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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

 

何光明就站在老皇帝的身后,他腰间挎着一柄剑,剑自然是好剑,哪怕它没有出鞘:“你若真是超一级玄师,便该知道人怪有别,哪怕你本事再强,也非正途。”

“就是!年轻人,你怕不是被这怪三言两语哄骗了去,天子面前,你若是迷途知返,我等必会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饶恕你的过错。”

谭昭看向出言之人,继而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如此,那你说我被他,哄骗什么了?”

“是他说谎,天方城并不是因为天家父子决策荒唐导致血流成河的?还是说,他洛乾风当真是刚愎自用的无耻小儿?”谭昭偏头,眼神明亮,“这位大人,可否以性命赌誓?就赌,若我被诓骗,大人此生必也遭洛乾风之经历,如何?”

这位大人开始支支吾吾,毕竟……洛乾风真的太惨了,这是殿内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可为了大魏的基业,为了老皇帝清白的身后名,天方城之事,必须捂紧了。

若陛下如此之行传扬出去,那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天下初定不过四十年,若是再动荡起来,岂不是又要名不聊生!

“老夫不与你赌,天下之事,并无绝对的黑白对错,若能以一人之牺牲,换天下之安定,老夫认为这便是正道。”

谭昭伸手戳了戳洛乾风:“他叫你牺牲。”

已经行动自如的洛乾风反手就让说教的老头子闭麦了:“他似乎只愿意叫别人牺牲,自己却不太愿意。”

两人这番配合,实在叫人胆寒,此刻再无人敢试图说教,然而别人停了,谭昭却开始了:“我虽出身草鄙,却也知道天下定、民心安,并不是嘴上说两句就能办成的事情,你叫洛乾风牺牲自我,便是要叫天方城所有死去的将士百姓无冤可诉,那并不是一条两条人命,今日诸位敢为了天子之名掩盖如此血案,他日必然也会为了其他这样那样的事情遮遮掩掩,轻百姓而重天子之名,好一个为了百姓安居乐业啊!”

艹,你不是玄师吗?怎么治国之策还张口就来?!

“诸位少时,必然也读过圣人之言,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皇家,不过是调侃之言罢了,若真的连圣人之说、立身之本都忘了,是非对错皆由一人之心而定,诸位御史又何必再身穿官袍,日日见君呢?”谭昭看向四周,“倒不如脱了官袍,回乡种田,好歹农耕是基业之本,多种点粮食,还能填饱肚子,也好过今日站在这里,吃太饱了连最基本的道理都忘记了!”

声音落下地上,一时之间,竟无人反驳。

提灯见诡(二八) 一个疯子。

为何无人反驳?不过是因为都是实话而已。

老皇帝年轻时,尚且能够接受建言献策、听取朝堂上不一样的声音,毕竟那时候天下初定,他想做一个明君,自然要给朝臣发挥的空间和土壤。

但四十年过去,他老了,也不再拥有进取心,更或者说他沉迷于百姓和大臣对他的歌颂和赞美中,完全忘了治国便如逆水行舟,甚至再也听不得逆耳之言,久而久之,朝堂上那些愿意为百姓开口、为正义发声的人,就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离开了京城。

此时此刻,还能够站在太和殿里的,要么是行事明哲保身的利己派,要么就是溜须拍马、以顺从圣上意志办事的官员,他们或许不坏,甚至身怀才干,但老皇帝近些年力不从心,也不会在朝堂上推行新的政令,大家都在一个相对融洽的舒适区,如此“君臣和乐”,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哪怕最后水滚了,也没人再敢跳出来了。

若不然,前几年老皇帝为了立储,大玩平衡之术,那时候就该有官员站出来发声了,啥条件啊,才这么点皇子数量就敢玩权衡,搞不好到最后一个合适的继承人都没了。

咳,现在确实没有一个适龄的继承人了。

“今日的洛小将军化怪站在这里,便是老天爷也觉他被亏待!他出身勋贵,天赋卓绝,生前对朝廷忠心耿耿、一心报效,可诸位似乎忘了,他今年几岁?”谭昭扬唇,非常贴心地告知,“他今年甚至还未至弱冠之龄,却已经和四方城生死同路,他为人子,做错了什么,要被亲生父亲逐出宗族?他为人臣,又做错了什么,要被泼污名、受诘难?”

“他尚且如此下场,诸位呢?”谭昭看向老迈的皇帝,“焉知今日的洛乾风,不会是诸位的明日呢?”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啊,毕竟人只有在事涉自身关切利益时,才会觉得痛。

扪心自问,如果他们处于洛乾风的位置,圣上会做什么?

有些问题不去想,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但一旦被人点破,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洛乾风出身勇毅侯府,当年老侯爷也是跟随太祖南征北战的,不过四十年,圣上就完全忘了功臣之后,这确实……太说不过去了。

“荒唐!荒唐!朕乃天命之子,君命将从,理之自然,你究竟是哪里来妖师,竟敢在朕面前妖言惑众!”老皇帝也算识人心,见此再不给人开口的机会,“何光明,还不速速拿下他!”

何光明却没有老皇帝这么乐观,一个玄师若敢在皇城自称超一级,那么哪怕此人有夸大之嫌,本事也绝对非比寻常。

更何况本来天罗封怪阵已经起效,现下却因为此人——

“是,陛下。”

何光明从腰间抽出了那柄利剑,它确实是一柄好剑,且隐隐发着蓝光,剑光一动,便有雷霆之势。

玄师的剑,对鬼怪来讲,就是天敌,但洛乾风毫不畏惧,不过还没等他动手,他就被人抓起丢到了殿外:“积蓄点力量,等下有你要办的事!”

他再一抬头,却见谭先生已经并起扇骨,对上了那柄悍然的宝剑。

“何总督,既得光明之名,也行提灯夜行之责,却为何要让提灯卫沦为皇室的一柄刀?”谭昭拿着折扇,分明就只是简单的扇子,可对上这样一柄利刃,竟没有半分的逊色,可见所谓的超一级玄师,并没有多少水分。

何光明心里有些紧迫,面上却是不露声色,但事实上他如今想做的,已经全都做了,也已经得到了一部分他想要的效果:“阁下还是关心自己比较好,与天子做对,便是与天下做对,你为玄师,若是被朝廷通缉,哪怕你功力深厚,余生也只能在躲躲藏藏中度过!”

“那又如何!”谭昭反手,卸掉何光明的杀招,“我修为都这么深厚了,却还要受这般掣肘,何总督不觉得憋屈吗?那我苦苦修行是图什么?再说了,何总督应当也是个有秘密的人吧?”

谭昭说罢,并扇为剑,剑气凛然,有万钧不可挡之势:“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阻止洛乾风吗?”

何光明皱眉,攻势愈强,只可惜刚才为了布阵他已废了不少力量,此刻哪怕手段尽出,也沾不得此人半分毫发。

他千算万算,独独没算到,天底下竟真的出了一位超一级玄师!

“因为我觉得,以五皇子之蠢笨,根本布不下如此计谋!”谭昭返身,一个鹞子翻身,直接以折扇点在了何光明的后颈死穴位置,“再者,未来天子和当今天子还是有区别的,我相信五皇子能调动提灯卫部分玄师,但如果是要拉着天方城全城的军民一起赴死,如果没有你的示意,谁敢动这个手?”

“况且这天方城的阵法之力,非寻常玄师可以达成,我早先便有所听闻,何总督于阵法一道造诣非凡,对吧?”

何光明被擒住了弱处,提剑便不敢妄动:“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吧,若何总督故意装听不懂,那也简单,五皇子人虽然废了,但命倒是还在,若他知道自己犯下这等大错,是因为有人故意引导所致,你猜他会不会……狗咬狗呢?”

从刚才谭谭开口到现在,邓绘整个人都听麻了,就……朋友你不是说好的一起游山玩水吗?你怎么还两幅面孔做人呢?

刚不是还诘问古代天子和朝臣吗?怎么这么快就去诈别人了?咱应该没有证据吧,就这么虎吗?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洛乾风,好嘛,苦主似乎也不是很清楚的样子呢:)。

邓绘忍不住挠了挠头,糟糕,他退休后丢掉的脑子好像又要长回来了!

“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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