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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尾巴

 

商场大门被推开,一对身材高挑的黑人夫妻抱着孩子,恩恩爱爱地离开。冷空气猝然来袭,应绒霎时清醒。她竟然试图把陆雪河的名字装进与恋爱有关的少女幻想里。这个念头比主动对他张开腿更加令人羞耻。应绒定了定神,回答:“我吃什么都可以。”话音刚落,迎面走来一对亚裔情侣,男生戴着一副斯文的框架眼镜,高高瘦瘦,温文尔雅。女朋友的长相偏幼态,穿着字母露腰毛衣、百褶裙、过膝袜,还扎着双马尾,是啦啦队风格的美式穿搭。擦肩而过,男生停下脚步,搭住陆雪河的肩膀,语气熟稔:“真喺你啊,冇睇错。”原来是香港人。陆雪河也笑,打了声招呼:“你食咗饭未?”男生摇头,立刻热情邀约:“我喺餐厅reserve咗,一齐嚟?”应绒被晾在旁边,粤语只能听懂个大概,百无聊赖。对面的女孩正在好奇地打量她,看上去年纪很小,苹果肌格外饱满,面色红润,连颧骨上的几粒雀斑也成了点缀。就在应绒犹豫要不要主动和她说话的时候,陆雪河搂了一下她的腰,像在商量:“想不想跟他们一起吃晚饭?”应绒配合道:“可以啊。”那男生这才正眼看她,态度友好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许文峰,大三金融系的,你可以叫我jan。”应绒礼貌点头:“应绒,edelweiss。”旁边的双马尾女孩立即加入话题,笑得很甜:“雪绒花呀,这个英文名好好听。”许文峰顺着介绍:“这是我女朋友,黎思思。”许文峰预定的餐厅就在商场顶楼,astro039;ssteakhoe,洛杉矶一家老牌连锁牛排馆。在应绒的印象中,这家餐厅是有dressde的,然而他们穿着休闲装进去,服务生竟然也毫无异议,全程服务周到,笑容殷勤。预定的位置靠窗,相对静谧,玻璃吊灯高悬头顶,洒下一片圆弧形的光晕,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白玫瑰,以及一张手写的欢迎卡片。是贵宾级礼遇。许文峰预定的是套餐,陆雪河草草看过一遍,扭头问她:“有忌口吗?”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应绒略迟钝地摇头:“没有。”餐厅座无虚席,不过每桌之间都隔得很远,确保客人用餐时的隐私性。前菜上得很快,是海鲜塔,总共三层,龙虾、生蚝、帝王蟹……琳琅满目。应绒安安静静地吃着,听他们闲聊。股票、对冲基金、甚至包括时下热门的自媒体创业,无论什么话题,他们都能聊得有来有回,并且见解相当成熟,而非网络上那些一知半解的虚浮话术。平心而论,陆雪河的确不是那种头脑空空的富二代。交谈期间,应绒得知,许文峰家里主要是做医疗器械生意的,前几年靠着疫情赚得盆满钵满,成功向上迈了一层台阶,现在才能跟陆雪河他们玩在一起。黎思思坐在对面三心二意地切牛排,似乎很想跟她聊天,苦于没话题,直到看见她手上的vca红色五花手链,迫不及待道:“姐姐,我今天也戴了这条哦,不过我买的是黑色。”说着,特地伸出手臂,向她展示。“咦,怎么感觉不太一样,是不是灯光的关系?”看得出来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疑惑。应绒却被问得坐立难安。因为她戴的这条手链不是正品,是方雨浓去年暑假回国找人定制的a版,打板出来质量和成色都算上乘,所以送了她一条。戴就戴了,权当点缀,毕竟她买不起正品,所以不觉得戴a货有哪里丢脸。

然而此时此刻被黎思思以这幅天真口吻点出来,说不难堪是不可能的。大脑短路一瞬,应绒不清楚自己是该大方承认还是一口否认,直到陆雪河放下刀叉,懒洋洋问:“这手链是我买的,哪里不一样?”黎思思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这样啊,可能港版跟美版本来就有差别吧。”无须证实,她迅速完成了自我说服,并且对此深信不疑,继续亲亲热热地闲聊:“姐姐,你周末是不是也一起去滑雪?我们加个微信吧。”应绒拿出手机扫码,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陆雪河的方向。无论是之前在食堂,还是现在,陆雪河在朋友面前其实是会维护她的,会给她体面,不会让她难堪。即使只是出于教养和风度。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临走之前,许文峰朝他做了个类似抽烟又不像抽烟的手势,挑挑眉,语气暧昧:“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过去玩一次试试?”“係咪傻仔?”陆雪河轻嗤,没再理他,朝应绒抬抬下巴,“走了。”直到出了餐厅大门,应绒才后知后觉,许文峰刚才做的那个手势,是飞叶子的意思。还好。陆雪河似乎是不碰这些东西的。过了打烊时间,店铺纷纷关门,商场人影寥寥,过分冷清。他们搭直梯到b2停车场,应绒在电梯里收到黎思思的微信:「姐姐,我叫黎思思,很高兴认识你喔。/爱心/爱心」她忽然好奇:“黎思思也是今年入学的大一新生吗?”“她才16岁,还在读高中,”陆雪河皱着眉打字,似乎心情欠佳,“许文峰这人口味单一,只喜欢未成年。”叮咚一声,电梯稳稳停靠,自动打开。停车场里的白炽灯连排扫过,泛着森森的光,亮如白昼。美国停车场很多,占地面积也很大,基本都停不满,不像国内的车位总是供不应求。应绒消化掉这句话里的信息量,跟在陆雪河身后,再次坐上了那辆高调的柯尼塞格。车内自动切换到夜间模式,冰蓝色氛围灯逐一亮起,犹如置身深海。应绒将他的牛仔外套重新抱在怀里,迟疑片刻,还是出声:“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陆雪河坐在驾驶座上,没有立刻发动引擎,仍然在低头回消息,不是微信,而是whatsapp。半分钟之后,他将手机丢到一旁,俯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我喜欢只对我摇尾巴的狗。”绝对静谧、隐蔽、安全的车厢空间,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水味飘过来,入侵性极强,将她密不透风地围拢。应绒整个人都被钉在真皮座椅上,看着他越靠越近。呼吸交错。是一抬头就能接吻的距离。这种氛围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想到这里,应绒鼓起勇气,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对了,体检报告的结果出来了,没有问题,我发给你看吧?”她是有私心的。毕竟他们现在连联系方式都没加过。陆雪河不置可否,隔着毛衣一寸寸捋过她的脊椎,揉捏她的腰窝,像在摸大型犬,眼睑处的那片月光很薄,白得发蓝。应绒被他摸得实在舒服,脸色潮红,呼吸急促,难耐地夹了夹腿。直到没办法再往下了,他的手才离开,转而抚摸她的脸,并未回答之前的问题,反而问:“最近在吃避孕药吗?”应绒眨了眨眼,缓慢回神:“还没。”“明天下了课去healthcenter开,”陆雪河随手拨弄她的睫毛,语气漫不经心,“c,遵医嘱吃,不要漏服。”应绒不清楚短效避孕药的用法,还以为是有什么副作用,“漏服的话会怎么样?”陆雪河闻言,歪了点头看她,笑容无辜,“会打胎,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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