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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他必须、只能靠自己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像怪物的触角,悄无声息地填满整个屋子。

谢兰没说话,她等着简一的回应。

简一坐在那儿,像呆住了。他这时候变成了一个生锈了的机器人,老旧的零件已不足以支撑他去理解谢兰短短三个字的含义。

“今天不是愚人节。”他最后说。

“我也没有开玩笑。”谢兰回。

于是简一又不说话了,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像是凝固了。谢兰也没有说话。

“我饿了。”简一说,“能去吃饭吗?”

他看起来不怎么伤心,一滴眼泪都没有。没有崩溃没有嘶吼,没有谢兰预想中的一切反应。

“可以,你想吃什么?”谢兰松了一口气。

“长寿面,里面要窝一个荷包蛋,边边煎得焦一点,好吃。还要一个奶油蛋糕,上面要小熊的。”简一说。

谢兰说:“那走吧。”

简一却还坐在那儿,没动:“能让人送上来吗?”

也行,谢兰打电话叫人买了送上来,不一会儿,有人来敲门。

简一还是坐在那儿没动,谢兰去开的门。不是送饭的,门外站着习敏。

“您好。”她也没想到会有人开门,更没想到开门的是谢兰,被吓了一跳。

好在她很快稳住了,问谢兰:“请问简一今天回来了吗?”

谢兰问她:“你是他朋友?”

习敏紧张地点点头。

谢兰就侧过身:“进来吧。”

简一从始至终没有说过话。

习敏进来,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心里激动异常。终于!她终于见着简一了!简一能不能认祖归宗就看她了!

她的心中升腾起一种使命必达的责任感。

“简一!”她的声音轻快,走到简一跟前,“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她说这话时觑了一下谢兰的眼色,见她只是抱臂站在那儿,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跟简一说,但她还要回去吃饭,下午还要上学,最主要是谢兰站在这儿,她许多煽情的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她决定长话短说,把那张在她口袋里辗转了近一个月的名片拿出来,递到简一跟前:“简一,这个人说要找简叔叔,还让简叔叔打电话给他。我不知道简叔叔在哪儿,你知道的话一定要让简叔叔打电话啊。”

她说到这儿放低了声音:“我觉得他可能是你a爸,看着很有钱也很帅。”

简一低着头,没有接。习敏的手被晾在那儿,她才发觉到了简一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简一?”她忧心忡忡地问。

等了一会儿,简一抬头了。

他说:“小敏,我也不知道我爸爸去哪里了。”

习敏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泛起酸痛。她安慰简一:“没关系,简叔叔肯定会来找你的。”

简一摇头,说:“不会了,他没法来找我了。”

他终于流露出痛苦绝望的边角:“小敏,我没有爸爸了。”

他浑身颤抖起来,像是颓败的地平线颤抖着不断后退、后退、再后退。他的抖动是一种来自灵魂的震颤,这种震颤让习敏的心也跟着发颤。

她收回名片,站在他的面前。简一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但他没有。他又说了一遍:“我没有爸爸了。”

习敏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做了十几年邻居的熟人突然去世,哭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她哭着跟简一说:“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简一笑了下,说:“没有。小敏,你先回家吧。”

于是习敏一边哭一边上楼了,整个楼道里都回响着她的哭声。

谢兰看简一的表情,他坐在那里,依旧没有眼泪。

饭到了,谢兰把面条和蛋糕挨个摆在他跟前,她说:“吃吧。”

于是简一拆开筷子,安静地吃饭。起先他进食很正常,后面一筷子还没嚼完他就立马塞下一筷子,一口接着一口,直塞得面颊鼓胀。

谢兰去抢他的筷子:“先把嘴里的咽了。”

他却拿起蛋糕,等不及用刀叉了,也不管手脏不脏,抓起一块儿就往嘴里塞。

上面他最心爱的小熊被拦腰截断,被其他颜色的奶油一糊,看不真切了。

谢兰去抢他的蛋糕,一下还没抢过来,她用了点劲儿,终于把蛋糕抢走了。

“没人抢你的!”她抬高声音。

简一却推开她,连滚带爬地冲向厕所。门嘭地一声重重撞在墙上,随后便是剧烈的呕吐声。

他跪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止不住地发抖。他看起来像一只流浪狗,嘴角还沾着呕吐的秽物,看起来脏兮兮的。

谢兰走过去,把他拎起来。先是冲厕所,然后给他洗脸,让他漱口。全程简一都像个玩偶般任她摆弄。

谢兰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简一的反应也称不上激烈。他腿软,走不了一点儿路,还是谢兰把他抱回沙发上。

她想放下他,他却搂她更紧了,两条手臂像白绫不断收紧。他整个人贴在她的身上,瑟瑟地抖着。

于是谢兰就这么抱着他,他把脑袋埋在谢兰的肩窝,那儿不一会儿就湿了。

起先只是那么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呜咽,到后面是细如丝缕的哭声,然后转为压抑的痛呼,最后变作倾盆大雨的哭号。

他揪紧了谢兰的衣服,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种足以摧毁他的末日般的痛苦。谢兰一下一下轻轻拍他的背,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简一没有哭很久。

过了一会儿,雨声变小直至消失。他仍伏在她的肩上,颤抖着,湿漉漉的脸颊贴在她的脖颈处,滑腻腻的一片。

再等片刻,他不哭也不颤抖了,只有浅浅的呼吸吹在谢兰的脖颈上,听起来像是睡着了。

谢兰抱着他,听他问:“我爸爸是,是,”他停了下,继续说:“是怎么……没的?”

他的声音在抖但他强硬地压下了颤音。

他仍不肯抬头,躲在谢兰的肩窝里。

谢兰没瞒着他:“被人玩死了。”

简一搂着她的手又开始抖了。他又哭了,呜咽的哭声如同连绵不绝的细雨,滴滴落进谢兰的心里,把她的一颗心都打湿了。

她的手臂用了点力,把他抱在怀里,偏头,亲在他的发间。

她说:“哭吧。哭完了,兰姐给你出气儿。”

习敏哭了一个下午。

她回去就在哭,奶奶问她怎么了,她跟奶奶说:“简一的爸爸死了。”

奶奶愣了下,叹了口气,说:“敏敏,来吃饭吧,下午还得去上学呢。”

于是习敏一边哭一边吃饭,连午觉都没睡。

下午她特意提早半个小时到简一家门口,想敲门,手抬起来又落下。她又哭了,觉得心里发堵。她想问问简一以后怎么办,但她怕他伤心。

虽然简一没有在她面前哭,但她还是觉得简一碎在了她的跟前。

她抬手,又放下,没敲门,门却开了。

开门的是谢兰,她站在门内,微挑眉看着习敏。

习敏立刻被吓得眼泪都憋回去一半,却还是磕磕绊绊地问她:“简一……怎么样了?”

谢兰说:“睡着了。”她的声音不大,听起来似乎有些温柔。

习敏也放轻了声音:“那我放学回来看他。他会走吗?”

谢兰说:“我等他醒来问问他。”

“好。”习敏突然觉得谢兰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

她想了想,把那张名片递给谢兰:“这个名片……有空可以让简一打电话过去。万一……是他父亲呢?”

谢兰还是没接:“你自己给他。”

她垂眸,目光落在那张名片上。

高轩朗。

不认识。

但一个十几年没出现在简一生命中的男人,认不认识一点儿都不重要。

他算什么东西。

她拒绝,习敏就把名片再次收起来。她心里真的很替简一着急。简叔叔没了,简一以后怎么办?总不能靠着面前这个女人吧,还是自己的亲爹靠谱点儿。

简一有点笨笨的,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未成年的oga生出来的孩子只是脑子有一点小问题,看起来不机灵,已经足够称得上是健康了。

但习敏还是担心简一,她怕简一被人骗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她也心不在蔫的。她一想到简叔叔眼泪就往下掉,她替简一难过。

同学们问她怎么了,她说:“昨晚熬夜学习,眼睛难受。”

好不容易下了课,她背着书包着急往家里赶。她心里还是不信任谢兰,她怕对方什么都不跟简一说,也怕自己回去晚了那儿已经没有简一了。

她气喘吁吁地到简一家门口,来不及喘匀气就敲门,这次开门的是眼睛红红的简一。

她一看到简一就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用力地抬起袖子擦掉眼泪,带着点儿对自己的咬牙切齿。

她拿出那张名片,塞进简一的怀里:“简一,要不你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万一呢?”

简一收下了名片,看了一眼,放进口袋里。他朝习敏笑了笑:“谢谢你,小敏。”

小敏看着他,很担心:“简一,你还好吗?”

简一说:“我很好。”

小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以前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简一说,但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讨厌自己此刻的木讷。

简一说:“我想休息了,改天来找你,好吗?”

习敏点头,简一就要关门了,但习敏想到什么,又抵住门:“简一,钱……你给我的钱,我不要。”

简一的声音缥缈得像雾:“拿着吧……虽然,不是很干净。”

习敏的心一下被刺痛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伤到了简一。

她语无伦次地说:“没有,我没有这么觉得!简一,你,你……”

“没关系。”简一吸吸鼻子,“反正,也没有别的路。”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让人心惊。习敏有种窥见了真相的惊悚感。然而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手上的力气一松,简一就关上了门。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奶奶从楼上探出头:“敏敏,回家吃饭了。”

她才如梦初醒道:“来了来了。”

关上门,简一觉得自己要烂掉了。

他有点站不稳,就蹲下去,呆呆地盯着地面,眼神是不聚焦的空洞。

谢兰在跟人打电话,她有她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人生,这些都是跟简一没有什么关系的生活。

简一想,他没有了爸爸,谢兰肯定也不会一直陪着他,他要怎么办呢?

谢兰跟他说这个房子爸爸已经买下来了,是属于他的。他想如果谢兰哪天不要他了,他就回到这里来,继承爸爸的事业。

到时候,他去睡爸爸的房间,把小宝放进自己的房间,这样他就还可以跟爸爸一起。这一次换他来当爸爸。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虽然他现在在拍戏,但他知道王导是看在谢兰的面子上,而谢兰——虽然谢兰说不会不管他,但他也知道,他对谢兰而言,不过是一时新鲜的玩意儿,还算不得人。

她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不能不知好歹。

可是道理他都明白,他还是好难过。他多么希望痛哭、嚎叫、撒娇能让爸爸回来,多么希望自己的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实现。但是不行。现实不是童话,他的人生就是这样的。

虽然小敏说他可以给名片上的那个人打电话,但他一点儿都不想见这个男人,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另一个亲人。

他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用什么都好。他可以靠自己,他必须、只能靠自己。

谢兰打完电话,发现简一蹲在地上,像一朵皱巴巴的小蘑菇。

她走过去,蹲下来,问小蘑菇:“怎么了?”

小蘑菇说:“腿软了。”

谢兰就提着他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拔起来。他软软的手臂环住她,说:“我困了。”

谢兰把他抱到床上,他邀请谢兰:“一起睡吧。”

谢兰看着还没黑下来的天,想了想,掀开被子挤了进来。

简一的床很小,谢兰躺下去就占了一大半的地儿,连脚都要抻不开。她把简一搂进怀里,免得他被自己挤下床。

简一的呼吸浅浅,但没睡。屋外渐渐暗下来,房间也陷入昏沉之中。在模糊的光影里,世界一片安静犹如死寂。

谢兰并不困,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地躺着。过了一会儿,简一说:“明天还要去剧组。”

谢兰说:“给你请假了。”

“嗯。”简一小声问她,“会不会不好?”

谢兰说:“没什么不好的。”能用钱解决的一向不是大事儿。

简一把脑袋往谢兰怀里拱了拱,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谢兰不会想那么多:“就这么办。往前走,路就有了。”

简一没有再说话了,他睡着了,但睡得很不安稳。他紧紧地贴在谢兰身上,像是一块撕不下来的狗皮膏药。

半夜,他恍然惊醒。屋外是狂风骤雨,豆大的雨点儿前仆后继地撞死在窗户上,死前的呐喊让人心惊。

简一摸向身侧,枕畔微凉,谢兰不知去向何处。

他喊了几声:“谢兰?谢兰?”俱无人应。

他的内心陡然生出被抛弃的恐慌感。他跌跌撞撞地滚下床,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了一遍,谢兰不在,他知道自己被丢掉了。

于是他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程度不亚于一场海啸。

他光着脚,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任由汹涌的眼泪淹没他十八岁的河岸。

暴雨倾泻,汹涌的海浪如尖啸的猛虎不断拍打着嶙峋的礁石。夜幕沉沉地压下来,狂风把大雨吹得东倒西歪,淋得人浑身湿透。

尽管有伞挡着,但谢兰从车上下来时还是被风雨灌了满身。

岸边停靠着一艘巨轮,深蓝的涂漆,流畅的线条,犹如一只搁浅的长鲸。

这艘名为“巨星一号”的游轮造价不菲,谢兰也花了不少心思。整艘游轮参考了海上邮轮的设计理念,内里奢豪,设备齐全。

“巨星一号”重达近2万吨,客房总数200多间,如果投入使用,可容纳500人左右。

除开早年的发家史,自谢兰接手这条路后,她一直都做货运,没再碰过运人的行当。这艘“巨星”是她往客运迈出的第一步,她对此很重视。

“巨星一号”本来将于下周进行首航,目前船票已售罄,谢兰打算到时候带简一过来散散心,但今晚却被告知“巨星一号”在安全检测时存在多项缺陷。

船尾处位于“位置1”的舵机间通风筒不满足高度要求、速闭阀门长度不符、主甲板所有栏杆的撑柱均未应用肘板或撑条支持等问题,都让这艘本该成为“巨星”的游轮延迟出道了。

负责人罗副总冒雨向谢兰跑来,大雨声势浩大,他的声音谢兰听不真切,但不妨碍她一脚踹在他身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踹他一脚他都得爬起来跟她道谢。

谢兰花了一晚上了解“巨星一号”的情况,没合眼,第二天一早召开股东大会,商讨“巨星”后续处理事宜。

有几个股东早年是跟陈夺州一起干的,但陈夺州已经被谢兰送走了。而他底下的儿子们没一个能在谢兰的手底下翻身的,一群废物几把,连带着他们一派都被打压得不行。好不容易谢兰底下的人出了纰漏,他们自然不肯放过咬伤她的机会。

“要我说,咱们胜兰一开始就不是做客运的,货运客运虽说都是运输,但能一样吗?我觉得巨星出了这事,就是要我们把客运这个市场放一放。”

说话的人姓孙,半入土的年纪,谢兰平时放他在这儿是当吉祥物的,不是来听他放屁的。

她冷笑:“要放多久?等你死?”

她说话总是这么横冲直撞。以前有陈夺州压着,后来陈夺州压不住了,于是她一开口平等地撞死每一个人。

赵总听不下去了,他稍年轻一点儿,觉得自己说话风趣幽默得很:“谢董,我们也都是为了胜兰好嘛。大家给巨星投了那么多钱,还不是希望它能出道即巅峰嘛,现在出了这事,能不急么,放在那儿一天天的就是在烧钱。”

谢兰:“那你有何高见?”

“我看咱们还是继续做货运,客运就留给专业人士,反正海里遍地是钱,不怕捡不找。”

“当初赵叔你运人的时候可不是很专业么,怎么现在又外行了?”谢兰似笑非笑,“你说海里都是钱,我把你扔进去你不给我捡一个亿别出来。”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玩什么聊斋,以前跟陈夺州混的这几个人中谁的手里没有人命。

那时候是“逃港”高峰期,许多人前仆后继地往港市跑,偷渡、游泳……只为了一张合法身份证。陈夺州觉得这里有市场,租了几艘破木船就开始做起运人的生意。他运得越多,钱就堆得越多,人命就也堆得越重。

后来查得严,他就开始以货运的名义运人。小孩老人成人拥挤地藏在狭小的几乎不透气的船舱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时间久了一股臭味。

有一年船翻了,为了不暴露此事,船员们堵死了上来的通道。那一批偷渡者一共86人,最后只活下了一个会水性的青年,也就是黑逵。

这件事也在多年后被翻出来,成为了指控陈夺州几人的证据之一。

商量到这儿,新派老派各抒己见,谁也不听谁的。罗副总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完蛋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然我们放弃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比如栏杆、救生艇这部分,让巨星能按照原定时间首航。”

谢兰直接一文件摔在他头上,纷飞的纸页像雪花一样落了满地。

会议室鸦雀无声,一片沉寂。

谢兰冷笑:“罗副总,你这位置是睡上来的?早点找个同性a嫁了吧。”

罗副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话堪称侮辱了,他握紧了拳头。

谢兰又说:“时代早变了,土地都变国有了你们还想当地主呢?”

她话锋一转:“长江要起来了,那儿风光那么好,不做客运做你他爹的货运,不想赚钱就滚,年年分红不少还这么多壁画,敦煌莫高窟碰见你们都不用修复了!”

钱总有点兴趣了:“谢董,你说得可是真的?别是周公托梦啊。长江那地儿也就那样,有什么好看的?真能起来?”

谢兰就笑了:“怕就滚蛋。”

做生意嘛,不就是踩着刀剑跳舞。要么赢来掌声和金钱,要么脚下一滑毙命刀下,在座的都是亡命之徒,奋力一搏有何不可?

钱总说:“那就延期吧,赚钱这事儿不能急。”

上午股东大会定好巨星的处理方案后,下午就紧急召开发布会,针对“巨星一号”延期首航一事做出回应。在座的媒体都是打好招呼的,不会写出什么煽动性的语言,这事儿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晚上谢兰又去参加了一个饭局,喝得脑子发懵,坐在车里时她闭着眼睛,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慢慢地才想起来是把简一忘了。

于是她忍着头晕跟司机报了简一的住址,让他往那儿开。

简一哭完了,就接受了谢兰离开的事实。他跟自己说,给谢兰一天的时间,如果她不来找他,那就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坐在沙发上,听了一夜的雨声。天亮时,雨势稍歇,他觉得按照平时他已经起床了,于是就从沙发上下来了。

脑袋有点晕晕的,他摇摇头,去厕所洗漱。谢兰还是很贴心的,他过去的牙刷杯子还摆在洗手台上,没换,只是消了毒。

冰箱里没有吃的,因为谢兰觉得他应该不会有心情做饭,而她自己更不可能做饭。

简一饿了,就穿好衣服,出去觅食。

这个点,居民楼早已经醒了。出门就是沿街的摊贩,往前走几步,就能到薇姐面馆,好吃便宜,老板娘每次都会给他多放点肉。

薇姐见着简一,立刻扬声招呼他:“简一呀,你这一年去哪喽,姐都没见着你!还是老样子?”

她总是想一团火一样热情,简一点点头,薇姐说:“搁那坐着等吧,很快!”

他坐下来,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拌粉就端上来了。粉是细圆粉,裹着酱料,一翻拌,香味就氤氲在空气中。普通的拌粉会加上一点剁得细细的肉臊子,薇姐每次都会给简一擓一大勺。

简一就着吵闹的烟火气吃完了这顿早饭。他要给钱,薇姐却不肯收:“一碗粉能要多少钱?你多来照顾薇姐生意就好!”说完它又忙去了。

简一趁她不注意,把钱放在筐子里了。

回到家,家里冷清清,谢兰还没有回来。他就开始打扫卫生。很快,他发现没什么需要他打扫的地方。家里很干净,堪称纤尘不染。他知道这跟谢兰有关,想到谢兰他又难过得想哭。

他觉得谢兰可能是不想要他了,所以就把他扔在这里。他难过的点不是她丢掉了他,而是她丢掉他之前连声招呼都不打。

他走进爸爸的房间,坐在爸爸的床上。那个装着爸爸骨灰的罐子被谢兰换了一个,看起来是很贵的木头。

然而还是太小了,他很想知道那么大一只的爸爸在里面会不会被挤得很痛。

爸爸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他在里头,而他在外头,他们已经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永远失去了爸爸。

他又没出息地哭了。他用手擦泪,很快,手心手背都是泪。他问爸爸:“你痛不痛?”

爸爸回答不了他。

他又说:“要是有下辈子,你不要做我爸爸了,做你自己吧。”

他知道爸爸养活他很不容易。每次接客爸爸都会把他反锁在屋子里,不让他出来。但是房子不隔音,他经常会听到爸爸的痛呼。

靠着皮肉赚钱痛的是身,可摧毁的是心,他一开始卖身的时候也觉得很痛,如果不爱上谢兰他觉得他会活不下去。

他想,这么多年,爸爸该有多痛啊。如果没有他就好了。没有他,爸爸肯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他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在光怪陆离的梦中,他怎么都找不到爸爸。

于是他又哭醒了。

外面的天暗了下来,带着房间也陷入一片混沌的虚无中。简一不怎么饿,于是决定不吃饭了,可习敏来敲门,问他要不要去她家一起吃饭。

习敏的语气带着点儿小心翼翼:“有你爱吃的菜哦,用你给我的钱买的。”

简一就跟她上去一块儿吃。习奶奶招呼他时还跟往常一样:“一一,多吃点。”她往他碗里夹菜,不一会儿就堆尖了碗。

习敏说:“奶奶,你夹这么多简一都吃不着饭了。”

奶奶说:“没关系,多吃点肉,一一还是太瘦了。”

吃完饭,简一跟习敏一块儿收拾餐桌,洗碗。习敏跟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还问简一:“你有打电话吗?他是不是你a爸?”

简一摇摇头,说:“我不想认识他。”

他都这样说了,习敏自然也不会再劝他,就是心里替他可惜。万一呢?她真希望简一能过上好日子,总不能真像简叔叔一样,卖一辈子吧?

但她现在不会跟简一说这些。洗完碗,她跟简一展示她给奶奶买的新衣服新鞋子。都是用简一给她的钱买的。她极力向简证明她没有嫌弃他。

展示完,简一问她:“那你呢?”

习敏就说:“补交了学费。”

简一偷偷把他拉到一边,问她:“还有钱吗?”

他说着,又要掏钱给她了。

习敏连忙抓住他的手。他确实瘦,她都能隔着那层薄薄的皮摸到底下的骨头。她说:“有有有,钱你自己留着吧,你也要为自己想想呀。”

简一说:“没关系,我现在能赚很多钱。”

习敏:“……那你也攒着,钱是人的胆嘛。”

她不收,简一也没有强求。

习敏要写作业,简一就回去了。习敏问他:“你明天还在这里吗?”

简一想了想:“在。”

习敏又高兴了:“那我明天来找你。”

简一回到家,谢兰还没有回来。

他确定自己被丢掉了。没什么好难过的。他这样安慰自己,然而还是很难过。

他早早躺上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屋外是黑漆漆的一片,慢慢的,四周就安静下来,没有什么人声了。

他没有拉窗帘,侧躺着看着乌黑的夜幕,心里也像这黑夜一样,透不进一点儿光。他希望天快点亮,但又害怕天亮。他躺在床上,从没觉得时间这样难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仍是黑的,楼道里传来沉沉的脚步声。他觉得这是谢兰,但又不敢给自己过多的期待。很快,脚步声掠过,往更高层去了。

不是谢兰。

他转转脑袋,把脸埋进枕头。必须要睡了。他这样告诉自己,然而又哭了,止不住的眼泪打湿了枕头。

他又听了好几次脚步声,都不是谢兰,他已经完全绝望了。心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会麻木的,他感觉不到自己在痛了。他觉得他就像是得不到爱的小美人鱼一样,在天亮之前就会化作泡沫。

楼下传来汽车的轰鸣声,这是很少见的,住这儿的人家还没这闲钱买车。但也有家里孩子出息的,来探亲时就会开着辆小汽车,威风凛凛地穿过拥挤的街道,一路开进来。

他想是谢兰回来了,但又害怕她其实没来。他以为自己不会期待了,然而没有。他的心是复燃的死灰,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千万分之一、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会一次次期待着、等待着。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沉沉的,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很快,那脚步声就走过一楼,往二楼来了。简一的心脏怦怦跳,他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害怕自己的声响吵到了脚步声所传递的蛛丝马迹。

终于,脚步声停了,停在了二楼。

简一的心激动地快要跳出胸膛了,但那脚步声迟迟没再响起,家门也迟迟没被拍响,他又开始疑心是自己幻听。

等了一会儿,他下了床,走过去,透过猫眼去看外面。

外面黑漆漆的,看不真切,他这才想起来楼道的灯坏了很久,而谢兰也没注意到它坏了。

门外传来响动声,一定有人,但他不知道是不是谢兰。他想开门,尽管他知道他不应该这么做。

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他的内心还在挣扎。万一呢?万一是谢兰呢?他不知道谢兰有没有钥匙,如果没有难道让她在外面站一晚上吗?

但他的理智告诉他,怎么可能是谢兰。她有那么多舒适的大房子和数不清的情人,不至于大晚上还特意来他这里。

在他的内心还在挣扎的时候,外头响起钥匙的叮当声,随后是钥匙扣插进门锁的声音。

门锁先是卡顿了一下,然后被打开了。

简一抬头看去,黑暗中,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剪影。

然后是谢兰的声音:“简一?”

简一连忙把灯打开。

灯一亮,谢兰眯了眯眼,看清了简一。他光脚站在门口,脸颊、眼睛、鼻头、嘴唇都是红红的,看起来今天还在哭。他看到谢兰的时候怔住了,就站在那儿没动。

谢兰的眼睛往下一扫,说:“去把鞋穿上。”

简一没去穿鞋,整个人扑进她的怀里,身上还带着点湿漉漉的冷意。

谢兰下意识地接住他,把他抱了个满怀。

他搂着她的脖子,脸贴在她的脸上,张口想要说什么,然而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来。于是他哽咽着问谢兰:“你去哪了?”

谢兰关上门,抬手抹掉他的眼泪:“公司有点事情要处理,我走得比较急。你不是有电话吗?”她看这傻子是一点儿没想起来给她打电话,还在脑子里脑补了一场大戏。

简一的脑袋往下移了移,眼泪都抹她脖子上了:“我忘了。”

他瓮声瓮气地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现在还没呢。”谢兰抱着他去了房间,发现拖鞋就在床边。她想把他放下来,他却搂进了她。

“我要去洗澡。”谢兰无奈。

简一:“一块儿,我伺候你。”他湿凉的吻在她的耳侧,激起些许痒意。

谢兰很心动。她把他压在床头细细密密地吻了一会儿,松口时他满脸绯色,艳靡得不像话。

谢兰把被子给他拉过来盖住:“睡吧。”

简一不困:“水要重新烧了,等水热还要时间呢,可以来一次。”他一边说一边脱衣服,露出白晃晃的皮肉。

谢兰真服了他了,折了他的腿操进去。他的眉头皱了下,显然是有些不适的,但他却说:“再往里面点儿……”

他喘着气去抓谢兰的手臂,感受紧实皮肤下藏匿的热度与力量。谢兰的左手抓着床头背板的顶部,右手掐着他的腰,操得他的背不断撞上后面的背板,而背板一下下撞在墙面,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简一哭着说:“再重一点。谢兰,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谢兰只好整个上半身都压过来,贴着他。他又去搂她,胡乱亲她的脸、鼻子、下巴。他的吻湿漉漉的,落在她的脸上像潮湿的眼泪。

热水器的水烧好了,谢兰把他抱进厕所,面对面操他。

这间房子的厕所很小,两个人站进去就有点挤不开了,因此肉贴着肉,十分亲密。

简一的双手搭在谢兰的肩颈上,脸色潮红,已被干得神志不清了,湿黏的发一绺绺地贴在他的面颊上,平添风情。

他的大腿上都是汗水和蜿蜒的精斑,滑得快让谢兰抓不住。她只好用力掐在他的腿上,不至于让他整个人滑落。

热水器上的数字跳了又跳,才终于被关上。

简一被干得腿软,站不稳,整个人得靠谢兰才能站得住。他本来已经洗过澡了的,这回又得再洗一遍。

谢兰洗澡是很快的,给简一清洗也是。基本上抹上沐浴露往他身上胡乱一搓,然后打开花洒一冲就完事儿。

简一还是很黏她,从厕所到简一房间,就这么两三步路,他非说自己走不动,要谢兰抱他回去。

谢兰真觉得他先前的话有歧义,这不是他伺候她,是她任劳任怨地伺候他。

好不容易躺进被窝,简一又问她:“严重吗?”

“什么?”谢兰问。

“公司。”

“还行。”谢兰知道他不懂这些,就挑他能听懂的说,“有艘游轮出了点问题,修好了就行。你还没坐过游轮吧,下回我带你去。”

“好玩吗?”简一的脑子里只能想象出不大的乌篷船,如一叶芦苇叶飘荡在河水中。他想不出一艘游轮能有多大,又有什么可玩的。

难道是坐在船上钓鱼?

“挺好玩的。”谢兰说,“到时候你去了就知道,跟住酒店似的,不过是移动酒店。”

简一又问:“那你以前有没有带过别人去?”

谢兰想了想,如实说:“有。”

不过不是她自己的游轮就是了。她带人上去也是去玩淫趴的,大家交换床伴,玩得很疯。

她有几年就是这么疯,沉迷肉欲金钱权势,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麻痹着自己。这两年好些了,但也只是从疯狂变成了有点疯,本质都还是疯疯癫癫的。

听她这么痛快地承认,简一的情绪又有点低落了。但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难过,于是又靠谢兰近一点:“困了。”

谢兰说:“睡吧。”她其实也累了,而且折腾了这么一通,天都快亮了,再不睡不行了。

谢兰也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

她难得没做什么奇怪的梦,而是很自然地睁眼,发现天亮了。

简一还在睡。他贴在她柔软饱满的左乳上,露出半张微红的脸。谢兰摸摸他的脸,滑滑的,有点像玉的手感。就这样他也没醒,还是睡着。

谢兰想下床,却发现他的手箍在她的腰上,还怪紧的。她把他的手拿开放一边,谁知道他皱了皱眉头,就这么醒了。

他睡眼朦胧地看她:“谢兰,你要去哪儿?”

他现在越发没大没小起来了,以前还知道叫她兰姐、姐姐,现在直接叫她谢兰,完全恃宠而骄。

谢兰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说:“你再睡会儿,我要出门了。”

简一立刻一骨碌爬起来,彻底醒了:“你要去哪儿,带我一起吧。”

谢兰说:“去上班。”

她找出手表看了眼时间,快到中午了:“你去洗把脸,我带你去吃饭。”

简一问她:“来得及吗?”

“下午过去,刚好。”谢兰说,“今晚我不回来了,你自己把门反锁好,别听见点声音就傻站在门口。昨儿要是我不开门你是不是打算自己开?”

简一挠挠脑袋:“是,我怕你没钥匙,听声音你站了好久。”

谢兰把他的脑袋上头发揉乱:“有,昨晚楼道太黑了,找了半天钥匙。”

洗漱完,简一说要请谢兰吃饭,带她去了薇姐的店里。

薇姐的嗓门那老大:“呀,简一,你谈朋友啦?”

简一就脸红了,小声说:“还没有呢。”

谢兰听了,倒是无所谓,在床上谈怎么不算呢?简一偷觑她神色,见她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是请谢兰吃,简一就没有只点他常吃的最便宜的拌粉,而是把薇姐这里的能加的配菜都加了一遍。

薇姐惊讶:“简一,这么多你吃得完吗?”她的目光落在谢兰身上,又促狭地笑了:“好嘞,你跟你朋友坐着等吧。”

快到饭点了,人陆续多了起来,店里已经没有了空位,两人就到外头支起的位置坐上。

简一坐下来,有点不好意思:“会不会太简陋了?”

“没有,我以前也经常到这样的小店吃。有时候越是看起来小看起来旧的店子,饭菜就越香。”谢兰说。

谢兰也是这么苦过来的,最穷的时候连块馒头都买不起,不过富起来太久,她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感受了。乍一回到市井,还觉得挺舒坦的。

没等多久,薇姐就把拌粉端了上来。谢兰的碗里垒成小山的配菜,她看了眼简一的,皱眉:“怎么吃这么点?”

说着,她就拿筷子往简一碗里夹,简一连忙说:“我吃不了那么多。”

谢兰评价他:“小鸟胃。”

简一腼腆地笑了。

周围人来人往,于是简一又缩起来了,完全没有私下相处时那黏糊劲娇纵的劲儿,只闷头吃他的粉。

他吃饭是很斯文的,先夹一筷子粉到嘴边,鼓着腮帮子吹一吹,再放进嘴里,通常一口咬嚼很久。而谢兰相反,她吃饭总是很急,通常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塞另一口了。

以前还在安神村时,谢江和谢河要么不给她东西吃,要么就把她扔进猪圈里让她和猪抢食,如果她不吃快一点,是争不过猪的。

抢得多了,她就慢慢形成了习惯,即便现在有钱了,她吃饭时也仍然表现得着急忙慌的。过去还有人说她举止粗鲁,现在反而没人说了。大家都夸她吃得“真性情”“看起来很有食欲”。

那一大盆粉她很快就吃完了,而看简一,还在那儿不紧不慢地吹粉。简一有点紧张:“我是不是吃得太慢了?”他碗里的粉看起来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谢兰说:“不着急。”她站起来,指指旁边:“我去打个电话,马上过来。”

简一点点头,谢兰就走到人少没那么吵的地方去了。简一看得见她,心里就没有那么慌。

他低头,继续吃粉,等一抬头时,发现有一片阴影自上而下地笼罩着他,如同乌云压境。

“简一,好久不见啊。”金爱博居高临下地站在简一面前,笑容恶劣,“自从你辍学后,我想见你都难呢。”

简一的脸白了。

过去,金爱博和柳智是简一的噩梦。

金爱博家里有钱,柳智成绩好,两个人就像压在简一身上的两座大山,直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何凝聚班心?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够了。

漂亮、愚蠢且家世普通至卑贱的简一,无疑是最合适的“敌人”。

那些alpha喜欢简一有什么用?他还不是得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那时候,金爱博喜欢上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简一在学校。

学得不开心了,打简一一顿好了;在家被骂了,打简一一顿好了;遇到不顺心的事,打简一一顿好了。把怒气凝聚在拳头、脚上,看简一像只落水狗一样被打到求饶哭泣,他心里既满足又痛快。

把美好的东西毁灭了,怎么不叫他开心?

那会儿柳智还没去市里的重点高中读书,总能提出无数的奇思妙想供他参考。

他还笑着跟金爱博提议:“我看书上说硫酸的腐蚀性很强,你要是能搞到,我们就给泼他脸上去。看见他那张脸就烦。”

“不然弄点铊也好。你知道朱令案吗?反正他都已经那么傻了,干脆让他彻底傻了算了。”

金爱博有点迟疑:“可是,会不会坐牢?”

柳智说:“怕什么,我们都是未成年,而且谁知道是咱们动的手,朱令案的凶手现在都没找到呢。”

金爱博家里是开化工厂的,想弄到硫酸和铊不算很难。然而简一这个贱人没多久就不来读书了。后来他们又找到了新的“敌人”,也试过了硫酸和铊。

一开始他还不敢动手,柳智说:“你不来我来!”

他把硫酸慢慢地倾倒在对方的脸上,那张尚有姿色的脸就像是化掉的雪糕般开始融化。对方发不出惨叫声,因为硫酸已经流进了他的嘴里。

后来他自杀了,父母来闹,金爱博的父亲用钱就搞定了一切。他跟柳智仍然好好的,可以继续寻找下一个需要他们打倒的“敌人”。

但柳智说:“还是简一欺负起来好玩儿,他长成那副狐媚样子,爸爸又是做鸡的,他卖起来钱肯定不少。”

他问金爱博:“想不想赚点零花钱?”

谁会嫌钱少,金爱博好奇:“怎么赚?”

柳智说:“让简一去卖啊。”

他不知道从哪认识了全哥,全哥说这事包在他身上。他最近在巴结个姓马的公子哥,对方已经玩死了几个oga,他正愁不知道找谁呢。

柳智建议:“把简一给他送过去,喂点药,还怕他不老实?”

然而全哥把他两都摆了一道,简一最后不知所踪,直到昨天他才听人说见到了简一。

今天过来一转,啧啧,老天都在帮他,他果真又找到了他。

简一还是那么漂亮,而且相比于以前还是朵未开的花骨朵儿,他现在已经完全长开了,如同一朵绽开的白月季,漂亮到让他嫉妒。周围那些alpha若有若无的目光,全部都是落在简一身上的。

简一看起来不像是受过苦的样子,面色莹白泛粉,气色看起来比以前好了不只一星半点,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肉眼可见质量的飞跃。

然而简一还是那么软弱可欺。金爱博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磕在桌子上,然后一脚踹在他洁白如新的衣服上。他滚到地上,又变得脏兮兮的了。

简一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但并不妨碍金爱博用脚踹他。

薇姐看到了,大声喊:“你在干什么?”

金爱博一点儿都不怕。他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读的技校,高考连中专都没考上,被父亲花钱塞进了一所中专里,认识了一个混黑的男朋友。他男朋友今天也来了,站起来的时候原本那些想要为美人出头的alpha们又坐下去。

薇姐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被男人一巴掌扇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大婶,好好卖你的粉,少管闲事!”金爱博说。

他蹲下身,揪起简一的头发。

简一哭着说:“对不起,不要打我……”

他的嘴角破了皮,颧骨青了一块儿,可即便是受伤,那张脸也仍然颇有韵味,让人怜惜,也看得金爱博心里来气。

他一巴掌扇在简一的脸上:“骚货!”他恶狠狠地骂道。

这里人多,他打算把简一拖到巷子里去。反正他那么漂亮,估计在全哥的手底下也接了不少客,正好叫他男朋友的兄弟手下都过来,给他开张开张。

简一不肯走,他的眼泪流到伤口上,泛起刺痛。

“不,不要……救救我,救我……”他向周围人求助,可众人都避开了他的目光。大部分的人选择快步离开,还有少部分人说:“还能喊呢,把他的嘴塞起来!”

薇姐冲上来:“光天化日的,哪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又被金爱博的男朋友一脚踹开了。

他狠狠踹了薇姐几脚:“臭娘们再多管闲事,老子就找人把你给轮了!”

谢兰正在跟黑逵打电话。

自从她在明面上白了之后,许多脏活都让黑逵去干了。黑逵跟她汇报最近的工作情况,她一边听一边朝简一看过去,这一看不得了,有人拖着简一不知道要往哪去,周围一圈大男a没一个站起来帮忙的。

“……柳智现在就读于京华大学化学系,学校老师同学对他的评价都挺高的,都一致认为他性格和善、乐于助人……”黑逵还在电话那头跟她转述调查结果。

谢兰打断他:“找个机会把他送到马栋跟前,就当是我替张全给的赔礼了。”

她冷笑:“我有点急事,待会儿说。”

她挂断电话,大步走过去,如同一阵刮过来的飓风,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踹在金爱博的膝窝上。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再站不起来。

金爱博完全被踹懵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倒是他男朋友反应过来了,朝谢兰冲过来,一拳就往她身上招呼:“你他妈有病?”

谢兰一偏身,拳风自她身侧呼啸过。而后她抬脚,踹在他的腰上。那么大一个人,被一脚踹飞了出去,撞倒了两张桌椅,还殃及了两个看戏的男人。

谢兰走上去,一脚蹬在男人脸上,拧了拧,男人的惨叫被闷在她的鞋底,想抬手去抓她的脚,她直接一脚踩在他的左手上。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里面的骨头应该被她踩碎了。

谢兰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我的力气有一点大。”

她像拎起一只死狗般拽着男人的领子掼到桌子上,旁边有碗,她顺手拿过来给对方开了个瓢。但还是不够,她左手掐着他的脖子,右手往他的脸上招呼,很快,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往外流血了,她松了紧,又是一脚踹在男人的小腿上,于是男人的腿折了,整条腿扭曲成三节。

她的手一放,男人就像是条被宰杀至一半的鱼,整个滑落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谢兰抬脸,用右手抹去溅在脸上的血。

她走到简一身边,把他给拎起来,用没血的左手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脚印拍不掉,灰扑扑地印在洁白的衣服上。

“小废物。”她一边骂他一边给他擦掉眼泪,“一刻没看住就被人打了。”

简一看起来完全被吓傻了,像个布偶似的仍由谢兰摆弄。

金爱博已经完全被吓到了。他的男朋友还躺在不远处,不知生死,而他被踹的那条腿完全使不上力,爬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不知道简一什么时候傍上这么个女人,高大、强壮、且充满力量,一点儿都不好惹。

谢兰踢了一张塑料凳过来,把简一按在上面坐好。她说:“看着吧。”

她走到一个看戏的男人跟前,笑着问他:“要不要赚钱?”

男人被她的气势骇住了,没听清:“什么?”

谢兰难得有耐心,掏出钱包,里面厚厚一沓红色的纸币。

她直接全部抽出来,放在桌上:“要不要赚钱?”

那一沓,少说得有几十张,对于那些男人来说,无疑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怎么赚?”一个男人粗声问道。

谢兰指指还跪在地上的金爱博,淡声道:“当然是从他的身上赚喽。”

“睡他?这不太好吧。”一个面容猥琐的男a道。

“你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谢兰还是笑着,说出的话却让金爱博浑身遍体发寒。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金爱博大声道,“我爸可是金富民!”

“金富民还欠着我一年的工资没发呢!”有个男人恶狠狠地说,“你是他儿子?”

金爱博整个人瑟缩起来,连忙摇头:“不,我不是,不不不不……”

他试图爬向简一,痛哭流涕道:“对不起,简一,我不是有意的,我手劲儿太大了,我本来是想跟你打声招呼的……”

他想抱住简一的脚,简一却把脚轻轻移开了。

他还是那张甚好欺负的脸,就算开口说话也是软绵绵的。以前柳智说他总是到处发嗲,恶心死了,金爱博也这么觉得。

但他现在用他那发嗲的声音说:“我听兰姐的。”

原来打他一拳还会自己慢慢回弹的面团里,可以藏着足以让人鲜血直流的利刃。

那边还在进行着生意洽谈。

第一轮,谢兰道:“既然是要赚钱,那大伙儿都该知道,今天这事儿,最好把嘴巴闭紧了。”

她指向躺在地上的男人:“要是不想赚钱,跟他作伴,也行。我嘛,”她指指自己的脑袋,笑道:“精神病。杀你们,不犯法。”

在座的文化水平都不高,而且全被她刚刚打人的气势唬住,一时没人敢出头说不干。

见没人说不,谢兰道:“一人一百,拿吧。”

都拿完了,开始第二轮。

谢兰说:“现在是有奖问答的时间,谁能告诉我刚才金爱博用那只手打的人,不管真假,都有两百块钱。”

立刻有人道:“他用的是右手!”

另一个人接道:“左手!”

谢兰都给了。

还有个人说:“他的右腿也踢了。”

谢兰也给了他两百,很快就有人把左腿也说出来了。

第三轮继续。

谢兰说:“那现在有谁愿意把他的左手拇指砍下来?五百。”

所有人都沉默了。

谢兰也不着急,她说:“没试过吧?我先来给你们示范一下。”

她转身去拿了菜刀,把金爱博拽过来。他的手紧紧地蜷缩在手心,又被她一根根掰开、抻直,压在桌面上。

她的眉眼俱是戾气:“谁能捂住他的嘴,给300。”

立刻有人捂住了他的嘴。

手起刀落,金爱博的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断指喷出血迹,他一时竟感受不到疼痛。

有血溅到临近的几人脸上,对方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还有人想试试么?一千。”谢兰眼中含笑。

没人应声,但那个捂嘴的男人还没有抽手,谢兰给了他五百,让他继续捂着。

谢兰说:“如果不敢,两个人也可以,一千块钱一起分。如果觉得手指不好切,可以直接剁一整只手,五千。”

有人提出异议:“你有那么多钱么?”桌上那一沓虽厚,但看起来不是很多的样子。

谢兰也不废话。拉开外套拉链,从内口袋里掏出两沓钱扔在桌上。

“一共两万,先到先得喽。”

气氛沉闷到压抑,终于,有人颤声说:“我做不到,我,我……”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谢兰一拳砸在桌上。

她笑着说:“心疼啦?没事,砍掉你的手也行。”

说话间,她捂着他的嘴,把他的手压在桌上。这时,有人站起来,说:“砍掉他整只左手,我要一万。”

谢兰扬了扬下巴,说:“请。”

男人拿刀的手抖起来。过去他在家杀鸡杀猪,手起刀落的事,利落得很,但如今,他要剁的可是人手。

谢兰松开那个想走的人,还踹了他一脚,他瘫倒下去,整个人都爬不起来了。

她的手按在金爱博的左手上,压得他动弹不得:“剁吧。”

她轻飘飘的语气像是再说“把这青菜剁了吧”。

男人心一横,眼一闭,刀就落了下去。第一下,没砍断,露出里面猩红的血管和惨白的骨,他吓得丢了刀,沾了血的刃落在桌面哐当巨响。

谢兰说:“一万呢,你不敢就让后面的人来。”她仔细端详这截横切面:“只需要轻轻一刀就能剁开了,谁来都行,那一万归他。”

一个男人站起来,说:“我来!他爸爸欠我一年的工资,将近一万,他不给,那就让他儿子给!”

他拿起刀,一刀下去,金爱博的左手就彻底离开了他。他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舌头都要被咬烂了。

然而他没有昏死,噩梦仍然在继续。

谢兰说:“其实吧,大家不要有那么多的心理负担。”

“这oga可坏了,之前给同学泼硫酸、投毒,后面人毁容了,受不了就自杀了。啧啧,死之前脸都没好,整个五官都融掉了。多惨啊,可这个oga家里有钱,他爸父亲虽然没钱员工发工资,但有钱给他打点关系,让他不用去少管所。”谢兰完全是一副正义使者的样子,“我们今天也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了。”

那个拿到一万的人热血沸腾,立刻附和:“这贱人,死一万次都不够!”

“你说的是万顺喜吧。那孩子是我儿子的初中同学,真是太惨了,那张脸我听我儿子说,看着都吓人。”有男人站出来说道。

有人唾骂道:“这贱人!好歹毒!”

金爱博整个人完全被吓傻了,他没见过这个女人,也不清楚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那么多事情。他想要呼救但呼救不了,嘴巴被死死地捂住,发不了一点儿声音。

这会儿他才体会到了当初被他霸凌时那些人的恐惧。

谢兰说:“左手没了,还有右手,最后一万了哦。”

好几个男人都举手了。

谢兰很为难:“那怎么办?只剩一万了。”

猥琐男提议:“我们几个一起分好了。”

他们一共四个人,就算分摊个人都能拿到2500,不算少了,他们有时候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赚到700块呢。

谢兰痛快地让位:“行。”

于是很快,右手也被剁下来了。

金爱博痛晕了过去,谢兰说:“不是有水么,把他按进水里好了。”两万块虽然没了,但那几千块还在,谢兰抽出五百,立刻就有人把他的脑袋塞进薇姐的泡粉桶。

薇姐这样一个豪爽的人,已经完全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谢兰走到她跟前:“薇姐是吧。”

薇姐立刻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谢兰就笑了:“你这店门头还是太小了,下回我给你换一个。”

金爱博被呛醒,满脸都是水,狼狈不堪。他看见谢兰那张脸时有种反射性的害怕:“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我让我爸爸给你们钱,给好多钱……”

谢兰不理他,转头问简一:“他以前是不是让你喝厕所水?”

简一点点头,谢兰就跟金爱博说:“那你也去喝点吧。”

薇姐的店里有个窄小的厕所,人来人往脏得很。金爱博被那群人压在地上,断腕上的血还在滴滴落落地往下掉,那些人已经不觉得害怕了,只恨谢兰的钱太少,不能让他们多砍几下。

谢兰说:“怎么办呢?没有厕所水给你喝呢。”

她嘴上虽然说着怎么办,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没办法,因为她紧接着说:“那就喝尿吧。”她问那些男人:“你们不想上厕所吗?”

金爱博瞪大了双眼。他确信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他疯狂挣扎起来,没用,有人捏开他的嘴,把腥臭的性器塞进他的嘴里,随后就是尿液涌进喉管。还有人直接尿在他的脸上,肮脏的尿液淋满了他的全身。

谢兰好整以暇地抱臂观看,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

有人问谢兰:“我可以操他吗?”

谢兰说:“随便。”

厕所小隔间响动了很久,男人们进进出出,不一会儿,金爱博如同一块破抹布被扔在地上,身上没一块好皮。

谢兰这时候说:“他爸爸毕竟是化工厂的老板,弄成这样不太好。”

大家已然把她当成了主心骨,没人敢反抗她,而是问她:“怎么办?”

谢兰说:“把他舌头割下来,他就说不了话了。就算他以后死了下地狱,到阎王跟前也开不了口。”

男人们立刻就去拿刀,不用谢兰开口,不需要给钱,就自发割掉了他的舌头。

金爱博又一次昏了过去。

终于到了最后一轮洽谈。

谢兰笑着说:“好了,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今天这事大家可得统一好口径。”

大伙都说:“不会说出去的。”

“不行。”谢兰道,她锐利的目光一个个逡巡过去,“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出卖了我们。我倒是没关系。”

她又一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精神病,不用坐牢。而且我有钱,可以给自己请律师。可你们呢?”

“那怎么办?”猥琐男紧张了。他在每个人都脸上都看到了背叛的可能。

其他人也是一脸警惕,大家萍水相逢,互不信任。

谢兰说:“立字据。”

她拿出一张纸,把今天的罪行一个个写上去,然后转到他们面前:“签字,按手印,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有人露出迟疑的表情,谢兰立刻道:“不愿意那就报警吧,反正我不用坐牢,但你们一定会。”

“我跟金富民打过几次交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呐。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你们欺负了,有的是法子折磨你们。”她笑得像一只狐狸,但那双绿眼让她看起来像只在吐信子的毒蛇。

有人问她:“那你呢?”

谢兰的笑意一收:“不愿意就算了,到时候东窗事发,大家指证你就好了。”

她作势要把纸收起来,但被欠工资的男人开口道:“我,我签!”

他比较谨慎:“真的没问题吗?”

热血冷却,看着厕所里肮脏的金爱博,他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怕得浑身发抖,觉得自己一切都完了,完蛋了!

谢兰的笑容极具蛊惑性:“当然,只要在这张纸上签字按指印就没问题,不肯的那就没办法。”

有人想要耍滑头,说自己不认字也不会写,谢兰就说:“那你就不签,少一个人也没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最终所有人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就着金爱博的血按下了指印。

问题来了:谁来保存这张字据?

谢兰说:“我来吧。我没有签名,所以最合适。换其他人,谁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偷偷去掉?”

她话是这么说的,但已经把手里的字据折了折,塞进衣服内口袋里。然后她把剩下的钱扔在桌上:“分了吧。”

大家一哄而上,没人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度纠结。

众人齐心协力地把金爱博洗干净,连同所使用过的凶器,又把他男朋友搬过来,那把刀就塞进那半死不活的人手中。几人凑在一起对口供,然后才在谢兰鼓励的话语中报了警。

谢兰说:“怕什么?我有钱,可以给你们请金牌律师。”

简一坐得有点累了。

但他知道要等谢兰,所以无聊了也只是看着脚尖发呆。

谢兰走过来,说:“走吧。”

简一立刻站起来:“都好了?”

谢兰笑着说:“完事了。”

简一问她:“你有没有受伤?”

谢兰摊开手给他看:“没有。”

简一还是很细心地检查了一遍,有点小擦伤,不影响,但他还是很心疼。

谢兰的脸上、手上都有血,简一就抻了些纸,踮脚给她擦脸。他擦得很仔细,有种雕塑家对待他的得意之作的那种仔细。

擦完了脸,又擦手,纸红红的一片。谢兰问他:“怕吗?”

简一说:“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虽然谢兰不会踏着七彩祥云,也不是世俗评定的那种盖世英雄,可她是属于简一的英雌。

他的小脑袋瓜想不到这事的后果,而且他觉得谢兰能搞定一切。在他的眼中,谢兰跟孙悟空的区别仅仅在于她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

谢兰问他的怕不是问这个,但她没有再问了,因为简一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还偎在她的身侧。如果她再问下去那就是在犯蠢。

警察很快就来了。

简一还没见过这种大阵仗,害怕得往谢兰身后缩,谢兰拍拍他的手权作安抚,上前一步跟负责人沟通。

最后还是要去警局走一趟,但简一也仅是在门口坐了一会儿,谢兰就过来叫他走了。

只有谢兰、他和薇姐从警局全身而退,那几个男人全部被留在了里面。

谢兰把他送了回去。本来想带上薇姐的,但薇姐笑得很勉强:“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麻烦,不用不用。”

她既然这么说,谢兰也不勉强。

临走前,薇姐担忧地看了一眼简一,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能把自家门前的雪扫干净就不错了。

简一没在家呆很久。

爸爸的骨灰他还放在家里,谢兰说墓地买好了,他却一点儿都不想把爸爸放进去。死亡证明也办好了,他都不想面对,给放在柜子里的最底下。

后续的过户换户口本等手续也都是谢兰陪着他去的,他感觉跟做梦似的,办完了,他的心空落落的,有种无处着地的迷茫。

于是谢兰就把他扔回剧组了,让他换换心情,演不好也没事儿,就当体验生活了。

乍一回来,简一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方存的戏份就那么点,他不在的这几天也没有拖剧组的进度,何况谢兰已经进行过经济补偿了,大家对他也没什么意见。

然而复工回来拍的第一幕,他拍了十遍都没过。

这场戏是方存在剧中第一次出场。

那会儿他刚被纳进来,正得宠,其他几房夫人都得避其锋芒。就连见大小姐这事儿,他都是最晚到的。

他今儿穿了件凝夜紫的平裁旗袍,腰肢掐紧,可堪盈盈一握。脚下是一双时兴的红色高跟鞋,走起路来哒哒地响。

这一段是个长镜头。先从他的腿拍起,拍他细瘦漂亮的脚踝,和旗袍翻飞之间若隐若现的小腿,而后慢慢往上,拍他浑圆的臀部,纤瘦的腰肢,以及扭腰时的绰约风姿,然后拉长镜头。这时他已走过长廊,转进了堂屋。镜头扫过一众姨娘,最后才落到他的脸上。

他的脸上抹着浓妆,很是随意地请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安,道:“我来迟了,还望姐姐们莫要怪罪。”

至此,这个镜头才算结束。

这种长镜头极其考验演员的功底,尤其这段台词只有一句话。对于演员来说,有时候台词少反而更难演好,因为台词少就意味着他们得通过一些微表情和肢体动作演出来,不然就会像快会动的木头——王看山就是这么骂的。

简一拍不好这段也是这样。王看山说他像个畏畏缩缩的良家妇男,不够媚。他其实还有更难听的话想骂,但话即将出口前想到了谢兰,又冷静了。

于是他气到胸口痛,决定下回谢兰再怎么说,他都不会让简一演他的戏。如果她用钱砸他,他就安排个戏份比方存还要少的露脸且容貌绝美的角色,一个镜头拍完了事。

简一一个劲儿的道歉,态度也挺好。王看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亲自给他示范。

他扭着腰走了几步,回头跟简一说:“看见没,他的腰胯是要划出一个八字的。先往外顶,而后划下来,往里收。脚也是,走一字步知道吗?”

简一听得很认真,又走了几步,好一点儿了,但还是差点韵味。

他的表情太纯了,不像是从戏园里出来的,像是读过几本书才嫁过来的小少爷。

王看山又继续指导:“眼睛不要睁得那么圆,稍微眯一点,不是让你眯眯眼!把卧蚕眯出来就行了!眼神要迷离,喝过酒没有?那种微醺的感觉。”他示范了一下,媚眼如丝。

但简一学了半天,要么学成眯眯眼,要么看起来像傻子发愣,学不明白。王看山心里急,他自己也很急,一着急就要哭。

王看山连忙道:“没事,你先坐着想想,再体会下,我们晚点再拍这一段吧。”

简一就坐到一边,坐着坐着眼泪就掉了。他觉得自己好差劲,连戏都演不明白。他真的很努力地想要去演好方存,但总是演得不尽如人意。

苏清元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纸:“擦擦吧。”

他接过来,鼻音很重地说:“谢谢。”

“没事儿。”苏清元说,“刚开始演戏都这样啦,我以前也演不好,当时的导演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根本没天分吃这碗饭呢。”

他跟个哆啦a梦似的,见简一擦完了一张纸,又立刻变出来一张递给他:“我虽然没混出什么名堂来,但毕竟也演了几部尚算可以的片子,有一点经验分享给你。你演戏的时候,就代入进去,把自己想象成对方,就好演了。”

简一接过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试了,但就是演不好,我不知道眼神要变成什么样才能算风情万种。”

“灵动一点儿呗。”苏清元说。

“你想啊,雕塑为什么是雕塑,因为他的眼珠子不能动。我们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不机灵,因为他眼珠子动得少。你想要风情,就得先把眼珠子转起来。”苏清元道,“但是转也不是胡乱转的,不然像个傻子。有个成语叫顾盼生辉,顾是回头看,盼是左右看,所以一看大部分出圈的眼神,要么是回头,要么是左右看。”

他站起来给简一示范。

他先是走了两步,停下来,而后偏头,而后慢慢抬头,眼睛也跟着上挑,这就叫顾。

然后他再坐回来,先是往左边看,再是往右边看,这叫盼。

但这眼神只是灵动,离风情还差一点。苏清元说:“方存呢现在过得是纸醉金迷的生活,你想啊,这不是就是参加饭局嘛。在饭局干什么最多?喝酒嘛,喝酒多了不就醉了,眼神就得迷蒙起来。”

简一说:“我没喝过酒。”

苏清元:“下回带你喝去,你得体会体会。不过现在你就想你困了,你困了是不是眼睛快要睁不开了,看东西都要不聚焦了。就是这种眼神。”

简一好像能明白一点儿了。苏清元又让他自己试了试,纠正了他几个眼神,总算能应付王导了。

再拍这段戏,又拍了十几遍,勉强能过了。

当天收工,王导拉着编剧们连夜改剧本,把方存的戏份又删改了一些。

王导在心里叹气:钱难挣,谢兰家的美丽木头难开窍。

“巨星一号”虽经历波折,但最终还是顺利首航了。谢兰来给简一请假时,王看山真的很想发疯发癫发狂,但对着谢兰又不敢。

“兰姐,咱们商量个事儿。”最终同意的王看山道,“您这么有钱,不如找人专门给简一量身定做个剧本吧,随他心情拍,想什么时候拍就什么时候拍,还能顺便洗个钱。”

谢兰说:“算了,你看他像是会演戏的样子么。”

这话真是说到王看山心坎里去了,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可见简一的演技确实拉胯,连谢兰这个门外婆都看不上。

也幸好谢兰不算离谱,对于他删改简一的戏份没说什么,钱也给的多,不然他真的当场阴暗扭曲爬行,给谢兰一点电影人的震撼。

“巨星一号”这次计划航行四天三晚,走下水,路线是昌兴到文眉再到昌兴,包含六个免费景点。

首航当日风和日丽,谢兰带着简一走通道,早早到了房间。

简一第一次坐游轮,看什么都新奇。谢兰带他去甲板上吹风,他看着底下登船的人群说:“好高。”

极目远眺,是水天相连的地平线,两岸林立着高楼,又被远行的游轮抛诸身后。风温柔,轻轻扬起他的头发,挠过他的脸,微痒。

谢兰问他要不要去游泳。

简一有点儿害怕:“去水里吗?”

谢兰莫名其妙:“不然呢?”

简一很担心:“我没游过,会不会追不上船?里面有鲨鱼吗?”

谢兰笑了:“是室内游泳馆,你想什么呢?你要到外头游人还不敢让你去呢。”

简一大松一口气。

然而他第一次游泳并不顺畅。一开始看到那个巨大的游泳池,他的腿就有点儿软了。

按说他这个身高和年纪已经可以去成人区了,谁知道他没这个胆子,最后混儿童区去了。

然而在他站着都不会被淹的儿童区,简一还是没能学会游泳。但他还挺招小孩喜欢的,因为他长得漂亮。

有个胆子大点儿的小姑娘,跟条小鱼似的在水里游来游去,特别自来熟地说要教简一游泳,当然简一没学会,但跟小姑娘倒是聊开了。

临了要去吃饭了,小姑娘依依不舍地跟简一说:“哥哥,等我长大了就来娶你哈,你乖乖的。”

简一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不行,等你长大了,我就变老变丑了,到时候你还年轻,可以娶更漂亮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但还是坚定初心:“不要,我就娶你,你等我哦。”

小姑娘的爸已经被自家女儿的大胆发言羞得无地自容了。他捂脸,不是很想承认这是自己生的好色崽。

她妈还知道拆台:“楠楠,你要娶这个哥哥,之前那八个哥哥怎么办?重婚犯法哦。”

楠楠很为难,转头问她爸:“怎么办?爸爸,为什么我不能娶九个老公?”

她爸绞尽脑汁开始瞎扯:“因为九九归一,最后都变成一个了。”

楠楠一听,头一回知道老公这东西就跟消消乐似的,还能攒九个消八个。于是一颗稚嫩的小孩心,碎了。

因为楠楠,两边也算是认识了。

楠楠大名陆迦楠,今年九岁,是个女oga。简一跟她一见如故,两个人凑一块儿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聊。

游轮会在饭点时提供自助餐,还是谢兰特意找的五星级厨师。楠楠拉着简一转着圈去拿吃的。

她人小肚儿大,自称天才美食家,跟简一说这也好吃那也好吃,转到甜品区的时候,楠楠的眼睛亮了:“焦糖布丁!”

她拿了个盘子,放了好几个堆在上面。简一说:“够了,再拿要吃不完了。”

这儿吃饭虽然免费,但浪费会收钱,简一很是精打细算。

楠楠看了看,确实是差不多了,也没强求:“那先回去吧。你有没有吃过焦糖布丁?很好吃的,我觉得像鸡蛋羹。”

简一没吃过焦糖布丁,鸡蛋羹吃过一次,还挺好吃的,就如实说:“我没有吃过,不过鸡蛋羹不难吃。”

楠楠偏头:“放心吧,楠姐的推荐,地道!”

她正说着话,有个男孩撞到了她,她没拿稳,手上的盘子摔到了地上。

男孩没有察觉,仍是往前走。

“喂!你撞到我了!”楠楠拽住他的袖子。

男孩回过头,看了眼比他个矮的楠楠,很轻蔑地说:“我可没有撞到你。”

楠楠大声道:“你就有!你撞到我肩膀上了,痛死了!”

她的嗓门让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简一赶紧走过去,说:“我也看到了。”

男孩发现简一比他高,气焰顿时矮了一点儿:“那你说怎么办?”

“道歉!”楠楠说。

男孩儿很不情愿地说:“对不起,行了吧?事儿真多,八婆!”

“你骂谁呢?”楠楠立刻回敬道,“没有教养!”

两小孩吵得有来有往,简一纯粹是气氛组。吵到最后惊动了家长,楠楠她爸过来第一句话:“是你欺负我们楠楠?”

楠楠立刻叉腰,抽空给简一递了个“这把稳赢”的眼色。

楠楠她爸可不是简一,问男孩:“你家长是谁?咱们评评理,到底你错了还是我家姑娘错了。”

大人来了,男孩有点儿瑟缩,眼神往人群中逡巡,过了一会儿,大声道:“父亲,我在这里!”

谢兰把简一拉到旁边:“怎么拿个菜还跟小孩吵架呢?”

简一义愤填膺:“没吵,人把楠楠撞到了,你看,布丁都撒了。”

在谢兰眼里,这都是小事,还是不明白怎么闹得这么生气。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站着呗,就当戏看了。

男孩的爸爸从人群中走出来,高大且风度翩翩。他一来就压着男孩道歉:“不好意思,我儿子不太懂事。岳城,道歉。”

男孩很不情愿地道了歉。

男人的态度很好,楠楠爸爸也没有再说什么。男人拽着儿子要走,余光瞥见简一,忽然愣住了。

他还来不及做些什么,旁边的儿子却忽然甩开他的手,大哭了起来。

“你滚!”他边哭边道,“凭什么让我道歉?我又没错!”

男人其实并不知道儿子到底做错了什么又是否有错,但他的人生信条一贯是让儿子道歉。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退一步总是好的。

但他的儿子显然不这么认为的。

儿子的突然爆发让他很是尴尬,他只好低声斥责道:“哭什么?有什么委屈回去再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男孩充耳不闻:“我才不要你!你根本不爱我!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男人的脸色倏然一沉,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闹够了没有!”

四下俱寂,简一忍不住看过去,就连楠楠说:“他父亲好凶。”

她爸爸说:“教育下也是好的。”他还记着男孩欺负他女儿的事呢。

楠楠却松开她爸爸的手,走过去说:“叔叔你不要打他了,我已经原谅他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男孩。谁知道对方根本不领情,直接拍掉了:“我才不要你的施舍!”

楠楠爸爸撸起袖子:“这小崽子。”被楠楠妈给拉住了。

“看楠楠她是什么反应。”

楠楠没什么反应,好像呆住了。但男孩父亲的反应挺激动的,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你到底有没有教养?我看你就是被你爸惯坏了!”

这话一说,男孩终于忍不住了:“跟我爸有什么关系!你别拿他说事!你不配!呸!”

这边父子剑拔弩张,谢兰双手抱臂津津有味地看戏。她抽空去拿了盘水果,自己一边吃还顺带喂简一几个。简一看得眉头紧皱,但谢兰喂一个他吃一个,不过看他那样子,也不知道尝没尝出味道来。

最后还是靠楠楠爸爸出场,化解了这场父子矛盾。

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个没礼貌的小崽子,但毕竟自己的女儿还身处闹剧中,就顺嘴劝了一句。

他一边劝一边把楠楠往身后拉:“父子间哪有什么隔夜仇的,冷静,都冷静点啊。”

男人苦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然后他低头,缓和了语气跟男孩说:“岳城,父亲说话的语气重了点,你别哭了。”

男孩撇过脸,不肯看他。

男人无奈:“这孩子。”

聊天得知,男人名叫高轩朗,是一家制药公司的总经理,今年三十六岁,两个多月前丧夫,这回带孩子坐游轮散散心。

简一一听,想到了爸爸。他也没了爸爸。

谢兰则是皱眉。她觉得高轩朗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是见过?她没想起来。

家长之间认识了,小孩们也一扫原先的龃龉,玩到了一块儿。

高岳城也挺喜欢简一的。他偷偷跟简一说:“我觉得你好像我爸爸。”

简一说:“好多人说我跟我爸爸很像。”

高岳城问:“那你爸爸呢?”

“他身体不舒服,在家里。”简一说。

高岳城很羡慕:“真好,你这么大了都还有爸爸。”

楠楠凑过来:“这算什么,我爸爸年纪更大,我外婆外公都在呢。”

楠楠爸爸叫陆恒启,是个富家小公子,自小受万千宠爱长大的。楠楠母亲是陆家的养女,随陆姓,名唤陆拾慧。

陆家也是做海上生意的,不过谢兰干的是运输,陆家干的是船舶制造,本质上还是两条赛道。

这几年陆家掌权人,也就是楠楠外婆年纪大了,独子恋爱脑且被宠废了,不顶事,就只能把儿媳推上来。

要谢兰说,陆绣琴这儿子生得不行,陆拾慧倒是培养得不错。自她上去之后,陆家这几年的商业版图已经从国内转向国际了,陆拾慧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如果陆绣琴没给自己留后手,等她彻底退出后,这陆家就不是陆绣琴的“陆”了。

她要是打算把儿子和小孙女当作拴住陆拾慧的狗链,那就是老糊涂了。

陆拾慧能让陆恒启二十岁不到就给她生孩子,又怎么可能是甘心做狗的乖乖养女?

简一哪里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跟小孩们还有陆恒启相处得挺愉快的。

陆恒启不想带小孩了,就把楠楠和高岳城一起打包扔进儿童水上乐园,拉着简一去体验游轮里的项目。

简一用眼神询问谢兰,谢兰就说:“去玩吧。”

他就被陆恒启拽走了。

游轮里的项目不少,简一和陆恒启对于运动类的项目都不敢兴趣。不过陆恒启很喜欢碰碰车,两人起码玩了三次,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简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撞晕了。

陆恒启虽然不爱运动,但射击倒是玩得不错。十发至少有八发能中靶心。他还跟简一传授技巧,调整他的手势:“放松啦,不要太端着了,该用劲儿的不是你的肩膀。”

玩完一趟,两人上去看崽。陆恒启把楠楠叫过来让她换衣服。楠楠还有点意犹未尽:“爸爸,我还要玩。”

“不玩了,”陆恒启说,“带你看表演去。”

下午时游轮有安排游轮表演,今天的表演内容涉及杂耍、魔术、中国功夫等,陆恒启说:“给小孩进行点儿文化熏陶。”

事实上他看得比楠楠还要认真。

表演看完了就去吃饭,这回没去吃自助,吃的是火锅。整艘游轮宛若一个大型的商场,简一已经从一开始震惊八百回到现在只震惊一回了。

明天船就会靠岸,几个人就商量着一块儿去玩。陆拾慧这人做事很有计划,还特意把她做的游玩路线拿出来供大家参考。

高轩朗笑着说:“这回我就偷个懒,跟着你们走了。”

谢兰跟简一说:“你到时候要有别的地方想去,也可以不跟着她们走。”

简一想了想,说:“都行,就当长见识了。”

楠楠特别骄傲,跟高岳城说:“看,我妈妈多厉害。”

她凑过来跟个小大人似的跟她妈这聊聊那说说,反倒是陆恒启埋头吃东西,根本没有插话。

吃完饭,他问简一:“要不要去逛商场?”

“巨星一号”里面有一条免税购物街,商品琳琅满目,什么都有的卖。

陆恒启一边说没什么想买的一边买了十几万的东西,他还要送简一一个几万的包,被简一疯狂摇头拒绝了。

然而他最后还是买下来,塞给简一:“也没多贵啦。”他这么说的。

谢兰知道后也说:“拿着吧,要不了他多少钱。”

简一收下了,却还是诚惶诚恐。他想不明白一个包怎么能卖出几万的天价,别跟他说这是什么牛皮做的,就算是买头牛几万应该也够了吧!

谢兰烦他这副小家子气的样子,给了张黑卡让他去买一个还回去。

简一还有点懵:“银行卡给我……不安全吧?”

谢兰说:“拿着吧,我还有别的卡。”

于是简一就拿着了。

他跟陆恒启说要送他东西,但陆恒启说:“去看露天电影吧,改天送也行。”

于是一行人又去看露天电影。这次游轮选的是喜剧片,大家都笑得很开心,简一也是。

电影放完了,人群也没有散去。因为台子一搭,露天音乐会又开始了。

简一以前住的地方是有影音店的,但他从来没敢进去过。老板有个大音响,有时候里面就会放歌,听见好听的简一就会站着听一会儿,习敏在的话,两个人就一块儿站着听。

店老板人挺好,见着了就叫他两进来听,还说请他两喝饮料。简一有点馋,但不敢。习敏每次都拒绝。出于朋友间的义气,简一一个人时也没答应过。

有一回习敏捡着个收音机,她没舍得卖,自己在那捣鼓半天,不知接到什么电台,居然能在晚上六点听歌。歌声听起来滋啦滋啦的,但两人都很激动。然而不到一周,收音机就彻底坏了,只能被卖给废品回收站的老板。

这还是简一头一回听露天演唱会,新奇得很。听着听着,不知道怎么人群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原来是有人趁机求婚了。

简一特别想去围观,但周围没一个人感兴趣的,只好讪讪作罢。但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往那儿瞟,人群一起开始喊:“亲一个!亲一个!”

陆恒启说:“走,去看看。”

两个人去看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两个相爱的人拥抱在一块儿,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亲吻。

简一问:“他们是要结婚吗?”

“也许吧。”陆恒启说。

简一突然有点好奇:“结婚之前一定要求婚吗?”

他爸爸没结过婚,周围的那些夫妻好像在他出生之前就把婚结了,他不知道婚姻是什么样子。

陆恒启说:“也不一定。结婚是一件复杂但也简单的事,全看对方是不是真的爱你。”

简一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结婚了。他最后看了眼那对幸福的情侣,感叹道:“结婚一定会很幸福吧。”

“还行吧。”陆恒启说,“婚姻就像围城,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

简一没读过《围城》,但他确实很想进城。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城,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出城。

晚上谢兰把他压在阳台上操。咸湿的海风拂面,他绞她更紧。

有点冷,他就抱住谢兰,湿热的脸贴在她的肩窝,小声地喘气。

事毕,两个人躺在床上,他问谢兰:“你有没有结过婚?”

谢兰非常佩服他的脑回路,不知道怎么就跳跃到她跟不上的地界里。然而她还是回答了他:“没有。”

“为什么?”简一追问。

他一面开心一面好奇,一双眼充满了求知欲。

“不想。”谢兰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虽然我没有爱情,但我也不想入土。”

简一觉得她说话特别有意思,就笑了。

谢兰问他:“怎么想起来聊这个?”

简一说:“今天看到有人求婚了。是不是结婚了才能戴戒指?”

谢兰想了想,说:“没有吧,也有不结婚戴戒指的,不戴无名指就行。”

“为什么不戴无名指就行?”简一问问题的时候像是吃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谢兰很想知道,但这不是她知识能够涉猎的范围。于是她选择翻身,用无名指把简一送上高潮。

第二天游轮靠岸,几个人集合去玩。

楠楠又认识了新朋友,于是游玩队伍壮大了。陆恒启说:“咱们开个旅行团算了。”

丽丽妈接道:“我第一个报名。”非常给面子。

他们是不需要跟着大巴走的,有专车接送。

车子开了一会儿,周围的高楼也逐渐变作层峦的山脉。简一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天地,一时都看呆了。

在山峦之间,坐落着一座不大的古镇。整个镇上的建筑都是由木头搭建而成的,最高只有三层。房子与房子之间间隔不大,中间留出的过道名为小巷,走进去,又是一番新天地。

整个古镇的地都是用不规则的石块拼成的,谢兰说这个是青石板,大部分的古城古镇都用这个。

到了镇上,已经是中午了,正好去预定好的酒店吃一顿,吃完了就回酒店休息。

简一问:“我们今晚就住这吗?”

谢兰说:“要回去,这儿就用来休息。”

简一知道旅馆是有钟点房的,就问:“咱们能休息几个小时呀?”

谢兰说:“随便,反正在登船之前醒过来就成。”

然而简一最后还是没睡成。

谢兰就着午休时间把他压在床上来了一回,他差点儿没赶上下午的团体活动。

不过古镇对于第一次来玩的简一也确实好玩。

比较有意思的就是拍游客照。有一条街专门是拍这个的,店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汉服。

简一一进去就走不动道了,楠楠并几个小孩也是,都嚷着要拍,简一没好意思跟着一起嚷嚷,但他站着没动,立场已然摆明了。

陆恒启看那些摆出来的衣服都有点旧了,而且不知道有多久没洗,衣服这黄一块那黑一块的,就问店家:“没有新衣服?我们买一套也行。”

一连问了几家店,都没有。陆恒启就跟楠楠说:“算了,等回去咱们约摄影师拍,你不是喜欢之前的cy阿姨么,到时候咱就找她,你想拍多少就拍多少。”

楠楠一听,立刻道:“好,下回拍。”也没过多纠结。

但简一真的很想。楠楠这回走了能有陆c阿姨给她拍照片,但他没有啊。不过他没敢说自己想,跟着大伙儿一块儿坐船去了。

这回坐的就是他理解的那种船,小小的一个,一条船最多能坐四个人。简一跟谢兰坐上来的时候,被江风一吹,原本有些失落的情绪也被吹散了。

谢兰跟他说:“你要是喜欢,回去再拍就是了。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摄影师好找得很。”

简一没想着她知道,听她一说,心里的褶皱一下被熨平了:“好,听你的。”

下了船,几人又逛了一圈,买了点纪念品,见没什么可逛的,就回游轮了。

游轮下午依旧有表演,这回的内容是歌舞,跳得挺好看的,就是看久了简一很想睡。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去看,然而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最后是被谢兰叫醒的。

叫醒了他也迷迷糊糊的,谢兰问他吃不吃晚饭,他摇了摇头,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房间很安静,谢兰也不知道去哪了。

简一有点饿,就爬起来去找吃的。他知道自助餐是免费的,但不知道现在还供不供应。

已经九点多了。他打算去碰碰运气。

出了门,夜色沉沉。从楼上往下看,能看见漆黑如深渊般的河水。简一的内心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怕,他总觉得如果一不小心摔下去,就会被这份黑暗吞噬。

他下楼去找自助餐厅,但路太多了,他一时走岔了,不知到哪儿来了。

他想折返,却忽然听见一个女声说:“你真的要跟他离婚吗?”

“对。”是楠楠妈妈的声音,她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们已经谈好了。”

良久的沉默。简一惊疑不定,有种窥见不堪秘密的慌乱。

他想不明白。两人在楠楠面前明明相处得那么正常,为什么会离婚?离婚之后楠楠要怎么办?

“你应该再想想。”女人的声音带着叹息。

“可我已经忍够了。我必须要做成这件事,不管有多难。”楠楠妈说。

脚步声传来,简一慌得不知道怎么办,随便往下走了一段楼梯,直到没听见人声了才停下来。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哪里去了。他只能顺着通道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出去。

这个点外面还有人,他小心绕过狂欢的人群,到甲板上吹风。

他的心怦怦跳,紧张感仍然未曾褪去。

有人走过来:“简一?”

他回过头,看见高岳城爸爸。

对方正在抽烟,他一闻到烟味就忍不住咳嗽。高岳城爸爸忙说:“不好意思。”他边说着边碾灭了烟。

然而烟味还是不绝如缕地往简一鼻子里钻,他皱了皱眉,稍离对方远了些。

“你怎么在这?谢总呢?”高岳城爸爸问。

“我吹吹风。”简一说,他不习惯离不太熟的alpha很近。

“挺好,我也吹吹风。”高岳城爸爸说。

两人就没什么话聊了。

过了一会儿,高岳城爸爸说:“我之前一直想跟你搭话,但没什么机会。我想问你,你爸爸是不是叫简灵?简单的简,精灵的灵。”

简一愣住了。

他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高岳城爸爸说:“我见过你,那时候你一岁多一点儿,才刚刚会爬。简灵不知道怎么给你办户口,还是我抱着你带他去的。当时工作人员还以为我们是一家三口。”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你那会儿小小的一个,在我怀里特别乖。”

简一对他没有任何印象,他爸爸也从没跟他说起过这号人。自他有记忆起,他一直跟爸爸相依为命,没有第二个血缘上的亲人来认领他们父子两。

似乎是看出了他脸上的困惑,高轩朗苦笑了下:“后来你大一点,简灵就不肯见我了,再往后我就结婚了。”

他问简一:“你爸爸呢?我之前去找他,他都不在家。”

简一说:“他……”他说不出来话,卡住了。

看简一的表情,高轩朗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说:“你不用说了。”话一出口,他身上的颜色如潮水般褪去,只映出黑沉得仿佛不会流动的河水。

风扬起他的头发,他没再说话。

简一也没有说话。他去看天,天上月很圆很满,里头的月华如同饱胀的蛋黄,好像一戳破就会流泪。

高轩朗又开口了:“那你怎么办呢?”

他像是问简一,又像是问简灵,更像是问自己,但最后都变成了一句呵出口的叹息。

简一低下头,羞耻感从他的脚趾蔓延到他的眼眶。

他并不因谢兰感到羞耻,他只是羞耻于自己的身份。他是谢兰随时就能用钱打发走的床伴,现在的职业是靠着卖身养活自己。

他的眼眶挤满了眼泪:“就这样。”

他知道高岳城爸爸一定看出来了。也许别人也看出来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与谢兰的关系,只是秘而不宣。

高轩朗说:“你跟我走吧。”

他朝简一走了一步。

“你要谁跟你走?”

谢兰走过来,眼睛里聚着化不开的戾气。她如同被侵入领地的暴怒狮子,拽起高轩朗的衣领把他的脑袋重重磕在栏杆上。

“当”的一声重响,高轩朗完全被砸晕了。没等他反应过来,谢兰的拳头就砸在他的脸上。他的牙齿磕到唇口的肉,流了血。

紧接着,她屈腿,一膝盖重顶在他肚子上。一瞬间,他的胃里翻江倒海,没忍住吐了。

疯子。暴力狂。魔鬼的女儿。

他想起谢平对谢兰的评价。

非常中肯。

简一被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抱住谢兰。

“不,不要……”他害怕到颤抖,却还是抓住谢兰的手臂。他的力气不足以阻挡谢兰,但谢兰还是停手了。

高轩朗吐了好一会儿,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才算了事。

他的眼眶刺刺的痛,看东西都有些模糊。耳边也是嗡嗡的响,好像有几百只苍蝇在他的耳中大叫。

“没有,我没有跟他走……”简一语无伦次地跟她解释,“我只是……他说他认识我爸爸,我没有要跟他走……”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眼泪就这么滚下来了,谢兰抬手给他擦掉。用了点力气,他的脸就红了一小块儿。

她乜了眼高轩朗,转头骂简一:“你是蠢货吗?他说认识就认识?还叫你跟他走,叫你给这鳏夫的儿子无痛当爸?”

简一被骂得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敢多说话,像个小鹌鹑。

末了,小鹌鹑才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高轩朗缓了好一会儿,耳边的嗡鸣声才小了点。谢兰走过来,似笑非笑地问他:“高医生,你能自己走回去吧。”

她那表情看上去像是如果他摇头她就立刻把他扔进江里。

高轩朗说:“能。”

他到现在这个位置,没人再叫他高医生了。

谢兰这么叫他,就是记起来他了。

11年前,高轩朗在一家综合医院做实习医生,谢芜是他老师的病人。

那会儿还没人重视精神类的病,统称为“矫情”“疯了”“神经病”,人格分裂虽然有,但不多,谢芜算是最突出的那个。

倒不是她人格分裂的多——国外有分裂出103个人格的案例,而谢芜仅分出了两个人格。

一个是替她承受痛苦的女a,比她年长一天的姐姐谢兰;一个是符合社会规则认定的男a,大她3岁的哥哥谢平。

但她来医院时,三个人格的矛盾已经完全到了不可调控的地步。谢芜想要融合另外两个人格,而谢平想要彻底掌控这个身体,谢兰几乎不出来。

疗程一共持续了两年,这两年,让高轩朗认识了谢平。

谢平是个风趣幽默的男a,有不少oga都对他芳心暗许,暗地里希望他可以成为真正的赢家。大伙儿都不太喜欢谢芜和谢兰。

因为谢平是这么评价她俩的:“她们两,一个是恋母的变态,一个是魔鬼的女儿,尤其是谢兰,我觉得她是一头地道的野兽。”

他这话也不算空穴来风。

几年前谢芜被卷入臭名昭着的“恶女屠村案”,安神村一百多口原住民全部毙命,只有那些被拐卖来的oga和部分孩子活了下来。谢芜是警方找到的唯一嫌疑人,并在逮捕她后很快移交法院进行审理。

然而开庭后,谢芜因为未成年加上证据不足以及本身存在精神疾病等原因被无罪释放了。

那些幸存的oga没一个指控她的,而且还有陈夺州等人为她从中斡旋。尽管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她一定是凶手,但没法送她进监狱或是吃枪子。

她满身是血地从法庭上全身而退。

面对前来采访的镜头,她甚至可以大言不惭道:“我妈妈从小就教育我要善良,我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呢?”

当时这件事还闹得很大,很多男a都聚众游行,宣称这一场针对他们的“玛利亚案”。

虽然这两个案件的犯罪内容完全不同,但结果类似:真正的主犯们都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谢平很聪明。尽管他总是抱怨谢芜和谢兰,但他从没透露过两人之一可能是凶手一事。

然而两年后,他被融合了,就是被吃掉了。谢兰压住了谢芜,几乎不让她出来,疗程也中断了。

后来她改掉名字,就彻底变成了谢兰。

谢兰。

几乎是默认,谢兰就是屠村的那个人。

谢平是风度翩翩的精英人士,不会动手;谢芜受过短暂的教育,行为不会那么野蛮。只有谢兰,这头未开化的野兽才会用这么血腥暴力的手段屠村。

而这份默认,让他在面对谢兰时,不自觉地感到胆怯。他没有勇气在谢兰的目光下要求带简一走,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魔鬼的女儿,一个真正的魔女。

谢兰得了他的回应,叫简一跟她走。高轩朗看向简一,然而简一没看他一眼,就跟着谢兰离开了。

谢兰一路都没有说话。

简一一路都心惊胆战。

才刚进门,谢兰把他压在门上,脱了他的裤子,连润滑都没有,直接操了进去。

里面还有些干涩,进去时有些痛,简一皱了皱,但还是乖乖放松身体,搂着谢兰的脖子,任由她粗暴地操进来。

好在慢慢地身体里面就湿起来,进出时也不会摩擦得痛。谢兰一直往里顶,磨开了他的生殖腔,往里面撞去。

他被撞得不断往上跑,又被重力带着往下落。他整个人紧紧蜷缩在谢兰的怀里,喘气声如同老旧的风扇,呼呼的响。

谢兰没有说话,低头咬住他的腺体,恶狠狠的。他压不住痛呼,却也不知道叫她轻一点,只是搂她更紧,好像这样就会减轻疼痛。

谢兰问他:“这么快就找下家了?”

说罢重重地一顶。

他眼泪都快被顶出来了,用破碎的声音说:“没,没有。”

可谢兰不依不饶:“你是不是觉得那丑东西比我好?”

简一凑过去舔她下巴,像一只小猫,委屈巴巴地说:“我只有你。”

谢兰喜欢他这话,把他压在门上吻他。她的舌头探进他的口腔,舔他的上颚,勾他的舌尖,直把他吻得气喘吁吁,满脸潮红。

他像颗刚摘下来还带着露水的葡萄,咬一口还会爆汁,清甜甜地盈满整个口腔。

她把简一抱到卫生间,让他撑着洗漱台从后面操他。

镜子并非全身镜,只能照见上半身齐整的简一,底下就照不见了。

然而谢兰能看见他笔直洁白的两条腿上蜿蜒而过的白浊,顺着他的大腿流到小腿积在脚边。他看起来太白了,有种不属于任何人的洁白、漂亮。

谢兰掐着他的大腿说:“要在上面刻字才行,这样别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东西。”

她没有过独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她觉得简一应该是独属于她的。

简一趴在洗漱台,迷蒙着眼看镜子里的谢兰,腿软得要站不住。他的声音也断续得像雾:“你,你的。”

谢兰的手顺着他衣服的下摆往上摸,揪住他的乳头揉搓。他忍不住,隔着衣服按住谢兰的手。

谢兰重重得一拧,她的手劲很大,简一疑心自己的乳头被她揪掉了。但也没有。她撩起他的衣服,他能通过镜子看见被玩得肿胀的胸脯。

疼痛过后,胸口就泛起密密麻麻的痒意。他把胸口往谢兰的手里蹭,黏糊糊地说:“还有另一边。”

谢兰在他的胸口狠狠扇了两巴掌,骂他是骚货。他被反绑双手捆在马桶上,整个人岔开腿露出脏兮兮的肉穴。

谢兰说他是肉便器,只能敞开腿迎客。她把他的眼睛绑住,嘴也用内裤堵住,把假阳具塞进去,开最大档。

他的性器也被绑住,快感只能靠肉穴堆砌。他喷了不知道多少回,肉穴湿得一塌糊涂。他很想问谢兰在哪,想让她操自己,但谢兰欣赏着他的淫态,点燃了一根烟头。

烟雾袅袅,烟草的味道让简一呼吸不畅。他的呼吸变得更重了,有种快要窒息的难受。

谢兰靠近他,欣赏了很久,热烫的烟头被摁在他的胸口。细微的滋啦声伴随着皮肉被烧的焦糊,简一疼得咬紧嘴里的内裤,但很快,疼痛就被席卷的快感淹没了。

第二次烟头摁在了他还在渗血的腺体上,疼痛的感觉成几何式增长。他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打湿了蕾丝眼罩。

第三次烟头烫在了他的大腿内侧,待得最久,他的大腿神经质的抽搐了下,又迫于被捆住而无法动弹。看到那白玉似的肌肤上落下瘢痕,谢兰才觉得痛快。

她把简一嘴里的内裤拿开,没等他说话就捏着他的下巴操进他的嘴里,还往里顶了顶。

简一被顶得生理性想吐,蠕动的口腔像是按摩的小手,谢兰命令他:“把你的牙收一收。”

简一的口活还没有太大的进步,但看他用那张脸含着自己的性器实在是一种享受。谢兰被他卖力地舔弄了一会儿,终于抽出性器,精液射了简一满脸。

他的睫毛、发上都挂上了精,像是风雪砌成的美人。

简一的嘴边被撑裂了,有点刺刺的痛。他无意识地舔舔伤口,卷了些精液进了口中。

后半夜他被松了绑,手上脚上都是红色的勒痕。谢兰让他跪在地上,他被她夹在墙面上操弄,膝盖一下下在地上滑行,撞上墙。

之后他嗓子哭到发哑,腿软得坐在谢兰的性器上起不来,肚子里全都是精液,撑得他肚子微鼓。谢兰一边慢慢顶他一边揉弄他的乳头,又是往他肚子一摁,他整个人就抖起来,底下也跟泄洪似的喷出水液,顺着两人交合的缝隙滴落积压在地板上。

他的身上有咬痕有鞭痕有烫伤,像块有瑕的羊脂玉。谢兰终于满意了,咬着他的耳朵问他:“你还要不要跟那个丑东西走?”

简一的声音都在发抖:“不走,不……我,我跟你。”

他被操得浑身都敏感极了。谢兰只需要稍稍一顶,或是摸一摸他,他就要抽搐着高潮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坏掉了,被谢兰操坏了,真个人都变成不断高潮的机器。

谢兰才不信他的话。

她咬住简一的脸,在他软软的脸颊上留下一口牙印,就像是打上记号:“你要是敢跟人跑了,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锁在房间里。”

她恶狠狠地警告他。

简一抓住她的手,很用力。

他侧过脸,潮红湿润的脸蛋上嵌着一双如雾的眼,像缭绕群山般把谢兰困住。

如果谢兰是个文豪,她一定用尽笔墨去写这双眼是如何动人,又如何勾人摄魄;如果她是一个诗人,她未必不能描摹这双眼写出比肩李杜的诗篇。

然而她是个半文盲。她只觉得被这双眼看着,心就被勾得乱了节拍。

她低头走进他眼中的迷雾,感受他呼出的热气如同沼泽。这条小蛇在她的怀里扭动,吐出话像沼泽开花:“你要我,我就不跑。”

之后几天简一一直都在游轮上,哪都没去,连房间都出不了。

他被干得下不了床,身上也都是青紫的痕迹,实在没法出去见人,谢兰也不让人来看他。

等到首航结束,脸上的牙印淡了些,他才裹得严严实实地被谢兰抱下去。

回去又养了一个星期,谢兰说要在他身上打上记号,他任由她在自己的大腿内侧刺青。

右侧是谢左边是兰,谢兰说他以后就是自己的,他点点头,说:“那我就是你的了。”

回到剧组后,他又待了一个月,方存的戏份总算是杀青了。

其实本来半个月就差不多,但他演得实在太差,一场戏基本都是十几遍打底。

他参加杀青宴的那天,王看山是高兴得最真情实意的那个。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简一这尊骂不得说不得的大神终于要走了。要不是怕谢兰有意见,他都想放一打鞭炮,噼里啪啦就当先过年了。

简一倒是有些不舍得在剧组认识的朋友。苏清元说:“你把电话留给我,我要是有空当,就约你去逛街。”

“看电影?”简一问。

“不止呢。”苏清元笑道。

简一有点难过:“我舍不得你。”

苏清元揉揉他的脑袋,感觉在揉一只可怜巴巴的毛乎乎的小狗。

“又不是不见面了。”苏清元说,“到时候带你去玩。”

吃饭嘛,总少不了喝酒。有人站起来挨个倒酒。

酒是白酒,颜色是透明的,闻起来味道还有点刺鼻。简一凑过去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一口。

只一口,他就感觉自己的舌头想被刺了一下般难受,难喝得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不过,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他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那杯白酒喝完了,喝到最后,他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喝完了没多久,他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眼睛看东西也有些花了。

他问苏清元:“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哥哥?”

苏清元没理解他的话:“没有。”

简一醉眼朦胧地说:“可这里也有个你诶。”他指了指苏清元的身侧。

苏清元哭笑不得:“你喝醉了。”

简一觉得苏清元说话好小声,周围人说话又很大声,以至于他都没听懂苏清元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苏清元,所以就闭嘴什么也没说。他安静地坐在那里,谁跟他搭话他都不理。实际上只是没有听清楚

直到谢兰来接他。不需要听见她说什么,她一朝他伸手,他就跟她走。

他喝醉了也不上脸,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等到了车库,谢兰才发现他今天有些安静。

简一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今天他一句话都没说。谢兰问他:“不开心?”

他清醒了一点,但不多:“热。”

谢兰说:“你外套裹那么严实能不热么。”

简一就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她。

谢兰真服了这位少爷,走过去给他把外套拉链拉开。低头时简一忽然抓住她的手,踮脚在她的颊边印下一个微凉的吻。

谢兰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抬头,看见他朝她笑,说:“亲到你了。”

谢兰想抽回手,他却紧紧拽着:“别走。”

谢兰还没什么反应,他先皱了皱鼻子,眼泪紧跟着就掉下来。他哭着说:“别走。”

谢兰搞不懂他,只好让他握着自己的手,跟牵小孩似的把人牵到车跟前。简一傻傻地站在那儿,还得等她亲自开门。

“请吧,少爷。”她这么说。

然而简一还是拽着她的手不放。

谢兰说:“松手,我得开车。”

简一没松,眼泪又往下掉。

“别走。”他又说。

谢兰把他的手强硬地撸下来,给他整个人塞进车里,谁知道简一突然伸手把她搂住,要不是她反应快抓住车门,能被他一把带进车里。

“别走。”他眼泪是涓涓细流的小溪,悄无声息地流淌着,“你别不要我。我只有你了。”

真肉麻。谢兰被他这话说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要不要的,什么只有你了,搞得好像她是他世界的全部。

这太可怕了。

当一个人只想依附另一个人的时候,对于彼此而言都是一个恐怖故事。

谢兰把他的手拿开,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你还有你自己。”

简一不懂。

他太年轻了,是最好骗、最难抵御诱惑的年纪。世界在他的眼中是窄窄的一圈,他还不具备跳出圈外的勇气和能力。

所以他只知道哭。

但谢兰也不觉得他烦。

她认为简一哭起来很漂亮,对于漂亮的人她总是很宽容。

尽管她知道简一愚蠢、无知、肤浅,除了好看什么都没有。

也许等他青春不在、容颜老去,她就会像丢掉穿旧的鞋子那样,毫不犹豫地把他扔进垃圾桶。但现在,她还喜欢他的年轻、他的天真、他的不谙世事。

她把他抱坐在腿上,简一像个孩子一样埋在她的怀里,搂着她。谢兰问他:“为什么要哭?”

简一说:“因为我怕你不要我。”

谢兰跟他讲道理:“我现在没有说不要你。”

简一又变成了小鹌鹑,整个人蜷缩在她怀里。醉酒让他的体温升高,他温热细腻的皮肤贴在谢兰的脸上,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小暖炉。

谢兰拍拍小暖炉的背,小暖炉睁着眼睛,慢慢地就困了,他就这么在谢兰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酒醒,简一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喝完了那杯难喝的白酒,之后的事情如雾里看花,他使劲想也想不起记忆的碎片。

谢兰已经不在这里了。简一出了卧室,阿姨已经做好了饭,温在锅里。

他一个人吃完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等着谢兰回来。其实也不能算他一个人,毕竟还有小宝陪着他。

可小宝不会说话,也不会理他,他还是希望谢兰可以过来。

但谢兰没有。

杀青后,简一变得无事可做。

他不爱出门,也没人找他玩,他就自个儿在屋里看电视,然后等谢兰。

谢兰觉得他这样不行,主动开口说要送他去上学,没想到简一说:“我不去。”

谢兰说:“新学校肯定没人欺负你。”

简一摇头,把自己摇成个拨浪鼓:“不要。”

谢兰跟他保证:“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告儿我,我给你出气。”

没想到简一还是拒绝:“我不想去。”

谢兰的耐心就那么点儿,这会儿已经告罄:“不去读书你去干什么?你现在只有小学文凭。”

简一很天真地说:“陪你睡觉。”

“如果以后我不需要你陪我睡觉,你去干什么?”

简一低头,沉默一会儿说:“跟我爸爸一样。”

哦,那就是趁着还年轻,陪别人睡觉,然后再生个不知生父生母的小简一,把做鸡这事搞成家族产业。

谢兰说:“你要是去读书,选择可多了。”

简一却说:“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谢兰不解,“最差去厂里打螺丝都行。”

简一摇摇头,不说话。

谢兰退了一步:“我给你请几个家教,你跟着学,到时候去考试,总行吧?”

简一还是不肯:“老师会骂我,也会打我。”

谢兰说:“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我保证。”

简一一旦犟起来是怎么都说不通的:“会的,偷偷地拧我,又疼又没有伤口。还有针,针扎在身上也很痛的,还看不出来。”

谢兰问他:“那你有没有别的想做的事情?”

简一说:“没有。”

他觉得人生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地就过完了。爸爸常说做人不要活得太明白,宁愿麻木也不要痛苦。

爸爸活了33年,而他没有爸爸那么厉害、聪明,所以只需要努力再活10年就好了。活到28岁也差不多了,再活就没意思了。

所以作甚么要读书呢?到时候别人又打他骂他。现在有谢兰,可万一读到一半谢兰不要他了呢?他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别人可以很快弄明白1+1=2,可他还要数手指。

进厂钉螺丝是好,但是他要是学不会怎么办?他连演戏都演不好。而且他以前被锁在房间里时,听爸爸和客人聊天。爸爸说他以前去工作,干了三个月老板都不给他钱,还是要他陪睡。

世道就是这样啦,简一想,做鸡就做鸡吧,这辈子干这行,下辈子就可以做一只真正的鸡了,最好是野鸡,在山野里最快活。要是谢兰下辈子变成一株不会动的的兰草,他就每天守在她身边,换他来保护她。

谢兰跟他说不通,就随他去了。

虽然简一不肯再读书,但他还是挺喜欢看书的。谢兰不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去街上转转。这里很少能碰见在路边论斤卖书的商贩,书店的书他嫌贵,所以经常会溜达回去,把习敏叫上一块儿挑书。

有一回两人挑了本海子的诗集,海子的介绍在折叠的封面处。

原来他真名不叫海子,死在25岁,卧轨自杀的。

“轨是什么?”简一有点好奇。

“应该是轨道,火车想要开起来,路上就得建起轨道。”习敏说。

“轨道是什么样的?火车又是什么样的?”

两个人都没见过。但习敏的书上有火车和轨道。两人看了半天,简一说:“咱们去看火车吧。”

从这里坐车一个多小时,可以到大桥底下,桥上就会有轰隆隆驶过的火车。

于是周末时,两个人就坐着公交车一路到了桥底下。底下是个斜坡,长满了深到小腿的杂草,往下是泛着绿的河水,站在岸边往下看时,却看不见底。

简一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桥上,有长长的正在驶过的火车,轰隆隆地想着。

简一感叹:“海子要卧轨,是不是得翻到桥上去?”

习敏说“也不一定,不是所有轨道都建在桥上。”但她们也找不到其他的轨道了。

这时节,正是夏日。有几个小孩结伴来下水游泳。路过她们两时,有个男孩问:“要不要来游泳?”

两人都摇头,于是他们去下水了,笑声隔着老远传了过来。

看了会儿火车,习敏觉得没意思,就跟简一说回去吧。

两人起身准备离开,下水的那些小孩却突然吵起来,然后很快就四散着跑开了。

简一看见水里面有个不断浮起又沉下的小黑点,他还没反应过来,习敏却突然说:“报警!”

她知道简一有一部诺亚基,两个人还一起摆弄了好久。简一总是会带在身边,有时候谢兰也会给他打电话。

简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把手机拿出来给习敏。习敏很快拨通了警察的电话,告诉他们这里有人落水了。

挂断电话,习敏把手机往简一怀里一塞,就跑了过去。

“你不要着急,我们已经报警了——”她大声地喊道。

水里的黑点还在挣扎。

“你不要动,放松,可以慢慢浮上来的!”但是黑点听不懂,他不断沉下去又不断浮上来,很快就没力气了。

习敏看得着急。她想下水但又不会游泳,简一更不用说,他是个在儿童区游泳都得靠小孩教的旱鸭子。

“警察怎么还不来?”习敏快哭了,她满河堤地找长竿,找不到,什么都没有。

这里偏僻,也没有大人路过。

简一脱了鞋,试探着往水里踩,踩不到底。看不清河底的绿水像是狰狞的鬼脸,他吓得又把腿收了回去。

习敏又给警察打了电话,对面说已经出警了,但要时间,问她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或是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个黑点沉下去,很久都没有浮上来。

绿色的河水漾起的涟漪打在岸上,又很快归于平静。小孩的衣服还散落在岸边,他也没有机会穿上了。

时间在走,一秒一秒地往下走。她们两个站在岸边,是最无能为力的两个普通人。

简一扯扯习敏的袖子:“走吧。”

习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猛吸了一口气,反手抓住他:“走!”

两个人跑上河岸,最上面是一条小路。头顶上的火车轰隆隆地开过,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轨道之下消失,沉入幽绿的河底。

回去之后,习敏发了烧。简一来看她时,她已经烧了一个晚上,始终降不了温,嘴里说着胡话:“对不起……对不起……”

简一把她背去医院,医生检查是肺部感染引起高烧,又是打针又是吃药,七十多岁的习奶奶一边流泪一边费劲地给习敏擦身,终于,下午时习敏退了烧。

晚上的时候习敏清醒了,她一看到简一就哭了。她问简一:“我们是不是很坏?”

简一把她抱在怀里,她的眼泪抹在他的衣服上。回去的路上她被后悔折磨,她痛恨自己的自私与懦弱,如果她再勇敢点就好了,如果她会游泳就好了,她可以不用等警察,就把对方救上来。

简一说:“你不坏,是我要你走的。”

她抬头看向简一,简一说:“世界上比你坏的人有很多很多,你已经很善良了。”

习奶奶也知道这件事了。她安慰习敏:“要是这世界上真有报应,那些侵华的日军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习奶奶的过去在老城区不是秘密。

她十三岁时日军侵入她的家乡,杀死了她的父亲、兄弟,强奸了她的母亲、怀孕的嫂子、待嫁的姐姐以及她,然后把嫂子的肚子剖开,挑出里面已经成型的婴儿,鲜血顺着尖刀流了一地。

她被抓去做了慰安妇,生不如死的日子过了十多年。然而她侥幸活了下来,生下了一个混血的孩子。那孩子受不了别人的白眼,十五岁的时候跟别人外出打工,一去不回。习奶奶靠着捡垃圾生活,捡到了习敏。

1946年,远东军事法庭于东京审判日本战犯,历时两年半,共开庭818次,出庭证人达419名,书面证人779名,受理证据在4300件以上,判决书长达1212页,最终宣判25名被告有罪,并判处七名甲级战犯绞刑。1

然而在靖国神社中,这些战犯仍然享受着后世人的香火,它们的史书上,甚至企图抹掉这段过去。

习奶奶曾跟简灵说:“我等了这么多年,等到被抢夺的土地陆续回归,等到新世纪,还没有等到一句道歉。只判了七个人死刑,杀死我父母兄弟姐妹亲人,侮辱我的那些魔鬼,怎么可能只有七个人?”

“是啊,怎么会只有七个人呢?”简灵自语道,又劝她,“不要等了。期待作恶的人忏悔,不如放过自己。”

习奶奶看向他,很深的一眼,说出口的话如同叹息:“可你也没有。”

习敏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期间又发了几次烧,病好了,她也不记得那天的事了。

她问简一:“我是不是忘掉了什么事情?”

简一说:“没有。”

习敏却道:“可我记不起来那天我们去看火车时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很重要。”

“那天我们看了火车,然后回去了。”简一说,“回来你就发烧了。那里空气不好,以后我们都不要去了。”

“那你呢?”习敏问他。

“我身体好。”简一说。

回去时简一打了一辆车,习敏头一回坐计程车,很兴奋。她透过车窗看见熙攘的人群、灰色的街道,还有仰头才能看见的高楼大厦。她想,她以后也要住在这种地方,带着奶奶和简一一起,然后天天坐计程车。

到了地方,是简一付的钱。

“我会把钱还给你的。”习敏有些不好意思。

简一说:“不用。你忘啦,我现在很有钱。”

习敏不知道谢兰每个月给简一多少钱,是她绝对想不到的天文数字。谢兰知道习敏病了后,又给了简一一笔钱。

总之,简一觉得自己现在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富翁了。

最近谢兰有个慈善晚会要参加,正好简一没别的事做,就把他带过去了。

衣服是新做的,简一穿上总忍不住摸一摸。宴会外围着一圈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有车停下来,他们就会蜂拥而至、竞相采访。

简一怕得不行,在心里不停地写着草稿,生怕自己到时候一问三不知。然而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车子绕了一圈,最后她们是从另一边进去的。

宴会还没开始,现场很热闹。谢兰带着他先去跟人打招呼,这个总那个总,这个干部那个领导,谢兰说什么他学什么。

“xx好”是万能回答模板,最后加个微笑就大功告成了。

转了一圈,他也没真认识几个,只是分别见到了陆恒启和陆拾慧。谢兰私下跟他说两人已经离婚了,让他注意点就行。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

离婚后,陆拾慧称得上是净身出户地离开陆家。不过陆绣琴目前没有打压她的动作,而且陆拾慧最近搭上了严穗。

政路通了,还怕商路不通么。

她也给谢兰抛出了橄榄枝,谢兰没理由不接住。

她可烦死马新国了,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倚老卖老,什么东西。倒了也好,不然还想爬到她头上来。上一个在她脑袋顶上作福作威的陈夺州,已经是枪下的亡魂了。

这回马新国也来了,带着他那不成器的儿子。马栋最近新得了个爱宠,叫柳智,也一起跟过来了。

要说这柳智也有点本事,才跟了马栋几回,就怀孕了。这一下就成了马家的金疙瘩,毕竟儿子养废了,就指望着孙子呢。

谢兰没让简一跟马新国打招呼,正巧陆恒启跟他有段时间没见了,拉着他到别处说话去了。

陆恒启是正儿八经的大少爷,认识的也都是些富家小姐公子,大家凑一块儿就聊那儿好玩好吃,然后讨论下待会儿拍卖会上买点什么好。

有人说起明新玉,说她最近买了块原石,要不要切着玩。陆恒启说:“玩呗。”他把明新玉叫过来,问清楚。

那块原石买的时候也不贵,一千多万吧,壳挺老的,光一照透绿,找好几个专家看了,都说能切涨。

大家听她一说都觉得划算,就算切不好也就亏点零花钱,于是一拍即合,纷纷要求入股,简一身在其中一句话都不敢说。

偏偏明新玉问他:“简一,你要不要来?”

简一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陆恒启说:“来啊,他那份算我的。”

明新玉说:“成啊,你们两个这么好,我说最近你都不怎么找我玩了。”

“你是老板嘛,比我忙多了。”陆恒启打趣她,“找你还得问你秘书有没有行程呢。”

明新玉跟他们这些只知道吃喝玩乐靠父母靠老婆老公的人不一样。她父亲过世得早,那些亲戚跟豺狼似的想要把她们孤女寡母分吃干净,亲大伯甚至找人绑架她,想把她卖进深山老林里。

不过明新玉最后被救出来了,靠自己把父亲留下来的产业发扬光大,一个oga现在已经可以跟alpha平起平坐了。待会儿宴会开始,他们都只能坐在后面,明新玉可以坐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

正说着,有人走过来,跟简一打招呼:“简一,好久不见。”

简一偏过头,看见是柳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柳智倒是很欣喜似的,往前走了一步,亲昵地说:“自从你初一就不读书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你了。”

在座的都是高学历,最差也被送到国外镀了层金,听他这么一说,都不自觉地皱眉。

陆恒启问简一:“你朋友?”

简一摇摇头。

陆恒启就跟柳智说:“听到了吧,别搁这儿认亲。”

明新玉笑着说:“小启,你语气好点儿,人家现在可怀着马栋的孩子,金贵着呢。”

陆恒启把柳智上下打量了遍:“金子做的啊。”

他的表情很轻蔑:“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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