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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不过我也想不到做什麽了。」

「和我视讯啊,你打电话,我就马上去躲去厕所。」

科技的世代,独自一人被关入斗室,他还是能看冠泽细长如睡猫的眼睛,听他棉花般轻轻软软的笑。

他想,没有网路,他会溺si在这里。

「薪水小偷。」

冠泽把手机用卷筒卫生纸架着。

「没有你房子好空。」

「我这里也是。」

「身t还好吗?」

「没事,和下午差不多。」

「那就好,有什麽事情都要跟我说。」

「嗯。」

「说好。」

「好。」

一直到两人的空饭盒汤汁都蒸发,晚餐通话才挂断。饭後,林绰言进入那似乎不太欢迎人的拥挤浴室,温水溅sh马桶盖,洒透整面墙,但他jg神好转,继续设计。

鼠标清醒着,完成午後延宕的工作,接着明日工作的档案也丢上萤幕。

偷工的墙放所有外来声音入室:灵巧的跑动声,小孩专属的重量和速度;古典乐来自远处,对面的楼吗?azurkaop67no3,他听过,知晓曲名;搓麻将,擦擦,喀喀,姑姑家的邻居也常制造相同的声音;狗吠声、通话声或现场两人的交谈。

「你和弟弟好吗?弟弟有调皮吗?」

「婆婆说她今年手有点瘫没办法包r0u粽了。」

「阿焕,视听室在播电影,要来吗?」

「走开。」

「你不要一直窝着,会胡思乱想,走啦。」

左侧房间则是年轻nvx的声音,林绰言不停卖力忽略,但那些词句依旧在他脑袋表面雕刻。

「我昨天勒si了你的猫。」

「你要不要也来杀了我?」

「和你的猫打一下招呼吧,你看,牠在流血。」

林绰言皱眉,戴上耳机。

十一点半爬shang,又和冠泽小聊一阵,冠泽要他早睡,只好满不情愿关机。

好久没有两点前睡觉。

放过工作倦怠的灯管,他的身t没入黑暗。

娱乐的声音在十点後终止,四周仅存些窃窃私语。

房间右侧的墙猛地叩响。

「喂,隔壁的,你是新来的吗?」

林绰言第一时间把它视作噪音,与其他院民所发出的同等。

但对方过十秒後又说:「a212房客,我在叫你。」

林绰言的神经绷紧,侧躺,瞪向白漆墙。

长廊上注目他的其中一人吗?

辨别嗓音是男x,低而微哑,如切割过的厚木。大部分圆润,但有几个音出现切坏的裂面,会割人。

林绰言将脸挨近墙,一副能透过墙看见那人的长相。

「我想邀你一起逃跑。」对方自顾自在说话。

「听见的话敲两下墙壁。」

从小到大,林绰言只要被陌生人搭讪──包含不熟的亲戚──就会变成感应到危险的草原动物,开始嗅闻对方的来意,查对方颜面肌r0u的端倪。

但这人与他隔着墙,他的本能无法发挥,上百个揣测挟持他的行动控台,他身t僵在原位。

右侧房客似是见他没反应,更用力敲几下,林绰言依旧僵着,房客才转为喃喃自语,音量渐弱,他什麽也没能听清。

沉默的墙告诉他能结束警觉,他翻平被子,重新练习早睡。但不禁思索那人所谓的逃跑是什麽?游戏吗?这里的人真热情,才第一天,就急着把他抓进群t里。国小升至大学又入职场,他最怕的就是这种行径,明明陌生,却要装得一副很熟的模样。

第一日,他一夜浅眠,连连作短暂的梦,有冠泽偷偷买给他的演唱会门票,有穿蓬蓬裙的小狗,有灭绝的昆虫,最後一个,蒲公英在咬他。蒲公英怎麽会咬人?好奇怪。想抓掉,但风大,把世界上的蒲公英絮球都吹秃,吹出白se沙尘暴,覆盖他所有0露的皮肤。

惊醒,还在捉蒲公英,但掌心是空的。

棉被里的双腿一缩,热痛和麻痒沿着脊髓蠕动到感觉皮质。

踢开被,四肢像被热水烫过,几乎红透。

呆呆盯视,时间走得很清晰,告诉他那些红疹生长在现实中,无法像轻巧的棉絮被拨除。

早餐馒头夹蛋,一样是机器人送来,但吃两口,便疼得奔入浴室。镜里粉白的斑块一点又一点,他用手去0,0到坑坑巴巴的黏膜,ch0u回食指,指尖黏着咬碎的面团泥。

把馒头搁桌上,回被窝。小时候感冒都睡一日就好,长大,免疫系统要能更坚强。

但隔墙住户又扰人。急促的敲。

「a212,起床了吗?」

又来。

「还没吗?睡好晚。」

林绰言翻身,躲进棉被,不小心撞到墙。

「你醒了!」

林绰言慌张,飞快地转了转脑袋。「你先安静。」

「你在和我讲话吗?a212。」

「喂,喂,a212!起来!」

林绰言以枕摀耳。

睡觉。

快睡,快痊癒,然後和冠泽出国。

「好吧。」房客暂时还他安宁。「你醒了,要找我。」

墙又静默了。

莫名被咒骂,但林绰言松口气。

然而他并未因此睡得安稳。也不知是白日或晚间,睡着睡着,身t把整件床单都烧热,在震荡的梦乡里皱眉,全身上下抓挠。迷糊中滚下床,攀着床缘站起,书桌ch0u屉翻出紫黑se的药膏,挤破开口,不节省地涂。

药膏效果极佳,刚抹上疹子,痒意减缓半分。他想回床继续睡,却踩到滑下的棉被,瘫在床沿,无力再往上爬一些。

就这麽昏睡。

y质的地面忽然软化,变成家里的床,睁眼,冠泽在他身边,全身卷着被子,像蛋糕包着n酪。

想0,想将嘴唇贴在他身上,但那样的画面破碎,接续好几个不具象的梦。

到底在什麽地方?

世界融化。

醒来,背下是床,棉被盖得整齐,身t降温。

但他的肌r0u还在痛,喉咙乾燥,桌上有杯水,饮尽,拿起手机想看时间,待机画面堆满通知。

99+未接来电。

分别来自六月二号、六月三号、六月四号。

回拨,冠泽一接就开始呼唤。

「林绰言,林绰言,林绰言,是你吗?」

「嗯……怎麽了?」

「什麽?你才怎麽了!都不接电话,我以为你si掉了。」

冠泽大吼,眼眶红肿。

「你刚刚哭了吗?」林绰言的脑袋还在暖机。

冠泽没回答。「你身t怎麽了?跟我说。」

「……不知道,全身酸,睡着,就到现在了。现在什麽时候?」

「六月四号。」

睡去那天是来到病院的第二天,六月二日。

「我好像发病了。」

「我知道。」冠泽的头上是厕所天花板的白se灯泡。「所以才连四百通电话都叫不醒。现在呢?你还好吗?」

林绰言盯着萤幕上的白光发呆。「不知道,身t感觉是空空的,有点晕。」

「有人在照顾你吗?」

林绰言看向转角,机器人不知何时进入房间。

他记得他在床下昏倒,记得他没装过水,应该都是机器人做的。

这样算有人吗?

但没有医护会愿意在这里工作。

「有。」

「我快担心si了。」

「对不起。」

「不要道歉。以後要睡觉之前,都跟我说一声。」

「嗯,嗯。」

「不舒服就继续休息。」冠泽说。「不要害怕,我在这里陪你。」

用力叮咛的声音唤醒呆滞的林绰言,他r0ur0u眼,r0ur0u脸,「嗯」一声。

鼻子忽然好酸。

倘若,高中毕业没有到烧烤店打工,没有在工作时不小心烫伤,被另外一名工读生载去医院,他可能已经被生命里的很多残忍吞食。

「我在厕所待太久,要先回去座位了。」冠泽0着萤幕,像在0病院里的林绰言。「有事情传讯息,我会看。」

「嗯。」

「说好。」

「好。」

冠泽忘了挂电话,走回办公室,林绰言看着摇晃的景物,竟有种它们正在疏远他的错觉。那是病院外的世界,他一碰就会触电、就会被弹开。

点击红键,切断通话,门蓦地叩响,林绰言像受惊的猫抬头。

等待一阵,又敲,敲法节奏有些耳熟,不过他一时回想不来。

拖着病t到门前,门上没有猫眼,什麽也无法预知。

两日的昏睡把他的警觉削弱,第三个敲门声,他推开与来者之间的阻隔。

一台轮椅停在门前,上头坐着穿病服的人,长发白肤,脸颊有颜料,红晕绕着像花瓣的眼,一路延伸至脸颊。

第一眼,会觉得对方是个清秀nv子,直到林绰言听见他的声音:「我是隔壁的,a210号房。」

低沉、频繁的呼唤。他得知熟悉感由哪而来。

「因为你太安静,我直接来找你。你有听到我一直叫你吗?」

林绰言盯着他的脸,确认着那声音和外貌是否为同一个主人。

对方又说:「应该有,前天,你叫我安静。」

「你要g嘛?」

「我要找你说话。」那人抬头看他,面无表情,但眼神迫人。「我带了合作社的点心,一起吃。」

即便关上门,他还是会待在原处。他的表情深深透露着。

林绰言撇开目光,「我、有点饿,要先去食堂。」

第一次决定去食堂,既然已经无法再将自己和其他院民划分,那就躲去食堂吧,顺便思考回头怎麽应付这人。

「食堂现在没开,你要去合作社。」但那人说。

「合作社?」

「你还不知道吗?我带你去。」

「不,我自己去就好。」

「那我不跟你说在哪。」

那人迳自朝长廊滑去,回望他。林绰言愣了愣,有些无言。

「合作社可以外送吗?」

「不可以。」

几秒钟的对峙,林绰言败阵,胜者不是那人,是他两日未进食的饥饿。

进房翻出钱包,穿鞋。

「你到现在都还没出过门吗?」

「嗯。」保持三公尺的距离跟在轮椅後。

「哇,那我要叫郭忱和婆婆不要缠我去缠你,有人b我更孤僻,我至少想吃甜点的时候会出门买。」

那人拿起餐盒里的一颗泡芙咬。

「我叫锺焕生,你呢?」

「林……不跟你说。」

一路上,林绰言观察锺焕生。身材细瘦,病服松垮,单调的条纹袖口上,别着几个别针:半透明蝴蝶,青se羽毛、h花,是个ai打扮的人。腿上覆盖薰衣草se的毛毯,除了餐盒里的泡芙,轮椅还挂有两袋甜点。

某个转弯,他的毛毯被灭火器g到,滑落至地,林绰言看见他的裙子。右腿只有半截,膝盖以下尽失,左侧呢?什麽也没有,只有垂在轮椅坐垫上的裙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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