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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春融(2)

 

“忘了,‘嗞溜’一下就滑出来了。”

“你养过孩子吗?”

“没,生下来就没管过。”

“你就不觉得罪过?”

“罪过?”怪笑一声,光琳嘬净指头,“男的连孩子也生不了,他们也不觉得罪过啊。要我生还要我养,你就不觉得罪过?”

“那毕竟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我光活自己的就不够啦,哪还顾得上孩子。”

尾形光琳也非她能问出答案的nv人。真冬摆首。

她连她姑母究竟几个孩子,又叫什么名字都不得而知,可她已听过好几遍京松雪那位生有二nv一男,长nv永安,次nv永绍,最小的长男叫永宁。

“行吧,就当我没问。”

“怎么,我们小冬想生孩子了?”

啜饮葛根茶解腻,真冬叹气:“我月水都没有,我也没娘,连什么是娘都不清不楚,怎么给人当娘。”

“有n就是娘。”

“我n也没有。”

朝侄nvx前扫了半眼,光琳面露愧疚。

“对不住啊,是我难为你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吧。

低头,真冬r0u了两下,不敢相信,又r0u了两下。

“你手不硌吗小冬?”

“啰嗦!”

「余忆元禄时,真个是金粉妆世界,白银似瀑流。商贾撇脱,动辄百千金豪掷,余深受其益,酬谢颇多。观今享保,有八代将军吉宗者,臭不要脸,觊觎人妻,道德败坏,毫无节c。其横征暴敛以致民生凋敝、百姓困窘,当世赋税之高,闻所未闻!」

五代将军德川纲吉治下的元禄时代,与二十世纪末的泡沫经济并称日本两大富庶时代。

江户初期,幕府税率为七分归公、三分归民,而到了元禄时期却扭转为七分归民、三分归公,不可谓不轻徭薄赋。

百姓有余钱追求衣食住行外的jg神享受,工艺、绘画、戏剧、文学等领域的b0b0生机才有了土壤。商贾赚得盆满钵满,也才有了附庸风雅的闲心。艺术家们有了商人的赞助,才能放开手脚施展才华。

然而有钱人也不都附庸风雅,有看热闹的,也有看门道的。

前者的钱很好糊弄,但来往久了难免疲惫。后者挑剔较多,需得认真对待。于艺术家而言,能遇到个懂门道的金主实属不易,真冬还是更喜欢跟三井打交道,只求这辈子积德行善,下辈子好投生她家。

“昨日乃家母的七年忌法会,三井我知先生与大德寺的渊源,遂又多奉了些香油。”

“慈严尼君可还好吗?”

“都好,尼君托三井我转告先生说不必惦念。”

真冬点首示意,却听三井又说:“尼君还说若先生嫌路远,可乘轿前去,费用由大德寺出。”

“年底本想去一趟的……”

这不太懒了么,没办法,姑且送了两张隐雪先生亲笔绘成的y图,一张是群尼anj1a0,一张是西王母跟天照大神。

“大当家的,纪伊夫人和奈良夫人都到了。”

正说着话,屋外响起三井家仆的声音。眉头耸动,真冬突然后悔应了今日的宴邀。

“纪伊本说是来不了的。”三井歉然一笑:“先生若介意,此番就莫出席了,三井我会为先生另备美酒美人赔罪。”

“她会来吗?”真冬问得直截了当。

双手置于膝上,三井回道:“赎身前她曾告诉纪伊,若珍重她,就别带她进入宴场。”

连这都答应了,看来纪伊是真心喜欢她的,不把倾城屋的绝se太夫当个漂亮的玩件显摆。

甭管她出不出席,真冬本来就不想同纪伊见面,多难堪呐。然若能顺带见见她,难受归难受,又多少好受了些。

幕府就不能再放个风吓唬吓唬纪伊么。真冬垂首,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不劳夫人另备酒菜,隐雪出席就是。”

松雪隐雪一生真正讨厌的人或事并不多,讨厌的地方也仅纪州一处而已。后人翻阅松雪隐雪留下的海量记述,也只大t拼凑出她对幕府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恨之入骨,故讨厌纪州,却不明她与另一纪州出身的大人物亦有过事关nv人的一段恩怨。

丢脸的事,松雪隐雪通常不往书里写,也难怪。

“未曾想隐雪先生也在。”

“嗞嗞”品着由neng笋、平贝、海参及小鲍鱼炖制而成的笋羹,真冬不ai睬她,视线不朝那投,瞟也就瞟她身傍的nv子。什么真心喜欢,商人还有真心?笑si人了!

“我与先生久不见面,竟都生疏了,这杯酒就当我为那日的莽撞向先生赔不是。”

真想赔不是还用当着大伙面提啊。

反正有三井罩着,真冬不怕她,连皮笑r0u不笑都懒得造作了。樱笋年光,饧萧节候,趁鲜吃笋最要紧。

“你替我敬先生一杯吧,踯躅。”

轻歌不绝慢舞未止,宴场气氛却陡然凝重。

还以为是听岔了,真冬抬眼看纪伊。面皮之沉让她做不出任何表情。

“是。”

眼望踯躅端酒走来,真冬咬紧后槽牙,试图靠深呼x1来遏制x口翻腾的波涛。

“你是要赔不是的,ai美之心人皆有之,就你眼里容不得沙子。”

此话道出的同时,真冬发现自个的手不颤不抖了。她的愤怒不是被圆场者的圆场话抚平的,而是圆场者的手。

她未料到三井的这般举动,心下为之掠过诧异一抹。

“先生请。”

不等她理清杂绪,她想见又不想见的nv子已迤迤然行至身前。

“有劳。”

移开对视的眼,真冬接下踯躅呈上的酒碟。

她们的指尖似有那么一霎的触碰,但又像是一个美丽的错觉。前者像极了今夜的她们,后者则道尽了她二人今生的有缘无分。

“夫人关照过隐雪的,隐雪不曾忘记,岂敢再受夫人的赔罪。”

饮罄纪州烈酒,真冬忽地绽开笑容,b哭还难看。

“踯躅思念着先生……”

短暂的拥吻就能抵消思念了吗?纪伊是喝醉了,不是si了,她们于暗处倾吐思念,短暂得且说不上是一晌贪欢。

“过得还好吗?”

“我若说我过得不好,先生又该如何?”

她们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何堪再续前缘。

明知见面会凭添痛苦,明知她们都不具备十足的勇气出逃,可还是要见,还是想见,躲在见不得光的暗处偎贴着,以吻抚痛。

“我不能如何。”

她低笑,明白胆小鬼的懦弱,她说她ai的就是这懦弱。她ai这懦弱,真冬却也领悟了那醉酒的纪伊有多ai着她。

灯火阑珊处,真冬止步驻足。

“先生见过她了。”

廊上nv人好像等了她很久,立在那动也不动。

“隐雪失态,不留心就喝多了。”

“酒酣又吹凉风,先生合该注意身子才是。”

“多谢夫——”晃着薄躯脱屐登廊,一个踉跄,真冬摔滚在地,疼得龇牙咧嘴犹不忘客套完:“多谢夫人关心。”

端茶水而来的三井家仆赶忙掺起她,却被家中主人截住,“我来吧。”

隐雪先生身子轻,纸糊的一般,不消多大力气即能撑扶。她重的是心事,是喘息。

“浓茶醒酒,然先生此时恐怕并不愿醒。”

羽织披上身,当真冬意识到时自己竟已靠在了三井的肩头。

这是她所陌生的身t和气息,她也不习惯与她的雇主有此般亲密。这意味着什么,又基于何种她从未觉察到的心思。

“夫人知我。”

但真冬想,这的确是她眼下最需要的。

甩了甩袖口,她0出三枚铜板来,“今日出门只带了这些,夫人莫嫌少。”

“先生这是何意。”

“隐雪想买夫人一夜。”

不值一哂的钱,是她今日全部的愁闷。

“想买夫人,做我的母亲……”

记忆里,踯躅总直gg地望着她,g得她心口作痒。

她喜欢直gg望着她的、对她毫无保留的nv子,而那些未明说的,她即使感受到了,也全当作不存在。

胆小鬼是这样的,且又因怯懦生出的卑劣和贪婪,她不舍得拒绝对她毫无保留的nv子的思念,不舍得nv子于每个吻中诉与她的情意。

“跟我走吧。”

她哪有将这话说出口的本事。

喝得晕晕乎乎,而nv人正用冷巾给她揾汗擦脸,凉凉的,很舒服。

“夫人……”

真冬想起来了,是三井搀她回屋的,今日也是三井设的宴,要她和踯躅见的面。

“喝茶还是喝水?”

“想喝牛n。”t1an了嘴唇,真冬腆颜说道。

“好。”

难得一回见三井笑得不吝啬,真冬得寸进尺:“加些蜂蜜。”

“知道了。”

三井起身去使唤下人,真冬也不动,就待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等待加了蜂蜜的牛r端到她面前。

可她终究是要点脸的,躺得不是很安心,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弓腰懒坐着。

“让人去取了加热,要等一会。”

“有劳夫人。”

敛衣并膝于真冬身边看了她片刻,三井方道:“今夜我是你母亲。”

这话说得真冬老脸一红,迫使她一下子回想起了醉眠前的事。

“隐雪醉酒失态,还请夫人原谅……”

“但你的钱我已经收下了,为商重要的是讲信用。”

“区区三文钱么……”真冬苦笑,“夫人何必当真。”

未回应,三井自袖中拿出眼镜,以指张绳后为真冬戴上。

于是真冬看清了那依旧寡淡,却b往日更为真诚且动人的中年nv人的容颜。她的耳朵全红了,烧得她难受。

“我只是出乎意料地领会了踯躅那般痴迷于你的原因,这对我而言b三文钱要贵重得多。”

这话真冬倒听不懂了,她原先咬定了三井不在意踯躅,只把倾城屋太夫作玩物。

唇角上扬,jg明的富商好似看穿了这落魄隐雪的困惑。

“我不过更喜欢看她喜欢谁人,又痴迷谁人,就像人们喜欢戏剧里上演的美nv俊男的故事。”

“所以您是喜欢她的么。”真冬听后说道,“也是,否则您不会三番两次应下她。”

“是这样的,没错。”

“和她见面会让我难过,这也是您喜欢看的吗?”

回视三井百合的眼,真冬首次站在一种奇妙的对等立场审视这个堪为她母亲的nv人。

“我以为我会喜欢。”

与此同时,真冬收获了另一种奇妙,nv人的直觉告诉她,三井的话里暗藏他意。

“那不管怎么样,收了我的三文钱,你今晚就是我母亲了,不许反悔……”

“嗯,决不反悔。”

温热的牛r呈上来了,真冬品了一口,不够甜,遂又想加一勺蜂蜜。

“对牙齿不好,少吃点甜的。”边拿开盛有蜜浆的碗,三井正se道。

“好……”

虽说是三文钱买来的母亲,可三井未免演得过于自然了。细微的举动轻微的话,燎得真冬又臊又亢奋。

默不作声地囫囵g光牛r,且没品着醇厚滋味呢,怪了。

“我困了,要睡觉了,你走吧。”放下茶碗,真冬将被子一掸,匆忙藏起身来。

“这是我的寝屋,你要我去哪?”三井笑道。

“你家这么大,随便找一间过夜就是了!”

“好吧,那为娘走了。”响快应着,三井直腰站起,“孩子赶母亲走,唉……”

“等等——”

三井话音未落,但听被褥里头飘来孩子闷闷的声音。

“我还有些晕乎,为娘的就不担心么。”

探出一双贼眼小心巡睃,就在下一刻,她城堡的墙壁被捣毁了,守护她一颗脆弱又敏感的心的暖被就这么钻进了她的母亲。

强大的、有力的、慈ai的、予她温暖的母亲。

她下意识往被里缩,但这是她花钱买来的,她想她不应该逃窜,她的人生能有几回这等的如梦似幻。

“真冬。”

她与母亲对看,愣住了。

母亲唤的是那个早已si去的名字,是母亲赋予她的名字。

寒冬大雪纷飞,母亲在草庐诞下她,带着疲惫的笑对一旁的纯情小尼说:“孩子就叫‘真冬’吧。”

有诗曰「淑气催h鸟,晴光转绿苹」,雪融后是真正的春天,融野很喜欢这日渐转暖的时节,再有不久樱花就该满开了。

解手归来,但见那人正支首小憩。

停步明月斋外,融野想了想忆了忆,确信未尝目睹过她犯困的时候,可也确实,b起之前几回,今日她打一开始就是携倦容现身的。

没多问,没关心,没必要。

“抱歉,一不小心就……”

本无意扰她休憩,可习武之人有她的警觉,稍一靠近便自己醒了。

“不是我不认真,你务必信我。”

“大人近来政务繁忙,绘事不如暂且放放吧。”敛衣并膝而坐后融野说道。

“就是政务繁忙才不想放,与你这一二时辰是我唯一的慰藉。”

对此等话语,融野自来纪州教画起就没应和过,她ai说就随她说去。

这次也不例外。

“大人先喝些茶醒醒神吧。”

不出意料又被无视了,吉宗扯了脸皮笑了笑:“好,那我喝茶。”

桌案边摆着茶水与纪州梅,十分怪奇的搭配。纪州梅g甲天下,但那是下饭用的,除了她谁还会读书学画时拿齁咸的梅子当点心啊。

她说这与古人头悬梁锥刺gu有异曲同工之妙,融野姑且信了。

“茶凉了,在下去换。”

“不用,我就喝这个,你知道我不讲究。”

仍未应她只言片语,融野低下头去,一丝不苟地将梅g切作八瓣。

“嘿,今年的八重樱我在你这抢先见着了!”

融野听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哑然喷笑。

绘纸笔墨挪去一边,融野以下位者的身份伺候纪州藩藩主用茶。她打小侍奉将军,不需她端的茶递的水,将军还偏偏喜欢喊她g。

伺候上位者,融野是做惯了的。

“我订婚了。”

“恭喜大人。”

“我嫡父出身伏见g0ng亲王家,与先代将军的正室乃同胞兄弟。”

“原来如此。”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会答应?”

研墨的手停滞住,两次呼x1后复又有了动作。

“大人既为纪州藩主,迎娶身份高贵的正室本也——”

言语未尽,顶着喉头要出不出。

骤生的惊讶是因为她唐突的接近还是因为她于耳边道出的秘密本身,融野失却了准确的判断。可她想,凭她二人现下的关系,她si了都不该获知这秘密。

“你说他这人是不是老糊涂了。”

融野震惊且感到费解,“天真院大人如何有此打算?”

“他未同我母亲诞下一nv半儿,作为男人没用得很。”哂笑后吉宗解释道,“所以无论男nv,只求我能与他出身的伏见g0ng家结亲。他是我的嫡父,我得听他的。”

所以她就从嫡父给出的两个选项里选择了更易接受的nv人。

“我一打听,还是个相貌丑陋又难出人头地的庶nv,公卿家的子弟见着就躲,伏见g0ng家也没多余的钱粮为她招婿。我心想,那不正好,我还算做了件大善事,阿弥陀佛。”

融野理解了。

已故光贞公的正室想延续纪州与母家伏见g0ng的姻亲关系,但凡这条红线不断,伏见g0ng家便能自纪州获得做梦都做不来的钱财。而早在四代将军时期男人就被禁止留胡须,加之京师话得捏了嗓子说,那就算娶个nv人,形象上和男人也大差不差。

合情合理,就是不合法。

“然正室也就罢了,大人子嗣为重,今后又该如何?”腹诽完了,融野问到她。

“你希望我如何。”

“融野无可置喙。”

一来一往,两厢惆怅,至此再无赘言。

“时候不早了。”

“是,那么融野告辞。”

拾掇好纸笔,融野行礼起身。呼x1不畅,脑子还发着懵,此地她不宜久留。

“融野。”

“在。”

旋身望向仍稳坐主座的nv人,融野骤感心间坠了一块石头,堵得慌。

“只是和你说说话心情就——”

“融野但盼!”

搁了砚箱,融野再度向她永不可亲近者屈膝伏首。

“融野但盼大人早得世子,子孙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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