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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章旧事

 

谢景熙道:“据张大夫说,出事那天,刘管事从杏林堂出来,是被一辆马车接走的。马车规制普通,说出来也没有任何特点,只是那个赶车的人……”

“据手下的人查探,似乎是原先刑部的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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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人:行行行,我就是你们py中的一环对吧?

“刑部门房?”沈朝颜追问:“哪个刑部门房?”

“这是画师根据张大夫的口述画的,”谢景熙从袖中ch0u出一张画像,递了过去,“你看看。”

沈朝颜接过画像,神情随即讶然。因她依稀记得,这画上之人她似乎是见过的。

沈傅升任右仆s之前,在刑部做了快十年的尚书。那时的沈朝颜虽已入g0ng伴读,却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想方设法混去刑部寻一寻沈傅。所以,除了刑部的守卫以外,大约没有人会b她更熟悉那个门房。

“怎麽?”谢景熙侧头看她。

沈朝颜没绕弯子,坦白道:“这人我见过,确实在刑部做过门房,不过後来陈之仲被提拔为刑部尚书,他就跟着韦正了,做的就是车夫。”

谢景熙蹙眉,确认了一遍,“你说的是刑部侍郎韦正?”

“嗯,”沈朝颜点头,继而眼睛一亮,“对呀!我怎麽给忘了,陈尚书一案的直接受益人,除开王仆s的势力,那就是韦正了呀!如今刑部大小事件都由他全权负责,顶着侍郎的头衔,却做着尚书的事,迁升只是迟早,所以……”

沈朝颜看向谢景熙,似乎是希望他能给出个确切的结论。

然而眼前的人只温淡地回了句,“证据确凿之前,一切尚难定论。而且……”谢景熙一顿,又补充道:“韦正堂堂四品侍郎,若要被传唤审问,还需要御史台签署的文书才行。”

可如今三司之中,御史台也怕早已是他王瑀的御史台。

谢景熙自知不可c之过急,本想宽慰沈朝颜两句,然甫一低头,便见她眼眸晶亮地望过来。

“谢寺卿,”沈朝颜巧笑晏晏,眼尾一抹微弧,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她说:“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审韦正,且不必通过御史台。”

谢景熙怔忡,然不等他问,面前的人露出个志在必得的表情道:“等我消息!”

谢景熙自是不能全然放心沈朝颜的。

他依旧安排了几个眼线在暗中盯梢,只是一等数日,沈朝颜不仅没有递来任何消息,也没有任何行动。裴真每天在沈府周围溜达,把那边的花花草草、阿猫阿狗都认了个遍。

时值八月,燥热已退,午後的yan光收了势,就连蝉鸣都温柔了几分。

裴真躺在墙头的树荫里打盹儿,只觉自入了大理寺以来,上职的岁月还从未如此静好。

“郡主!”

墙下传来一声听不真切的叫唤。

裴真一怔,当即翻身蹲起,只见花草蓊郁的沈府内院,一青一绯两个身影匆匆往前院行去。

竟然是有金和沈朝颜。

有金手上拿了件戴兜帽的玄se斗篷,从後小跑着追上了沈朝颜。她给沈朝颜披上了手里的斗篷,之後两人似又凑在一起说了些什麽,但声音太小,裴真听不见。

很快,沈朝颜对有金点了点头,戴上了面纱和兜帽。

裴真一路跟着两人行至沈府侧门,眼看着沈朝颜上了辆从未见过的马车。

车轮碌碌,在长街留下一段细碎的回音。有金站在街道尽头,一脸忧se地目送那辆马车跑远。

这是……有情况?

裴真心下一凛,悄然跃下墙头,骑马默默地跟了上去。

那辆马车一路出了永兴坊,在平康坊南曲稍作停留,又呼呼啦啦地载了百花坊的花娘,这才朝着沣京城东的春明门行去。

裴真一路跟着马车,到了沣河边才停下。晚霞夕照,烟波金粼之中,一艘朱栏绮疏的画舫停靠在码头。

裴真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拴马,俯身埋在河岸的芒草里,远远地看着。

须臾,一个纤柔曼妙的身影先从马车里行了出来。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晚王翟和沈朝颜在平康坊闹事,似乎为的就是这个nv子。她好像是叫……妆娘来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滋生,裴真惶然,直到看见沈朝颜抱着琵琶,混在一群同样衣着的乐娘里,跟着妆娘上了画舫。

与此同时,码头不远处,一辆形制普通的马车停了下来。几个小厮打扮的人从船上下来,先在周围勘查了一番,才缓缓撩开车帘。

从里面下来的人,正是着了便服的韦正。

倏地,一颗心化作沉重的巨石,砸得裴真额角一跳。

所以……

郡主此番假扮乐师接近韦正,是准备要“以身饲虎”麽?

画舫内,沈朝颜总算是在妆娘的掩护下,混进了韦正的私宴。

其实自上次谢景熙告诉她,韦正恐与陈之仲的案子有牵扯後,她就在暗中谋划了这一场。

因她记得沈傅在刑部十余载,栽培门生无数,其中自是不乏感念旧情、知恩图报之人——b如,京兆少尹穆秋。

据沈朝颜所知,沈傅逝後,王瑀曾试图拉拢他,但无奈此人不愿,几次未果之後,也只能作罢。思及陈之仲一案给沈傅带来的非议,沈朝颜决定抱着一试的态度,希望穆秋能助她。他只需假意向韦正示好,递出投诚的信号。

果不其然,韦正在收到穆秋消息的次日,就迫不及待地安排了两日後的这场舫宴。

大周为防结党营私,向来是禁止官员私下拜访走动的,所以这一次的相邀,韦正便将地点设到了沣京城外,沣河之上的一艘画舫内。

沈朝颜戴着乐娘们统一的面纱,跟在队伍最後进了设宴的正舱。

船舱内装扮雅致,一左一右两个食案对置,中设绣墩和舞台,是歌舞乐师们演奏助兴的地方。沈朝颜行过去,为避开耳目,便坐在了中间靠後的位置。

乐娘们纷纷开始拨弦调音,不多时,舱门打开,只见一缟一朱两个身影从外行了进来。

正是韦正和穆秋两人。

虽说准备充分,可真刀真枪也难免紧张。沈朝颜觉得呼x1发紧,悄悄将琵琶往身前再移了一寸,几乎遮去她半边的面容。而酒案後的韦正自是没有注意到这些。

礼数周到的寒暄过後,他便热络地拉着穆秋喝酒聊笑,宴歌管乐一起,倒是让沈朝颜多了几分安全感。

酒过三巡,宴上气氛松弛下来。

韦正瞅准时机,眼神示意左右。须臾,妆娘和另外几名身子窈窕的nv子便从旁入了酒席。

沈朝颜瞧了一眼,只见她们皆才豆蔻年华,饶是衣衫凉透、淡妆浓抹,眉宇间还是透着些未长开的稚气。

“奴为大人斟酒。”nv子声音娇neng,宛若莺啼。举臂之时,芙蓉纹的鲛纱滑开一截,露出一双纤软雪白的皓腕。

这些nv子都是沣京的高门官宦养在府上的一些所谓家奴。她们从入府开始,便会接受一些专门的教习,从琴棋书画到床笫之事。

一般的宴席上,可奏乐献舞;特殊的宴席上,便是斟酒陪客。客人只需喝下她们的酒,离开之时,主人便会安排车马,将人送到指定的地方。

沈朝颜虽然生长在後院g0ng廷,但官场上的这些弯绕,她打小就从那些想方设法给她送“娘”的人那里见识过了。

她当然知道韦正打的是什麽主意。

不过,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四目相对,妆娘会意,行去韦正身边之时,将早就藏在袖子里的迷药取了出来。齐x儒裙在锁骨下低低的一线,雪山g0u壑绵延,很容易便夺去了男人的注意力。迷药替换助兴的春恤胶入了酒。

妆娘倾身过去,要为韦正斟上一盏,然而他浅淡一笑,两根手指便搭在了面前的杯盏。

斟酒的手一顿,妆娘心下微怔,可还是表情自若地看向韦正,娇嗔地唤了句,“大人?”

韦正侧头看她,眸子是冷的,可眉梢却染着浓重的醉意与酡红。心头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拽着,握着酒壶的指节都不自觉地泛出白se。

然而下一刻,韦正倏地笑了。

他转头看向对面的穆秋,又醉意朦胧地问妆娘道:“今日之宴是为着穆大人所办,可怎麽都是本官一人在饮,这样喧兵夺主,是不是该说一句,妆娘照顾不周啊?”

提起的心又落回了肚里,妆娘释然,连笑都更多了几分神韵。

久在风月场上,妆娘自然懂得借坡下驴的道理,当即笑着赔罪,“都是奴思虑不周,怠慢了穆大人,不若奴献舞一曲,向大人赔罪。”

妆娘起身,腕子却被韦正捉住了。他挑眉,兴致颇高地对穆秋道:“穆大人今日可是有眼福了!要说这沣京三绝,之首的便是平康妆娘舞霓裳,多少名流大贾一掷千金都难以得见的。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舞台之上的乐娘,随手一指道了句,“你来。”

一时间,舱内寂寂。

所有人随着韦正的手转身,看向乐娘之中,坐於中间靠後、琵琶掩面的那人。

沈朝颜悚然,放在琴弦上的手收紧。

“铮——”

一声惊响划破凝滞,沈朝颜呼x1一滞。

虽说从小学习礼乐s御,可她学的到底是文人雅士所ai的筝,而非伶人乐妓所常奏的琵琶。故而方才的演奏虽然不动声se,但到底只是n竽充数。若是当下要她独自演奏,定是会原形毕露的。

进退两难,沈朝颜怔在当场。

“大人,”妆娘身子一歪,靠过去抱住了韦正的手臂。她眼神轻慢地看了眼沈朝颜,撒娇道:“这是百花坊新来的妹妹,今日是第一次出场,想的是让她跟来见见世面,当不起大人如此高看。”

妆娘说着,便朝坐在前排的乐娘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这位是我们百花坊的菱娘,”妆娘道:“要说琵琶,若是她认第二,整个南曲怕是都没人敢认第一,不如让她来演奏,替大人助兴?”

韦正回头,将菱娘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半晌,才低哂着应了句,“也行。”

妆娘和沈朝颜同时松了口气。

“不过……”

手指轻轻地搭靠在面前酒盏上,韦正似笑非笑地回头,将那盏空杯往妆娘面前推了过去。

“都说好酒助兴,可添舞韵。妆娘既引荐了自己姐妹,承本官一情,受本官赏下的一杯酒,当是不会有什麽话说了吧?”

他唇角一g,将妆娘手边那壶酒拿了过来。

潺潺美酒入杯,满溢而下。

韦正伸手示意,抬头攫住妆娘惊愕的目光道:“所以,妆娘可以想想,是要饮下这杯酒……还是交出这里,浑水0鱼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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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颜: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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