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
“都说了我没办法控制。”她懊丧地拔高声音,往我胳膊上打了一下表示她的不高兴。
“就是说说而已,我今天煮土豆泥给你。”
“好。”她高兴,兴致却也不见得多高。
我从地下室拎着一袋冷冻薯条上来时,她撑着脸好像在思考什么。
在战前,这个年纪的青少年露出这副表情,对家长来说就有点难搞,你不知道她是失恋,还是学习的不如意,或是其他困扰的难题,她也不太愿意和你沟通。
但这是战后,我把薯条在她面前晃了晃。
李好好眼睛亮亮的,视线追着薯条过来,但还是有点难过的表情。
我隻好问:“怎么了?”
“如果你不进来,我真的会变成土豆。”她咬字很重。
“但你没有变。”
李好好酝酿了一会儿,最后找到了合适的用词:“我很后怕。”
“啊。”
“这里是你的地方,我不能……不能做很多事。”
“你可以做,就像赵辛衍那样。”
无法遮掩过去,无法语焉不详彼此装糊涂,我们开始聊一些有关这个哨所真正的情况。
比如,短暂地承认自己是污染物。
“赵辛衍的本体不在那里,所以我可以……”她微微错眼,抬起头看我,“但是詹一耕就在那里,那是他最痛苦的地方。”
我没有说话,李好好思考很久:“我很饿……”
“我来煮薯条。”我开始拆塑料袋。
含糊过去了。
灯泡04
在战前,如果我说我给孩子做水煮薯条,大家一定会心疼李好好。
大家回忆起来“妈妈做的饭”,多半饱含感情,家常的,丰盛的,营养丰富的,李好好以后想起我做的饭,不是麦片粥就是各种糊糊煮烂。
这么想着,水已经把薯条淹没,我用汤杓压着薯条,水逐渐变热,它逐渐软烂,被汤杓碾碎,我盯着被碾碎的薯条,倏地想起詹一耕眼眶里的长虫。
闭上眼,眼睛又痒了起来,稍微定定神就好了。
我是这么糊弄着活的。
人活着不能太较劲,我是因为太较劲钻了牛角尖,才变成了污染物。
蒸汽扑上来,我别开眼,李好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我脚边,左手拿着软布擦拭她的灯泡,时不时瞥一眼锅里的东西。
“吃完饭我帮你擦。”
“擦也没有办法,它都裂开了。”
“如果它现在被砸碎了,你是不是也很危险?”
“这是正常。”
我本来只是想试探她一下,没想到李好好会那么说。
汤杓搅动着变烂的薯条,我瞥她一下,她说:“我觉得是正常。”
“好。”
李好好很遵从我的规则,在不正常的世界,要做正常的事情去维持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