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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慕容冲是疼醒的。

他唤了两声苻坚,来了两个侍女小声说陛下同阳平公赵公打猎去了。慕容冲不理会,只催促道:“你们俩来给我揉一揉左腿,抽筋了。”

怀孕的滋味是当真不好受,若不是这一世人人都对男子生产屡见不鲜视为寻常,他恐怕是死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等到腿上的痛觉消失后才叫人扶着洗漱一番,用了午食。

因着大家都知天王进了林子,王帐里只有贵嫔。天王的坤泽能避则避,故而一直未曾有人来扰。慕容冲闲来无聊又把自己的金刀拿出来反复擦了擦,用磨石锋了锋刃,听到帐外有脚步声,便连忙收了刀掖在袖衣里。

“夫人,是平阳太守。”

“叫她进来,备些花茶。”

“喏。”

清河进帐直接大咧咧坐了下来,盯着他上下打量:“肚子这么大了,怎么脸上的肉不见长?”

“食不下咽的,能长什么肉?”

“怎么说也是你自己孩子,心放大点。”

慕容冲挑开话头:“平阳怎么样?”

清河抿了口花茶,道:“秋日过去就是冬了,买了些羊蝎子,去了去虫,就指着它们过日子呢。”宫女多文墨不识,清河说得轻快。

羊蝎去虫,得一羯字。慕容冲会意,对侍女道:“还有酸枣吗?我又想吐了,你们去给我再摘些来吧。”

清河听脚步声走远,又说道:“你说的平阳那块田我也买了,且看了看,上党到下邳中间那块也有处好地,合着铁器铜具一并买了。”

慕容冲默了默道:“你真有钱……”

清河朝他绽开了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那便宜夫君吧。苻坚给你的那些金银器我换了银钱托人去幽州包了马场,挂在匈奴人那儿,春冬再卖马给他的军属——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咱爷爷那时候非要和宇文部挣河北草原那块地儿了。兵马当真是赚的多!等这段时日过去,我再托三哥往长安开一道金号,匠人已经在寻了。到时候把你那些不用的金饰给融了再塑,再叫苻坚去给你买。”

慕容冲没她那么大胆,听着她净琢磨拿苻坚的钱去坑苻坚的钱便有些想笑:“等你到七老八十就是下一个叔爷爷。”

清河谦虚道:“叔爷爷是经商的鬼才,我是比不得。”转而又问他:“除了两千羯人我还收拢了八千族人。你一开始想怎么做?”

慕容冲便知晓了她多买一块儿地是做什么用了,“你不是已经算到了么?”

清河点点头:“半军半农所以才好军功授田,看来你当初还是跟着四叔学了点东西的——孩子都七个月了,多注意着饮食,后宫里没同谁生出什么龃龉吧?三哥今儿个也是进林子打猎去了,我昨儿个打过,他特地叫我来看看你的。”

慕容冲也听见外头又有脚步声,也不见怪清河突然转了话头:“他怎么前两天不自己来看我?”

清河调笑:“也就今日天王进了林子,放陛下在你旁边,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寻你?”

王帐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圆脸的宫女用布巾包着二十来个酸枣进来,“夫人,找着了一些。”

清河站起身接过道谢:“辛苦你们啦,贵嫔近来身子重,还得多托你们细细照看,他是个锯嘴葫芦,我这个姊姊还得替他谢谢你们。”

她说话一向含着笑弯眉,看起来极是亲切和善。加之貌如春花艳李,叫人一看就移目不得,小宫女噌的红了脸,磕磕跘跘半天才道了句:“这是奴分内之事,大人您放心吧。”便连忙退出帐去,一想到清河便只剩她的笑脸,哪儿还记得她都说了什么话。

清河走后没多久,入夜前,慕容暐又来看了看他。直到过了夜食,苻坚都依然没有归来。入林野猎一日无归属常事,只要带足物资便可。况且他同两位宗室一同入林,随行者众,慕容冲不做多想,便要自个儿上榻入眠去。方挨着枕头,想起来早上男人走时并未带任何帐子里准备的干粮,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琢磨到苻坚那个突然蹦出来的幼弟,静了许久,而后突然一个激灵从榻上爬起来,怒地一夜未眠。

次日天亮,慕容冲自个儿换了一身利落衣裳,备了壶水与些许干粮,坐在帐子里等着。果然不过多久帐外哗变。

参与野猎的臣子多在天亮时分入林野猎,这个时候帐子里几乎只剩一些亲眷家属,他叫侍女去看怎么了,却听到侍女惊慌失措的叫声,接而整个人被推进了帐子里。慕容冲叫身边的人拉起她,却见一身戎装的男人在帐门口道:“陛下有令,所有人不得出帐。”还未落音便听到另一男人的声音:“哎——别的帐子这么说还行,这个帐子里那个,你骗不了,去吧去吧。”

这是苻双的声音。

慕容冲看见他走进帐子,便上前两步一副惊喜模样:“赵公在说什么呀,你回来了,怎么不见陛下?你们不是一同入林的么?”

苻双一副苦恼的模样:“王兄不甚入了深林,可能凶多吉少了。”

慕容冲惶恐地皱起眉头,看起来着急不已,想要往门口去:“那、那赶紧派人去寻——”

苻双一把把他推回帐子里,侍女们连忙去扶,慕容冲迷茫道:“你做什么呀,你王兄——”

“少废话,我王兄方印在何处?”苻双变了脸色打断他。

慕容冲闻言失色,之后便是咬着嘴唇瞪着他不说话,叫人看来似乎是个终于看出来他目的的愤恨模样。

苻双见威逼不成便换上笑脸:“王嫂你这身子莫生大气了,先坐下罢。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王兄入了深林,我的弓手在近林各处,且他已经中了毒,没有多少活头的,长安已经有苻柳的消息,基本已经控制得当。只要你把王兄的方印给我,后头再做个证,我顺利登位后便封你做王后——王兄都没说给你这个封头吧?到时候你的兄姊皆列公,我能给你们慕容氏更多的。”

胡族君主娶坤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虽然坤泽服侍君主只用服侍一人,但君主亡后,坤泽若还具有生育的能力,那么继任的君主便可纳其入后宫。近些年五胡汉化有些成效,亲子继位娶母的事已经少有发生,可坤泽易嫁却是常事。

慕容冲想了想觉得苻双的脑子好像比他两个哥哥差的有些远。他只字不提长安情况到底如何,苻坚究竟有没有死,反而来找他谋划,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也没底,他想要慕容氏的支持。

易嫁他做王后,看似高了一阶,可比之自己孩子登位成功隐退,那还是差了些。他之所以敢这么提无非是觉得他不可能一举生下一个乾元,且幼子过小,完全不如苻坚那几个儿子具备威胁。这么想倒也没错,但他低估了慕容氏的野心。慕容燕代苻秦之前,苻坚的秦还不能被任何人取代。如果苻双意识到与慕容氏合作是与虎谋皮,那当他食言推出慕容氏,他就真的在风口浪尖上了。

慕容冲垂眉不语,苻双便当他在考虑,大喜起来。

慕容冲倘若带慕容部应下,那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一者慕容氏虽亡了国但到底兵将余威仍在,得之必事半功倍,二者慕容冲确实年轻貌美,又是坤泽,虽已与苻坚结契育有一子,可纳了他也不吃亏。况且他并不认为慕容冲能想得更精细,坤泽大都是养在深闺的美丽摆件,柔弱且蠢笨。不然也不会仰仗苻坚的鼻息活到如今。

慕容冲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去寻苻坚,他还是认为如前世一般等待淝水之战更加稳妥一些。

“陛下……”他方开口便被苻双不耐打断:“他死定了,别念叨了。”

“我可以为了慕容氏答应你,但你不可以伤害我的孩子。”慕容冲抖着声音答应。苻双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心想等到苻坚这孩子出生不登祖姓便可,如果有人要拥护再杀也不迟。便也应了——坤泽果然都是胆小又柔弱的,苻双自得,防备心一降再降。

他想起来慕容冲在慕容氏极为受宠,便想慕容冲做他的说客,甜言蜜语起来,要去拿坤泽的手,假情假意地装道:“你放心,我定会真心待你的,你不知道——我本是无意王位的,见你开始也说了,这篇本原本就是和朋友口嗨她保存的记录发给我,让我无聊的话可以写个狗血生子皇文虽然后来跑偏了,我看了一下居然才五六章肉。于是我就在想该让这个皇文有个什么样的情感主体。我个人是认为坚冲二人衔接、人物塑造写着写着就会有问题或者跑偏,并且一些设定bug也很多,语言细看还是幼稚并且拖沓,但是修改的时候却无从下手,只能说短篇可能才是我的舒适区?不过我大体对这个处女作长篇是比较满意的。

这篇就交代完了柏舟世界观第二世我cp结局,至于为什么说是第二世,因为我让他俩最终结发成功,还有一个现代au普大皆欢的第三世番外,是真的三生三世十里桐花了。

涣散的意识逐渐聚拢,这种感觉让苻坚非常熟悉。他挣扎着睁开眼,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果然死后又重生了。

苻坚仰着头,想抬手看一看自己的手是否回到年轻模样,却发觉右手被一条透明的绳子绑住,而自己所在并不是宫室,是在四周通白,一个古怪的屋子里。他侧头一看,身侧竟还有一个巨大的铁盒,诡异的叫他茫然:“来人!”

闻声第一个开门而入的女人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穿戴异常,比慕容冲还要不像汉人,叽里呱啦对他说了一通。而后拔了他右手上插着的透明绳子,苻坚才发现竟然有根针刺在他的经脉中。

苻坚听不懂她说话,与她四目相对。没一会儿又有一个体型肥硕的光头白袍男人进屋,细细看了看他床侧的铁盒子,而后挂起来一个笑容,对他点点头,比了个大拇指又说了句让他听不懂的话,便带着女人出了屋子。

“所以你在上一世终于死了?”

慕容冲抱着胳膊站在他床边,面色冷淡地看着他。被通知病人醒来,慕容冲便跑进来查看情况,听见苻坚之乎者也问了几句话,果断给出自己的判断。

在苻坚看来慕容冲穿的很奇怪,未着襦衣便罢了,整个脖颈露到胸线,里头穿了件似是裲裆的衬衣,外头穿的是一件开怀的玄色却会发光的外衣。他的腰露出来一块儿,下身穿的也让苻坚看不懂。苻坚看着他还是长头发,戴了漂亮的耳饰,又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声音有些干涩:“你还是这么爱美,我很想你。”

慕容冲本来有些生气他上辈子怎么活了那么久,听到这句话却忍了下去,坐到病床上:“你吓死我了。明明只是伤了胯骨,莫名其妙晕厥过去躺了半个多月,带你飞德国看,结果医院都检查不出来。”而后慕容冲便拿出一个黑色的,薄薄的盒子,点了一下便开始发光,“给你弟弟打个视频,说你醒了。”

苻坚全程皱着眉,似有难处,慕容冲看见问他:“你不会又是跟上回一样,这辈子记忆直接想不起来了吧?”

苻坚点点头:“似乎是的。”

慕容冲也皱了下眉,又松开:“没事,反正会慢慢想起来的,你上回不就这样。”然后扭头一看手机,见苻融接了视频:“喂?你哥醒了。”他倚到苻坚旁边,举起手机对苻坚说话:“老公,给你弟打个招呼。”

苻坚一看,苻融明显是三十出头的模样,纵然剪了一头短发,却也叫他亲切非常:“博休,安好。”

苻融看到亲哥醒了,本是喜上眉梢,听见这话又露出了个迷惑的表情:“博休是谁?”

慕容冲解释:“是你,你哥一分钟前给你取的小名,天知地知他知我知,现在你也知了。”

苻融怀疑自己又成了这对夫妻py中的一环,于是不再多问,对苻坚道:“哥你在德国修养好了再回吧,万事还有我和咱爸。”

苻坚这会儿云里雾里呢,道谢后又像见了鬼,在黑盒子里看到了他近百年没见的亲爹。

“这太荒诞了……”苻坚捂住额头,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慕容冲收了手机:“我在这一世刚醒的时候也觉得荒诞,我爸居然只能娶我妈一个,这一回家里只有我们三个男孩儿,我姐变成了我妈生的。慕容晔也没事,我爸我四叔也活到现在好好的。”

苻坚揉着脑袋的手在听到他父亲四叔大哥还活着时候打了个激灵:“所以这辈子燕国把秦国灭了?什么情况?”

慕容冲翻了个白眼:“现在早没秦燕晋了!只有一个中国,你不是皇帝啦——慢慢消化吧!我去给慕容宝发消息来接咱们。”

“为什么是慕容宝?”

“我又不打算在德国留资产,正巧慕容宝这两年在德国定居,我这几天一直在他家住。他家那别墅比酒店舒服多了。咱们孩子也在他家呢现在。”

苻坚已经消化了慕容冲这辈子还能生的事实,毕竟已经开过先例,但还是忍不住问:“咱这辈子,几个?”

慕容冲手指打着字,没抬头:“还是那四个。”

苻坚松了口气,又问他:“那你身子还好么?”

慕容冲见他像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忍不住挑起一边眉,看笑话似的:“你知道你为什么躺在这个医院吗?”

苻坚摇头,听他这么问,便以为自己是被他打的,可明显疼得地方是胯,他沉默了。

“你把我怎么了?”

“没怎么。去你办公室送资料顺便打了一炮,把你胯骨坐裂了。没想到你直接瘫那儿起不来,干到一半提了裤子把杨定摇过来给你送医院的——他来时候你那玩意儿还支着。”

慕容冲勾起嘴角,想看看这社死场面苻坚知道了是什么表情,却没想苻坚只是叹气:“你身体好好的便是最好的。”

慕容冲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现在怎么这么煽情?你那么想我啊?”

苻坚点点头。

慕容冲皱了皱眉头,低头便按住男人的脖子亲上他的嘴唇,主动伸去舌头与他热吻:“好老公,奖励你。等你好了我去买十条黑丝给你撕。”

苻坚又闻见熟悉的桐花香,感知到对方的心情十分美妙,便生涩地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回应。

慕容宝打开病房门就看到这对夫妻在接吻,哇哦了一声发出评价:“你家还需要添老五吗?”

慕容冲枕着苻坚的肩跟他一起坐在慕容宝的车后座:“你是不打算回国了?”

慕容宝开着车还跟着音乐哼着歌:“我回国干嘛?等着被讨债吗?”

慕容宝前几年毕业后接手了慕容垂白手起家的后燕集团,三年就玩崩盘了。他大哥带着24个亿来接手结果发现完全补不上他60多个亿的大篓子,和亲爹果断回了前燕,慕容垂还一怒之下和慕容宝断绝了父子关系。

后燕早到了慕容宝名下,因为债主方主在英美,慕容宝跑到了德国。虽然后燕主控人跑了,但追责不到打工人身上,公司目前还有500多个员工正常上班拿工资。债主方也不能停止后燕运行,如果后燕继续运行一年还能拿5个亿的流水补偿,一旦停止了,找不到慕容宝,连每年的5亿都没了。

“你这是以身入局,强诈那群欧美资本家70e。”慕容冲觉得有些好笑。

慕容宝却看起来完全没有负债的烦恼,等绿灯伸出一根指头摇摇:“nonono,70个是去年的数了,今年翻了,200个。”

然后扭头把墨镜拨到头顶对堂弟粲然一笑:“欠他70个我是他孙子,那现在欠他200个,我就是他大爷!”

苻坚目前还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沉默不语。

慕容冲被慕容宝逗笑了,枕苻坚肩上发抖,慕容宝无辜道:“有那么好笑吗?我的员工现在工资不是照拿?吃亏最多的只有那几个外国佬,他们资本主义国家,那么能赚,吃点亏怎么了——唉弟夫,你说是不?”

苻坚听不懂,但他知道,从慕容宝嘴里说出来的,大半是歪理。

于是心里摇头地点了点头。

把他夫妻俩送到家里,慕容宝连停都没停,又开车出去玩儿了。慕容冲刚开门,两个儿子便探头出来,慕容瑶问:“我爸好了?”

慕容冲遗憾地耸肩:“嗯,很遗憾,没死成。”

瓜瓜三岁,以为妈妈是真的很遗憾,于是狠狠替慕容冲叹了口气。苻坚刚坐轮椅上,不在意老婆儿子的挖苦,默默尝试着操控这个新奇玩意儿。

慕容冲抱起大儿子坐去沙发上点外卖,苻坚一个人在大厅走轮椅,似乎是在这个大轱辘椅子上找到了乐趣,来回加速地坐着跑,瓜瓜也跟在爹的轱轮后头疯跑。

“我在烤肉店点了几份肉排,你看着俩儿子,我帮私助煮点粥。”

慕容宝在德国被慕容垂偷偷资助有一个酒吧,还请了个私助,相当于保姆,是个三十多岁的本地姑娘,并不会做中餐,慕容冲这两天只能看着手机跟她一起捯饬给两个儿子煮粥。

苻坚进了他和慕容冲的房间乱看,试图找到有用的物件刺激他今世的记忆恢复,在床上又看到了个和慕容冲那个可以看到人像,一模一样的黑盒子,他直觉这是自己的手机。于是拿过手机看,拇指按在中间下方的圆形按键上时它亮了起来,苻坚来回试,发觉这个便是开启的机关。

手机上的字他大多能看懂,看到“图库”一词便点进去,里头竟然全都是栩栩如生的图画。有许多慕容冲与四个孩子的人像,其他的都是一些林木花草,如亲眼所见。苻坚微微一笑,一边感叹这个世界的神奇,一边不停翻阅相册。

于是翻到另一个名字叫做“视频”的相册。

苻坚大致可以猜到这是哪两个字,毕竟与繁体字相去不远。但他并不理解这两个字合并起来是何意思,于是点了进去。却发现这个相册与众不同,似乎皆是模模糊糊的色块。

苻坚好奇点开,惊觉画面是动态,不由惊叹瞩目,然后他看到画面里慕容冲几乎光着从脚到大腿腰肢,开始觉得不对劲,紧接着他便看到慕容冲与他相交到一块,哼叫起来。苻坚连忙往下滑,没想下一个视频慕容冲的叫声更大,尴尬得他丢了手机到床上,可断断续续令人脸红心跳的巨大动静从手机里传出来,苻坚手忙脚乱只好拿着被子罩上去掩耳盗铃。瓜瓜听见跑进屋问:“爸爸你在看什么动画片?我也想看。”慕容冲似乎也是听到动静,拎着汤勺赶进屋把儿子丢出去关门:“你干嘛啊!”

慕容冲暂停“活春宫”后瞪了苻坚好几眼,厨房在一楼,他听见了,私助自然也听见了,纵然慕容冲脸皮再厚也不免觉得尴尬,只心里祈祷对方听不出他的声音:“别翻了,等着吃饭。”

慕容冲扭头往外走,苻坚便扶着轮椅跟在他身后,桌上摆了粥与肉排,慕容瑶也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苻坚并不挑食,只在听到慕容冲叫大儿子全名慕容瑶时候皱了皱眉:“怎么姓慕容?”

慕容冲不是很想理面前这个思想还活在一千多年前的封建老头,又想着自己alpha还是蛮正常的,过段时间恢复记忆就好,强忍着没翻白眼解释:“去年双胞胎出生之后我爸松口给改的姓,小瑶小琼姓慕容,继承我在前燕10%的股份,瓜瓜桃子吃亏点姓苻,拿你家股份。”

苻坚经过今天慕容冲慕容宝的交谈,大致能猜到股份是什么意思,纳闷道:“怎么随我姓是吃亏点了……”

慕容冲给大儿子叉过去一根肉排后便又开始给小儿子面前的肉离骨,看起来颇有些贤妻良母的作态,可下一刻就没了耐心,将没离完骨的肉推到小儿子面前:“你自己抱着啃吧。”才理苻坚的话:“自然不一样,你家又没我家有钱。如果不是你家行向跟我家不一样,我爸八成要雇一百个人把我抓回家。”

苻坚心中一哽,察觉到自己同岳父似乎关系并不好,又问去:“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冲割了肉排往自己嘴里塞,他吃食一贯细致优雅漂亮,咀嚼东西时候从不说话,咽下后答男人:“现代科技发达,这辈子我一出生就测出来是个oga了,就是坤泽。我家只有我一个oga,我爸挑挑拣拣好几年在奶奶家选了个靠谱的alpha跟我定了亲,跟我从小到大感情也算不错。我这辈子醒过来时候已经高中,毕业就可以和他订婚了——我想了好久跟他结婚还是去找你,最后跟你私奔了,把我爸气住院两个月,整整五年没理我,去年怀了老三老四后他才忍不住叫我回家的。”

苻坚听的心口一跳一跳的,他两辈子都想不到会从慕容冲嘴里听到跟他私奔这些个字眼,人生诸事林林总总来来往往,上一世慕容冲说要与他来世不见却还是留下一线生机,这辈子他也还是选了与自己再续前缘,还没等苻坚心情熨帖的发表被爱感言,慕容冲那边便又咽下去一口饭:“所以在我爸眼里你就是个大我12岁无所事事油嘴滑舌骗走了他乖乖小儿子还让他小儿子五年生四个的地痞黄毛。等回国后去我家,不管你恢复记忆没有,好好在我爸面前表现一下,别跟今年一样过年了也只能我一个人带俩孩子回家。”然后小别胜新婚,叫他一屁股把苻坚坐进医院躺了大半个月。

“……朕……我尽量……你辛苦了。”

这辈子苻坚只比慕容冲大十二岁,纵然错的有些距离,但他还是挺开心的。如果年龄差再小一些就更好了,毕竟老了一个人先走还是很难过的,他想。

隔了一世,苻坚连最基本的驳他都不会了,一看他就盯着目不转睛,像是看不够似的,慕容冲挑挑眉,觉得新奇。

“我问过你的主治医生了,原本的困难是你莫名其妙的晕厥不醒,既然醒过来了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你的骨裂。大概再有半个多月就能好完全,我联系了你秘书赵整,二十天后派私机来接,正好回国能赶上小琼桃子一周岁生日。”

上辈子因着一些原因慕容冲每日黏着苻坚作的软软乎乎,这辈子局势不同,慕容冲果真又回归了当时燕威帝那副说一不二的强势模样。

他都安排好了,苻坚便点头。

可瓜瓜听到两个妹妹生日却有了想法:“妈妈,为什么我和妹妹不一起过生日?”

“因为她俩四月生,你十二月生。”

“为什么我十二月生?”

“因为二月你爸和我做爱了。”

“……”苻坚沉默着,却听妻子二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对话:“那为什么哥哥一月生?”

“因为上一年三月你爸和我做爱了。”

“哦。”显然三岁的瓜瓜还不能理解。

夜里慕容冲又带着他去两个儿子的房间抱着书讲故事哄睡,等两个儿子都睡着才双双回房一起洗澡。慕容冲坐在浴池里吻他,纵然才来这一世第一天,可苻坚总觉得非常满足,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夜里躺在床上,苻坚才梦游一样问了慕容冲一句话,他很在意:“你说这辈子十六岁在醒来之前,一直在和段家那小子谈恋爱。那……你们上过床么?”

慕容冲快要睡着被他声音惊醒,觉得男人烦,扭过身背对他:“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会对未成年发情的,睡觉。”

“哦,老婆,明天见。是这个词么?”苻坚扭头对慕容冲,温热的气息打在慕容冲的后颈。

慕容冲扭过头看他,又转过身,抱住他的头一口亲上去,“嗯。明天见老公。”

回国时候将近四月,苻坚虽然只想起了一点点现世记忆,但生活起居没什么压力,毕竟不懂什么手机一搜就可以。刚落地慕容冲便把两个儿子交到接机的保姆手里,拉着苻坚上了另一辆车:“我爸让小琼桃子生日时候带回慕容家过,前几天我让助理去theby总部拍了个55克拉无烧的莫桑比克红宝石,我妈肯定喜欢,你记得给我妈,现在在我朋友那儿加工,先去拿一下。至于我爸……物质打动不了他,你最近磨磨嘴皮子吧。”

兴许是血脉压制,一想起来老丈人,苻坚是真的有点虚。回去时候慕容冲顺手拿了两个玻璃种翡翠手镯给两个女儿做周岁礼,苻坚只管给老婆掏钱,不吱一声,这倒让慕容冲心情好不少。慕容冲一贯花钱大手大脚,光是衣帽间收藏的珠宝首饰就够快填慕容宝的烂摊子了,虽然没挡着他买,但苻坚没醒过来前也没少嘴上说他,叫他少买一些。

不过慕容冲不听,他有自己的珠宝品牌,是读大一时候创立的,虽然一直在托管状态,但以他在时尚圈的地位,卖弄潮流,给自己的品牌引流赚钱还是必要的。那时候苻坚被伯父调到前秦北京的分公司,他在北京读大学,骗父母住校实则和他男人住一起,想着做出了决定就该鱼死网破,早就背着爹妈偷偷和苻坚终身标记了,又一直筹备着随时和男人私奔。

当然,苻坚不是没去提过亲,半路就被慕容恪刁难住,慕容儁的面都没见上。

后来慕容冲意外怀孕,正好遇上疫情,跟苻坚跑到西安和父母断了联系,上网课的几年里生了俩儿子。

慕容儁知道小儿子被娇惯坏了,但没想到叛逆成那样,一怒之下停了他的卡五年,本想着他跟了苻坚过过苦日子就知道家里好了,没成想老苻家对这个儿媳妇还挺能忍,硬是予需予求抗五年,苻坚手底下的公司竞标也开了挂似的一路顺风,赚了个盆满钵满。当爹的眼看着事实与设想背道而驰越来越远,又接到消息刚大学毕业的小儿子再次怀了双胞胎,勃然大怒,连夜派人跑去西安,要接慕容冲回家。

苻坚软磨硬泡到老婆临产才从老丈人那儿拿了户口本和慕容冲领的证,终于结束偷偷摸摸的无证婚姻,但前提是慕容儁逼他签了份离婚净身出户的婚前协议。

苻坚回忆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慕容冲听他问是不是真的,面无表情敷着面膜:“当然。怕什么?你又不是没净身出户过。”

临近两个女儿生日的几天苻坚险些没能睡着觉,毕竟他跟慕容冲耗了两辈子,这一世是真的想要好好和他过日子的。

这些日子看下来,这辈子两人也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没有国仇家恨,一切都算好说。

司机开车送两人到慕容家京郊的仿古庄园时候,苻坚才惊觉自己的不安就像黄花姑娘上花轿——头一遭,面对慕容儁他不能说怵得慌,但也绝不好受。毕竟前两辈子在慕容儁还活着时候强燕几乎无人敢犯,处处压秦一头,如果让苻坚说当时北方有什么不可一世的雄主让人闻风敬畏,那一定是慕容儁。

车开进庄园被管家指挥直达正厅才停下。他和慕容冲一人抱着一个女儿下车,身后跟着两个儿子,慕容儁和可足浑站在厅口。慕容家无论男女都有一副好相貌,女人穿着旗袍,纵然六十出头了依然身形绰约美丽,挽住丈夫带着笑意。慕容儁则是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严肃,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用发油梳理齐整,穿着套灰色西装,戴着副白金框眼镜,右手摁在鹰头的绅士仗上,声音没有什么老态,清朗落音稳重:“进去吧。”

苻坚招呼后跟在岳父身后,做足稳重姿态。身边的慕容冲却将女儿交给母亲,两步冲上去从后抱住慕容儁撒娇:“daddy啊,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这么冷淡呀?”

慕容儁被他压在背上走进正厅用仗敲了敲地毯:“都几个孩子了,还这样?站好!两个月前不刚见过?”

慕容恪在正厅坐着看钓鱼群群友发的空军图,听说小侄带着女儿回家庆生便也来凑凑热闹,抬头笑眯眯的:“凤皇回来啦?小苻也来了。”

……小苻…………

苻坚强忍不抽眉尖,伸出手:“您好,幸会。”

慕容恪以示礼貌走过来与苻坚握手招呼,便被慕容儁支过去看侄孙。

慕容冲凑到苻坚耳边道:“忘了你没记忆了,刚是我四叔。”

苻坚骤然睁大眼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他那儿能想到前世曾带给他巨大压力与震慑的慕容恪会有一天这么和善地与他握手,还亲切叫他“小苻”。

慕容冲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乐不可支开玩笑:“提醒你一句,我四叔也不同意我跟你结婚的。看到我爸跟他走一起就绕开,小心我爸让他揍你。”

苻坚看了一个月慕容冲打游戏学会了新词:“就没办法攻略一下吗?”

慕容冲想了想:“私底下遇到我四叔一个人是可以过去的,我四叔是个体面人,骂你也是会笑着拐着弯骂。我爸不行,他骂你你就听着,跟论文答辩一样,任他骂任他提要求做改正不能打断不能反驳不能顶嘴。”

“如果反驳了呢……”

“那你就会和我五叔一样,至今过年不能上桌吃饭。”

……难怪今天慕容恪在却不见慕容垂。

调茶师将茶水端过来挨个给人斟上,便坐在茶几低炉边上继续煮茶。苻坚一个人坐在长沙发上面对慕容儁,慕容冲则是和慕容儁坐在一起抱着自己父亲的胳膊,笑的娇里娇气的,慕容儁也不好发作,问话不多,并没有为难苻坚。

几人吃了甜茶后慕容盈才从楼上下来,头发有些蓬乱,还穿着睡衣。慕容儁的眉毛当即便揪在一起了,可足浑看到连忙站起身拉去女儿:“盈盈,快去洗漱。你弟弟带孩子回来了,一会儿一块儿吃午饭。”

慕容盈是清河公主的名字,她也是家里唯一一个没结婚的小辈儿,还和父母住在一起。可苻坚对她还有慕容泓都有了些ptsd,一看到她就觉得慕容冲要发病,便没有打招呼。

显然慕容盈也不想招呼他,饭桌上只和慕容冲低头讲话,鸟也不鸟坐在慕容冲左手边的他。

慕容家的人话不多,也不做面子工程,可足浑话多,但丈夫不说话,她也不敢咋咋呼呼的,好在午饭之前慕容冲的大哥慕容晔回来了,整个餐桌只有母子俩暖场,苻坚也不觉尴尬,毕竟慕容冲坐他身边与姐姐有说有笑。他总觉得自己有好多好多年没有听到过慕容冲的笑声了,细数两世也有二十四年。

苻坚忍不住搁下筷子,右手一把揽住慕容冲的腰,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正与姐姐讲话的慕容冲身子一提便到了苻坚那侧,姐弟俩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慕容冲感觉到男人的信息素好笑问了个:“你干嘛啊?”慕容盈则是翻了个白眼,不与这夫妻俩讲话了。

直到阿姨来收了盘子宣布午饭差不多结束时候诸人的话才多起来。慕容冲前几天问了才知道上辈子苻坚在他死后一个人守着儿子女儿守了二十多年,追着他问了好多儿女的事,不免也会遗憾意下上一世。这几日对他挺百依百顺的,早上睡醒还难得仿着前世,亲自给他挑选西服香水打领结,他刚忍不住跟姐姐秀了两下恩爱,慕容盈却说:“幸好苻坚不考公。”

慕容冲问她什么意思,慕容盈说:“你诚然已经活成某地瓜豪门娇妻的模板。”

慕容冲不刷小红书当然也不关注这些东西,愣愣问了个:“那是什么?”

慕容盈当然不会给他解释:“夸你们恩爱,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我的三胎名额让给你。”

慕容冲这下听懂姐姐的话了,也不在意。毕竟她姐自从在皇家艺术学院读研拿了帝国理工双学位后,就又被望女成凤的慕容儁送去读博,脾气大涨,把全家都怼了个遍。

那头慕容恪刚带着慕容晔走出餐厅,慕容儁便开口叫苻坚单独上楼聊。慕容冲才反应过来他爹是想单独对他男人开大呢,于是眉毛一皱,不满地叫了声daddy。

慕容冲从小就爱跟父母撒娇,叫慕容儁都是甜丝丝的叫daddy,虽然慕容盈一向看不惯他对人巨大差异的作态,但家里父母最宠爱的也还是他,难免会对他的婚姻伸手更长。

纵然活了三辈子,可慕容冲的人生一直处在被溺爱的叛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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