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怙 (1)
在成衣场工作,每个月大约可以领到一千一或一千二的薪水,如果晚上需要加班,有时可领到快二千元;这个数字接近当时一个公务员一个月的薪水。只是工作忙碌又伤眼睛,经常体力严重透支;一回到家,稍作整理,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不等到七点妈妈叫我,我是根本爬不起来。脑子、眼睛、手、脚都累得不想再做裁缝以外的事。
江忆完全被我抛在生活以外,梦境中经常出现的橙黄色沼泽、疯妇、怪物,好像也跟我一样累得躲了起来,从此消声匿跡。
最近工厂又接到大订单,全厂动员密集赶工,每晚都在十点过后才能回到家,除了妈妈为我等门,替我准备一碗热腾腾的饭菜外,爸爸早已睡了。有时会碰到大哥全家和小姊正要出门吃宵夜,不过我都没跟他们一起去,依旧留在半楼上吃妈为我热的饭菜。
自从薪水增加后,每个月交给妈妈薪水时,妈会比照小姊的应酬费给我二百元零花。妈说生活费以外的她会帮我存起来,将来才有嫁妆。我不在乎,因为,钱财本来就是身外之物,嫁人更是遥不可及。
我常对妈说:「有命就有钱,没命有钱也没用?」
妈总是回答说:「没钱看谁瞧得起你。」
「瞧不起又有什么关係?我还是我。」
「唉!你什么时候才会懂事。」
成衣厂的业务不断拓展,缝衣部的人手又增加了许多。为了增產,老闆在缝衣部设置一位领班,安排我们的工作。
宋领班採用编组制,以便分工合作。每人只固定负责一件衣服的一部份,视所缝製的款式而分四、五人或六人一组。这种带状的作业方式,可以提高工作效率,更对工人的努力与否,一目了然。尤其当同组中任何一人有懈怠时,整条线的工作必然因此延宕,很容易就可以揪出谁是在摸鱼;因此弄得大家战战兢兢,精神紧绷。
工作快慢勤惰,是领班编组的重点考量。很幸运,我和阿秀姐被排在同一组里,另外还有两位新伙伴─王晓琪和何义慧。晓琪个性爽朗,义慧心胸狭小,但仍不失为朋友。
缝衣部共有六条线,其中以我们这组的实力最坚强;不但速度快而且品质优良,被羡慕与嫉妒自然不在话下;而我,自然也就成了眾人心中最争议的人;因为,大家心中的自闭儿竟然列入最优线,简直令所有的人气愤、抓狂。
今天中午,家里需祭拜祖先,妈怕我回家吃饭会担误上班时间,因此要我自行解决午餐。我和阿秀姐、晓琪三人在半路店土地公庙前的小吃摊吃饭时,碰到宋领班和林菊英也来吃饭,领班很随和的和我们三人一起进餐,并代付餐费。
这本来只是礼貌上的应酬,不料阿菊当着大家的面责备领班说:「每次我要你请客,你总是推说没理由,今天就这么大方的掏腰包。」
宋领班赤着双耳不作声。
晓琪和林菊英平常就不和,一听菊英抱怨,立刻故意酸她,说:「他是请我们三个人,你是顺便的,所以,今天就有理由啦!」
「王晓琪,什么叫做顺便的,你给我解释清楚,他可是跟我一道来的,你们才是半路冒出来的。」
「冒出来的又怎样?宋领班就是请客了。」
阿菊气不过,伸手用力去推正向前走的晓琪,幸亏晓琪和阿秀姐勾着手走,才没跌倒。眼看两个女人的战争就要爆发了,阿秀姐赶紧打圆场,宋领班拉着阿菊快步离开,才免去一场「泼妇骂街」的闹剧。
回到工厂,晓琪还在生气,林菊英又哭又闹,弄得人心惶惶。最优线本来就惹人讨厌,加上阿菊把宋领班请客的事加油添醋,乱渲染一通,我们三个人全成了眾矢之的。箭头忽指向晓琪,说她暗恋宋领班,故意引诱他注意;又说是宋领班为了讨好老闆娘,才把阿秀姐排在最优线,否则这位不苟言笑的年轻领班怎么会大方的请客。