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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花满

 

这场临时的论道会很快发展到了斗法阶段,萧器这时回头,人海中已经没有那个身影了。

越崇皱着眉在红墙的小院外张望着,她看的有些久了,清璃睁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时,越崇终于确定了什么,松了口气,而后背着她迈步,推门而入。

原来这是越崇的家。

说不上多么好奇,清璃也就没有多问越崇在自己家门口奇怪的反应,越崇于是自顾自对她解释:“我家不只我一人……嗯……我和姐姐同住,她为人稍有些奇怪,可能会打扰你,不过她这几天看来都不在,所以你可以安心住下。”

清璃点了点头,没有放在心上。

这所小院跟左右相邻的小院外观仿佛,整条街都是差不多的布置,越过禁制后,内里也只是普通的四合院,中有几块灵田,上面随意种着些灵力低微到清璃也无法辨认的灵植。

越崇背着她径直走进了西侧的房间,蹲在床前将她放下。

“恩人,我家中如今无人,只是有些简陋,委屈你在此先休息一下了。”越崇看她的表情并没有嫌弃之意,心下一松,而后立刻道:“我去换些灵石回来,顺便帮恩人你去打探一下医师的消息。”

“嗯,无妨。”清璃盘膝坐下。

越崇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后在桌前来回走了两步,她有点想继续说什么,但看着清璃已经闭目调息的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

最终,她还是转身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该尽早离开了。清璃想。

对于本就只是萍水相逢的人来说,她此刻离越崇有些太近了。

本以为越崇可以足够理智,但她竟还有将“报恩”进行下去的意思。

清璃一向最不擅长处理与人的关系,若是以前的她完全不会考虑太多而袖手离开,但意料之外的伤病不止击垮了她的身体,现在也侵染了她的灵魂。

重伤苏醒后的这些日子里,她每时每刻都会因为各种事物而心神发散,这是连师姐也不知道的事。

无法定神也就无法沉浸修炼,任何外物都可以轻而易举吸引她的注意力,无数冗杂的信息无时无刻都在挤入她的脑海里,动摇她的判断力。

更何况,还有这家伙在。

“不是挺好的么?又有一个愿意用这种笨方法提供灵力给你的人。”黑发的清璃托着脸,懒洋洋道。

“你不是想压制魔气吗?能吸收的灵力为何不吸收?何况这人也只是个筑基境,本来提供的灵力就少,你再不多吸收点,就没法压制我了。”

心魔居然一脸认真的替清璃考虑着如何对付自己。

都说修士与自己的心魔是不死不休的对手,但道分黑白,亦分正反,修士入道之后,那条道的另一个未被选择的面就会生出心魔。

修士在辟海后筑基,在迈入成丹境后,便会开始以丹的模样在体内蕴养灵体的雏形。

直到融婴境丹碎成婴,作为修士第二身躯的灵体初成,便会化作婴孩模样。

心魔此后也将会一直与修士争夺这具灵婴的掌控权。

化神境时修士可分出神识融入灵婴短暂操控,到了返虚境则将会同步灵婴与自身的成长水平,使其外表与自己一模一样,彻底成为第二分身。

而后迈入合道境的第一步,就是要斩杀心魔,以身入道,合道于婴。

只有斩杀心魔后的灵婴才会彻底为修士所掌控,成为独属于修士的第二身。

由于灵婴乃是最纯净的灵体,因此修士只有彻底炼化,才能以灵体之身躯通过飞升通道,前往上界。

也就是说,只有斩杀了心魔才能迈入合道,打开通往上界的路。

但清璃作为当世唯一一个合道仙尊,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魔并未除去。

合道,合道,心魔未除,她合的又是哪条道?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多数人与心魔不死不休的局面,在清璃这边,反而经常能与心魔心平气和的坐下对谈。

许多人以为,心魔就是邪的一方,但其实不是。

心魔代表的是道失败的一方。

大道上,总有人虽殊途,但同归,心魔代表的就是未被修士所践行的,另一条通往大道的路。

但心魔的性格确实与本人很多地方上都相反,清璃选择柔,心魔便刚,清璃所顾虑的,心魔往往都不会放在心上。

清璃爱世人,心魔就只爱自己。

“不用你操心我的身体。”清璃冷淡道。

“那也是我的身体啊。”

“何况斩我和压制魔气其实并不算一回事吧,”心魔道,“你的身体再没有充足的灵气供养,我们之间还没分出胜负,这具身体就要先被魔气冲垮了。”

“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

“你也知道她修为低下,再依赖她只会影响道途,不可伤人是我的底线。”清璃冷道,“我本就是靠着一口灵气苟活,即使死了,也只是顺应天命罢了,没什么可惜。你再不愿意,也只能跟我一起死。”

“我可还没活够呢,”黑发清璃转了转眼睛,“这人不行,就再找个愿意的呗,要我帮忙么?比如那个……”

“闭嘴。”清璃一拳挥去,将心魔身影打散。

“哎呀,你现在可真无趣。”漆黑雾气重新汇聚人形,黑发清璃躺倒下去,伸了个懒腰,“活下去多好,你不想成仙,把身体让给我去当魔嘛。”

“你可以再做会梦。”

黑发清璃撇嘴,她忽的下了床,走到门前,而后回头。

“你就再考虑一下嘛。”

“我不会考虑的。”清璃拒绝。

“考虑什么?”一个陌生的女声忽然自门口传来。

清璃一怔,抬眼望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有气质的红衣女人,她臂弯里挽着一只竹篮,落落大方站在门前,伸手做敲门状,此刻正好奇看她,“你是……小崇的客人吗?”

清璃点头。

“我叫花满,是小崇的姐姐。”女人笑了笑,走进屋内,顺手将采来的一捧花插在了桌上的花瓶内。

她的容貌十分漂亮,看上去没有什么攻击性,第一眼见到就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清璃直觉到她并无恶意,因此便没有太大反应。

“小崇没有在家招待你吗?那孩子又跑到哪里去了。”花满蹙着眉,有点埋怨的口吻,话里却透露着她跟越崇之间姐妹感情的亲密。

“她去…替我去寻找医师了。”

清璃没来由的生出一点说不上来的心虚,但说不上是因为什么,于是她下意识省去了灵石的事,只告知了后半段目的。

“原来是这样,看你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呢,身体可还无碍?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花满凑近,像是想要仔细看她的脸色,清璃下意识后仰了一下,避开她将要碰到自己的衣角。她仍然不太习惯与陌生人太过亲近。

“我没事的。”清璃说。

花满被她这一躲也不生气,脸色也不变,只是贴心的站在她不远处,笑吟吟的。

“看我,说了那么多,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叫封月舒。”清璃道。

姐妹两个都有些自来熟的样子,着实让清璃有些招架不住。

“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呢,”花满非常自然的夸了一句,而后想起来什么,走到窗边将窗户掩上,“今天风好像有些大,月舒你要小心着凉。”

“没关系的。”清璃推脱着,只感觉浑身不自在,花满的性格与越崇实在是差别很大却又同样热情。

与越崇不一样的是她似乎真的把清璃当成是毫无灵力的凡人了,因此话语中颇有些将她当妹妹照顾的意味,这感觉实在让人有些久违的怀念。

这股熟悉感……原来如此。

她有点像师姐。清璃想。

“其实……我在城外看见过你和小崇。”花满一边闲聊着,一边把透风的窗都掩上,而后从自己带进来的挎篮中倒出一杯热茶,递给清璃。

清璃之前吹着风还没感觉,在她关上窗后倒确实觉得舒服了很多,她的眉眼也不由得舒展开来。

“谢谢。”清璃接过那杯茶,“……你看见我们了,不去见她吗?”

“可能是……有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吧。”花满眯着眼笑了笑,“所以我想来问问月舒你。”

“问我?”

“越崇是我从婴儿时期捡回来,看着长大的孩子,所以她的一些事我都很清楚。”花满有些感慨着,而后话锋一转。

“她从小就活泼,做事也有些一根筋,却因为直率交过不少朋友。”

“我瞧她这次出门不过几月,回来时却仿佛长大了许多……”花满感慨着,像是随口一提,轻描淡写问出了她感兴趣的话题。

“她经过人事,和月舒你有关吗?”

清璃呛了一下。

之前几次双修时她也未曾害羞过,此刻却不知为何耳尖有些烧的慌,特别是花满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温柔柔的,却更叫她生出一种带坏别人家小孩的羞愧感。

她很久没有这种尴尬的情绪了,脸色也变了变,沉默一会儿才低声答她。

“我……先前身体有恙……越崇她确是帮我……”

“行过双修之事。”

清璃最后是绷着脸说出来的,她的目光有些飘忽,没好意思去看花满的脸色。

“身体有恙是……”花满轻轻啊了一声,倒没有什么嫌怪的情绪。

“魔气入体。”

“原来如此,”花满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然后,一只温暖的手覆在她肩膀上轻拍了拍,“我想也是,那小崇应该是主动帮你的吧。”

清璃点了点头。

她正想说些什么,只觉得鼻间一热,几大滴鲜血已经啪嗒滴落在腿间,心头一股灼热情忽的燃起,令她拧着眉头双眼发红,心中的一点点负面情绪立刻被放大数倍,令她焦躁得生出一股强烈的破坏欲。

“你没事吧?”视线被发丝阻挡,花满看不见她鼻间流出的鲜血,只见她忽然垂头,以为是身体不适,立刻扶着她的肩膀靠向自己,就要查看她的情况。

清璃竭力压制住魔气的弥漫,抬手擦拭掉面上的血迹,沉声从口间推出几个字来。

“离我远些。”

话音未落,浑身肌肤之上隐有魔纹浮现,体内灵海之上魔气翻腾,耗尽了清璃的灵气,也只能被逼的节节败退。

她对灵力的计算有了些误差,越崇全身灵石的供给在魔气的反扑下也显得杯水车薪。

这东西也会养精蓄锐吗?之前都还在掌控之中的。

清璃暗道不好,此刻下意识就想远离城镇,远离人群,否则魔气一旦爆发,以她为中心的范围内,所有活物都将被魔气侵入,侥幸活下来的也都会被转化成失去神智的下等魔物。

但身体却一阵失力,令她短时间无法调动丝毫力气离开。

耳畔花满的脚步声像是正在远去,但屋内一阵灵力波动之中,女人的脚步重又靠近了她。

“你这是魔气外溢了吗?这可不好,月舒,你之前是怎么压制住的呢?”

花满的声音遥遥传来,清璃的大脑这时已经有些不太清晰,她只是下意识嗯的一声,手臂紧紧环住身体,额角青筋暴起,本就苍白的脸上,此刻更是一点血色都不见。

“月舒?月舒……”花满带着些担忧的声音贴在她耳畔传入,黑发的心魔却不知何时伏在白发的仙尊弓起的背上,半个身体几乎要与她融为一体。

“我……传你回灵诀……用双修…将灵力传递于我……”清璃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唇角吐出,花满怔了怔,而后扶着白发的女人坐起。

发丝与衣衫间裸露的肌肤上,漆黑的魔纹在白肤上明明灭灭,魔气已在沸腾的边缘,却被清璃的最后一丝意识死死压制,即使眼馋着花满作为修士的生命力,却张牙舞爪着分毫不得寸进。

“回灵诀……”花满低低的念着这个名字,而后轻轻笑了起来,“原来现在还有人会修这部功法啊,你又能遇到几个心甘情愿为你献上灵力,却分毫不求的傻子呢?”

“我什么时候,把越崇也养成这种傻子了?”她的嘴角牵起一抹讥笑,丝毫不惧清璃体内喷涌的魔气,指间划动下去,清璃的衣衫便被解开大半。

“算我好心日行一善,先借你灵力压制下去,”花满翘起唇角,踢掉鞋子上床。

“压制下去后,越崇吃的亏,我就不客气的替她讨要回来了……”

“月舒……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花满自顾自道,俯下身去。

黑发覆上白发,在床榻之上互相纠缠着。

城内另一端的越崇忍不住打了个颤。

“嗯?奇怪……眼皮跳了下。”

花满今天的心情非常不错。

虽然她前两天才被在一起大半年的双修的道友给甩了。

说来也是,走双修这一道的,虽然都自诩不会随意动真心,但毕竟相处久了,就算是个物件都会产生感情,哪怕不算多。

结果花满就为了那么个早就打算跑路,已经提前找好下家的烂人,鬼迷心窍私吞了越崇的一大笔委托费。

怪不得这段时间跟那人双修,进度越来越慢了,感情是心思早就已经飞了。

只可怜了她养了那么久的小越崇,这次进山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花满抹了抹眼泪,然后在逛街时花光了她暴揍烂人之后卷走的最后一块灵石。

只是即使带着一堆新衣服回到家,花满却还是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越想越郁闷。

亏了,真是亏大了。

修为没涨多少,花出去的钱也收不回来,压根没有回本。

对对象投资真的不如老老实实养越崇,那孩子实心眼,就算生气了也不会真的不管她。

花满这辈子不管看什么人的眼光都不咋地,只有捡到一个越崇是走了大运。

要是因为她拿走了那笔灵石,导致越崇没能好好从山里回来,她真的会吐血。

她是不是就该相信以前的那个秃子告诉她的,这孩子与你有缘,是你的福星。

虽然秃子也是个烂人,过了一夜丢下一句话就拍拍屁股走了,第二天街上遇到,就像不认识她一样,又在另一个小姐身边“我佛慈悲”了。

遇到的人多了,花满也开始随遇而安起来,她的灵根实在是差到不行,要不是因为一次偶然的双修提升了点微薄的修为,她早就死在几十年前的魔物攻城中了,更不会捡到越崇,拉扯她长大,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的回报。

秃,不,和尚,谢谢你。

花满每次花着越崇挣来的钱的时候,都会随意朝个方向拜一拜那个和尚。

唯一一张牌要是被自己打个稀烂,花满觉得自己真是不配过好日子了。

在家反思了一天,她就果断来到城外一边搭讪一边试图寻找越崇下山的身影。

所以当看到越崇的时候,她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然后,她就注意到了越崇背着的人。

出于个人积攒的非常多的经验——花满一眼就察觉到了那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氛围。

越崇何时会这样细心的从各方面都会照顾别人的感受了?

再细看,她就琢磨出不对了。

虽然欢爱跟双修,听着像是一回事,但本质上还是不同的。前者对人基本无甚影响,后者则必定伴随着灵气的互相流动与损耗。

更何况花满虽然是个双修起来的虚浮的成丹境,但察觉筑基的越崇周身气势的不同还是很轻松的。

经过人事,灵气却不太足够,换个人的话她可以判断这是被双修采补过了。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的孩子,她还是了解的,越崇不至于会那么傻。

再看她气血情况也不算多么损耗,就能猜想出多半是自愿献身。

自愿……跟一个凡人双修?

虽然花满是市井中长大,不很了解一些东西,却也下意识觉得这个女人不太像一个普通凡人。

更何况越崇可是实打实的筑基修士,与她双修完却还只是个凡人模样,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要么是隐藏了修为,要么……或许有什么特殊体质。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花满的心跳了一下,脑海里顿时只剩这一个念头了。

虽然她看着已经是个成丹修士了,但花满比谁都要知道自己的斤两,她也不求修炼到多高,只是在还没活够之前仍然想要更长久一点的寿命。

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可能性,她也不会放弃。

不然一个有些姿色的农民出身的女孩,不可能会在被辟海修士采补时找到机会反采补炼化那人的修为,以废灵根的资质艰难迈入修仙之路。

不对,应该说,替我们越崇把把关。

于是她整理了下仪容,重新挂上笑容,静静等待着一个机会。

直到实际站到这个名为封月舒的女人面前时,花满才意识到现实跟自己想象的出入。

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体质先不说,她只能确定一件事,就是这个女人确实不是凡人。

没有凡人在脸上写满了病秧子的情况下,还能跟筑基修士双修,甚至丝毫不受影响的。

或许越崇那个傻子的灵力就是用在这里。

试探间,花满却再一次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病,也不是特殊体质,是魔气。

她几乎下意识就想要大笑出声。

因为凡人是不可能承受的了魔气的,如果是魔气入体,也难怪需要灵气压制了。

只要这个女人有修为,跟她双修就不算亏,何况花满凭自己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可以判断,这个封月舒的本身修为绝对不会低,哪怕只吸收一点,也够她受益了。

她最近卡在成丹中期实在是太久了。

至于魔气,要是在几年前,或许还能说是感染了就没救了,但现今已经完全不算什么大事了。

毕竟魔主都已经被那个传说中的仙尊斩杀,魔气失去一半的源头,想要驱逐就简单了很多,何况住在崇安城,经历过几十年间大大小小魔物攻城的,没有几个人是没被魔气侵扰过的,所以这座城里擅长驱除压制魔气的医师也有许多。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是花满难得记住的文绉绉的词。

她总是行动派,当即就捻了一点点药粉沾在袖间,随后关了门窗。

越崇确是我的福星。

花满托着封月舒的身子躺下时想。

虽然是越崇那孩子先发现的……不过,最后一次了,咳,真的。

花满有点心虚与愧疚,但不多。

她各种杂七杂八的双修之法都知晓一点,却并没有打算用回灵诀这套帮封月舒,她想要的只是用普通的双修先付出一点灵力帮她压制一些魔气,再循循渐进利用她提升修为。

直到开始运转功法输送灵力时,花满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个多么巨大的宝库。

和尚,不,大师,谢谢你。

浑身是伤的修士一瘸一拐走向山崖,她路过了战后满城的哭声,废墟与尸体,路过了自己辛苦挣扎打拼才攒下来的一个小小的,却被强大无匹的力量轻易摧毁的家,朝着太阳落下的地方走去。

她连脚上什么时候勾上了一片布都不知道,破布里,一个婴孩蜷缩在里面,她不哭也不闹,竟然还懂得勾住布,就这样被女修带着拖着在地上前进。

“这位道友!战斗刚结束,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一个沾满血渍却依旧光亮的脑门忽的出现在她身边。

女修懒得理他,只是茫然的继续前进着。

和尚却在她耳畔喋喋不休。

“烦死了。”女修声音嘶哑着开口,“你们修佛的,连人去死也要管么?”

“道友……那你带着的孩子,也要一起吗?”

“孩子?”女修愣了愣,这才注意到脚上勾住的东西。

“这玩意儿还活着吗?”她漫不经心用脚推了推布里的婴儿,惹得她皱皱鼻子,吐出一个泡泡来。

她懒得弯腰,僵硬着身体踩着那布,想要抽出脚来,却死活都解不开。

和尚笑着看她的动作,而后马上被瞪了一眼。

“懒得弄了,你要的话就拿走,不然跟我一起死也不错,明年说不定能投胎到一个好地方,好家庭,还有一个好资质的身体。”

她说。

“哎!何必如此。”和尚走在她身边,双手合十,“小僧不巧,学了点相面的功夫,这孩子我看与你有缘,带着她,道友之后的日子一定会不一样的。”

女修懒得理他这一听就是骗人的屁话,绕过他继续走,快到崖边的时候,脚下布团里忽然响起微弱的一声哭泣。

“道友,投胎之说只在凡人世界,一旦迈入修道,便很难再入轮回了重修道途了。”

和尚在她身后劝道。

“那又如何,就算当个凡人,也比拥有资质却是最差的要强吧?”

“资质并不能决定一切。”

“资质当然可以决定一切。”女修冷淡道,“你能看出我的修为么?”

“生在一个最普通的村落里,仙人收徒时告知我虽有灵根,却是最差一等,有了希望再被打碎。即使是这样,我也觉得资质并不能决定一切,直到我们一群女孩被合欢门带走。”

“每一个人都试图反抗逃走,她们用身体为我们铺成了路,告诉我们如何利用自己的一切,于是我逆转了双修的功法,吸干了门主的修为,杀了他逃出来。”

“我在崇安城呆了二十多年,用尽一切办法修炼,虽然并不那么顺利,但我那时候觉得就在崇安城老死也不错。”

“但是啊……你也看到这次魔潮了,魔气入体后被转化的那些魔物,一个辟海的小修士都能变成战斗力堪比成丹的存在,我这样靠双修堆积起来的修为虚浮的像个笑话。”

“虽然它也确实曾经救了我的命,但它也更让我确定,我这辈子都无法再进一步了。”

“方法并无对错高低贵贱之分。”和尚温和道,他澄澈的眼眸静静凝视着女修,原本就不明显的男性线条,此刻柔和的更是模糊了性别的界限。

“或许道友只是还没找对方法。”

“而且,魔物之潮想必这也是最后一次了。虽然消息还未传开,但各大宗门已经开始准备对魔主发动进攻,据说那位清璃道尊也在想办法冲击合道,为何不再试着多留几日呢?”

“若能看到魔主溃败,岂不更快慰人心。”

女修的脚步终于停住,几粒石子坠入脚下的深崖。

次日一早,和尚捋一捋僧袍,笑着对女修告辞,女修嘭的一声重重关上客栈门。

“果然不是个正经和尚。”她暗骂,而后揉揉一夜没睡发涨的脑袋。

只是顺嘴问了和尚,一个资质极差的身体该如何以双修之道修炼,他居然真的给自己写了一晚上的修炼技巧,还指导着她如何用正确的灵力运行方式来修炼。

什么样的和尚能连双修之道都信手拈来啊,追问他他还说什么一法通万法通……果然受到过门派的正规教学,就是会不一样么?

散修就完全没办法了……她根本没有途径接触到那些高深的修炼功法。就连和尚尽力拆开了给她讲的那些灵力的运转与吸收,她都还有好些没听懂。

也罢,这样就够了。

战后城内秩序混乱,她总得有个自保能力。

……何况还多了一个拖油瓶。

她提着孩子的脚晃了晃,看她有没有乱尿乱拉。

这年,崇安城第七次被摧毁,全城沦为废墟,但城外的崇山峻岭却依旧矗立。

不知名的野花开满全城的时候,女修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

“还有你,虽然不知道和尚说的你能给我带来好事是不是真的……姑且给你取个名字吧。”

“……希望你的资质不要像我一样差,以后可以修炼到更高的境界。”

“如果那些个大人物们能击杀魔主结束战争,之后就走出这里吧,翻越崇山,去外面看看。”

花满正打着自己的小心思,却在视线触及到身下这人的时候顿住了。

方才还只是口鼻涌出鲜血,魔纹隐约闪现,只是片刻功夫,那魔纹竟然逐渐变深。

当魔纹完整浮现在皮肤上那一刻,暴躁的魔气瞬间撕裂了清璃身体表面无数细小的经络,花满吃了一惊,转眼就见到身下女人全身都皮开肉绽,瞬间化作一具血人。

魔气浸染的血发出污臭的气息,令花满不由得皱起了鼻子。

“喂!你别在这里魔化啊!”

她只是慌神片刻,而后便气恼地啐了一口,暗骂倒霉,接着俯身下去,涂着新买口脂的漂亮唇瓣贴上了清璃干裂的溢着污血的唇,牵动全身灵力以口渡给她。

这人单纯死在这里还好,就怕这魔气在此处爆发,那她就真成了崇安的罪人了,倒霉啊倒霉!

花满欲哭无泪。

灵力像一汪清泉水,流淌入清璃体内的时候,令身下的人浑身翻涌的气血镇静了片刻。

但这显然远远不够。

花满本来还能控制着灵气的输送,却没留意身下的人在昏沉之中眼皮动了动,下一瞬,一双手掌忽然牢牢按在了花满的腰上,整个人主动吸收起了她渡来的灵力。

花满毫无挣扎的余地,浑身的灵力瞬间便被鲸吞而去,眨眼间就去了十之二一。

要死了!越崇你到底带回来个什么人啊!

花满被吓了一跳,掐着清璃的肩膀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唇齿间的交锋也被她彻底夺去主动。

什么凡人!这人根本不止筑基吧!不,甚至可能还在融婴之上!花满心下后悔无比,恨自己看走了眼。

但掠夺式的双修功法一旦运行便无法轻易中断,而花满最担心的情况也终于发生了。

即使她为了保证自己可以成为双修的主动方而下了点令人昏睡的药,但这份主动权在两方实力的差距下瞬间就被这个昏迷中的女人毫不费力夺走,此刻,她反而成了供给灵力被吸收的那一个。

如果是花满掌控主动权,她或许还能保持理智见好就收,但此刻主动权被一个昏迷的人夺走,她只能求神求佛求封月舒马上醒来,不然她可能会被这人无意识给吸个干净。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花满今天可算是自作自受。

与灵力快速流失的感觉同时弥漫上她口腔的是腥臭的血味,掌下的皮肤也烂开,烫的花满下意识抽回按在女人肩上的手。

清璃此刻却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样,只疯狂吸收着花满的灵力,但没有经历双修调和下的灵力暴躁无比,吸收间皮肤表面血肉刺啦啦绽开,魔气与灵气交缠,血液迅速浸透了花满的新衣服。

“唔唔……嗯!……”花满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哼着,舌尖好像被咬破了,她吃痛地拧着眉毛,强忍着魔气污染的腥臭味与灵力被强行掠夺后的虚弱,伸手按上清璃的后脑反复抚摸着,想要让她镇定下来。

“没事的,冷静,冷静下来,乖。”她含含糊糊说着自己都听不清的话,唇角撕裂的疼痛都没发现。

这样下去不行,花满想,没有经过双修而吸取的灵力是掠夺,即使被吸走了也无法为封月舒所用,反而会在她的体内与封月舒自己的灵力起冲突,更无法用来压制魔气。

但看她的样子又暂时失去了理智,即使跟她讲也没用了。

花满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这是上天对她心不诚的惩罚吗?每次想要利用谁,最终都只会得到一个更糟的结果。

因为秃驴告诉她越崇会为她带来好运,她才肯把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拉扯大。

结果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反而经常被小屁孩搅和掉她跟双修对象的姻缘。

偷拿了越崇的灵石想要利用对象的手段来买修行的资源,结果却发现那家伙脚踏着两条船,压根没有帮她的打算。

只是想蹭一蹭越崇捡回来的人的好处,结果这家伙也是个一碰就爆炸的玻璃瓶。

她的人生从来就没有顺过。

还得怪那头秃驴!!要不是那人多管闲事,死在那场灾难里或许还要更轻松一点。

即使明知道不是其他人的错,但花满还是忍不住怨天尤人起来,想要借此发泄心中的恐慌。

她已经清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虚弱感,虽然只是灵力失去过多,但对花满来说这比死了还要痛苦。

她靠双修而堆上来的修为与根基本就虚浮无比,此番被这样强行吸收走灵力之后,原本就脆弱的根基想必会损毁大半,这绝对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但是现在怎么才能让这家伙停下来……

手脚已经开始无力撑住床榻,花满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转的这么快过。

“呜—咳咳!……哈——”花满伸手捧住清璃的脸,努力抬头避开她胡乱亲上来的唇。

“双修不是这样的!”她努力喊出这句话,“你这样吸走灵力也没法直接使用,让我帮你好不好?这次是真的!”

“我可以帮你疏导灵力压制魔气!”

幸而修仙之人哪怕失去表面意识,也仍然还留有一丝本能与潜意识存在,分析出花满的真心实意,确认了她确实想要帮自己,昏迷之人鲸吞的速度果然慢了一瞬,像是在犹疑。

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花满知道要用行动表示自己的用处才行,她连衣服都没时间褪去,立刻伸出手指探入腿间搅弄,想办法让自己进入状态,而被她压在身下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半睁开了无神的眼睛,呆呆看着她。

明明浑身都是皮肉绽开的伤痕与密密麻麻渗出的血液,连脸也被脏血染透,比最肮脏的乞儿看着还要狼狈几分,花满却诡异的觉得她有点可爱。

不,她一定是刚刚被这女人动的时候吓到了,所以才会觉得她不动的时候乖巧的可爱。

花满皱着眉头,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身下这人凄惨的模样,准备同她寻欢。

无论是何种双修,其功法要点都在于双方情至浓时,两人的灵力交融在一起那一瞬。

双方精神上越契合,这股同时融合了两人灵力与气息的强大灵力才能与身体越契合,灵力于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于双方体内构成了循环流转,也被双方各自认成是属于自己的灵力气息而接纳,随后被毫无阻碍地吸收使用,达到相加后大于二的效果。

若是双方共同修行双修功法,这股灵力就会在双方体内一直循环流转直到各自吸收完毕。

而若是某一方采补,独自修行的功法,则会一个人强势吸收尽所有灵力,被吸收的一方则会失去所有灵力。

花满本来是打着利用清璃不同寻常的身体先滤一遍灵力,而后自己悄咪多吸收一些的算盘她亳不脸红地忽视了自己本来贪婪的想要全部吸走,一点都不留的想法。

只是事到如今,她跟清璃位置颠倒了过来,反而是自己不得不乖乖奉上全身所有的灵力给清璃,以压制住她体内魔气的爆发。

要是灵力被吸收走之后,我还能活下来,是不是也能算是个拯救了崇安的英雌?花满胡思乱想着,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她披着被清璃的血染透衣角的裙子,朝两侧拨开,颤抖着将赤裸的腿心对着清璃贴了上去。

两处相似的地方相对,如同镜子的两端。

若只看两人的身躯,明明并无多大差别。

她们是同一性别的人类,经历、身份与地位却天壤地别。花满此刻仍然不知道这个神秘的为魔气所缠的女人是何等身份,但她只是凭直觉就判断出了她身份的高贵。

该说还好我也是个女人么?她想。

话本中的大小姐要是被我这等人给玷污了,说不得就家族一怒,伏尸百万了。她想着那些狗血的发展,身下机械性的贴蹭动作逐渐大力起来,软肉被挤压得里外来回摩擦,被手指开拓后的穴心深处便顺畅地流出几滴清液,在清璃的腿心上留下道道湿痕。她的唇角也忍不住溢出一丝轻哼。

清璃的腿忍不住并了并,又被花满拉开,她垂下眼睛,正好望见清璃堆着衣袍的腰腹上下轻抬着,时不时陷入一阵颤抖之中。

这么敏感?花满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唇,尝到了一丝腥味。

腿间软肉分离又相贴,像是软滑的豆腐之类,发出咂咂的声音,而后在水流越发汹涌的情况下,无数细小的气泡也被挤压出来发出咕叽咕叽的连绵之声。

在花满握着清璃的腿分开,一心挺腰研磨着胡乱移动的时候,忽然像有两张唇寻找着吻在一起,四片软肉就互相裹挟着夹含起来,令她忍不住一个激灵,而后感觉到有什么敏感的地方被轻轻一点,酥麻的刺激感令她腰间一软,下意识朝着清璃的腿心重重压了下去。

只有更迫切的刺激才能缓解。

“哈——嗯……”花满撑着床榻,腰臀忍不住颤抖着上下抬落,清璃的腿心被拍湿了大片,娇嫩的地方被大力反复重压摩擦,她似乎也有些受不住了,胯部抽搐着浑身忍不住蜷起,衣物遮挡下,只瞧得见腿心将触将离之间,凌乱的毛发之上,几缕银丝蛛网般粘答在一起,在两人的花穴之间扯出细长却坚韧的白丝。

那晶莹本是微不可察,但修道之人视力何其好,花满匆匆一瞥之下甚至看到了被沾湿的花瓣分开时的微微颤抖。

她试探性运转起了功法,感应到了两人原本泾渭分明的灵力果然开始纠缠起来,于是松了口气,护着它们融合后,便一股脑输送到了清璃的体内。

腿心处的花穴一旦得了趣味,即使不纳入也能给她带来源源不绝的快感,花满抵着清璃的腿心胡乱挤碰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箍在怀里,心中禁不住油然而生一股掌控欲。

欲望来自于贪婪,花满从来都是个贪婪的人。

将就磨着小去一回后,花满只觉得脑子里绷着的弦松了一些,她回过神来看着清璃浑身裂着细小伤口,皮肤被血浸染的狼狈模样,只觉得自己没什么良心的心忽然有点良心发现了。

要不算了吧,她看了看自己先前探过道的粘着晶莹的手指,歇了去折腾清璃的想法。

只是自己摸自己怎么都不太对劲,花满试了下,还是没能让自己再起状态,正挠头,她就看见了清璃垂在腿侧的手。

大小姐,用用你的总可以吧?

花满牵过她的手,托着她的手背探入腿间,只是这姿势属实有些难受,她握着清璃的手反而更不方便了,而在试探性插入几次失败后,花满看着清璃修长的手仍然舒展着掌心,丝毫没有将力气用在并指上的意思。

花满皱眉,花满左看右看,然后花满脸色一变。

封月舒,你该不会是那种纯躺的主儿吧!

而被她暗暗腹诽的人仍然睁着一对无神的眼睛呆呆躺在她身下,丝毫没有想主动的意思,手指头更软了,被她捏着就能轻易晃荡起来,就是没劲儿。

得,我这是真遇上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了么?连个手指都不会伸啊!

花满嘴抽了抽,可她对上女人也没什么经验啊!!

清璃只会练剑。

她从小就是个很直脑筋的孩子,师父叫练什么,她就会一直练下去,从不问为什么。

直到宗门里逐渐传出她是宗门内最天才的弟子的风言风语,不少人等着看大师姐回来后清璃的笑话。

清璃耳朵灵,路过听见后也只是不发一言,抿唇继续上山。

大师姐。

她挥剑。

她知道那个人的名字,还是在被师父捡回来拜师的那天。

只是这位大师姐一直在外历练,清璃在山上呆了整整五年,都没等到她回来过,只零碎听说过她过往的部分事迹。

于是她知道了,在她拜师之前,大师姐才是师父最大的骄傲,也是宗门内最有天赋的弟子。只是清璃压根不清楚为什么这些名头现在会落在自己身上,这令女孩十分困惑,她只是该做什么,就一直去做而已。

清璃从来都不害怕挑战,也不惧怕与人交恶。但忽然间知道了那个一直位于自己前方的,被所有人都喜爱敬畏的人即将回来的消息,她还是产生了一点莫名的情绪。

她会讨厌我吗?

八岁的孩子挥着比自己人还要高一点的剑想。

今日的三千次也挥完了,最后一剑挥出时,轻的连一丝风也没有带起,就戛然停在了半空之中。

女孩挥剑的手臂绷得笔直,附着其上的汗珠随着动作的猛停而被甩飞出去几滴。

“谁?”她警惕望去。

树枝被踩断,鞋底踏过落叶。那个人不再隐藏,大方展露出自己的位置。

一个年轻的女人从林中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与经常来为清璃送饭的侍女并无太多不同,同样只穿着简单素静的衣服,身上没什么饰物,气质也并不凌厉,温和的简直像个普通人。

当然,清璃并不傻,所以她不会将这个人真的当成是普通人。

不爱说话的孩子直觉一向很灵,不过她并没有感觉到这个微笑的陌生人身上的危险气息,所以还是暗暗松了口气,不动声色收回酸痛不已的手臂,期间面上没有显露出分毫疲惫之意,看得年轻女人稍稍诧异,而后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来。

“小师妹。”女人唤她,眉眼弯弯。

“今日的练习可是结束了?要一同下去吗?”

“对了,你或许不认识我。”

“我名清琉。”

“你师姐名琉,你便唤作清璃吧。”

五年前师父那句话,言犹在耳,女孩怔然。

她只是迟疑了一瞬,就被清琉走近,伸手牵住了。八岁的小孩胳膊短腿也短,她不由自主前进一步,这样才站到了清琉身旁,与她同一水平线上。

“师父也真是的,好好的小师妹,怎么养的这么不爱说话呢。”清璃被她牵着下山,听见了这句埋怨,忍不住抬眼看她。

只是女人实在太高,女孩只能看见她的肩膀。

说来也是师父实在不擅长带小孩,清璃在她老人家身边五年,被放养得一副沉默寡言的性子,之后清琉带在身边代师照顾了两年,清璃竟然展露出孩子原本的几分活泼了,长姐如母,不外如是。

清璃从宗门的天才弟子,师父的骄傲,变成了师父和师姐共同的骄傲。

“别怕,阿璃。”清琉在四周布下阵法,而后握着她的手徒劳为她缓解着魔气侵袭的疼痛,面上晦暗交错,看不清神情。

“只是一种修炼而已,你专心运转功法即可,不用在乎其他。”她道。

“师姐……和师姐不可以吗?”清璃仍旧明亮的眼睛看着她,但她的脸色极差,整个人瘦削无比,全身的皮肤都在不停地重复侵蚀又自我修复的过程,细小的黑红色浊气缠绕在她的仙躯之上,久久不散。

“……嗯,我不行的。”清琉沉默片刻后道。

“我还…有事要忙,不能帮你。”她伸出手指轻轻擦拭掉清璃面上的血痕,只是魔气的侵蚀之下,被清理干净的地方很快又会重新开裂,魔气会自她的身体内部撕裂肌肤,而后内外同时蚕食她的仙躯。

这是双方任何一个都不死不休的局面。

每一次的魔气侵蚀爆发,都相当于在清璃的身上开了无数道持续流血的伤口,其中的侵蚀之痛常人难以想象,而清璃维持目前的状态,已经忍耐了足有一个多月。

她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清琉很想能够帮她,哪怕散尽一身修为她也绝不会犹豫。

只是清璃需要她,却并不是必要她。

清琉缓缓起身。

这场战争足够惨烈,宗门长辈们尽皆战死,她的身边已经没有可以依赖的人了。

宗门事务、战后重建、对其他战后地区的援助以及宗门之间的合作等诸多事宜都需要她作为定海神针去稳定局面,清璃是她的一切,但宗门更是她的责任。

出门时,一个身影倚着墙已经站了许久。

清琉犹豫一瞬,那个人便低声道,“我不会后悔。”

“我不会让……她出事的。”那人保证。

不知道是不是魔主已除的缘故,今夜的明月澄澈又明净。

“委屈你了。”一个声音混入风里,很快被搅成碎片,再无踪迹可循。

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已经没法回头了。

七日之后,清琉正在大殿内安排着宗门事务,白发白衣的仙人迈步进了门。

“你不可以,她就可以吗?”清璃憋着一股气已经好几天,一见面就劈头盖脸朝着自己最信赖的师姐撒了出来。

清琉眉眼动了动,视线透过桌案上如山般的信件卷宗淡淡扫过清璃外袍之下遮盖不完全的大片大片的痕迹。

“因为别人我无法放心。”清琉道。

“那孩子是自愿,又是你唯一的徒弟,”清琉揉了揉许久没合过的眼角,“你的事,只有她是我最放心的。”

说话间,一股疲惫涌上心头。但与身体操劳过后的疲惫感相比,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的清璃身上的痕迹却更加令她难以忽视,心口有一股近乎窒息的疼痛,她不得不支起手臂托住额头,以此来掩饰自己身体的细微颤抖。

清璃果然没有察觉。

“可我未尝不能再忍耐一段时间,吸取灵力会动摇她的根基,影响未来的修行。她当我是师父,一切为了我,一个孩子不懂,你还不懂吗?我甚至宁可你们不管我!”

清璃性格一向直,数百年都是如此,被保护的太好,有时候就会有种天真的幼稚。

清琉无意与她争辩,便不再过多解释,大力捏了下跳动的额角,这才抬头温声安抚:“我又何尝会故意害她,那孩子短期内是不碍事的,只是帮你稳定一下体内的状况而已。”

“我亦知晓你不愿伤害到她,此事只做临时,剩下的我来继续替你想办法……”

“你若还能有办法,何须委屈一个孩子!倒不如让我随便找个人算了!”清璃冷笑一声,即使理智上知道师姐的选择没错,但她这几日反应过来后着实惊怒。这股焦躁的情绪实在难以缓解,清璃于是下意识就倾倒给了清琉。

听到清璃的最后一句话,清琉的手猛地捏紧。

她几乎是努力咬住唇,才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

清璃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的性格,争吵毫无意义,她必须要镇定下来才可以。

清璃不满可以对她发泄出来,但清琉已经没有可以任性的对象了。

长辈已逝,师妹,宗门,现在都是她的责任。

她必须要稳定好才行。

清璃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了气话。她心虚了一瞬,这时察觉到了清琉的变化,懊悔不已。

许久,清琉都没有说话,清璃更加忐忑后悔。

“你……再想想罢。”清琉飘忽的声音幽幽传了过来。

“总之,我不许你死,除此之外……你若觉得季遥不合适,想要……”她憋着一股劲,几乎是一字一句从口中挤出来:“随意找个人来修行,我也是管不了你的,都是你的自由。”

完了。清璃忍不住倒退一步。

“……你出去吧,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清琉就连说气话,也终究还是没有对清璃说重了。

她太忙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案下许久没有声音也没有动静,清琉不管她了,垂着头批回信。

良久,清璃期期艾艾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师姐……”她唤她。

一只冰凉的手贴在她的脸侧,清璃的拇指沾掉温热的水。

清琉没有抬头,但清璃手指却不停地被水珠浸透。

师姐哭了。

与师姐在一起的这几百年间,她见过师姐的各种模样,唯独没见她落过泪。

清璃大脑一片空白,但胸口不知为何却只有隐约的酸涩胀痛,轻得几乎令她察觉不到。

她只是有些慌神,手指毛毛糙糙去蹭掉水珠,却越抹越湿。

不肯将这无法自控的短暂失态暴露给清璃看,清琉偏过头去,清璃只能瞧见她的小半侧脸。

清琉没有回头,直接握住清璃贴在自己脸上的手腕拿开,又推她往后。

“还不走?”

身旁的人静默,清琉紧紧闭了下酸涩的眼,直到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上她眼角的泪痕,清琉的心颤了颤。

她没敢睁眼。

但自然溢散的神识却直直将一切都看得清楚,明明白白摊开在她脑内。

清璃正半弯下腰,捧着她的脸庞,吻去了睫毛上欲落的泪珠。

清琉指间握着的笔一松,啪嗒一声摔落于桌案上。

但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

“对不起……我不擅长道歉的……师姐。”清璃低声说。

她的嘴唇离清琉的耳朵何其近,声音像长了一个小勾子,不停骚扰着清琉的心。

亲吻是表达喜欢的行为。季遥那时说。

但清璃当时只隐约觉得别扭,于是让徒弟不许再做,此刻对师姐如此,不知为何她却并不抵触。

那师姐呢?她喜欢吗?

清璃紧紧注视着她闭着眼的侧脸,只看见她的睫毛颤动,整个人仍旧如同冷硬的雕像一般,不会做出任何回应。

明明是相处了几百年的人,她此刻才像是第一次仔细注意到师姐的长相,细细端详下来,每一寸眉眼都十分熟悉,每一寸眉眼却又十分陌生。

“师姐……”清璃唤了一声,而后沉默。

为何季遥可以,你却不可以呢?她想问,但直觉这次依旧不会得到回答。

正僵持间,清璃忽然忍不住低咳一声,鼻窍与唇角溢出一抹艳色,她伸手用力擦掉那片鲜红,在惨白的脸上留下两抹横向红痕。

清璃看着指间的血色:“师姐……我的灵海又压制不住了,阿遥的灵力似乎对我来说还是不够。”

“师姐,帮帮我罢”她说。

清琉的手下意识握紧,她回头时,面上已经看不出方才残留的痕迹,那双温柔的眼只冷冷静静望着她。

清璃读不懂她此刻的表情,但她还记得一件事,那就是茫然时就依靠直觉来行事。

于是她俯身按住了清琉的肩膀,倒下的一瞬间,两人已经回到了清琉房内,后背倒在了熟悉的床榻之上。

突如其来的空间转移令清琉一惊,但她还来不及反应,眼前骤然一黑,高她两个阶位的师妹扶着肩膀,吻了上来。

白发纠缠着青丝,像盛开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海。

清璃撒了个谎。

并非是出于身体需要,她只是想和师姐双修。

唇间咬着师姐的上唇,清璃的手已经掀起了清琉的衣裳下摆。

下身早就有了点润感,令她没怎么犹豫,在师姐身上摸到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物什,腿心将那个东西抵住。

“唔!”清琉猛地抖了一下,她抵着师妹的肩膀直摇头,“冷静点,阿璃,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缩着身子想要挣脱,却被清琉坐在腿间压住胯部,抬臀对着它慢慢吃了下去。

“呼……师姐的……就是这样用的吗…”她听见师妹的声音。

自出生起就跟着自己的那个令她被父母扔掉的怪物一样的象征被温暖又狭窄的地方紧紧裹住,不争气地颤抖着长大,在师妹的身体里所感知到的每一寸都顺着感官传递到全身,令她只觉得身体一阵麻痹一阵刺激,双腿颤抖着弯起,将身下的床单揉得皱起,却因为无法合并而只能搭在清璃的身侧,时而夹紧她,时而无法自控得颤动,连脚趾也紧紧蜷起。

“阿璃!不要这样……”

明明拥有着可以作恶的坏东西,但没什么经验的清琉却被清璃给吃的死死的,她此刻的模样才像是被欺负的那个。

修士的神识自然溢散于身周,像是没有视线盲区的无数眼睛,令她即使不睁眼,也能从各个角度“看”到自己那不属于寻常女性的东西被师妹腿心反复吞入的场景。

甚至两人腿心分离的刹那,神识可以清晰看到那物件被吐出的根部已经湿漉漉,她知道那是来自师妹体内的清液,只因那物每次被师妹坐下重新吃入,都会从师妹的腿心的入口处溅落小片水渍,将自己胯部的毛发都弄得黏黏糊糊……

她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接受了自己的一切呢?

清琉试图掌控身体,但身下快速满盈的肿胀感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哈……嗯……”已经有过几天双修经验的清璃正抬臀吞吐着,显得十分游刃有余,灵力在她身旁环绕着,十分活跃。她尝试牵引着师姐的灵力运功,却发现轻而易举就成功了。

清琉对她毫无防备。

“师姐……”清璃忍不住叫她一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润泽的唇瓣蹭上师姐的颈侧,小口小口啜吻着。

当她发现每次亲吻,师姐的脖颈就会瑟缩一下时,清璃就仿佛发现了新玩具的孩童一样,在清琉因为偏头而露出的半边脖颈上留下一连串的痕迹。

清琉一直到现在都还是被动的承受着,她挣脱不开清璃的压制,整个人被困在她身下,只觉得那东西在师妹的体内被套弄着,浑身的燥热之感都往那处集中,灵力也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处汇集,她冥冥之中忽然就知晓了接下来的事。

清璃需要灵力,她自然不会吝惜,只是偏偏要通过那个东西……

清璃自己压在师姐身上玩了一阵,体内快感已经即将蓄满。她细细喘息着,轻快的抬送逐渐变成缓慢的吞吃到底再吐出,她体内的花穴内壁带着腿心一同抽搐着,夹得那物也忍不住颤抖,想要释放出来。

两人的灵力已经逐渐合并,只待接下来双方同时进入那个失神的瞬间,便可以完成彻底的融合,不分彼此。

但身下的人腰腹一缩,即将控制不住喷发的欲望又被清琉忍耐下来。

“……师姐?”清璃察觉到了她的克制,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与不得满足。

“阿璃……”清琉望着清璃不解的双眸,“我的身体与寻常女子不同……”她摇头,“畸形之体无法保持纯净的阴身,擅自与你交融会影响你的身体……”

“即使不这样,我也可以想办法把灵力渡你。”清琉带着一丝哀求之意,“你且先出去……”

“师姐。”清璃的手环住了她的腰,将脸凑上去,在她唇畔厮磨,“师姐,我不在乎。”

“我只是想和你双修而已。”她的声音非常温柔,就像充满了对她的爱意。

清琉愣住。

一个重重的吞入,清璃闷哼一声,清琉死死忍耐的开关也像被忽然解放,她大脑一空,下意识握紧师妹的腰,抖着身体将一大股体液射入她体内。

“嗯!……啊………师姐…嗯……师姐……”

清璃的臀止不住地颤抖着,但因为被清琉握住无法脱离,只好努力抬起以缓解高潮时的强烈刺激,却又因为腿部的抽搐无法使力又落了下来,再度被师姐填满。

清琉射出的东西朝内填满身体,而自己那淅淅沥沥的浊液则朝外顺着柱身滑落,在两人的结合之地以及床榻上溅出一块块痕迹。

两人的身体渐渐平复,但相连处却时不时颤抖着,大腿内侧已经被拍打得一片晶亮,融合了两人的体液的气味淡淡弥漫。

室内一片静默无声,两人份的灵力被清璃的功法吸入后开始在全身运转,令她忍不住露出了满足的神色,清琉则闭目呼吸着,缓解剧烈鼓动的胸口。

回神时清琉才发现自己的脸烫的惊人,眼角泛红,脸颊上不知何时又滚落几滴泪,其中一滴滚落在唇角,口中一阵发咸。

是她的错,从那时起,就是她做错了。

“师姐。”一根冰凉的手指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师姐,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先前所说,只是想与我双修,是何意?”清琉问。

“哦,那个啊,”清璃一怔。是何意……当然是……

“同一个双修是修,同两个也是修啊。”清璃道。

心中似乎有什么理由存在,但当她细细想去,却最终脱口而出这句话。

清琉的睫毛微微一颤,而后便敛了神色。

是,确实如此,这样才对。

“与我双修,确实对你身体无碍吗?”她很快就重新恢复了平时的神色,询问清璃的身体状况,见她仔细感受一番,而后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回想起她幼年想请师父帮自己去掉这多余器官之时,师父拒绝她的话:身体发肤,各种构造皆乃上天赋予,既然能在你身上保持平衡之态,斩去后或许反会影响你的道途。

冥冥因果,自有用意。

她的事,或许又应验在清璃身上。

清琉抿着唇穿好衣衫,发现一旁的清璃正双手支着脸,好奇望着床头的古旧木刻小摆件。

先前脱去的衣衫仍旧堆在床脚,她也没有穿上的意识,赤裸着身体却自然无比,看得清琉心中复杂无比。

她于是自储物镯里取了新的外衣披在清璃的肩上,遮去了那些乱糟糟的痕迹。

“师姐还记得吗?”清璃忽然开口。

“从前门派大比,其他宗门来宗里做客,我们和其他人住在一起的时候。”

“嗯,怎么?”

“我记得那时候,我刻了这个木刻送给你,你当时见萧器喜欢,就说先给她,但后来萧器跟我闹矛盾,一气之下就把这个小东西丢了。”

“师姐,你将它捡了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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