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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门易主(上)

 

许是她突如其来的兴奋有些掩不住,在想到面前还有两个人收回表情之前,挈里就已经投来了带着深思的一瞥。

盛姿连忙敛起所有喜色,但挈里岂是易与之辈,他看盛姿即刻淡然,心头疑色又添了一些,今天这聚会,似乎并不像盛大娘子所讲得那么简单呢。

他想了想,谦虚含笑问尚铭:“我对容朝不太熟悉,节日更是知之甚少,驸马既然提起,可有什么建议,能让我带的人也可以感受一下大容的新年氛围。”

盛姿暗道不妙,但尚铭不知她想,只觉得这是个可以拉拢挈里的绝妙机会,眼珠一转,谦笑答道:“往年长安兵营就有犒劳军队的惯例,我也和他们很相熟,您说的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说起来恐怕不能一时道尽,既然论蓝不嫌弃,不如哪日我邀您上门相商此事。”

这话正合挈里心意,他长长地点了一个头,含笑应下此事。

他两个一拍即合,盛姿却是听得头皮发麻。

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出尚铭这货居然这么沉不住气,在这里就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和军队熟悉,还邀他去家里!

盛姿气炸。有什么事你不能回去的时候私下和他说,非要现在提一嘴,你和他朝宰相私聚,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什么其他心思,还是想考验她装蠢的演技!

尤其她哪有什么演技!掀桌!

本来盛姿是想着,要仔细筹划一下如何把这事让启斐知道,才能让自己最大程度得利。所以回去之后就多邀挈里去周济朝那,让尚铭没机会私下见他,好拖延几天。

现在可好,他两个一私聚,她又没理由阻拦,那她猜出来尚铭要干什么的事肯定瞒不过挈里去,到时候他们为了事情不暴露,肯定留不得她,她也只好一回去就通知阿耶等人,先发制人。

这不全乱了嘛!

盛姿一番心思没表在脸上,桌上只有闲言两语。

尚铭忽然面色微变,手捂上小腹,向二人抱歉道:“你们先聊,我先去行圊(上厕所)。”说罢起身出去了。

二人自然无甚异议。

待尚铭出去,挈里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盛姿试探道:“娘子对某说,曾与尚驸马私许三生,因为赐婚新声代故,所以恩断义绝,但如今看起来似乎不太像呢。”

尚铭虽然不太喜盛姿,但大概也并不像盛姿所说是因为情绝,他虽然没有喜爱过什么人再交恶,但这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那分明是话不投机才对。

这其中定有隐匿!

盛姿心里本就因为他二人刚才的约定烦闷,听到这话更是添恼。

但挈里已经察觉端倪,不好在这点上强辩,让他探出更多,于是面无表情地抬眼瞅他,不答反问:“其实我也不知道,论蓝明明对大容种种了解甚深,为何要故作不懂,论蓝可否解惑?”

挈里亦是沉默,这小娘子,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不过也不急,等他来日见了尚铭,今日隐匿之事自然也就清楚了。

盛姿不再看他,约摸过了两三息,只听挈里也起身说要出去一下。

盛姿颔首,目送着挈里出去的背影,眸中阴晴难定。

事情有变,不得不随机应变,她打定主意,等一会二人回来,就推脱酒量不佳告辞,不待其他,直接入宫陈明状况。

她独自在屋内斟酒自饮,安慰自己虽不如原定计划周全,但也算有利可图。

外面,挈里刚走出几步就看到尚铭,想起方才酒桌上种种,目光闪烁,但他向来沉稳,不打无准备之仗,故而按兵不动。

尚铭自然也看到他,心下一喜,想着不如趁此单独说话,套个近乎,日后也好劝说。

他快步走去,关切体贴问道:“论蓝,外面天寒,您怎么也出来了?”

挈里也怀着心思,并不抗拒他的示好,笑答:“屋内热气太闷,出来透透风。”

这话实在家常,尚铭一时没想出其他回应,所以只点头附和:“里面确实碳气太旺,论蓝在这里待一会也好。”

挈里不主动开口,尚铭一时无话可说,等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一事,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听闻如今吐蕃内外都是论蓝在劳心,当年您在城郭……”话说一半,他忽然顿住了,表情游移不定。

虽然确实想拉拢这人,可这里到底不是说话之地,有些话自然还是回府再说更安全。

但挈里不同,他自幼时便屡经风霜,被磨炼得心思极其敏锐,虽然只听了半句,却不妨碍他已经知道尚铭想说的是什么事。

当年前任赞普他的兄长去世,却是立了自己年幼的儿子为新任赞普。他带兵围了王宫,本想逼死那小子自立为赞普。

然而碍于当时朝廷上还有几股不小的势力,再加上他那侄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几番你来我往,最终他受封论蓝,也不得不留那侄儿一命,让他坐在赞普的位子上。

如今他兵壮马肥,他侄儿那位子还坐得了多久,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当年的事不算隐蔽,吐蕃周围小国都几乎人尽皆知,传到容朝自然也不以为。

只是为何尚铭会突然提及这事,又吞吞吐吐,再加上方才在屋内他的话……挈里心思电转,大胆猜想,转念已经将尚铭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

随后心下冷嗤一声,面上却依旧言笑晏晏。

尚铭这人看起来还不如里面那小娘子机敏,不成想倒是个心大的。

虽然不知道这事具体是谁谋划的,但如今新帝刚刚继位,若是谋划周全,也不是不能参与。

浑水才好摸鱼,既然鹬蚌相争,那他就做个渔翁好了。他那三千精兵不远千里带过来,又不是觉得吐蕃牛羊太多,想多吃点计划生育,本来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也算没白带,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挈里越想越觉可行,不虚今日此行,正想开口相约明日入府相见,忽然心念一转,想起来今日本是盛姿以重利邀他过来演戏,才知晓此事。

她为什么一定要过来,还不惜谎称和尚铭有过情缘?

挈里眯了眯眼,回忆起那时盛姿忽然的兴奋,和尚铭在提起邀他一聚时蹙起的眉头……还有最开始时她故意提到的他郊外的兵马!

挈里忽然灵光一现——莫非她早就知道了!

那日在周府外相遇,她明明机智过人,却忽然要为了什么情恨重金找他相助。本来觉得情爱缠人,被人抛弃觉得放不下,想报情仇也不是不可能,但如今越想越觉得盛姿分明是已经猜出来,今日就是特意过来探底的。

挈里狼眸杀机骤现,方才桌上尚铭就开口相邀,以那小娘子的机敏,若真因如此,恐怕她一回去就要通风报信了!

唔,最好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立刻死得悄无声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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