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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节

 

“外界没多少合适的女子征为官吏,那昌亭侯还是会从山阳郡里调,各县女子出挑的,也就是我们宛安,这些日子加起来,她调走了五十多个女吏,还都是熟手!这么大规模的抽调,若非我将之前于县来的女医填了一部分名额,又留下来不少人做事,市贸和行医都得出事不可!”

细君长长的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愁的厉害:

“此事我干的不地道,于县的许敛前两天还写信骂我来着,好不容易从宛安给她调取了几个女医做事算是安抚过去,新律一下来,她手底下没人可用,估摸着还要来骂,我倒是不怕这个,反正不痛不痒的,主要是郡守要兴修水渠,估摸着还得调人,这上哪儿去找啊!”

上面给的压力太大,着实怪不得手下人耍点花招,做些无耻的行径,毕竟比起来于县,肯定是宛安县的稳定更重要,就是人才的培养需要时间,有就是有,没有再怎么都变不出来,而上面的需求明显是一个极为巨大的豁口——细君是真的想不到在不影响宛安商贸的情况下,还有什么人可以提出来了。

在这方面,不仅细君缺人,宋琳家乡也是一样的情况,她也是爱莫能助,正当她只打算附和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道

“水渠这个我也听说过,需要识字,精通数算,还会管人的,说起来,宛安县有不少女子善丝贸,都会数算,亭社乡社间也有不少社长管人做事,似乎除了识字,条件都能满足?”

“咦?”

细君抬头看向宋琳,又将目光转移到其她女吏,最后停到了何宁身上,问道:“何宁这个你熟,快和我说说她们能力如何?”

母亲最先操持此事的何宁对此极为清楚,她想了想,道:

“是像宋姐姐说的差不多,不过也没那么好,大多能认个四五百常用字,算数多是乘方运算,测田是不行的,管人上,居家的妇人和修水渠召集的劳工是两回事儿,她们不一定做得来,再者,都是嫁人的妇人,就算我们扛着这律条允她们出来做事,她们家里也不一定同意。”

其实前头的那些还无所谓,只要有基础,家里不是穷到离谱,那接下来花上几个月专门提升,勉勉强强也是够用的,实在不行,多学个一两年也行,反正宛安一条水渠修了这么久,这条新水渠也快不到哪里去,人备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但可惜的是,后面都是嫁人妇人这点,直接掐死了细君培养打算。

原因也简单,就和何宁说的一样,家里是不会放她们去数百里之外做事的,法律也不允许,这完全是往死路走,她能调动也有限,总不能光往河里砸了就为了听响吧?

不过,宋琳的提议并非没有用处,贸丝的妇人已经有了基础的教育水平,以如今父教子,母教女的传统,这些技能应该已经开始传授给自己的下一代,那些接受教育的少女们就有培养价值了,而有一定收入的母亲,或许不会拒绝为她们进行投资,只要给她们机会……

细君将去各处丝贸社看看放在自己行程上,却还是表现出一副遗憾的神情,她扫了眼认真在记的周观,便听何宁继续说道:

“这些贩妇中也有几个寡妇,就是人不多。”

说道这里,何宁不由得顿了顿,就这点儿人,哪里能用的上?不过小姑此刻的确很缺人,若是她能有帮助的话……

“丝贸社合适的不多,倒是东河镇有不少工厂,有很多在厂内务工,招了上门女婿的女工,她们识字,会算数,也会管人,县令你也可以挑一挑?”

我倒是想挑,可魏裳临走之前专门过来说,她要调走一批人,郡守也要调好一批人,能调的都已经内定好了,留下的已经不能动了!

细君着实有些无奈。

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何宁已经很棒了,毕竟她母亲陶鹊、父亲韩粟连带着韩羽魏裳等一众长辈事务极为繁忙,很难有人从每天盯着她的学习,何宁是接受的通用教育,在这种情况下,她十四岁医术就能通过越来越难的女医考核,学习能力极为优秀。

而且,她心态也好的厉害,换个人,哪能这么快接受之前一起打杂的小伙伴,突然间就成了自己的上司,心里不平衡不服找事的才是常态,何宁却不一样,她调整的极快,现在都能开始主动为她分忧了。

就是这个分忧……实在是没分到位,何宁是看着她自从尚傅去世专权后便了解县内的情况,怎么会不清楚东河镇有没有人能用?

清楚而不用,又说出缺人的话来,就需要想这说给谁听的了。

其实,以何宁的成长环境来看,她不懂这些弯弯绕绕非常正常,父母长辈这几年刚起来,自己还没摸明白呢,上哪儿教导给何宁?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家中世代为官,还有个郡守祖父教导。

从小就处于那个环境才锻炼出来的本事,细君也没什么得意的,她头疼的是如何安排对方,何宁母亲陶鹊对她寄予厚望,其她长辈也差不多,若是平时也没什么,以何宁的能力和家世,一步一步的来,肯定要比大部分同龄人出色,可惜陶鹊等不及她慢慢成长,急着想让她参与这分水渠修建的事情来积累资本。

女子晋升的机会难得,细君也不好说陶鹊的打算一定是错误的,但以陶鹊的势力、何宁的水平,好的话不过是混个名声,坏的话……

那可就不好说了。

冷酷点说,何宁有父母,就算是出事,下场也比她这个和死了父母差不多的孤女强,她其实没必要管这种破事,但是对方来县衙里就是为了提升在人情世故和政务上的能力,之前尚傅在时允许她跟着观摩,偶尔也会提点两句,现在她受韩盈恩惠成了县令,也应该教导一下对方,但不幸的是——

细君懂这些事情要怎么做,但是不会教,更不要说这里面有不少见不得光的,说出去影响自身利益的东西。

算了,还是给郡守写封信,让她看看怎么办吧。

也是巧了,细君的信正好和桑弘羊的私信一同送到韩盈手中。

比起来宛安,长安的消息明显更重要一些,韩盈先看起来桑弘羊的信件,通篇读下来,满满的都是愤怒,而愤怒下又是来自于社畜的怨念,让韩盈感觉对方就差和贞子学一手,顺着信纸钻过来把她暴打一顿了。

看信的韩盈嘴角不由得勾起来一丝微笑。

桑弘羊是个聪明人,他肯定清楚,自己这个接触正常官场快十年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在大家都保持摸鱼的情况下,有个人卷生卷起多么可恨,知不可为之还为之,定会有不得以的原因,所以一直不曾言语,拖到现在突然提醒,极有可能是汉武帝起了拿她鞭策其他官员想法,再这么做下去,她就真的要得罪人了。

为官三思,思危,思退,思变,韩盈从一开始行这招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如何放缓奏书的速度。

很简单,接下来她可是要去梁谯两郡,甚至还得调粮食去水患更严重处救灾,每天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处理事务,没有时间写奏书不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环境也没办法寄出去啊,这种不可抗力带来的断更简直不要太合理!

而有了退路,韩盈看这封示警信时就没有什么紧张感,甚至对桑弘羊的愤怒和怨念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她才没有之前累到了,现在寻开心的快乐呢!

保持着这份快乐,韩盈看起了细君送来的信件。

内容有点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何宁的教育是个问题,不过对细君来说发愁的事情,对韩盈来说完全不是事儿,先把她调过来去郡中打几天杂,等回头一起出去打下手就好,慢慢的人情世故和做事能力就练出来了,反正未来机会多着呢,不愁。

至于陶鹊给的压力虽然重了些,但有压力才能有动力,韩盈之前抽空与何宁聊过天,发现心态特别好,原因嘛,就是在她、魏裳、蔡汶等一众女医外加如今又多了个细君下,何宁发觉自己和天才差距太大,追是追不上的,还不如接受现状,‘正常’走就是了。

这样的心态也不错,就是心放的太宽,若是没人督促着点,都快直接躺平了。

哪怕没那么妖孽,何宁的学习能力也不低,尤其是她姓何,没有嫁人的退路,家里又有那么好的政治资源,韩盈是不可能允许她躺平甚至懈怠的,不过娃还是不能激太狠,能力差距摆着,还是激妈更有用。

嫁人的媳妇不允许当官,给丈夫做事却没人拦着,虽然这样的功劳很大一部分会被韩粟拿去,但陶鹊做事积累的能力,人脉不会消失,未来若出了事情,这些老人也会站到她这边,一起将韩粟宠妾灭妻的行径摁下去。

就是以韩粟现在的情况来说,这种苗头出现的可能不太大。

说起来也是奇妙,明明韩粟很久以前还想走战场杀敌,如今竟然往理工发现,不是去工地就是在研究水利的路上,周围全都是糙汉,一个异性都没有,就差没继续发展个钓鱼的爱好了。

而家里的韩硕更绝,到现在还是未婚,母亲郑桑也有点诡异,以前直接摁头成婚,现在只是口头催促,也不急,豆腐坊扔给了韩硕不管,每天吃吃喝喝,临老了人反而胖了一十多斤,还从家里拿钱看大女儿,而大姐也是带着外孙女和外孙时常过来看她……

想到这里,韩盈突然有些古怪:“怎么有种临死前什么都不管,想要赶紧享受一把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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