的脸重重撞上他的肩膀,痛得她轻呼一声。

她摀着鼻抬眼,在那双侧过来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有点太近。

这是孟冰雨第一次有超过一秒的时间能好好注视这张脸。她下意识在短短几秒内把对方立t的五官拆解成心里的图稿,脸部对称、鼻梁线条很俐落、眉骨到眼窝间的y影流畅起伏,尽显这张脸的优势──很适合练习素描。

孟冰雨面红耳赤地退後,想要解释她为什麽靠那麽近,却又觉得这件事太过琐碎,姜炎溪大概也不在意。

反而是姜炎溪凶神恶煞地先说话了,「会怕我的话,就离我远一点,少他妈来烦我。」

孟冰雨一愣,马上意会到刚刚下课时趴着假寐的他其实根本没有睡着,把同学对他的评语一字不漏都听了进去。

她们说他很怪……孟冰雨只能庆幸当时自己没有跟着附和,也没有多问什麽不礼貌的问题。

如nv孩们所说的那样惜字如金,姜炎溪沉默地用力帮她关窗,站起身从她椅子後侧身通过,当着全班的面与走进来的老师擦身而过,光明正大翘了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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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姜炎溪仍旧把学校当自家,ai来不来,来了就是趴着睡觉,话也不会多说一句。

孟冰雨渐渐从其他同学口中知道,姜炎溪一直都是这样独来独往,久了也没有人会自找麻烦和他说话。可是,她有点无法把他和提醒她小心猫的少年连结在一起。

礼拜五有社团课,上课地点在另一个校区,孟冰雨绕了两圈都没有找到正确的教室地点,正手足无措时,ㄧ颗金发脑袋慢悠悠从长廊底端进入视线。

「同学!」

姜炎溪太少与人交流,完全没意会到是在叫他,直到孟冰雨追上去拍了下他的肩膀,他猛然一抖,回过头。

他眼睛生得大,却又是锋利上挑的单眼皮,直视时即使没有恶意也显得咄咄b人,孟冰雨微微被这生人勿近的凶煞表情吓到了,问话的声音很没出息地颤抖,「抱歉,我迷路了,请问美术教室在哪里呢?」

他面无表情,「你还是选了画画社?不是叫你离我远点吗?」

孟冰雨只能厚着脸皮,「……对,我想可能只有这个社团b较适合我。」

姜炎溪转身就走,孟冰雨以为他不想理她,但他走没两步就回头,眉头终於微微蹙起,「站那里发呆g麽,不是要去美术教室?」

她赶紧跟上,美术教室里已经八成满,所有学生都成群结队,只有姜炎溪头也不回走到最後面落坐。

孟冰雨像害怕落单的小动物,感受到同学们对於陌生脸孔的打量,不自在地缩起肩膀,快步跟到最後排,在姜炎溪身边坐下。

他看她一眼,「不要老是跟着我。」

孟冰雨抿嘴,她明明也只跟了这一次!

少年别过脸没再看她,孟冰雨莫名有些委屈。老师进来後她也听不进他说的任何话,等到同学纷纷站起时,她才回过神。

陆续走出去的同学都领了白纸、带上画具,显然准备去校园里写生。她望向黑板,社课的作业要求写在上头──水彩画一张。

孟冰雨心一沉,昨晚和阿嬷索要零用钱购买美术用品时,阿嬷劈头喝斥她一顿,「画画这种没有用的事情,为什麽要花钱?我帮你爸养你,你爸有给过我钱吗?」

她没有拿到钱买水彩颜料,只拿来一支笔尖分岔的老旧水彩笔,本来还心存侥幸希望不会这麽快用到,老师偏偏一眼望见她空荡荡的桌面,嗓门很大,「绑马尾戴眼镜的那位同学,你是不是没带颜料?」

班上还没走出去的同学纷纷回头看她,孟冰雨涨红着脸。

老师沉着脸数落:「我说过要加入社团的学生都要自备画具,你为什麽没带?」

「……对不起,我忘了。」

老师回得yyan怪气:「忘了?那脑袋会不会也忘记带?忘了就别画,课也不用上了,先回家吧。」

孟冰雨的脸简直要烧起来了,姜炎溪忽然起身,把手边的颜料盒推过去,冷冷张口:「罗嗦si了,我借她。」

老师气极反笑,「好,但你们不准画同一个景,不准用同一个se系,我就看你那个小调se盘怎麽共用颜料!」

「你高兴就好。」

孟冰雨发现姜炎溪话虽少,杀伤力却不小,成功气到了老师

她看老师额角青筋直跳,但姜炎溪只轻轻扯一下她的外套领口,b她起身,「快点,不要耽误我时间。」

她跟着姜炎溪出去,对着他冷峻的侧脸结结巴巴道歉。

「g麽道歉,不是你的错。」姜炎溪没有领情,顿了下又补充道:「应该说,即使你有错,他也不该这样对你,你不要习以为常。」

孟冰雨眨眨眼睛,原本高高悬着的心骤然被接住,好好地放回原处。

姜炎溪带她到学校里地势偏高的一幢老建物,爬到顶楼,铁门上的锁早已被撬开,形同虚设,他轻而易举就推开门。

「这边可以看到海。」他随手把画具和白纸扔在地上,趴上围墙,凉爽的风钻进制服领口,衬衣鼓胀得像被充饱的翅膀,即将展翅飞翔。

孟冰雨觑着他脸se,鼓起勇气问:「你平常翘课都是来这里吗?」

「告诉你要g麽?你要一起来吗?」

见他面无表情地开玩笑,她稍稍放下一点惧怕,跟着趴在墙上往海的方向看,「这边很安静、很漂亮,很适合一个人待着。」

「本来很适合,可惜现在多了你。」

「你说话一直都这麽毒舌吗?」

「受不了的话可以走。」

姜炎溪拿了画具去角落的水龙头装水,又把一只被弃置在墙角边的锈红se水桶提来,方便他们同时使用。

孟冰雨眼睛跟随着他的脚步,望见地上大片大片乾涸的颜料痕迹,忽然有了个猜想,「你翘课都是来这里画画?」

姜炎溪没有回答,只是把多的画笔递给她,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蹭出一点热度,「那只分岔的笔给我,我可以用。」

她没有好好学过怎麽画水彩,只先用铅笔快速在纸上打了底稿,望着调se盘出神。

姜炎溪的动作则快很多,他把颜料直接倒到地面,用手指俐落抹开,调出一汪汪se泽不一的蓝白se水洼。他修长的指夹着那只尖端分岔的画笔,像魔杖在纸上轻轻一点,唯妙唯肖画出了云朵边缘的棉絮感。

孟冰雨看得太入神,姜炎溪抬手推开她的头,「不要挡住我的光。」

她尴尬地往後退了一点,又乾巴巴地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以後的社团课,我可以都和你一起画吗?」

「意思是你都要用我的颜料?」

这次孟冰雨没有被他的话吓走,不过话仍有些仓促急切,「我会想办法买。我想看你画水彩,我也想学会。」

姜炎溪转过头,「为什麽买颜料还要想办法买?」

她一时语塞,姜炎溪的大眼睛藏在浏海下,乾净得像他笔下的天空。

半晌,他没等她回答,迳自把注意力转回画上,「我家里有多的,再带来给你,放着也是会乾掉。」

孟冰雨眨了眨眼,有些0清姜炎溪的脾气了,表面上锐利又毫不留情,背地里却有着无人窥见的温柔,这就是属於他的se调,冷得不张扬,又暖得不温和。

那se调太有感染力,以至於这麽多年之後,还能让她每次想起都想要流泪。

之後每一堂社课,他们都会一起躲到顶楼画画。

渐渐熟起来後孟冰雨终於敢流露出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任x,b如她怕晒,只要当天yan光大些,都会吵着要躲太yan,拖着共用颜料的姜炎溪一起坐到背光的y影里。

这些幼稚的小脾气,是她在其他地方都不能展现的。

对於转学生来说,在学校里不要惹任何麻烦,还要让原本就已经形成社交圈的同学接纳自己,保持低调、随和的个x是第一法则;对於寄人篱下的孩子来说,在阿嬷家也最好不要有任何存在感,不要有多余的情绪或需求,把自己当成透明人,才能躲开那些毫无缘由的谩骂。

所以那些属於十四、十五岁孩子的敏感与无理取闹,孟冰雨只会在姜炎溪面前表现,也只有姜炎溪能接得住。少年不会因为她的脾气而疏远,却也不会因为她闹就随便妥协,这点让她更加安心。

就像今天他没有理睬孟冰雨,懒洋洋靠墙坐着不动。

「晒一下不会si,你需要yan光。」初冬的日照几乎没有温度,孟冰雨嘟囔着会晒黑,姜炎溪不怀好意把袖子卷起,伸到她手旁,夸张地张大嘴,「怎麽办,你真的b我黑呢。」

姜炎溪根本也不是一开始她以为的沉默寡言,而是把力气都花在了杀伤力强大的讽刺上。

孟冰雨面无表情提起画笔,把颜料涂到那片凝脂般的白皙上。

姜炎溪马上ch0u回手,两人打闹间,没有拉好的毛衣下摆往上卷,攀爬在削瘦腰腹间的青紫痕迹落入孟冰雨眼里,一闪而过。

他们同时愣住,姜炎溪很快拉好外套,挑起单边的眉,「别这样盯着我看,我会害羞。」

但孟冰雨笑不出来,她伸手过去。

姜炎溪强y地一把按住她的手腕,加重语气,「孟冰雨,我没事。」

「怎麽会没事?那些伤……」

她也曾经有过类似的伤,她知道那是什麽,只有一种暴力会刻意挑选不起眼的地方下手──单方面的欺凌,例如家庭暴力。

和许多邻里揣测的不同,当初对她施以暴力、动辄拿衣架或棍bangt罚她的是妈妈,而不是被称做流氓的爸爸。父母离婚之後,爸爸带她搬到临海小镇,可是又因故犯罪入狱,只能把她托给久未来往的祖母照料。

妈妈当初打她的时候,总是会避开手脚等容易被看见的地方,专挑腰背的部位动手。

姜炎溪往後退了些,无意间牵扯到伤处,面se微微一僵,「跟我爸吵架而已,这都是小伤,你不用这麽大惊小怪。」

孟冰雨痛楚的表情融在h昏幽微的光里,姜炎溪撇开视线,终究没再挥开她伸来的手。

她小心翼翼拉开衣服下摆,只望一眼便sisi咬住唇,那些伤痕肿起约一指高,周遭青紫近乎发黑,纵横落在洁白的肤上,像被涂w了的废纸。伤痕之下,更多的是淡去的旧疤横亘,历历分明……绝对不是吵架能造成的伤。

孟冰雨还没开口,就听姜炎溪难得和缓的声音,「别哭,画纸都弄脏了。」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流泪了,哽咽地抗议:「这种时候还管什麽纸啊!」

冬日夕yan下山得快,粉橘余晖摇摇yu坠攀在远方的海平线上,大片的黑暗逐渐浸染天空,姜炎溪的脸落在y影里,彷佛下一秒也要被夜se掩埋。

孟冰雨骤然恐慌起来,眼前似乎又浮现母亲向自己举起藤条时的画面,「如果你真的出事怎麽办?这些伤根本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

姜炎溪举起拳头给她看,那是她之前就注意到的、拳头击打东西後造成的伤痕,「我也不会只挨打呀,我会反击。只不过每次这麽做,他就会更加失控而已。」

「你不报警吗?或者跟你其他家人说?」孟冰雨越说越遏止不住自己的想像,「哪天要是打出意外,你就这样消失了的话──」

姜炎溪虚虚扣着她手腕,答非所问,「你想太多了,我不会消失,会好好长大ren,也会一直跟你保持联络,我跟你约定好了。」

「我要怎麽知道你不会食言?」等到他们都各自出社会,谁会记得这种儿戏般的承诺?

就像她又ai又恨的母亲离开她时,说的是等她长大後就会再相见。姑且不管她到底想不想再见到母亲,她也听得出这不过是搪塞的敷衍。

无心再见的告别,实际上就等同於永别了。

姜炎溪失笑,暖yan把他jg致的笑容染得柔和,小小的虎牙看上去像慵懒的大猫,「我如果食言的话,就罚我一辈子不能幸福好了。」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孟冰雨的泪腺莫名停不下来,索x把眼泪都蹭到姜炎溪的毛衣上。

姜炎溪指尖点了些夕yanse的橘红,报复x地抹在孟冰雨脸上,害她看上去像古时候涂红脸的媒婆,「我画一幅画送你,你真的有够ai哭,哭完才准看。」

那天他们在楼顶待到很晚,晚到夕yan早已下山,他们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在入夜後的寒冷里紧紧相依。

姜炎溪专心的时候嘴会无意识地微微嘟起来,凝视画纸的目光专注到近似缱绻,手腕俐落地挥动。

那些碎裂的伤痕都躲到了火红的颜料下,被少年的画笔变成满天灿烂。

孟冰雨有些出神地望着,突然想起很多封存在记忆里不愿回想的画面,例如面露凶狠挥动藤条的妈妈、在入狱前哭着和她告别的爸爸,还有阿嬷望见她时,掩饰不了的嫌恶神情。

那些画面渐渐被少年的侧脸盖过去,她好喜欢姜炎溪在她身边画画的样子,好喜欢有他在的冬天,连一向害怕的yan光都显得那麽温柔。

所以她忘记了那些难过,天真地以为自己不喜欢的yan光里总有姜炎溪可以画出她喜欢的温柔夕照,四季无休,一直照耀在她眼前。

岁月如梭,转眼离那天已经过去八年。

甚至还不到长大,只是到了高中,那些yan光就不再只属於她了。

眼前依然是夕照,依然是人去楼空後寂寥的校园,独独那个人离她千里之外。

最後他们的分别如此不愉快,孟冰雨知道,姜炎溪一定不愿意再见她。

她打开手机,萤幕里少年知道她在偷拍,原本专注作画的侧脸微微g起了嘴角。

孟冰雨伸直手,把日暮的天空当背景,手机照片当主角。萤幕的内与外,八年时光的前与後,记忆交错间分明得残忍。

姜炎溪现在是属於百万人的星光,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风景了。

她明白她该做的是隐回她原本归属的黑夜里,不去打扰那耀眼发光的星t,可是饮过甘泉的旅人,在千里跋涉後要重新容忍乾渴,谈何容易。

她想再远远看他一眼,就再一眼。

然後,她就能好好地跟那永远不可能重温的年少时光告别。

下周一一到中午时间,冯千羽就气势汹汹把孟冰雨拉进茶水间,双手按住她肩膀。

她犹疑地盯着对方,心跳猛然乱了步调,脑中冒出诸多可能x……难道是上周的工作哪里出问题了吗?还是有什麽新的案子又要她去支援──

「孟冰雨,我们要来拟定抢票策略。」

她眨眨眼,对上冯千羽真诚的大眼睛,松了口气。

抢票对於追星族来说,是天下最重要的大事,粉丝们不只要b网速、手速,更要b最不可捉0的人品……

「我仔细查过了,这次抢票为了防h牛,要回答特定问题才能进入抢票页面。我们都是新粉丝,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好好复习奇蹟从出道到现在的所有资料!」冯千羽眼里熊熊燃烧起斗志。

——还要b谁对偶像的理解最全面。

孟冰雨正想回答没问题,又想起自己在冯千羽眼里应该是完全不了解奇蹟的新粉丝,连忙问:「要从哪边开始看呢?」

「我爬文发现了一个频道,里面按照时间轴整理过他们出道的大小事、各种专辑或舞台名称,还有只有粉丝才会知道的ti。我们先把这些影片看完,应该就能安全过关了。」

ti是粉丝圈流传的新造语,源於英文「toouforation」的缩写,常常使用在对於并不关心的人事物,接收到过於私密、琐碎的情报时。不过演变至今,许多粉丝反而喜欢要求偶像分享自己的ti,希冀可以参与更多偶像在萤幕之外的生活。

孟冰雨点开冯千羽传来的讯息,看到熟悉的缩图时,手指一颤──是她每日每夜爆肝经营的粉丝频道,和月光最近的距离。

打从奇蹟出道第一天开始,她就频繁更新影片,累积到现在竟已经达到千部,订阅数也随奇蹟的大红大紫蒸蒸日上。

「话说回来,粉丝之间流传这频道的经营者是上班族,而且居然是个人经营,那要有多大的ai才能更新这麽频繁啊。」冯千羽没有注意到孟冰雨黯淡下来的脸se,将影片合辑点开,「你看,这个播放清单整理了奇蹟的各种历史和只有粉丝知道的梗。现在离抢票剩两周,我们在那之前看完就好。」

不等孟冰雨回答,冯千羽郑重地握紧拳头呐喊:「加油!我们一定可以做到!」

……她都不知道抢票可以变成如此热血的事。

冯千羽离开茶水间後,孟冰雨依然站在原地,凝视日光沿着窗框爬进,融入办公室里惨白的冷光中。

孟冰雨讨厌自己优柔寡断的个x,但即使到了这一刻,她还是再次犹豫,是不是真的要去看演唱会。

老实说,看了也不会怎麽样,隔着几万人的目光,姜炎溪不可能知道她就在现场;不看也不会怎麽样,她能忍得了这些年不敢承认的思念,没有理由不能继续忍下去。

她害怕的是,乾渴的旅人不会因为一两滴久久降临的雨水而满足,只会被骤然品尝到的甜美深深x1引,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难以忍受如焚的焦渴。

他们之间隔了一片太远的天空,她看得见彼端的yan光,可是没有勇气飞去寻他。

终归是她先抛下姜炎溪的,她活该,没有资格抱怨。

办公室里传来主管呼唤的声音,孟冰雨深x1一口气,不顾现在是午休时间,匆忙赶回位子。

「冰雨,客户举行活动的时间订下来了,我把窗口转给你,让你接下来担任对接执行细节的主责人。记得啊,这是大客户,皮绷紧点。」

她在主管的电脑萤幕上望见和演唱会一样的活动日期,心脏猛然一沉,失望悄无声息漫进心底,却又隐密地觉得松了口气。

入职以来她从来不会对主管说个「不」字,何况是对於新人来说颇为重要的表现机会,她必然得把握。

这样她就不需要对不能去看演唱会的决定负责了,为工作牺牲点小娱乐,合情合理。

然而冯千羽显然不这样想,得知她不去後气得在办公室大喊:「你!居然!背叛我!」

晚上十点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还在加班,孟冰雨懒得摀住她的嘴,任由她一脸哀怨,「没这麽夸张啦,客户活动时间撞期,我哪有办法?」

冯千羽一把抓起放在她桌上的细流表,劈哩啪啦说道:「活动四点结束,你收拾一下场地,顶多到五点吧,再搭个计程车赶过来,为什麽不能参加六点的演唱会!」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客户会这麽乾脆五点结束吗?一定还要应酬一下,约个晚餐,还要即时回报媒t的曝光状况,赶结案报告──」

「孟冰雨,你到底有多想去看?」孟冰雨一愣,冯千羽藏不住事的圆眼盯着她,因为太过乾净,几乎映出她的手足无措,「虽然是我邀你的,但如果你也想去看,这些问题都可以克服,重点是你到底多想看啊。」

她有多想要看?

冯千羽见她呆愣的神情,无奈抿嘴,「我是真的很想要人陪我一起去,但如果你对奇蹟没兴趣,那就算了,我找别人一起去。你想一想,至少抢票日前要让我知道。」

她回自己的位子,留下孟冰雨独自捏紧手指。

回家路上又是一段疲惫的通勤车程,孟冰雨靠在车窗边,漫无目的滑着ig页面,直到茉莉的一支签售会影片x1引了她的视线。

指尖轻点,标志x的活泼嗓音蹦进耳机,茉莉正和粉丝开玩笑:「要准备找工作了?准备求职还来什麽签售会,快回去写履历!」

「好辛苦啊,姐姐给我一点勇气吧。」

「勇气不能由我给唷,但我会以身作则。我每一次上综艺节目时,都非常紧张害怕,可是我总是告诉自己,我要为自己勇敢这一次。」茉莉凝视着镜头,温柔地弯起眼角,「亲ai的唯一们,你们也要为了自己,再勇敢一次喔。」

影片结束,茉莉明yan的笑脸随画面暗下去,萤幕反s出自己脸庞的那一瞬间,孟冰雨上头的倦怠吓了一大跳。

这种情形发生好多次了,她看完影片後或者剪辑完作品时,萤幕暗去那一瞬,通往梦想的引路灯也随之熄灭,横亘眼前的是直白到冷酷的现实。

她可以为自己再勇敢一次吗?

勇敢不是那麽容易就有的习惯,尤其对一个胆小惯了的人。

姜炎溪就曾经冷淡地对她说──

「我不喜欢胆小鬼。」

那时捷运轰隆隆的进站声把那句话切得七零八落,她低着头,看少年迈步上车,火红的球鞋停在门边,始终没有往车厢里走,却也没有往外走回她身边。

他在等她,但直到警示声挑动神经,她仍没有勇气追上去。

孟冰雨眼睁睁看车门关上,把球鞋完全遮住,裹进另一条截然不同的旅途,直到捷运再次往前移动,她才终於抬头。

姜炎溪已经逐渐褪去国中的青涩,五官变得更加棱角分明,然而从车窗望出来的那一眼,依然像昔年被全班排挤、老师也冷漠以对的孩子,眼神压抑而冰凉,控诉着她的胆小懦弱。

孟冰雨讨厌胆小的自己,就像茉莉说的,勇气不该是别人给的,如果她都不愿意放手一搏,没有人有义务拖着她前行。

不行放弃,茉莉都这样鼓励她了!就当作试试看,只是试试,不会有什麽损失……

怀着心事整晚都睡不好,孟冰雨隔天去公司时顶着对大黑眼圈,吓得冯千羽连连问:「不去看就不去看,g麽把自己ga0成这样?」

她一把按住冯千羽的手,尽管因为睡眠不足jg神有些恍惚,语调却仍铿锵有力,「我会去!」

「你吃错什麽药,为什麽突然态度变那麽多?」

孟冰雨含糊地应了声,没有说真话。追星的生活对她来说是相对ygsi的兴趣,尤其不想让任何职场上的人知道。

何况,如果她说是因为茉莉鼓励才做的,外人听起来也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幸好冯千羽没有追问,悲壮地说:「无论如何,先抢到票吧!奇蹟在台湾红得要命,真的要奇蹟发生我们两个抢票小白才能抢到!」

两人约定抢票当日一起上网咖,好确定有最快的网速,一到目的地,放眼望去竟都是叽叽喳喳的nv孩们,一群一群聚集在一起,冯千羽面如土se,「她们该不会都是要来抢票的吧?」

孟冰雨倒没有很惊讶,推着冯千羽坐下,「他们毕竟是现象级的偶像,这很正常。」

一旁原本打游戏的男生看她们在旁边坐下,忽然转过头对朋友说:「你看,又是一堆无脑迷妹。」

孟冰雨惊讶地看过去,还以为听错了,但他朋友回应的音量更大,像是故意想让她们听见,「对啊,整天看整型的韩国人,那些男的根本长得一模一样啊,超有病的。」

冯千羽原本就因为要抢票而jg神紧张,这几句乱七八糟的话落入她耳中,更是绞断了理智线。她先确认好抢票页面已经登入成功,才y森森地回头,「你们说什麽?」

「千羽,算了──」

「只有迷妹可以称呼自己为迷妹。你们这些路人,不要因为自己脸盲就说他们长得一样!」

男子们嬉闹地转过来,哄笑道:「g麽,恼羞成怒?迷妹就是迷妹啦,还不让人说喔?」

冯千羽是和客户都能唇枪舌战的人,此时战斗力点满,一掌拍桌,「像你们这样故意看不起迷妹的人,就是不爽让你们说!迷妹怎麽了?追星不也是正当兴趣吗?你们打电玩也是兴趣,莫名其妙被人侮辱电玩也会不高兴吧?」

一席话说得男子们哑口无言,孟冰雨让她发泄完才拉住她衣摆,小声说:「千羽,时间快到了,我们先来准备啦。」

冯千羽气鼓鼓坐下,把包包摔在她和那群男生之间,眼不见为净,「我最讨厌那种对别人兴趣指指点点的人,不懂还装懂,有够烦。」

孟冰雨安抚地r0ur0u她肩头,把专注力转回网页上,不时重新刷新页面,看着倒数的时间逐渐削减,心脏快要跳到喉口。

「三、二、一,快!」

如同在玩手眼协调的游戏,孟冰雨对准按钮按下去,防止h牛的考题闯入眼中。

请问,让奇蹟翻红并且创下千万点阅的影片来自哪个频道?请写出完整的频道名称,注意,所有字都需要符合,不得使用缩写。

冯千羽忘情地喊出声:「冰雨,是和月光最近的距离,我们一直看的那个频道!」

她一边喊一边飞速打字,这一嗓子把愣住的孟冰雨及时g回来,但那一秒的愣神已经让她失去先机,手忙脚乱打完字送出後,画面陷入漫长的转圈读取画面。

一旁的冯千羽却扑过去抓住孟冰雨的手,兴奋地大叫:「抢到了!两张票,摇滚区,二十三与二十五号。孟冰雨,我们做到了!天啊,叫我抢票神手!」

孟冰雨不敢相信,凑过去看她的萤幕,确实停留在抢票成功的页面……可以抢到这麽前面的位置,简直是奇蹟发生。

整间网咖有不少和冯千羽一样开始欢呼的人,也有nv孩垂头丧气开始等下一波清票时间,再次验证那句网路的流行语──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孟冰雨一面开心,一面又忍不住心底的惴惴不安。

和冯千羽分别後,她点开讨论奇蹟的社群和论坛,果然看到不少有关这次考题的讨论,心惊胆跳地一行行读下去……幸好,多半都是正面的评论。

「月近的管理员一定很开心吧。」

「他们家的影片是真的很完整,入坑必看!」

不过难免有些酸言酸语:「一个粉丝的频道而已,凭什麽当题目啊?」

「就是说啊,该不会售票系统跟他有什麽利益挂钩吧。」

孟冰雨滑到几则後就不敢再看下去了。

是啊,她的频道凭什麽可以当决定谁能抢到票的题目的答案?

她万般庆幸,现实生活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就是月近的管理员。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四个大男孩的光芒被自己的黯淡沾染,他们该是纯粹的、幸福的,这些纷扰都该被埋葬在网友匆匆刷过的留言里,不要被看见。

尤其是姜炎溪,她永远不能让他知道。

有了演唱会的日子,时间的流逝似乎也变得值得期待了。

孟冰雨连上班都多了些活力,终於等到演唱会当天。工作一结束,她鼓起全身勇气婉拒甲方共进晚餐的邀约,承诺明早就会交出结案报告後,终於脱身。

虽然时间很赶,但孟冰雨舍不得花钱坐计程车,y着头皮冲去搭捷运,在车厢里匆匆脱下西装外套和高跟鞋,把严谨紮着的衬衫从k腰里拽出,抓松头发。她透过捷运车窗审视自己的倒影,看上去总算没有这麽与演唱会氛围格格不入。

为了省钱坐捷运的代价是她错过进场时间,小跑步进会场时摇滚区已经万头攒动。她在人群里艰辛前进,才刚找到冯千羽,灯光突然暗了,暖场音乐也渐渐止息。

现场的人都知道这代表奇蹟即将出现,尖叫声一波胜过一波,孟冰雨的心跳和音响敲出的鼓点都震耳yu聋,节奏渐渐融为一t。

「要看到真人好感动,我都哭了啦!」她左手边的陌生nv孩哽咽地对朋友说。

也许是被周遭的氛围感染,孟冰雨望出去的画面渐渐柔了焦,波纹潋灩。

摇滚区的音响效果强烈震撼,她全身的血彷佛都随着拍子波动,大萤幕上猛然闪出开场vcr。

队长温文尔雅,端起桌上yan红的玫瑰细看,冷不防手指被尖刺扎了一下,血滴坠落。

落地时血滴倒映出另一张脸,是主唱正将一捧满天星花束当作麦克风,唱到一半时,忽然脸se一冷,将花束掷向镜头。

花束落下後,出现的是面对镜子练舞的主舞,一样在跳到一半时,目光透过镜子和观众对上眼,猛然抬手捶向镜子。

裂纹扩散後,重新出现的人影正是压轴的姜炎溪。漆黑皮衣草草披在肩上,里头没有内衬,0露出结实的腰腹,将手中握着的手枪对准镜头扣下扳机,b真的子弹直直撞上萤幕。

裂纹扩散瞬间,万人仰望的存在在尖叫声中走出大萤幕,大步奔上舞台。四道影子跑得意气风发,随着歌曲重重落下拍子,姜炎溪低音刻意压得粗犷,标志x的喊麦将沸腾的粉丝彻底引爆,「handsup,taipei!」

孟冰雨瞬间忘了呼x1。

姜炎溪吼出粉丝的名称,挥手要大家全部起身,「desti''''''''sgo!」

炫目的舞台灯光打在他起伏锋利的脸蛋上,光影错落间,他似乎朝她的方向投来视线,那眼神很烫,一秒就g得她战栗入骨。

孟冰雨明明知道摇滚区人数众多、光线昏暗,他不可能看到她。

但那一刻宛若电影里夸张的慢镜头,周遭都褪去颜se,气势磅礡的舞群、尖叫舞动的上万观众,甚至是台上肆意歌唱的其他成员,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姜炎溪在她眼前。

少年荣耀归来,b全世界都耀眼。

孟冰雨摀着唇,终於任由泪水带着积年的思念从颊边滑落,坠入这一池狂欢里。

她平日很少有时间放任自己去想念,然而现在身处演唱会中,众人都放纵地投入一场虚幻的梦境,所有美好的幻想都能实现,连她这点奢侈的想念似乎也可以被允许。

只有隔着舞台和万人的热情,她才能光明正大看着姜炎溪。

从最一开始的动情渐渐回神後,孟冰雨开始感受到摇滚区的威力,nv孩们推来挤去,冯千羽和她早就在开场不久後就被挤往不同方向分散开来。

她乾脆往外退开,孤身站在离人群稍远、不会被一直推挤的地方,远远看向舞台。

摇滚区又被称为鱼池,引颈期盼偶像目光的粉丝们就像一尾尾鱼,密密麻麻推挤着争取更靠近偶像的空间。偶像的每一个眨眼、每一次伸手都像是饵,引得她们这群毫无抵抗能力的鱼疯狂争食,狂热得令人心惊。

孤身站在外围的她,在蜂拥的人群里显得格外不合群。

和粉丝们相b之下,她对姜炎溪的想念能值多少重量呢?

孟冰雨深深看向台上的姜炎溪,没有费心擦净未乾的泪痕。如果能真正和他对上视线,或许就可以厘清现在她纷乱的心绪,到底想要接近,还是想要远离。

但姜炎溪迟迟没有靠近她所在的位置,也很少再看向她的方向。

热烈的氛围牵引着孟冰雨不得不专心欣赏表演。奇蹟以舞台上必定开麦着称,每一首都能听见清晰的歌声,甚至是首饰在舞蹈动作中的碰撞声,偶尔的气息不稳或走音也显得真实。

即使为了剪影片已经看过无数次表演,孟冰雨依然被这样的歌舞表演所慑服。

看演唱会就像掉进一场梦,时间流逝得很不真实,彷佛眨眼之间,演唱会就即将迈入尾声。

「下一首歌,对我们来说意义特别不同。」

队长微笑地走到延伸舞台最前端迳自坐下,引来新一波尖叫声。

「大家知道吧,我们是真的热ai舞台,虽然我们的职业x质,老实说就像刚刚的舞台烟火一样,看上去很灿烂,却没有多久的保鲜期。所以和大家在一起的每一次缘分,我们都非常珍惜,毕竟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下一次呢?」

演员等其他演艺人员尚有机会随年龄挑战不同戏路、综艺节目,然而贩卖美貌与梦想、耗费极大t能唱跳的偶像们,一旦t力衰退、容颜老去,鲜少能继续维持偶像职业。

团员们纷纷在队长身边坐下,姜炎溪转过头,视线在人群里逡巡什麽,但最终并没有找到着陆点,又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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