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我的伴侣
“嗯,是、是的。”晏里木然的站着,手指在桌面上扣弄。
“要做很久?”官驰也又问。
“不用。”晏里看了眼电脑屏幕,oga同事给他的时候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他只需要再完善一些内容就行了,他预估了一下,说:“大概一个小时。”
“嗯,我在车库等你。”
“啊?不、不用了。”晏里下意识的拒绝,他不敢也不想让alpha等他,让他有一种心慌也愧疚的心情。“我等下可以自己坐车回去的。”
“忙完就下来,车就停在楼道门口的地方。”alpha直接忽略他的要求,霸道的做了决定。
晏里呆愣的看了会儿手机界面,说不出什么滋味的放下了手机,加紧帮同事完成任务。
因为担心官驰也等久了会生气,晏里四十分钟就完成了同事扔给他的工作,关了电脑就赶紧下楼去。
早上载他来的那辆黑色轿车就停在楼梯口出来的第一个车位,晏里站在门口,莫名的开始紧张。他想到早上那个缠绵又温柔的亲吻,一点也不符合他们关系的暧昧,就好像存在某种感情一样。
晏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脸上的潮红褪下去一点,但仍克制不住心脏乱跳的走到副驾驶,轻轻敲了敲窗户。
暗色的防窥玻璃窗缓缓落下,露出驾驶位上身形板正气质矜冷的alpha,他手上拿着个平板,偏头看过来,嗓音低沉:“敲窗做什么?”
“啊?”晏里眨了下眼,小声的解释:“我怕你在休息。”
官驰也将手上的平板息屏放到后座,说了声:“上车。”
“哦。”晏里呐呐的说,开了车门上去,系好安全带后,官驰也才启动了车。
车辆行驶的速度不算快,因为避开了下班潮,路上也没有拥堵的现象。晏里整个人都显得很紧张,正襟危坐,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手指乱缠着。他不敢看外面的景物,更不敢看旁边的alpha。车窗开了一小截,有温暖的风透进来,但晏里还是感觉呼吸不畅,好像这辆车是个完全密闭的空间,氧气随着他的呼吸在一点一点的减少。
alpha也没出声,就专注的开车,仿佛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偶然相处于同一空间,荒于认识,怯于交流。
外面的天色还很亮,夏天已经到了,即便今天的天气并不热,外面也有很多人穿上了短袖。晏里还是一身长袖长裤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alpha前天晚上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如果不遮得严实一点,他今天又要被人非议好久。
晏里一直有些神不守舍的,直到车辆开进一个高档小区车库时,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看向旁边的alpha问:“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官驰也沉静的说。
晏里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会儿,抿着嘴没继续说话。
他像个小媳妇儿似得唯唯诺诺的跟着官驰也坐电梯上了23楼,一梯一户,出了电梯就是门口,官驰也开了指纹锁,门一拉开,便有很亮的光漫过来,晏里虽然没有明看,但也能猜到这个房子是个采光极好的大平层。
有钱真好,房子想买就买。
晏里暗暗想着,忽然被alpha抓住了手,他疑惑的看过去,alpha面无表情的抓着他的手准备录指纹,晏里缩了下手,但也没能从alpha手里挣脱。
他小声的说:“不用了吧……”
又不是他家,为什么要录指纹,感觉好奇怪。
官驰也没说话,用行动拒绝了他,不容反驳的给他录了指纹,然后关上门,对他说:“试一下。”
晏里小心的看了他一眼,收放在门把上,“滴滴”一声,门锁开了。然后他呆在原地,有种误入了不适合场所的无措感。
官驰也从他身后靠上来,伸手握上他的,抓着门把推开了门,然后像是搂着他的姿势一般拥着进了屋。
门口放着两双拖鞋,一灰一蓝,官驰也换了那双灰色的,见晏里还在发呆,问:“愣着做什么,要我给你穿?”
“啊,不不不。”晏里连连摆手,立马换了蓝色那双。
屋内装修风格偏现代极简,主调色灰白,没有什么鲜艳的色彩,也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品,就很官驰也风。
“官先生回来了。”
晏里正不动声色的打量房子的环境,突然有人说话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名年龄四十岁左右穿着围裙的女性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汤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他,脸上挂着亲切慈和的笑容,跟他打招呼:“晏先生。”
晏里诧异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谁,转头疑惑的看向官驰也。
官驰也没什么波澜,跟他介绍:“这是林姐。”
晏里轻轻点头,回应她:“你好,林姐。”
“晏先生好。”林姐笑眯眯的,又对官驰也说:“晚饭我已经做好了,你们吃过以后把空碗放水槽里就好。小林送来的蛋糕放在冰箱里,晚些时候可以拿出来吃。如果没有什么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
官驰也淡淡的“嗯”了声,抓着晏里的手到餐桌前坐下。
林姐做的三菜一汤,虽然数量不多也偏家常,但菜品很精致,看着就很有食欲。晏里茫然的看着桌面上的几道菜,有些不恰当的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昨天说的话才让alpha降低了他的餐食标准,毕竟在他固有印象里,三菜一汤对他这类有钱人来说是很寒碜且丢脸的。
“不喜欢?”官驰也问。
“啊,没有。”晏里摇头,在alpha略带审视的目光下拿起筷子。
官驰也见他开始夹菜了,才动筷。
林姐做的菜固然很好吃,但晏里依然吃得索然无味,也不是心烦,就是疑惑,大大的疑惑。
吃过晚饭,晏里主动收拾了残局也把碗筷洗了,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他没有让别人伺候的意识,这也是他跟官驰也之间难以跨越的沟堑之一。
官驰也跟他说了让林姐明天来收拾,但晏里还是固执的去做了。他跟官驰也不一样,官驰也生来就是被人高高捧着侍奉长大,理所当然的接受别人的付出,而他注定自力更生当一个贡献者,所以他无法心安理得的放着一堆没洗的碗筷而在一旁发呆或娱乐。
官驰也也没强制阻拦,任由他去做,给他把电视打开,调出他昨天追的那部电视剧,然后便去书房了。
晏里看着超大屏电视里看不出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的主角,表情显得有些生无可恋。虽然他不是什么电视剧迷,但这种电视剧属实有杀人的能力,不过他也不敢轻易换一部,毕竟这是官驰也特地给他点开的,他要是轻易换剧惹他不高兴就不好了。
快九点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晏里轻手轻脚的走到书房门口,看着正在办公的alpha欲言又止。
“怎么了?”官驰也察觉到他的身影,浅声问,视线却并没有看向他。
晏里抿了抿嘴,鼓起勇气问:“那个,我可以——”回家了吗。
“蛋糕吃了没?”
他的后半句话被alpha打断,晏里眨了下眼,摇头:“没有”。
“在冰箱里。”
晏里看着应该是在审阅文件很是专注的alpha,呆了几秒,然后慢吞吞的去了厨房。
蛋糕的包装盒跟昨天那个一样,右下角的标签也是同一个牌子,只是尺寸比昨天的小上许多。今天的蛋糕是蓝莓口味的,大概因为小巧,样式看起来比昨天那个还要精致,味道依然令人赞不绝口。
难怪都说好吃的食物能让人心情变好,晏里一边吃蛋糕一边看剧,忽然觉得这部狗血剧都顺眼了很多。
快十点的时候,晏里又鼓起勇气去了书房门口,再次小声请求:“那个,我可以——”
“那两盆植物在阳台,记得浇水。”
alpha再次打断他,晏里又愣了一会儿,“哦”了一声去了阳台。
这套房的阳台也很大,感觉都快比得上他那个小房子的卧室了,现在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摆设。栏杆上挂了个花架,架子里放着两盆植物。晏里拿起角落一个蓝色的浇水壶,给两盆植物都喂了些水,然后越看越不对劲。
这两盆多肉,怎么这么像他家里的那两盆,品种、花盆,连长势都几乎一模一样。那两盆多肉是他在街上被推销人员拉着填表送的,他根本不会照顾植物,每天想来了就浇浇水,想不起来就让他们自生自灭,他曾经近一个月没没浇水,没想到它俩生命力这么顽强竟然活得好好的,就这么养了三四年,从一开始的小巧玲珑长成现在这种张牙舞爪的模样。
他拿自己的盆栽做什么。
晏里迷茫了很久。
从阳台进来,快十点半了,再不回去,就要过他的睡觉的生物时钟了,于是他又走到书房门口,想问自己能不能回家了,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养的多肉跟我家里的那两盆好像啊。”
官驰也坐姿不变:“那就是你的。”
“哦。”晏里手扒着门框,小声的问:“为什么在你家?”
官驰也停下来,看着他,听着像是嫌弃但语气并不那么严肃:“晏里,你还能再笨点么?”
晏里隔着厚重的镜片和长长的刘海跟他对视,庆幸有了这两样的遮挡,可以让他稍微有点勇气可以暗藏幽怨的看他。
“我不笨。”只是没有很聪明,晏里细若蚊声的反驳,很快又心虚般的提高点音量,妄图覆盖他刚才那句话般的说:“那我的其他东西是不是,也被拿过来了?”
官驰也再看了他两秒,把视线放回到电脑,语调没什么起伏:“衣服在柜子里,卧室里有浴室,右开是热水。”
晏里看了他很久,又是一声低低的自暴自弃般的“哦。”
虽然一开始被官驰也带到这里的时候还存着侥幸心理,但晏里此刻不得不认命,自己大概真的被alpha当做金丝雀豢养起来了。即便他看起来并不够资格被当做金丝雀,但他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被官驰也给选中了。他的雀笼很大很漂亮,离他上班的地点也近了很多,他的金主还比那些油腻老男人要年轻帅气,也没有什么坏习惯,他其实应该感到庆幸的。
但是,很难开心起来。
“要多久啊。”晏里很不是滋味的问。
“什么多久?”官驰也不明的看他。
“就,要在这里住多久。”给他一个期限,让他有点盼头。
官驰也想了下,说:“两三个月。”
最多三个月他就不得不回京市了,一直这么在幕后工作是有很多弊端的。三个月是他给自己稳固和晏里关系的期限,也是给晏里和这里道别的时间。
三个月并不长,转眼一瞬,其实没必要搬家的,晏里心想。不过alpha娇生惯养的,大概是受够了他那个老破小的糟糕环境了吧,也好,免得他每次出门遇到隔壁大妈们都要被调侃,上次还取笑说他俩把床都做塌了一张,臊得他都不敢出门了。
等官驰也走了,他就换一个小区租房,换个好一点的,离公司近一点的,反正他现在有不少钱,他也不是电视剧里常演的那些倔强小白花,不认为花alpha给他的钱有什么可耻的,他确实付出了自己。虽然他不喜欢去适应新的环境,但他实在没脸再回原来那个小区了,尤其是以后alpha不在了,别的什么闲言碎语又会砸向他。
晏里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慢腾腾的去了卧室洗澡。
第二天早上,官驰也又不由分说的送他来上班,在他下车前亲了他,下班再来接他回去,尽管他跟alpha表示过可以自己上下班,但在alpha淡漠又强硬的眼神下被否决了。连续三天后,晏里不禁怀疑官驰也会不会是第一次包养人不太懂,所以包得跟谈恋爱似的。但又觉得不可能,光是他这张脸,想扑上去给他当情人的漂亮男男女女多的是,更别说他还有那样显赫的家世加持,就算没有包养过人,伴侣情人什么的应该也不少。
嗯,他查过官驰也的身份,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
官这个姓氏并不常见,晏里也不记得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了,纯无聊还是好奇,反正就只是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还真搜出来了。他猜到官驰也的身份不简单,但最多也只是想到一些比较有名的富家公子哥,但没想到有名到这个地步,他这个“官”竟然是京市那家咳一声都能让半个经济圈噤若寒蝉的“官”。
晏里当时懵了好一会儿,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别说alpha要睡他了,就是要杀他,他都吭不出一声。回神后他又若无其事般去煮饭吃,反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执念着给自己压力,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只是中场暂停,还有下半场。
好在,三个月也不长,前面的两个月怎么过,这三个月就怎么过,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想开之后,晏里也不纠结了,逆来顺受本就是他的生活原则。
晏里现在的加班时间比先前缩短了许多,主要是因为官驰也每天都来接他,他为了不让他久等,就不敢像以前那样磨磨蹭蹭一两个小时才走,效率也提高了不少,预估要很晚才结束的情况,他就带回家做。比如今天,他把需要的数据考进u盘后便下到车库走向熟悉的车。
上车时,官驰也正在给他的助理林楚下达新的任务,晏里心想当大老板的助理也挺不容易的,老板不下班助理也别想休息。
官驰也打完电话后问他:“今天不加班?”
他的语气是很平淡的,就只是随口一问,但晏里因为心虚,而误感觉他是在责怪自己之前常让他等,心想以后不管加班久不久,下了班就即时下来。
“啊,嗯,嗯。”他推了推眼睛,声音怯怯的:“对不起,让你等久了。”
官驰也盯着他看,意味不明的。晏里低着头,紧抿着唇不敢吭声。忽的官驰也扣着他的头把自己往他的方向压,紧接着属于官驰也的阴影压下来。
晏里在官驰也舌头要挤进来时猛地把他推开,官驰也皱着眉头略有不满的看着他。晏里被他盯得紧张,微红着脸,磕磕巴巴的随意找个了理由:“有,有烟味……”
官驰也眉头拧得更紧了几分,从车档前的储物槽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小糖罐,从里面取出一颗糖放进嘴里,又拉过晏里和他接了一个密实绵热的吻,那颗薄荷味的糖粒最后在晏里的嘴巴里融化。
那罐薄荷糖是前两天买的,那次晏里没注意时间下来晚了,alpha烦躁的抽了根烟,晏里一下来就被他压着猛亲,亲完之后晏里下意识的嫌弃了一声烟味,其实并不难闻,只是晏里本身不喜欢烟味。alpha当时没说,第二天储物槽里就多了两罐薄荷糖。
一路上晏里心脏都在狂跳,脸红得似要滴血。
吃过晚饭,官驰也进了他的书房,晏里则盘腿坐在茶几下的地毯上,用自己的电脑给一名老同事统计上个月全公司的考勤情况,做了差不多三分之二时,晏里起身拿着杯子准备去倒点水,一转身被站在他身后鬼魅似的alpha吓的膝盖在茶几上猛撞一下,疼得他五官都皱在一块。
官驰也立马绕过去扶着他坐下,眉头轻蹙,责备下的语气潜藏着不难发现的关心:“怎么莽莽撞撞的。”
晏里揉着自己被撞疼得地方,心想要不是你站在后面吓我,我也不会撞到茶几。
官驰也蹲在他面前,把他裤腿掀到膝盖,手掌覆上他刚才揉的地方,问:“这里?”
晏里“嗯”了一声,看着alpha在他受伤的地方轻揉,整个人都懵了,脑子空白的厉害。
等大脑中枢的齿轮再次转动时,晏里的手悬在alpha手的附近畏畏缩缩的,有些结巴的说:“我,我自己来吧……”
“别动。”官驰也沉声命令。
晏里先是惯性的“哦”了一声,一会儿像是反应慢半拍般又“哦”了一声。
alpha的手心和他给人的感觉不同,是温暖的,正用恰到好处的力度给他揉按被撞伤的那处,那种温暖像是一股气流从皮肤里渗透进来,轻飘飘的流向他的心脏。
晏里有很多次视觉上俯视alpha的时候,但还是第一次似乎可以不用被他的身份和气场压制,把自己放在高位来“俯视”他。
alpha微微垂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将几乎将他立体的五官全部遮挡,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晏里还是想给现在的官驰也用“温柔”来定义。
撑在沙发上的手无措攥紧,连脚趾也蜷缩起来,杯子还拿在手上,却好像随时都要掉落。晏里心想自己现在肯定脸很红,因为他觉得很烫。
“员工考勤也归你管?”官驰也冷不防的开口,打破了当下的温情。
“啊?哦,那个是同事的,他今晚有事来不及做,我就帮他做一点。”晏里呆了两秒,缓慢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问自己电脑上的东西。
“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拒绝?”
官驰也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淡,但仿佛是一种训责,让晏里感到心虚和委屈,小声的说:“同事之间,偶尔帮一下忙而已……”
官驰也没有接着追问,将他裤子放下来,从他手里拿过杯子,深沉的看了他一会儿,言语听着刺耳:“晏里,一昧给别人的自私买单除了证明这个人的蠢,没有任何益处。”
晏里看着官驰也的背影微愣,然后有些难受的咬了咬唇。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缺点,可他好像得了什么“拒绝无能症”,即便内心厌恶抗拒的极点,也无法决然的说出推辞的话来,所以被欺负成了他的自作自受。
官驰也将盛满水的杯子放到茶几上,端着自己的咖啡杯回了书房,没再说一句话。
晏里就这么沉默的坐着,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在自我厌弃和反思一般,过了很久才慢吞吞坐到地上去,继续帮那个同事完成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