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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无路

 

他不是没想到这一层,不过抬这句话出来的时候,也无非看的就是沈妙根本不懂朝堂之事。就是沈妙再怎么聪明狡诈,那都是在后宅中横,可朝堂是男人的天下,沈妙在沈府里,谁跟她分析朝堂形势,沈贵?沈万?莫要笑掉大爷了。可眼下沈妙这一番讽刺的话语,却是清清楚楚的表示出,她看这些形势,看的比谁都明白。

「原来你早有后招。」沈垣面色变了变,冷笑一声:「看来你们大房是不准备出手了?」

「我们从没有这个闲心去操心别人家的事。」沈妙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倒是二叔三叔,眼下可要好好解释。不过最担心的应该是二哥你吧,」她摇了摇头,颇为惋惜道:「刚回到定京城上任,就遇到这种事,这可是活生生的在堵二哥的前程啊。」

她故意说的抑扬顿挫,大约是这些日子和沈丘呆久了,也学会不动声色的气死人。直把沈垣气的拳头又捏紧了些。

沈妙忽然转过头,摸了摸自己微博软软的皮毛,微笑着道:「不过看在大家都姓沈的份上,我倒有一个主意,可以解燃眉之急。」

「五妹妹的主意,我可不敢用。」沈垣盯着她:「一不小心,送了命都不自知。」

「二哥说笑,我哪有那样可怕。这个主意,可是诚心诚意为你们想出来的。不过想来以二哥这般聪慧,怕是早已想到了。既然沈家已经被牵连上了,只要将沈家从其中脱离出来不就好了,其实二哥也知道,流言做不得真,只是传的久了,难免会让人心中多疑。所以在眼下流言刚起的时候,将它当做一个『流言』就好了。但是要如何让它变成『流言』,就须得让大姐姐澄清一下。」

沈妙看向窗外,那里沈丘正紧张的抱着马枪蹲在树下,远远的朝屋里张望。她淡淡一笑:「我想,这世间最有力的澄清,就是以生命为代价吧。」

「你!」沈垣豁然伸出拳头,却在沈妙头顶处堪堪停手,他盯着沈妙道:「在你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蛇蝎心肠,五妹妹,你是我平生见过的第一人。」

「彼此彼此。」沈妙的眼中有得意一闪而过,她问:「你猜大姐姐会不会愿意为了二哥你的前程,自愿澄清一下呢?」她笑的温和:「想来是愿意的,毕竟你们是血亲手足,」顿了顿,沈妙又突然摇了摇头:「不对,想来大姐姐也是不愿意的,大姐姐这个人最是珍爱自己,二哥只要赔上前程就好了,大姐姐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啊。」

「沈妙,你不会次次好运。」沈垣咬牙切齿,语气间似乎恨不得将沈妙生吞活剥了,他突然能明白任婉云为何提起沈妙来时恨得有些疯狂,因为对方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让人恨到骨子里的人。

「会不会次次好运我不知道,」沈妙看向他:「不过二哥你,眼下,却是没路了。」

「轰」的一声,沈垣将大门一脚踢开,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他这般动作吓得沈丘就是心中一紧,二话没说就衝进屋中,见沈妙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好奇道:「你和他说了什么?怎么被气成那样?」

「哦,大约是看着妹妹在牢中受苦无能为力感到自责。」沈妙头也不回的从一边拿起披风,沈丘见状,问道:「妹妹要出门?」

「大姐姐在牢中,身为姐妹,总归要去看一看的。」沈妙微微一笑:「毕竟是手足。」

……

定京城中这样大的动静,若是沣仙当铺一点儿也不知道的话,那倒是奇了。只怕百晓生的祖师爷晓得了,也会从棺材里出来训人的。

临江仙楼阁中,红菱将精緻的糕饼端上桌子,摆好茶盏,这才默默退了下去。季羽书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呸呸呸」的全吐了出来,道:「这什么东西,真难吃。」说罢又腆着脸看向谢景行:「谢三哥,你就把你的厨子借我几日嘛。」

谢景行言简意赅的送给他一个「滚」字。

高阳一边喝茶一边道:「如今满京城都是亲王府的事,你还有心思吃点心。季羽书,你真令人佩服。」

「也不用太佩服我。」季羽书潇洒的整了整衣领:「我一直都这么出类拔萃。不过,亲王府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係,我为什么不能吃点心?」

「别忘了,陈家兄弟动手的前提,是你沣仙当铺传出去的消息。」高阳提醒道:「什么刺客啊造反啊,你造的消息也不小。」

季羽书一听就炸了,道:「那造消息的人还是沈妙,也没见她不吃点心坐立不安啊?我听闻今儿一大早她还起身去牢中看沈清了。瞧瞧,这才叫一个心如琉璃坦然面对,我要是沈清,直接就得气死了。」

谢景行笑了笑,自己捻了块点心吃。大约味道的确是不太合他心意,微微皱了皱眉,放下剩下的半块,再也不吃一口了。

「你怎么能和她比,」高阳凉凉道:「沈家五小姐的胆子,怕是能捅破天都不怕,要知道刺了咱们谢三哥一簪子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这还是我遇到的头一个。」

「什么?」季羽书惊叫一声,看向谢景行:「三哥,你居然被刺了?」

谢景行瞥了一眼高阳:「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高阳立刻正襟危坐:「刚才是我胡说的。」

不过季羽书显然是发现了新的趣事,一个劲儿的追问谢景行:「她是怎么刺伤你的啊?用剑吗?三哥你都没避开那她动作一定很快。最后全身而退,天哪,三哥,你打不过她吗?」

谢景行终于忍无可忍:「闭嘴!」

「她身手这么好,模样生的也不错,我突然觉得芍药姑娘好似也比不上她了,啊,谢三哥,你能帮我想个法子讨她的欢心么,我觉得这样的姑娘要趁早定在家里比较好啊。」季羽书继续念念不休。

「再多说一句,你和高阳一块儿回去。」谢景行面无表情道。

季羽书终于悻悻的闭了嘴。

高阳摇了摇摺扇,将话头引开,道:「不过沈妙这么大的动作,我怎么觉得亲王府这事儿还没完呢。」

「还没完啊。」季羽书道:「人都死完了怎么还没完。不过说起来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沈小姐好端端的为何要令人传出那样的流言,她都不怕将整个沈家牵扯进去么?别人上赶着撇清关係,她怎么还往自己身上找麻烦。」

「你见过钓鱼的人钓到大鱼就不钓的吗?」谢景行扫了他一眼,笑容很有几分兴味:「本来就是一环扣一环,她的打算,从来就不是在亲王府结束。」

另一头沈府的彩云苑内,沈垣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回到屋中,任婉云一见他就扑了上来,充满希望的问道:「垣儿,怎么样了?」

沈垣摇了摇头:「有些难办。」

「垣儿,你一定要救救清儿。」任婉云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这段日子她天天以泪洗面,眼睛肿的有些可怕。而更是不甚收拾自己,身上都传出了异味。沈垣不动声色的稍稍离开了些,冷不防又被任婉云握住了手臂,任婉云道:「她是你妹妹,你一定要救她!清儿她很可怜,她是无辜的,她被抓起来一定很害怕,我们都不在她身边,只有你这个哥哥能够救她了!」

她一边说,眼泪混着唾沫一边喷到了沈垣的身上。沈垣心中本来就烦闷,瞧见任婉云这般作态更是加深了心中的郁燥。他道:「我知道了。」转身就要回屋。

任婉云一看就急了,她一把拉住沈垣:「垣儿,你怎么就回屋了?你不是该去衙门打点吗?再不济去求求皇上?你那么聪明,在朝中认识不少人,定然能帮你妹妹说说话的。你是不是需要银子,娘这就去给你拿。」

「母亲,」沈垣强忍着心中的烦躁,道:「眼下衙门那边我帮不上忙,你别瞎搅合。」

「我瞎搅合?」任婉云一愣,随即高声尖叫道:「我在救你妹妹。这个府里没一个好人!你爹是个没良心的,整日只知道和那个狐媚子厮混,哪里还管我们母女的死活。如今你也要不管你妹妹了吗?你也要学你爹吗?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沈垣,你爹是个没良心的,你是个小没良心的!」任婉云越说声音越大,如今她已经有些疯癫,经不起刺激,沈垣的一番话,也不知是哪里触动了她,竟让她如同疯子一般闹起来。

不仅是责骂,任婉云甚至还去推搡沈垣,她骂骂咧咧的,哪里有往日端庄富贵的夫人模样,看上去便如一个蓬门小户家出来的疯妇。沈垣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沈妙的那些话又回荡在他耳中。

他本有大好前程,如今回京上任就是他飞黄腾达的开始,他会择明君辅助,终成一代名相,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每个人都会用仰视的目光看他。可是如今,这叫什么事,他的母亲成了一个泼妇,父亲唯唯诺诺当不得大用,就连从前可能为他仕途锦上添花的小妹都成了阶下囚。这些全部都成了他的绊脚石。

骨血至亲固然重要,但是他的大好前程又何尝不重要?他暗中成了傅修宜的人多年,在外头赴任,不过就是为了如今回京做好的打算。谁知道眼下出来这种事,沈妙说的不错,流言在之前为流言,当不得真,可若是传的太狠,被天家人听在耳中,听在心里,就算傅修宜再怎么器重他,也会因为忌惮而不敢相碰。

沈妙在他的面前摆了两条路,一条是血亲,一条是前程。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沈垣看向任婉云,平静的开口:「娘就算不在意我,难道连弟弟的性命也罔顾吗?」

------题外话------

娘娘黑化的越来越厉害了,渣妹生命倒计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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