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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蓝。
天空与海同色,沉暗墨深,空气中传递着暴风雨的危机。
海面拍打着巨浪。
不见底的汪洋正中心扭曲着漩涡。
犹如要将世界吞噬的漩涡以中心为始将海洋转成漏斗状。
急流奔腾。
放眼不见陆地,彷彿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臣服在海洋之下。
暗蓝与澈白的波滔中心有着偌大的巨影,彷彿海底潜藏着巨龙,正是因为「牠」的需求才造成像要将世界吞噬的巨大海漩。
在无陆地的空中,有着不同的魔力造就踩踏的地面支撑着不同的存在,彼此佔据的空间时而互换时而定滞,不同的魔力流光不曾相互接触,即使错身而过,也不曾有谁对谁投去一眼或是妄图交谈。
沉紫色、墨绿色的平板岩块上空无身影,始终浮在定点不动。
被暗金色气息包围、有一栋三层楼别墅大小、形成元宝模样的金块上坐着戴着眼镜、穿着西装笔挺、外貌拥有高等菁英气息而显得神经质、视线只在手上的宝石与怀里人――一名有着温润外表以及带着与之相合微笑,让人若是与他对上眼便会不由想回之一笑、对只有一片汪洋的世界感到好奇不住东张西望,因此会不时被神经质男人硬抓回脸看向自己,而后会自动献吻藉以安抚男人的青年――之间飘盪的男人。
抑红色魔力流转之处的石块形似女性的双峰,又如圆翘臀形,在凹陷处坐着穿着犹如中古世纪贵族招摇、手上拿着有着怪异造型绅士杖、怀里抱着等身朝气少年裸体人形尽情放肆抚摸,表情却微妙带着鬱闷与无聊而使得气场低迷、势力也因此显得微弱下去的中年男性。
在抑红色魔力旁环绕着亮橙色犹如炙烧中火焰,中心处没有定形、由于太过炽明而要人无法辨识的气流,不时有彷彿中心物炸开的碎裂与收缩,连里头的生物究竟是何状态、是何种模样都由于太过烧目而无法辨识。
幽冥般的浊色靛雾则不定形地在各处飘散,不时会绕过亮橙焰气、暗金元宝、抑红双臀间,偶尔还会接近始终不曾动弹的沉紫与墨绿,唯一不曾在低处微弱到难以辨识的污浊薄蓝靠近。
相较于其他与海色格格不入却充满压迫性且彷彿要衝入云端高处的存在,即使是邀请者也完全不被注意的污浊薄蓝始终飘于低处,在海面急响的轰雷声停顿的瞬间往海面最低处――若隐若现着「怪兽」的漩涡中心――拋出了娇小的女人身躯。
落海的扑通声未曾发出,在接触海面的瞬间拥有以人类而言足以让人嘖嘖称奇的高魔力身躯被海浪拍击成碎片,血肉被吞噬消散无踪的瞬间――
以潜藏在海下的怪兽为圆周,苍蓝光芒绕出层层叠叠的圆,内里爬漫过各式诡异图样向天空涌起――
同时间,浮在高空处本在等待这瞬间的「人」不约而同抬起头看天空,反应不若其他「人」明白的青年也被抱着自己的男人硬是同时拉高下巴不得不往闪着惊雷却无声的天空望去――
带着苍白的蓝绿光球在海面法阵中心直线往上的高空处由无到有,接着往外膨胀、膨胀、再膨胀……直至彷彿承受不住后往外炸开散下光裂碎片入海,在空中响起刺耳的爆裂声,眾「人」中除了金元宝上的男人伸手为怀里的青年遮住耳朵外,全无其他反应。
皆眼睁睁看着爆炸的光散之后一名尖耳、身着绿褐色斥侯服饰的闭眼青年往海面直坠而下。
他们看着海面的法阵像为了迎接尖耳青年,又像被尖耳青年打断般在青年落海前、接触到法阵的瞬间消散光辉。
原先飘在最底、拋出女人身躯的薄蓝微光中浮现悲鸣般的咆哮。
高处旁观的「人」们不约而同自空中消去身影。
惊雷般的海潮声再度作响,重新打起的海浪抚平了原生成的漏斗状,甚而高扬拍打的的痕跡吞噬了污浊薄蓝中的魔力。
直到尖耳青年落入海面――
伴随扑通的落海声,原先像潜伏在海面底下的巨兽往下沉了身躯。
海面,不见两者踪影。
***
四面八方的压力蜂拥而至,就像要将身体挤压成渣。
疼痛。
压迫。
动弹不得。
自鼻子吸入的是捣乱呼吸的水。
张嘴后侵入的也是咸涩到让人无法安心呼吸的水流。
亚岱勒莫猛地睁眼。
霎时瞪大了眼。
水流的侵袭让眼睛疼痛,却无法逼使亚岱勒莫闭眼。
他,正在水中。
一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越远越暗,身边除了冰冷的水与无尽的幽暗外什么都不存在。
妖精是丛林生物。
退上几千步来说至少也是陆地生物。
不到不諳水性入水必死,却也不是能在海底自由生存无虞的种族。
没有鳃的他们在水里只能撑着入水前憋的气支撑。
睁眼后亚岱勒莫的第一反应不是去考虑自己怎会在海底、不是去观察毕生未见过的海底风光,而是动起手脚往海面上游。
丛林生物也必须拥有过水的技能,可海底毕竟不是他们生存的地方,他没有在海底自由呼吸的鳃,必须在窒息前让自己得以换气。
不让自己担心太多,只一心往有光的上方划开手脚。
「咳!」不知游了多久,终于脱离四面八方净是往身体挤来压力的海底,至少脸到肩膀得以脱出水面呼吸。
「哈……哈……」亚岱勒莫大口大口地换气。
吸入身体的气带有让妖精身体感到轻微刺痛的毒素,他知道是地狱特有的瘴气,却无法不持续吸入。
亚岱勒莫海面下的脚边交替着踢踏让自己能浮在水面,右手则探出水面要拨开被水湿垂遮脸面的发。
视线清通后入眼的景象让他屏息。
从未见过的景色衝击着大脑,一时断绝他的思考。
海天一线。
放眼望去,无论哪个方向,都只是天与海的交接。
往上是白与暗蓝交错的天,往下是由深至浅淹没入白的海。
不见能踏足的陆地,广阔的世界像被如此简易分割。
亚岱勒莫一时被入眼的景观怔忡让身体无法动弹。
停止踢踏的身体很快沉入海下。
险险致命的危机感让他瞬时回神,赶紧重新摆动手脚让头颅得以再度破水而出。
「咳!咳咳……」重新浮出水面后他只能甩头拨开再度遮眼的发丝换取视野。
接着又被新的「状况」所衝击。
他边让自己不得走神导致落海地踢着脚,边举起右手到眼前。
「……」亲眼所见的身体状况让他不得不瞠目哑口。
继着右手后是左手,除了贴在手腕上被海水浸湿的袖口与手腕处双手相差无几外,接续的手掌却不復相同。
并不是从五指变成六指七指八指的问题,而是左手仍是他熟悉如故带着茧的粗实手掌,只是被海水浸透过度而发皱,右手却截然相反,自手腕处往上的手掌肌肤光滑透亮,带着淡淡水色,隐约可见底下的血管肌理,一样有着掌心与五指的构造,却在手指与手指之间连接着一层半透明的膜。
「……」亚岱勒莫抿唇,自脑海发出指令让右手的五指缩放几次。
视野中的右手也如他意念所动跟着缩放。
惶惑在一瞬间掠过眼眸,然长年接受的教育带来的自尊――即使还未正式冠上妖精骑士之职,他也逼自己必须有相应不辱的表现――让他很快压下身体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